沙迟得少教主屈尊降贵解释,顿觉惶恐:“是是是,属下相信此物自会赠予与其相配的英雄。”心里却哭着想老乌果然是对的。
他本来急匆匆把这东西送来,就是打算看少教主用此兵器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现在少教主要雪藏神兵,沙迟自然有些失落。不过少教主愿意解释,想来也是十分重视自己的吧?
乌骨要是知道沙迟自恋的想法,肯定又要训他一顿:主上特意解释,还不是在为楚执说话,生怕你日后看轻他!
乌骨不想说话,转头做饭去了。
沙迟本来不想留,他武功低微,帮不上什么忙,讲解一遍那双手刃的用法之后就打算告退。一听是乌骨做饭,又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
楚泽鹤准了,让他去给乌骨打下手。留下萧碣和穆意,打开楚如泉的传信。
第14章
楚如泉信极短,尽是至关重要的信息,半字不提楚泽鹤混进甲级任务,偷溜出去的责罚。只是说若是人手不够让他尽管开口,冥教上下皆供他驱使。
“你们也看看。”楚泽鹤淡淡扬手,把信递给两个下属。
萧碣惶恐接过,和穆意凑在一起看完了,皆是神色一变。
楚泽鹤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等着两人把信看完。他问:“萧碣,你怎么看?”
“属下认为此事背后之人与叱龙庄被焚背后之人乃同一人。”萧碣严肃回到。
那信上所说,乃是楚如泉叙述冥教于禁林抓到了一位身穿琅风派服饰的长老,严刑拷打,招出自己是为了“叱龙神香”而来。
原来,林白泽母家与南疆有些联系,前几个月有一人找上他,说冥教的叱龙神香对蛊虫颇有益处,正巧林白泽修行遇上瓶颈,于是与那人一同来凉城,一是为了散心,二是想着剑走偏锋。
这长老说自己乃是“不放心林白泽”,拿上追踪蛊也跟了出去,谁知道追踪蛊突然死亡,他也迷路,落入冥教手中。
“穆意,你怎么看?”楚泽鹤又问穆意。
果不其然,穆意知道楚泽鹤想听什么,拱手道:“属下斗胆,猜测一番。那长老手上有追踪蛊,相必那背后之人亦有。我们已知道那人观察冥教许久,可冥教所在极为隐蔽,那人让林白泽假意被擒,恐怕正是想借寻踪蛊刺探冥教位置。”
只是没想到,楚泽鹤让人把林白泽干脆利落的干掉了。
看似是杀人,实则挑拨冥教与朝廷关系。看似挑拨离间,实则是为了探听冥教位置。一计连一计,哪怕楚泽鹤走错一步,恐怕都得付出些难以想象的代价。
此番交锋,若不是楚泽鹤误打误撞杀了林白泽、又遇上了沈青澜,只怕早已输得底掉。
说白了也就是他运气好,和此人打了个平手。
眼看此处情报收集得七七八八,楚泽鹤决定准备准备,早日回冥教。
此前去信那四个疑点,有两个已经解决,只剩下一个,就是那尸骨主人究竟是谁的问题。
他回了封信,让天一拿着先走了。信上回了些调查新进展,并说自己不日要回教,旁敲侧击提醒老爹别再塞人——这小院子原本只有十几个影卫加他一个主子,现在乌乌泱泱挤了多少人了?
这哪是生怕楚泽鹤出事,这是生怕乌骨做饭没被累死。
楚泽鹤合理怀疑自家老爹和乌骨是塑料上下属情。
众人又留了几日,等穆意把三皇子和沈青澜的行踪梳理出时间线,核对无误后,才收拾收拾东西,全员打道回府。
因为队伍里还有鬼字辈影卫,加上楚泽鹤也不怎么着急,于是众人走走停停,观赏了一路雪景。
楚执照例没什么表情,只是严肃的时刻警戒四周。有楚泽鹤在,他不敢放松,心里念着要护着主上,绝不能让主上任那些宵小之徒冒犯。
楚泽鹤知道他严肃的性格,反而喜欢时时逗他,一会儿凑到他耳边说想吃绿豆糕,一会儿又说天太冷让他给自己暖暖手;一会儿问他这个大雪堆好看,还是那个小雪堆好看。
只要是他说,楚执定然是非常严肃,仔细观察两个雪堆的不同之处后好好回答,一个字也不敷衍楚泽鹤。
所以楚泽鹤眨眨眼,问他:“我好不好看?”
