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中,他有三次因劳累过度而晕厥的经历。赵父不得不强制性让他住院休养,可是一旦趁护工不注意,他就会掏出电脑继续工作,赵言卿对工作的狂热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在这期间,赵言卿也独自去看过心理医生。
还是之前那个医生,他对赵言卿行为的转变感到很诧异,最后分析他可能属于左脑解离。
左脑解离就是强迫思维,赵言卿的症状表现在对忙碌行为上瘾,要通过不停思考让自己不去注意痛苦。简单来说,就是先一步让自己痛苦,以人为制造出的痛苦超越他真正想逃避掉的痛苦。
而这种强迫行为,很有可能恶化成强迫性防御。
赵言卿这次没有问医生自己该怎么办,他对自己能好起来这件事已经不抱任何期待。
这个世界太黑了,一盏灯都不给他留。
庄清河若有所思地看了赵言卿一会儿,就没再注意他了,正好这时大家也开始入席了。
这种场合,引荐人很重要。商珉弦面子大,故而庄清河被接纳得很顺利。
像他们这个圈子,有自己完整的价值体系,阶级驯化早已成熟。有专属的规则来甄别同类,并且隔离圈外人。
这种场面聊来聊去,常年聊的都是一套相同的东西,大同小异,没有新意。
这套话术体系存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交流信息,判断对方懂多少,而是辨别对方的意识形态是否和自己相同。或者换句话说,对方是否愿意维护圈子里的那一套公认的价值观。
而庄清河仿佛天生就掌握这一套规则,深谙其中道理。他似乎很懂得对方的欲念和顾忌,将这两者拿捏得恰到好处。
总体表现十分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他的事情在饭桌上谈了个七七八八,有些不便明说的话,大家点到为止,也都心知肚明。
席间商珉弦看着庄清河,觉得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还真是大。
饭吃到一半,韩天一过来了。他进门后先跟商珉弦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向庄清河。
商珉弦:“你怎么来了?”
“我约了人在这谈事,刚忙完。”韩天一拽了张椅子在商珉弦的另一边坐下,说:“听说你们在,过来看看。”
在座的几个人都认识韩天一,或者说认识他爷爷,很快就聊了起来。
其中一位戴眼镜,看起来有些文化的中年男人说:“说起来,韩少这个名字好啊,是不是韩司令取的?天一,所谓天人合一。还有说,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这名字,取得太有深度了。”
韩天一翻起眼睛,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爸取的,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接着,他自豪道:“我爸说了,天一、天一,就是我儿子天下第一。”
“......”
中年男人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庄清河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偏头看了韩天一一眼,觉得这货有种令人一言难尽的憨。
然后他就转开了视线,觉得自己的眼睛实在太小,容不下韩天一这尊这么大的傻逼。
--------------------
时间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转动。
四年后,凌霄会遇见江苜,然后给他屁股来一巴掌。
凌霄:你打我哥屁股,我也打你哥屁股。
宝子们给点个作者收藏呗,收藏后能看到更新提醒。
作者收藏满一千,会加更哟。
第31章 原来心里有鬼啊
韩天一今天也是奇怪了,一点跟庄清河为难的意思都没有,虽然眼睛时不时瞟他,但却没再说什么让他尴尬下不来台的话。
屋子里人多气浊,再加上暖气开得足,没多大一会儿庄清河就觉得燥得慌。
中间他觑了个空离席,去外面透气。
庄清河穿过休息区,来到阳台,吹了一会儿秋夜的凉风,还是觉得脸烫得很。他看四下无人,于是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把脸贴到玻璃上降温。
脸颊的燥热褪去,还没来得及吐口气,就和玻璃后面的韩天一对上了眼。
此时庄清河双手和脸都贴在玻璃上,活像只人形大壁虎。
韩天一满脸困惑,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也走到阳台外面。
庄清河已经把自己从玻璃上撕下来了,在阳台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韩天一出来后看了他一眼,走到他旁边,表情故作深沉地看了看夜空,又看了看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干嘛呢?”
