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停下,邓昆从驾驶位开车门下车,朝庄清河走了过来。
他没问商珉弦的事,而是上上下下看了庄清河一眼,问:“身上的东西又被那帮人薅干净了?”
接着他看到庄清河光秃秃的手腕,猛地拽住他的手,问:“我送你的手链也给他们了?”
他语气阴冷极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庄清河活吃了。
庄清河并不在意,掰开他的手笑道:“怎么可能?那可是你送我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条亮晶晶的链子给他看,说:“锁扣松了,我怕丢就摘下来了。”
这条手链是银白色的细链,简洁又精致,是去年庄清河生日时邓昆送他的生日礼物。
上面坠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不过和正常的十字架不同,这个十字架是逆十字架,就是上面的竖比下面的竖要长。
手链是邓昆送的,逆十字架则是庄清河自己的,这个逆十字架在庄清河身上很多年了。
好几年前,邓昆问过庄清河:“你的十字架为什么是倒过来的?”
当时庄清河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邓昆又问:“正十字架代表耶稣,那这个倒过来的代表什么?恶魔?邪恶?”
庄清河回答:“逆十字架,意为谦卑。”
邓昆蹙眉:“谦卑?”
“嗯。”庄清河点点头,解释说:“逆十字架,也叫圣彼得十字架。圣徒彼得在罗马殉难,在被钉到十字架上之前,要求行刑者把十字架倒过来。说:我的主曾为我竖在十字架上,我不配像他一样受死。”
邓昆见手链还在,瞬间收起阴冷的不虞,把手链拿过来,说:“我去找人修,修好了再给你。”
“好啊。”庄清河点点头,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坐进去。
庄清河把座椅往后调了调,半躺着,说:“小昆,现实中还真有失忆这么狗血的事呢。”
“嗯?”邓昆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庄清河闭上眼,再没说话了。
庄衫听完施光的汇报,笑了笑。
“大少爷这...太铺张了。”陶管家在一旁心想,一晚上零零碎碎散出去了得有一百来万。
庄衫说:“这不是挺好的嘛。他要是什么都不玩,什么都不爱,那才吓人呢。”
陶管家笑了笑,说:“就是太会花钱了。”
庄衫此时居然也有了点慈父的模样,笑道:“会花才会赚。他就是整天花天酒地又能花多少钱?我只怕他是个蠢材,创业栽跟头亏的才是大头。”
人说富不过三代是有道理的,庄清河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父辈的成功经历很难甚至可以说根本无法复制,很多人是靠祖上积累,还有吃了时代的红利。
所以谁家的儿子要是不争气,能老老实实当个花花公子,不乱投资创业,反而成了最保险的路子。
陶管家笑道:“这点倒是不用你多费心,大少爷眼睛毒着呢。”
转眼就快一个月过去了,秋意渐浓。这期间商珉弦没有再找过庄清河,表面上看来,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
庄清河最近也很忙,除了海外业务,他回来后,庄杉又交给他一家分公司让他打理。说是交给他练手和磨炼的,实际上这家分公司就是总公司的输血站。
总公司没人了,去他那调,没流动资金了,去他那要。这种情况下,庄清河就是累死也难做出成绩。
做不出成绩,他想进总部就更难,不说庄衫,就说庄海洋母亲的娘家人,占了总公司的半壁江山的外戚们都不能容他。
商珉弦说的没错,庄清河想接手公司没那么简单,他现在连总部都进不去。
两年前那场的招标,是庄清河给庄衫的敲门砖。门是敲开了,但是只开了一条缝。庄衫只是打发他去了国外,接触的业务很边缘,核心的东西根本没让他碰。
庄清河的境地和两年前一样举步维艰。
所幸他手里现在除了分公司,还有另一个他很看重的项目。
现代社会的发展速度迅疾,各种新兴行业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头。早两年开始,庄清河就非常看好AI医疗。
其实关于AI医疗的研究,上世纪就已经出现了。从雏形初现到现在的深度扩展,又迎了来注册审批和市场过渡。