楚执下意识看了一眼楚泽鹤,在对方的目光中飞速移开眼睛,杵在原地僵硬的说:“主上容颜,天下第一。”
楚泽鹤没忍住,笑了。
他从未这样问过楚执,没想到楚执竟然会这样回答。
“若红楼美人榜榜首听了你的话,肯定要说你眼拙。”楚泽鹤难得这样打趣人。
楚执面无表情低头,心里只想:她说任她说,既然主上问的是自己,那在他心中,主上就是天下第一。
穆意跟在他们身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动声色与乌骨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这便是接受乌骨的训斥,知道自己应该管管楚执了。
一行人于白天到了冥教。
回教中,天一和楚泽鹤先去找楚如泉复命,萧碣三人自是去找拿云记录任务。
楚泽鹤不敢强迫楚执留下,于是不舍地捏着对方的手,迂回道:“我们在冥教修整一番,等我找到好玩的地方,再一同出去。要是你觉得司影堂住着不舒服,就来找我。”
众目睽睽之下,楚执不敢抽回手,只能面无表情,紧张点头。
乌骨一脸淡漠,穆意眼观鼻鼻观心,只有萧碣纠结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自己“影首地位不保”的危机感。
这头,楚执向拿云复命后,自行去刑堂领罚。
刑堂门口,穆意与楚执相遇。
穆意心里十分满意:不错,至少还算恪守本分,知道此次任务没完成,主动来了。
两人没说话,只是一同递了自己的请罚书。穆易没想到,楚执的请罚书竟比自己多了好几行,他看了一眼,多出来的几行,左右离不开“冒犯主上”这条。
请罚书递上去,由拿云审核后就能行刑。穆意收回视线,知道此人未失影卫本分,心里仍待主上忠心不二,这便够了。
他放下心来,与楚执两人行至无人处后,见机好心稍微提点了两句。
“如今你得主上爱重,就知情识趣一些。莫要整日板着个脸,严肃得像块石头,仿佛主上强迫了你一般。”
楚执听了,微微睁大眼睛。往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慌乱。
面对主上亲近,他心里开心,却常常手足无措,一紧张,表情就更僵硬了。难道在主上心里,竟然是这样想自己的吗?
他并不觉得被强迫,也没有因主上亲近而困扰。可是在旁人眼里,自己居然这样大逆不道,胆敢对尊上的亲近这般嫌弃?
楚执觉得自己给刑堂递的请罚书写少了,还要加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才对。
被穆易这样说,楚执开始认真反省自己。
另一头,楚泽鹤与楚如泉汇报了一遍凉城之事。
父子关上门来说了许久,倒是十三年来第一次。
天色已晚,楚泽鹤也不卖关子,直说想整合影卫,楚如泉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好”。
这就是放手让自己去做的意思。
楚泽鹤也不含糊,立时去找了拿云。
拿云在司影堂堂主这位置上坐了许多年,加上位列红楼杀手榜榜首,很有几分威望。若是能在父亲离开之前借拿云的手整合影卫,自是能省去楚泽鹤许多麻烦。
拿云也十分爽快:“属下命他们修整几日,主上可拟了对决名单交于属下。两天之内便能重排一遍司影堂影卫名号。”
楚泽鹤点点头,“天字辈影卫不入此次重排,你让他们继续跟着父亲。”
这便是让天字辈影卫独立出司影堂,全认楚如泉为主的意思了。
上一世楚如泉带走了大部分天字辈影卫,留了最顶尖的几个给自己。楚泽鹤这次不想承这个情,索性把那些人全给自己老爹。
“地”、“人”、“鬼”加上新入的影卫,统共两百多人,分四个比武场,由楚泽鹤抽签决定比赛次序。
楚泽鹤盯着楚执的名字,若有所思。
接下来几天,司影堂刑堂停摆,让影卫该治伤的治伤,该休整的休整,鼓足精神参加大比。
这次比试,拿云只提前了五天告诉他们,再加上两天的休整,众人仅余七天时间准备。
整个司影堂都弥漫着一股紧张氛围,仿佛期末考试突然来临前的学生。沙迟都被这种氛围感染,准备好瓜子茶水,找乌骨要了个观赛席前排吃瓜。
影卫排序,并非淘汰赛,而是战满二十轮,按胜负之数排一遍次序,之后再以淘汰赛战一遍。
也就是说,每人至少要上场二十一轮。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没什么说笑心思。