庄清河面无表情:“装壁虎吓你。”
韩天一嘁了一声,批评道:“幼稚。”
庄清河还是看着夜空,不想搭理他。
韩天一在旁边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把两条大长腿架在阳台的护栏上,也面对着夜空和楼下一大片闪烁的霓虹。秋风带着凉意,他忍不住微微偏头朝庄清河看去。
庄清河的侧脸长得也很绝,他有极佳的骨相,下颌骨纤细,侧脸轮廓流畅。在阳台清浅的光下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碎发落在额前,看不清神情。
“你喝多了?”
庄清河倦倦地嗯了一声,希望他能识相一点赶紧走人,给自己点清净。
“不能喝你逞什么能?”韩天一眼神看起来很嫌弃,又说:“你们这些私生子,有时候就是认不清身份,什么圈子都想挤。”
庄清河转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韩天一,你爸那个私生子现在怎么样了?”
韩天一闻言一怔,接着就板着脸死死瞪着庄清河。
没错,韩天一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才十八,是他父亲在外面搞出来的私生子。
会给儿子取名叫天一,还说我儿子天下第一的父亲,原来也能做出这种事。这件事对韩天一的打击还挺大的,导致他时候有点偏激。
庄清河额前的发丝被夜风吹得晃动,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神情:“你对我,这算是迁怒吗?”
眼中也无怨无恨。
韩天一神情倨傲:“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庄清河把手枕到脑后,说:“你父亲做错的事,却要我这个不相关的人来分担怒火,怎么能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
韩天一不吭声。
“人们怪罪的手指总是指向弱者。”庄清河慵懒低沉的声音在充满凉意的夜风响起:“你上次说私生子的存在就是原罪,我并不同意这话。”
“私生子没有罪,有罪的是把一个孩子变成私生子的大人。”
韩天一或许懂这个道理,可是对他来说,恨自己的父亲是件很难的事。但心里的不忿又需要发泄口,所以就转向私生子这个群体,庄清河也跟着受波及。
庄清河:“问你个问题,你说是先有鸡还是……”
“还是先有蛋?”韩天一打断他,不屑道:“老掉牙的问题。”
“呃?”庄清河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我是想问,你觉得是先有鸡,还是先有嫖.客?”
“……”
“供需关系中,先有需求,才有供给。”庄清河说:“问题的根在你爸身上,不在私生子身上。”
韩天一不想继续说这个,揭过私生子的话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南洲都等着看你们家的热闹。”
庄清河笑了声:“是吗?大家都这么闲呢?”
“庄清河,你斗不过金玉枝的,庄杉的公司里,管理层有一半都是金玉枝的娘家人。”
庄清河看着他:“哦?那怎么办呢?”
室内的灯光从玻璃透出来,在庄清河的发丝上涂上光晕。那头乌黑浓密的发丝于是便成了一种异色,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感受它的触感。
鬼使神差地,韩天一真就这么做了,他伸出手放到庄清河的头上。
庄清河双目圆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跟看神经病似的。
韩天一愣了下,装模作样地扒拉了两下,说:“你头顶有只虫子。”
说完扇了扇他的头顶,可是力度都没控制好,直接把庄清河的头都扇得晃了一下。
“……”庄清河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韩天一收回手,说:“你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靠自己,把自己的公司做起来,这比去跟他们争来得靠谱。”
他这话倒是立场很鲜明,也符合他“嫡出”的身份。
庄清河歪了歪头,苦恼道:“那有点难哦,我又没有人脉。”
韩天一咳了咳,说:“我可以当你的人脉。”
庄清河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
“你跟着我,听话一些,我会帮你的。”韩天一矜傲地说道。
“嗯。”庄清河思考状,然后又有些担忧地问:“可是你那么讨厌我,我跟了你,你不会借机糟践我吧?”
韩天一哼了一声,说:“只要你听话,乖乖的,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庄清河点点头:“哦……”然后他视线移到韩天一的脸上,不动了。
韩天一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问:“你傻了?盯着我看什么?”