如此漫长的沉淀后,就像一座沉寂多年即将喷发的火山。
这是一个比赛谁的嗅觉更敏锐的时代,庄清河预测,接下来不到三年,就会迎来这个领域的急速发展。
他看准了这个好时机,说服庄衫出资。并且为了这个项目专门注册了一家公司,叫清恩。
清恩握在庄清河自己手里,算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大的收获。
然而这天他刚到分公司,一进自己的办公室,施光就跟他报告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商珉弦收购了一家海外公司,名字叫海星,整个收购已经完全,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把技术部和生产线都搬到国内。
海星这家公司庄清河是知道的,和他差不多是同时期开始AI医疗项目的研究。
庄清河目前的版块只放在本土,因此海外公司对他影响并不大,他甚至还想过日后可以和那边搞好关系,搞下技术交流什么的。
可是商珉弦把它收购下来,并且要搬到国内来,这种情况就对他来说就非常不妙了。
当市面上出现两款高度重合的产品时,合并才是双赢局面。
然而合并对庄清河来说是别无选择,对商珉弦却只是选项之一。他如果铁了心不合并,一心一意打压自己,接着一家独大,也不是做不到。毕竟他背后有整个商氏集团,财力雄厚。
如果不合并,那就只能打资金仗。他除非是疯了,才会跟商珉弦比着砸钱。
庄清河听完施光的汇报,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
一向散漫的气质终于染上了一丝担忧,他仰着头坐在椅子上转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转了好多圈后,庄清河用脚刹住椅子,看着施光,眨了眨眼,道:“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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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起网站的发布审核机制要升级,规则我有点没看懂……
所以现在提前把明天的发出来,以免明天发不了。
等我明天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章算提前更新。
南洲的秋天,空气和水一样清凉。
庄清河的电话打来时是下午三点左右,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不浓不淡地铺洒进来。窗外的天看起来很高远,云朵一丝丝挂在天际。
秋日阳光勾勒出商珉弦线条流畅的侧脸轮廓,他垂眸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任由手机系统自带的来电铃声在偌大的办公室响着。
冷哼,不接。
商珉弦:“喂。”
“商老板,今晚有空吗?”庄清河语气尚算轻快。
商珉弦手里拿着钢笔,轻敲桌子,顿了顿才问:“什么事?”
庄清河发出邀请:“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冷哼,不约。
商珉弦:“几点?”
庄清河轻笑,语气熟稔道:“晚上八点半,我知道你喜欢安静,我在澄园定了位置。”
冷哼,不去。
商珉弦:“五点。”
庄清河愣了愣,又笑道:“好。”
挂完电话商珉弦就打电话给司机,告诉他自己今天的行程安排要改。
还不到四点半,商珉弦就离开办公室准备乘电梯下去。他有一台专用电梯,其他人禁止使用。
但是今天是他的专用电梯定期维护的时间,其实工作人员已经特意避开了他的使用时间,因为一般来说,商珉弦不会这么早离开。
但是今天偏偏就是这么巧,陈秘书在一旁看到了,他知道商珉弦的性子,于是劝说:“商总,要不您回办公室再等等。我问过维修人员,这边还有半个小时就好了。”
商珉弦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不用。”然后就转身进了另一台员工电梯。
电梯匀速下降,到了二十多层的时候停了下来,隔着逐渐打开的电梯门,商珉弦听到外面两个女孩儿笑着交谈的声音。
“昨天相亲情况怎么样?”