时光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比试这天。
萧碣、穆意、楚执三人是众影卫中饱受瞩目的存在。
萧碣还好,因为他本就是地一,很早便任楚泽鹤影首。可人十和人十八两个人字辈影卫,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跟随主上出个任务,得主上赏识,有了名字。
这事情一出,虽然没人敢说什么,但几个地字辈影卫心中难免有所不忿。
穆意倒是心态平和,毕竟楚泽鹤也不需要他武功多么高强,他的本领全在推演之术上,这便是他的依仗。而楚执始终面无表情,虽然心里紧张,但让人难以看出心思。
反而是萧碣,一天到晚默念心法口诀,眼看着熬出了黑眼圈,整个人都缭绕着一股黑气。
真到了比赛那日,反倒是最紧张的学霸萧碣发挥的最好。
他虽内伤未愈,然带伤连战十五场皆是胜利。在第十六场遇见了穆意。
穆意也是连胜八场,遇见萧碣,心里先苦笑了一声。两人不留情面,同时出手。萧碣打的稳妥,穆意同样不敢冒进。互相卖空门,空门之下还是空门,再空门后才是实招。虽然穆意技高一筹,但萧碣实力过硬,终是赢了。
再之后,萧碣没遇到什么难缠对手,打赢了二十场。
由此可见,比武亦是需要一些运气——有人二十场皆对阵弱敌,同样拿到二十连胜,与萧碣并肩。像楚执和穆意,运气不算差,却也不算太好。穆意和楚执只输了一轮,直接排到六字开外。
到车轮战时,萧碣毫无悬念又赢五场,终是未堕楚泽鹤影首威名。
穆意车轮战遇见了一个强敌,最终拿到了影七的排序。
只有楚执,这一世竟是又拿到了影十二的号。
三个人里,自己最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楚执还是不免失落了一下。
楚泽鹤将他叫到自己书房,把那匣子打开放到他面前。
楚执看着匣子里的双手刃,眼睛发直。
楚泽鹤笑了,“此物赠予你,祝贺你得了影十二排号。我知道你喜欢双手刃,这把兵器你用着应当趁手。”
楚执只是看着那精巧之际的兵刃,摇摇头后退一步,跪下严肃道:“属下谢主上赏赐。属下已有兵刃,不敢收下,请主上责罚。”
楚泽鹤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拒绝。
“此物是……”他想说是自己花了不知几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楚执所做。话到嘴边,又不想让楚执为难,就说:“是司器堂花了大功夫打造。说价值连城,千金不换也不为过。”
更别说是自己亲自赏的,他又为何不要?
楚执直直跪着,磕了个头,“请主上责罚。”
前几日穆意刚说过他不分尊卑,大逆不道。如今又惹主上生气,楚执心里十分难受,觉得自己的确是该千刀万剐。
于是楚执面上表情更严肃几分,发自内心恭敬请罚。想着自己必须赶紧再去交一份请罚书,让主上消气才是。
“你……”楚泽鹤又急又气,偏生这石头一个字也不肯解释,只是木楞楞的请自己责罚。
他若是根本不愿收自己的赏赐,为什么上一世又说出那样的话!让自己觉得一对刃就能买他一辈子?
楚泽鹤自己气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又不忍心冲人撒气,只让他退下。
楚执磕头,当即不见了踪影。
楚泽鹤:……
他生气了,他要楚执哄。不哄他就躺着不起来。
现下是冬天,教里到处都集着冰雪,初见好看,但时间久了也就是一片白茫茫,颇为无趣。
楚泽鹤以前不太在意这些,毕竟哪里练功不都是练。现在却开始思索哪里好玩,哪里有趣,哪里适合与楚执一起观赏。结果被楚执这么一气,整日一个人闷闷的在寝殿翻书,成天板着脸,浑身气势惊人,让红珠看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天后,倒是乌骨先来辞行,说自己再过几日动身去南疆。
冥教离南疆不算远,但轻骑一来一回也得大半月。眼下也快年关,乌骨想着早点去,不然撞上赤车族过年,说不定自己还得穿着草群围着篝火跳舞,以示友好。
楚泽鹤决定让穆意随他一起去。
凉城一事,足见穆意能力,让他跟着乌骨一起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自己前世没发现的线索。
走前,穆意特意私下找了楚泽鹤一趟:“属下斗胆,认为主上也清楚,除了赤车族外,此事仍有另一突破口。”
楚泽鹤点点头,“你是说林白泽母家?”