庄清河视线缓移,落到他的眼里,说:“以后就要跟着你了,我得多看看赶紧习惯啊。”
韩天一撇开脸。
“我跟了你……”庄清河又问:“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天一。”韩天一斜觑了他一眼,仿佛发了很大的慈悲。
“哦……”庄清河开口,凑近一点轻声道:“天一,你闭上眼睛。”
这个距离很近,两人之间只隔着呼吸,足够暧昧,也足够拱火。
韩天一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他故作不耐烦地闭上眼睛,说:“快点啊,别跟我腻歪。”
没有等到一个温顺讨好的吻,而是额头一疼。
韩天一睁开眼睛,发现庄清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狡黠和讥讽,刚才是他给了自己一个脑瓜崩。
庄清河戏谑地笑:“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韩天一皱起眉,冷下脸问:“你什么意思?
庄清河挑挑眉,啧了一声:“女娲捏你,是拿尿和的泥吧?”
言外之意,你好.骚.啊。
“……”韩天一瞪着眼,咬牙切齿:“耍我啊?”
“我就奇怪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过不去?只因为我是私生子,这个理由好像说服力不够啊。”
“原来是心里有鬼。”庄清河笑盈盈地看着他,语气慢悠悠嘲道:“色鬼呀。”
韩天一眯起眼:“你挺得意啊。”
“得意!”庄清河似乎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当然得意,看着你跟丢了魂似的想爬我的床,我能不得意吗?”
“庄清河!”韩天一恼羞成怒。
庄清河不理会他的震怒,还仰头笑了两声。
在这之前,他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因为小时候韩天一似乎就很烦他,总找他麻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孩儿欺负女孩儿,挑自己喜欢的。男孩儿欺负男孩儿,就会挑自己讨厌的。
庄清河小时候长得就好看,特别招韩天一稀罕,但是韩天一又从小就是那种把喜欢你就是欺负你贯彻到底的傻逼。
所以从小到大,但凡他和庄清河遇上,那就免不了一场鸡飞狗跳。
那时候的庄清河很弱小,打又打不过。于是他就躲着韩天一,可是他越躲,韩天一越来劲。为了引起庄清河的注意力,做法也越来越过分。
很长一段时间里,庄清河烦他烦得要死。
可是庄清河的厌烦,却又进一步激发出了韩天一的恶劣。他对庄清河的捉弄从最开始的往他饮料里加酒,往他身上扔毛毛虫,扯他的头发,故意害他摔跤这种小把戏。逐渐发展成了真正的霸凌。
有一次,韩天一连同其他几个小孩儿,把庄清河锁进了一个厚实沉重的木箱里。庄清河在里面差点窒息,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箱子里闷出了一身汗。
后来又有一次,庄清河被韩天一围追堵截,堵在泳池旁边。
韩天一勒令他跳下去,不然就把他丢下去。
庄清河那年才十岁,还是比同龄人瘦小,面对比他高了一头的韩天一,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的忍让和宽恕对这种缺德玩意儿一点都不管用。
于是他拽着韩天一一起跳了下去。
两人在水中沉浮,庄清河在窒息感中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报复的快慰。
他当时的眼神可能真的很吓人,在水里的韩天一看着他一脸惊恐,脚下拼命搅动着水想游上去。可是庄清河就是死死拖住他,像水鬼一样把他往泳池地下拽。
以上就是庄清河和韩天一的全部恩怨,自那之后,韩天一就不再找庄清河麻烦了。
韩天一看着他这个招人恨的样,气得都要冒烟了。他确实从小就稀罕庄清河,但他那时候是个傻逼,就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想找茬逗他。
现在长大了,庄清河还是招他稀罕。前几天在饭店那次,第一眼看到长大成人后的庄清河,他就蠢蠢欲动了。
脑袋蠢蠢,j.b.欲动。
韩天一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丢死人了,竖眉瞪眼:“庄清河,你他妈哄我玩呢?”
“你想得美。”庄清河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转头继续看向夜空,说:“我要是愿意哄一个人,那是能把人哄到天上去的。可惜,你这辈子都没这个待遇了。”
韩天一嘁了声:“你就那么肯定?”