“唉,别提了。简直坐如针毡,后来我找了个借口,说我要回家喂狗就走了。”
“哈哈哈,这借口真像样,你还不如直接说你要……”
两人踏进电梯,一抬头,看到商珉弦瞬间就定住了。
商珉弦像座冰雕一样杵在那,两名女职员和他保持最远的距离,贴着墙站好,可还是感觉电梯里的温度低得过分。
半晌后,她们俩才想起打招呼:“商总好。”
商珉弦点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女孩儿默默对视一眼,无声打了个冷颤,感觉更冷了。
庄清河提前到了澄园,以他对商珉弦的了解,这个人十分守时,而且讨厌任何没有意义的等待。
他主动找商珉弦,开场就输了一局,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在商珉弦面前,自己确实缺少资本,只能先把姿态放低一点。
澄园是南洲一家挺有名的饭馆,很讲究,装修成了园林的样子,是都市中难得的静谧之地。
庄清河定了一间临水的包厢,木窗打开后,能听见清浅的流水声。
包厢内铺着榻榻米,没有桌椅。临窗席地而坐,茶水、香炉、餐具都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庄清河坐在矮几前,听着窗外的水声开始溜号。
一个是握有实权的大总裁,商氏集团的董事会主.席。
一个是没人脉、没资本,连自家公司大门都没摸着的私生子。
庄清河在心里默默将商珉弦和自己比较了一番,啧了一声,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茶已经晾到微温,庄清河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是沾了安安的光,如果没有安安,用庄清河的身份,别说约饭,他连商珉弦的面都见不上。
庄清河又啧了一声,突然很想啃指甲。
非常准时,五点整的时候包厢的木门被服务员从外面拉开。庄清河被黄昏的金光晃了一下,微眯着眼睛往外看去。
商珉弦站在门外。
商珉弦整体格调就给人一种偏冷的感觉,再加上他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真是看一眼就能物理降温。
所以尽管他长得很好看,却让人不敢接近。
包厢的门外是面墙,墙边种了翠竹。此时正值黄昏,金光泼下,闪了一天一地。
墙是纸,光影泼墨挥毫,竹影像是在墙上画出一幅墨竹图,处处都是点睛之笔。
商珉弦就像是从画里走了出来,进了屋子。
“来了。”庄清河脸上的笑很随和。也就是他,能在商珉弦面前还保持一种随意的姿态。
“什么事?”商珉弦在他面前盘腿坐下,嘴唇轻启,吐字清晰冷漠,带着一种割人的棱角感。
庄清河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佻达和散漫,说:“先吃饭?”
商珉弦不置可否。
作为请客的一方,庄清河把菜单递给商珉弦让他点菜。商珉弦也没客气,随手点了几道菜。
等上菜的间隙,庄清河又开始泡茶。温杯烫盏,投茶注水,洗茶敬茶,一套动作被他弄得行云流水,十分好看。
商珉弦垂眸看了眼被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盏,觉得庄清河今天的态度殷勤了不少。
但是狐狸就是狐狸,再怎么翻肚皮表真诚,还是难以取信于人。
商珉弦知道他有多狡猾。
商珉弦不说话,庄清河也绝口不提海星的事,两人安静地喝了一会儿茶。
没多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了。庄清河今天果然是很殷勤,他拿起公筷给商珉弦夹菜:“你尝尝这个笋。”
商珉弦看了眼碟子里的笋片,没说话,也没动。
庄清河眨了眨眼,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筷子,解释道:“我用公筷夹的,没有我的口水。”
商珉弦闻言,视线落到他的嘴唇上。
庄清河的的嘴唇看起来很软,实际上也确实很软。商珉弦看着他微张的唇瓣,想起在白玉京的包房里的那个吻,和这张嘴被蹂.躏到红肿的模样。
他突然感觉喉咙有点干,没吃那片笋,而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饭吃得差不多了,庄清河才试探般询问:“我听说,言商收购了海星?”
言商就是商珉弦和赵言卿共同持有的那家投资公司,名字直接从商珉弦和赵言卿名字里各取一字,看起来简单粗暴,其实是想取“在商言商”的意思。
商珉弦本人也向来以此为经营方针,行事一贯冷硬,不徇私情,这四个字倒是也很符合商珉弦的作风。
言商背靠商赵两家,实力雄厚,在业界可以说是傲视群雄的存在。业内有人说,言商的企业文化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应该是“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商珉弦坦白承认:“没错。”
说实话,对于商珉弦的这一行为,庄清河是挺意外的。他当然知道商珉弦收购海星的用意,可是像商珉弦这么崇尚理智的人,不该做这么任性的决定。
安安的魅力就那么大?他又想啃指甲了。
庄清河手指点着茶杯,问:“据我所知,言商没有这方面的布局和规划,你为什么突然收购海星呢?”