“正是。那用蛊的神秘人能找上林白泽,说明林白泽母家与他有所牵扯,这点联系,或许是查清那神秘人身世的重要线索。”穆意恭敬垂头。
楚泽鹤自然知道这条线索的重要性,眼下正值年关,他正好扮做其他教派的人,前去走动一二。
冥教手下也有些正派身份,方便教中众人行事。甚少有人知晓,红楼霸主榜中赫赫有名的问琴阁阁主,就是冥教司音堂堂主。
用问琴阁中人的身份去拜会琅风派,不仅地位合适,两派也都崇尚风雅之气,不怕被有心人怀疑。
一提起司音堂,楚泽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蓝烟音。
就是她在自己及冠礼上做了一曲“九州腾”,前世位列红楼美人榜高位。
一曲孤鹤,烟中留音。至清至纯,敢爱敢恨。
这一曲孤鹤,说的就是那让她登榜的《孤鹤》琴曲。烟中留音,是赞她琴艺高超。至清至纯指的是性格和样貌,而敢爱敢恨……自然就是指楚泽鹤和她的那点破事。
念及此处,楚泽鹤觉得有些头大。
蓝烟音在及冠礼上奏“九州腾”时,周围堂主、舵主都笑着看自己,连便宜老爹都露出一点窘迫的笑意。楚泽鹤原先不知为什么,后来才明白。
蓝烟音小字“玖舟”。“九州腾”,不就是“玖舟腾”,是玖舟高兴的意思。为什么她高兴?因为楚泽鹤及冠,可以娶妻了。一来二去,这小姑娘的心思,可不是昭然若揭?
只是当时楚泽鹤压根对这人没半点印象,管她腾不腾。
说是美人,在他眼里长的都一样。而且两人一开始没什么交集,他当教主之后,司音堂给了蓝烟音,这小姑娘才三天两头自告奋勇往自己身边凑,让楚泽鹤留意到她。
楚泽鹤从来没什么表示,蓝烟音也不气馁。终于被缠烦了,楚泽鹤让影卫提着她,去青楼弹整整一夜的琴。
冥教司音堂堂主,竟在青楼卖艺,供呷妓男子观看。这着实把小姑娘一片真心喂了狗,听说那日她边哭边弹,好几个宾客都面露不忍。
那晚后,蓝烟音纵马千里,离教三月,做了一曲《孤鹤》。
回教后,众目睽睽下,她不卑不亢,朗声道:“属下特意去西湖观鹤,追着一只直至洞庭。才知鹤行千里,独栖大泽。胎固而存,可活万代,却孤芳自赏,独自一只。是以做了这首孤鹤曲,献于教主。”
也不知是在内涵谁。
当时楚泽鹤便黑脸摔了杯盏。蓝烟音吓得脸色苍白,却仍跪得笔直。
楚泽鹤让人拖出去,赏了一百鞭,没有斩了她,很是仁慈。
后来冥教覆灭,她躲去了问琴阁,即使楚泽鹤光复冥教,她也再没出现在楚泽鹤面前。
楚泽鹤倒是十分满意这个结果:他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蓝烟音。
楚泽鹤不是什么圣人,做事全凭心情。对这件桃花,他只是觉得离奇:虽然自己容貌上佳,不少女子见之心喜,说什么非他不嫁。但被拒绝之后还纠缠不休的,就蓝烟音一个。
真的有人会因为一眼便喜欢上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还因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虽然这档子破事让他不太喜欢蓝烟音,但是思来想去,符合此行年龄身份的,也就蓝烟音一个。
她年纪小,一直待在冥教,此时还不曾江湖留名。但琴艺极高,得司音堂堂主、也就是问琴阁阁主真传,扮作问琴阁弟子再合适不过。
是祸躲不过。楚泽鹤心里叹息,又觉得这也算个好机会,或许能在不伤害小姑娘的前提下拒绝她的好意。
“萧碣,把楚执喊来,再去叫司音堂蓝烟音。”楚泽鹤吩咐,“红珠,为楚执上些茶点,让他在寝殿等本座。”
萧碣领命而去,楚泽鹤亦转身去找楚如泉。
上一次他未知一声会就跑出冥教,虽然楚如泉不追究,但他仍是要给自己老爹面子的。再说这次恐怕是要出趟远门,不给便宜老爹打打预防针自然不行。
楚如泉听说儿子才刚回来没几天又要往外面跑,十分发愁。
“此人不可轻视,”楚如泉皱眉,“不如让影卫先去打探一二。若是那人在琅风派还留有眼线,你此行定然危险重重。”