商珉弦甚至不需要多费口舌解释自己的动机,只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庄清河看着他,嘴唇紧抿。
商珉弦坦白到让人生恨,他睥睨一般看着庄清河,说:“庄清河,你知道我想找你麻烦有多容易吗?”
“这句话我两年前就说过,但我觉得你好像还是缺少直观感受。”
庄清河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无声叹了口气,只有轻点茶杯的手指速度加快。
商珉弦看到了,察觉到他的焦躁,突然说:“我们来个坦白局。”
庄清河抬头:“什么意思?”
商珉弦拿起一旁的酒,给庄清河倒上一杯,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想回答就喝一杯。”
庄清河垂眸看着眼前的酒杯,这瓶酒的度数不低。他酒量很好,但是架不住这么喝。
他抬头,问:“不怕我撒谎?”
商珉弦面无表情,看着他说:“我有判断能力。”
庄清河耸耸肩:“好吧。”
商珉弦首先抛出第一个问题:“你在国外的这两年,你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不答反问:“如果我说没有,你会开心吗?”
商珉弦张了张嘴,实话实说:“会。”
庄清河眼睛含笑:“没有。”
商珉弦:“骗我的?”
“没骗你。”庄清河看起来很真诚:“除了你,我还能瞧得上谁呢?”
商珉弦:“……”
“当时你身上的伤。”商珉弦顿了顿,继续问道:“那鞭伤是怎么来的?”
如果庄清河就是安安,那他不可能在那几个人面前吃那么大的亏。
庄清河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家法。”
“家法?”商珉弦不解。
庄清河笑了笑,说:“我家的家风你也有耳闻吧?有点家法不是很正常吗?”
“庄杉打的?”
庄清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商珉弦又问:“他为什么打你?”
庄清河指尖在杯子上轻点,沉默片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商珉弦眉头微蹙,继续提问,很明显这个问题是根据庄清河的回答临时想到的:“你和你父亲感情不好?”
“怎么说呢。”庄清河一杯烈酒下肚,眼眶就红了。他看起来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回答:“我们的关系,不存在好不好的说法,只有他对我满不满意。”
商珉弦问:“那他对你满意吗?”
“或许吧。”庄清河思索了一下,轻笑道:“让庄杉满意不是件容易的事。”
商珉弦蹙眉。
庄清河又说:“我身上不能有他讨厌的美德,只能有他欣赏的恶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商珉弦的眼睛,语气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
商珉弦没有察觉到他细弱的情绪,而是突然又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庄清河没懂,歪头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
商珉弦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去救我那次,我没管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庄清河表情看起来不像假的,说:“我怎么可能跟你生气,再说,我也没怎么着啊。”
他看起来真的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尴尬,然后又笑了:“我没想到那是你的计划,哈哈,差点给你坏事了,抱歉啊。”
为什么跟我道歉?受伤的人为什么在道歉?
商珉弦抿唇,没说话。
“唉,别说这个了。”庄清河想扯开这个话题,说:“我这辈子干的蠢事不多,这事儿就翻篇儿别提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月亮也升了上来。
月光清冽,洋洋洒洒落到树叶上,仿佛窸窣有声。包厢窗外的水面上银光闪烁,映着黄白的灯影,一池的金粉银屑碎琉璃。
商珉弦的声音琉璃还冷,问:“你为什么大半夜闻我衣服?”