若那幕后之人有所准备,楚泽鹤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儿子心里有数。萧碣、楚执都是如今司影堂排名靠前的高手,再带上蓝烟音,那人出现亦不惧。”
前世蓝烟音上红楼美人榜,是因为她成名的《孤鹤》曲不带杀气,只有心碎痴愁意。甚少有人知道,当时司音堂堂主的她,所持的《不破镇魔曲》乃是冥教司音堂代代相传的杀器。
红楼榜规定之一,便是一人在全榜只能出现一次。上了美人榜,自然就不能在杀手榜留名。不然蓝烟音保不准能登个红楼杀手榜。
楚如泉不好意思的打量了一下楚泽鹤,“那个蓝姑娘,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楚泽鹤面无表情:“儿子无半点想法。此次出门,定会堂堂正正拒绝她。”
楚如泉听了,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是附和着点头,表示支持儿子。在他心里,楚泽鹤喜欢什么样的人自然是他自己决定。
和老爹商量好后,楚泽鹤慢悠悠回自己寝殿。
他心里还有点生气前几天楚执拒绝自己的礼物。心里想着若是楚执对自己道歉,自己要怎样大度的原谅他。
结果刚踏入侧殿院子,楚泽鹤就看见楚执端端正正,挺直了腰坐在院里石凳上,雪花落了他满肩,头顶都积了一个小小的雪山。
而红珠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冷得发着抖站在楚执身边,为他撑伞挡雪。
一见楚泽鹤,红珠都快哭出来了,赶忙对楚执说:“主上来了,大人愿意进屋了吗?还是说你想让少教主和你一起站在冰天雪地里说话?”
楚泽鹤见到这景象,心里哪还有什么气?他赶忙上前伸手去拂那人身上雪,心疼的拽住那人冰凉双手:“怎么不进屋去坐?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楚执本来要跪,被楚泽鹤扯了一下,这次竟然舍弃规矩,乖乖顺着楚泽鹤的力道直起身子。他有些不安,不知道究竟不跪主上更过分些,还是不听主上意硬是要跪下更过分些。
但是他又觉得,主上开心最重要。他不分尊卑,见到主上不行礼,去请罚一顿鞭子就是。可违逆了主上,他死了就是,惹主上不开心就不好了。
想通了,楚执站直了,直板板的说:“回主上,属下不敢玷污主上寝殿,便在此等候。”
红珠在一边举着伞,语调还是柔柔的,语气却有些委屈:“奴婢让这位大人去书房,大人也不肯。地一……啊不是,萧碣大人也不在,奴婢又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能和这位大人一同在这里等主上。”说罢,红珠收了伞,跪在地上,柔声请罪:“奴婢愧对少教主信任,请少教主责罚。”
无视一个不会羽=+西~+整武功的弱女子天寒地冻的为自己撑伞。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楚执这个石头做得出来了。
“赶紧起来吧,你不会武功,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也不怕冻出个好歹。”楚泽鹤把红珠赶进屋里,自己则转向楚执,“你呀你,我不过是……”晚到了一会儿。
“请主上移步房内。”楚执突然打断楚泽鹤的话,“此时天冷,主上应保重身体。”
楚泽鹤哑然,他笑了,“你这石头,怎么自己不关心自己,轮到我的时候又让我保重身体?”
楚执表情严肃,微微皱眉,只觉得主上又这么仁慈,将自己与影卫相提并论。
他们身子卑贱,伤了就伤了。主上金尊玉贵,当然是要悉心呵护。至于他自己,站在门外听主人吩咐即可,不必入内,污了主上寝殿。
能进入楚泽鹤寝殿的就只有萧碣这个影首,其余影卫守夜,绝不会踏足。
“请主上移步室内。”楚执不会说话,所以最后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说的。
楚泽鹤拧不过他,拽着他袖子问:“那如果我偏要你进来呢?”