他就是很在意这件事,这是之后所有事的转折点,也是庄清河勾.引他的证据。他想知道庄清河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跟个变.态一样抱着他的衣服在那闻。
第二次听到商珉弦问这个,庄清河没像上次似的那么窘迫,说:“因为,”他盘腿坐着,手撑着腮,眨了眨眼笑道:“感觉你很香。”
商珉弦:“……”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你为什么愿意……”商珉弦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庄清河歪头眨了眨眼。
商珉弦:“你那天,为什么愿意跟我回卧室?”
他自认不是会强迫他人的人,当时安安如果表现出了抗拒,他肯定会停下。可是安安当时只是惊慌紧张了一下,接着任自己为所欲为了。
因为你看起来很想要我。
庄清河那双桃花眼里,清晰地映着商珉弦的影子,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可他说出口的却是:“因为我也想做啊。”
商珉弦蹙眉:“就这样?”
“对啊。”庄清河挑眉,轻声道:“你弄得我舒服得要命。”
商珉弦:“……”
舒服得要命……
要命要命要命……
商珉弦眼睛不可控地眨了一下,他看着这个人,惊艳的皮裹着浪荡的骨,偏偏还能装出一副纯白相。
真要命!
舒服得要命……
商珉弦满脑子都被这五个字占据了,要不是记得庄清河第一次疼成那个样子,他差点就信了这个鬼话,这人果然还是不老实。
他皱眉:“你正经一点。”
庄清河无辜地看着他:“我很正经啊。”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商珉弦看起来一点都不信:“骗我,是为了让我开心?”
庄清河叹了口气,说:“我已经给了你我能给出来的一切。”
庄清河今天嘴很甜,一直在哄着商珉弦。
商珉弦:“最后那个标还是被你拿到了。”言外之意,你也不是没有从我这得到任何好处。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说:“严格来说,那个标本来就该是我的。”
商珉弦眸光闪了闪,他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庄清河知道自己手下人向他泄露了标底。
对此他并不感到有什么心虚的,反过来教育庄清河:“你自己识人不清,对重要员工都不做背调吗?”
庄清河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商珉弦认为他是被自己戳到痛处,在心虚。于是顺着说道:“这里不是圳海,你一直以来的那套在这里是站不住脚的。这些以后我都会教你,我也会帮你。”
“商珉弦……”庄清河张了张嘴。
商珉弦直接打断他,态度很强硬,说:“现在就给我句准话,别再来欲擒故纵这套。答应了我的条件,别说合并,海星我都可以直接送给你。”
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就拿海星来说,在庄清河看来挺大的事。可在商珉弦那,就跟买了个猫罐头喂猫似的。
庄清河眉毛抬起来,表情有些懵,问:“欲擒故纵?”
商珉弦用一种我早就看透你的小动作的表情,说:“你买了我尺寸的安.全.套,又故意落我车上。”
庄清河心想,如果我说那是为了凑单随便拿的你信吗?
商珉弦又道:“我亲你的时候,你明明很享受,可我提出在一起你又拒绝。这不是欲擒故纵吗?”
庄清河:“……”
听起来可真他妈合理。
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打破了两人的交谈。
服务员是来上饭后甜点的,甜点是白色巧克力做成的小碗,里面是酸奶和一些水果粒。
庄清河看起来对这个很感兴趣,眼睛一直盯着。他用勺子舀起送到嘴巴准备吃。
可他一张嘴,突然响起了咔得一声,庄清河保持着嘴巴半张的状态,定在那里。
商珉弦抬头,从庄清河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情绪,因为闪得太快,他没来得及看清那里什么。
庄清河转了个身侧对着商珉弦,伸手在脸上捯饬了几下,又面色平静地转了回来。
商珉弦问:“怎么了?”
“下颌脱臼。”庄清河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商珉弦:“怎么会这样?”
以前他和安安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多,没发现他有这个毛病。
庄清河还是一直看着他,片刻后才玩笑似的道:“啊……可能开心果吃多了?”
商珉弦微微蹙眉,庄清河这人就这样,遇见不想说的事情就用玩笑扯开话题。
庄清河低头继续吃甜点,商珉弦也没再说话。
沉默在房间蔓延,两人都心里有鬼,这会儿静下来,各自的鬼就跑出来了,那么大。
商珉弦问了很多问题,却始终没有问一句,我们小时候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庄清河早就发现了,商珉弦一直在有意识地回避十二岁之前的事,那似乎是他不愿涉足的禁区。
庄清河和邓昆在孤儿院的那几年,很多早期记忆都不是很完整。只记得孤儿院的白天很静,晚上很黑。
房间总是有老鼠,吃的东西总是不太好,衣服和被子总是很薄。
现在两人聊到那段时光,对于那些记不太清的事,邓昆总说:“别想了,能让我们忘掉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庄清河深以为然。
所以面对商珉弦的回避,庄清河并不打算勉强。他愿意包容商珉弦的一切,但前提是,从他这里发出的包容应该是宠溺哪怕是纵容,但绝不能是弱者的委曲求全。
庄清河吃着甜点,却突然觉得乏味,这场谈话已经丧失了它应有的意义。
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坦诚。
商珉弦不爱吃甜的,把自己那份甜点也推到庄清河面前,自己则倒了杯茶喝。
在两人没有见面的这近一个月里,商珉弦将整件事复盘了好几次。
他努力让自己把庄清河和安安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合而为一,然后去分析庄清河这么做的原因。
试图找出他真正的动机和逻辑。
商珉弦数学很好,读书时还选修过逻辑学。他坚信,任何事物的研究都离不开逻辑,而逻辑学中有两种最基础的逻辑思维方式。
归纳和演绎。
商珉弦一直排斥归纳法,信任演绎法。他认为归纳法过于依赖经验,容易出错。
打个比方。
归纳法是,通过测试发现,金、银、铜、铁都可以导电。而金、银、铜、铁都是金属,得出结论“一切金属都导电”。
演绎法则是,“一切金属都导电”已然成为一个不可动摇的真理,然后得出结论,金、银、铜、铁是金属,所以可以导电。
归纳法给出的只是或然性结论,并不是逻辑上的必然证明,存在小概率事件。你不能因为看到某地很多扒手,就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贼。
而演绎法从前提出发,这才是逻辑的推理。
目前的已知前提:安安就是庄清河。
庄清河为什么到他家里当园丁?总不见得是为了体验生活。以此可以推断出,庄清河有别的目的。
接着商珉弦开始复盘,安安也就是庄清河那段时间的表现。
安安给他当园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可疑行为,每天只做份内的事。直到那个春雨如雾的夜晚,他半夜起来喝水,看到安安在闻他的衣服。
商珉弦复盘多次后发现,这个事件,是后来所有事情发展的转折,也是最重要的节点。
已知前提,自己半夜口渴起床喝水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几乎不怎么发生。所以可以推断出,庄清河也不能预知他闻衣服的行为会被自己撞见。
这似乎可以间接证明庄清河并不是刻意勾引他,可他后面又是怎么表现的?他被自己带回卧室,推到床上……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到了这里,商珉弦就推理不下去了,他怎么都没办法把庄清河这些行为的动机找出来。
他明明是有目的接近自己,可是又没有任何可疑行为。他明明不是刻意勾引,可是自己把他往床上领的时候他又不抗拒。
商珉弦实在找不到庄清河这其中的行为逻辑。接着,他想起庄清河说:我那是喜欢你啊。
庄清河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又在撒谎?什么样的喜鱼盐巫欢会从隐瞒身份和欺骗开始呢?
可如果庄清河是真的喜欢他呢?这似乎能说得通一些事了。可是为什么?他们在此之前甚至都不认识。
小时候……
唯一的解释和可追溯的源头,就是自己已经不记得的小时候。
可是商珉弦的思路每每走到这一步,就会刹车停下,没有办法再继续,他和十二岁之前的人生隔着一堵墙。
演绎推理彻底不起作用了,因为商珉弦缺失了很多重要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