楚执犯了难,想来想去,只能面无表情问:“主上可否允许属下膝行而入……”
楚泽鹤拽着他衣领,把他扔进了寝殿。
楚执:……
楚执赶紧从寝殿温暖的地板上爬起来跪好,不知道哪里惹了主上生气。
“请主上责罚。”他端正跪着,言语里真心实意希望主上打他一顿消消气。
红珠刚端了茶水点心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这影卫的确是个不知情不知趣的,好生无聊。红珠心想,她早就觉得这人迟早惹少教主不痛快,也不知道少教主特意叫他过来是什么原因。
她温柔将东西摆在桌子上时,只听到少教主说:“起来,不许跪。”
那人说:“请主上责罚。”
少教主又说:“我让你起来。”
那人说:“属下不敢玷污主上寝殿。”
少教主生气了,说:“怎么,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对于影卫来说,这倒是诛心之语。那人终于犹犹豫豫起了,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请主上责罚。”
天啊。红珠想仰天长叹,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像块臭石头似的不开窍。
楚泽鹤也被他气笑了,只觉得前世这人用了五年才让自己喜欢上是有道理的。他走到楚执身前,眯了眯眼睛,危险的问:“不敢玷污我寝殿?”
楚执讷讷低头:每次楚泽鹤离他这么近,他都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紧张得大气不敢喘,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
“属下…身体污脏……”他磕磕巴巴的解释。
还没等他说完,楚泽鹤就拎着他的衣襟把他扔到了自己床上。
床榻上是楚泽鹤身上淡淡的叱龙香味道,楚执不敢还手,被猛地扔上去,整个人趴在柔软的锦缎被褥之间,脑子断线了片刻。正准备爬起来时,就被楚泽鹤压着双手,仰面按在床上。
楚执见楚泽鹤表情不虞,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敢再开口。
这下在楚泽鹤眼里,他又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了。
楚泽鹤一愣,心先软了。他气闷:“让你进个寝殿都这么难,若想让你睡在这榻上,岂不是要等到下一辈子。”
红珠垂首站在一边,听得这话,心里大惊。
少教主说的这是什么话!
少教主这话里全是柔软,没有半分往日锋芒,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什么“等到下辈子”,哪有主子等奴才的?况且还是对着一个男子。若是翩翩佳公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影卫!这影卫半分机灵劲儿都没有,主上怎么有收他入内室的心思?
莫非是凉城一行,这人用什么邪术蛊惑了少教主?萧碣大人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红珠怎么也想不到,萧碣还和之前的穆意一样,完全没想过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呢。而且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拦着主上喜欢谁啊。
楚执听了这话,心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是少教主寝殿,而少教主迟早是要当教主的。主上想让自己睡在这里——等于主上想提拔自己当少教主。
楚执大惊,严肃的面庞少有的透出些焦虑,“主上万万不可。若小主上出世,属下该如何自处?”
楚泽鹤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那究竟是小主上当少教主,还是自己当少教主?更别说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红珠听了这话,差点喷出口水——这,这影卫居然如此直白的邀宠!这不是骗着少教主许出一颗真心吗?
果不其然,少教主也被他这话惊到了。他握紧了对方手腕,低声说:“不会有什么小主上,楚执……我只要你一个,我一辈子只要你一个……”
红珠心里泪流满面,问自己为什么自家的白菜少教主想不开去拱猪。
楚执听了,只觉得主上怎么又这么仁慈。自己不过一个影卫,哪能配得上少教主的名头?
这念头即使想一想都是犯上的重罪,会被当作不合格的刀重新扔回司影堂。而且主上为什么不想要小主上,只要自己?
楚执思来想去,觉得非常奇怪。只能严肃说:“请主上三思。”
红珠也很想面无表情的劝楚泽鹤三思。
寝殿这边,楚执和楚泽鹤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鸡同鸭讲。寝殿那边,红珠开始怀古伤今。
她错了,她太天真了。
听到少教主让蓝烟音姑娘过来的时候,红珠心里还开心的想着自己会不会猜对了,少教主是不是喜欢蓝姑娘。蓝姑娘漂亮温柔,端庄大方,一手琴曲出神入化,那日一曲“九州腾”烟中留音。要是她真入了少教主的眼,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红珠也觉得不愧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