“我肯定啊。”庄清河说:“因为我不喜欢大傻子。”
“……”韩天一满脸不忿地看着他,却又没法反驳,因为自己刚才确实犯蠢了。
庄清河又想了想,还是乐得不行,他凑近韩天一,不怀好意地笑:“韩天一,你该不会是个抖.m吧?”
“诶,是不是我打你那一顿,把你给打.爽了?”
韩天一恼羞成怒:“……庄清河!你别太嚣张!”
庄清河见他这样,又是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然后眼角余光觑到一个人影。他转头看去,看到商珉弦就站在阳台的玻璃窗后,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两个。
不知道他在那看了多久。
庄清河的笑意凝在脸上,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商珉弦站在落地玻璃窗的另一边,距离又有点远,听不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他只看到庄清河主动朝韩天一凑近,然后韩天一就闭上眼,接着庄清河弹了弹韩天一的额头,又笑着说了什么,韩天一就生气了。
商珉弦想,这就是打情骂俏吧。
他们上次不是还针锋相对吗?韩天一不是还恨不得掐死庄清河吗?怎么这么快两人就这么亲密了?
接着他想到自己,自己在庄清河面前不也是这样吗?也被气得恨不得掐死他,可就是拿他没办法,还总忍不住想靠近他。
庄清河就是有这种本事。
而从第三视角看到韩天一,商珉弦才知道自己在庄清河面前有多蠢。
阳台上,韩天一顺着庄清河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商珉弦,想到自己刚才的蠢样还被第三个人看到了,他就坐不住了,哼了一声就从阳台出来往屋里去了。
庄清河没搭理他,还是隔着玻璃看着商珉弦,商珉弦的表情让他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严重。
他刚张了张嘴,商珉弦就转身走了。
庄清河连忙从阳台进来,追上去:“商珉弦。”
商珉弦头也不回,没有目的和方向地往前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另一方向的阳台上。
庄清河追在后面心想,得,今天就跟阳台较上劲了。
商珉弦走到阳台就刹住脚,转身准备出来,正好跟追上来的庄清河撞个面对面。
庄清河手臂撑在半开的落地窗的框上,挡住他的去路,问:“你怎么了?”
商珉弦冷声:“让开。”
“不让。”庄清河像个无赖,接着哄人似的:“别跟我闹,我不让你出去,你真出不去。”
“……”
“吃醋了?”庄清河眼睛含笑,说:“你要是吃醋了你就说,我可以解释的。”
“我吃什么醋?”商珉弦冷着一张脸:“我又不喜欢你。”
他喜欢的是安安,才不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大骗子庄清河。
庄清河眨眨眼,看着他没说话。
“庄清河,”商珉弦看起来真的生气了,说话毫不留情:“今天的事,还有合并的事,是谁在帮你?你该讨好谁?心里有点数。”
明明是自己帮了他,他却在那里和别人有说有笑打情骂俏,怎么能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
“讨好?”这两个字让庄清河眼睛微眯,冷脸道:“是啊,我他妈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你知道就好。”商珉弦声音的冷质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限,用能冻死人的声音:“你最好不要顶着安安这张脸,到处招蜂引蝶。”
霎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庄清河目光幽深,商珉弦则像个冒寒气的大冰块。
庄清河脸色冷沉沉的,问:“商珉弦,安安真的就那么好吗?”
换句话说,庄清河真的就那么差吗?
商珉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睫毛颤了颤,然后垂了下去。
庄清河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怔愣了一下,吐了口气,心又软了。他的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好像没办法跟商珉弦认真计较一样,眨了眨眼,自己就翻篇儿了。
他问:“你想我怎么讨好你?”
商珉弦不说话。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商珉弦,你闭上眼。”
商珉弦想起刚才庄清河骗韩天一闭眼,然后弹他脑瓜崩的画面,但还是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黑夜变成荡着森森清涟的深海,整个阳台则是海底的沉船。
庄清河微微踮了踮脚尖,在商珉弦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像游过的小鱼用鱼尾甩出的细小暗涌。
和商珉弦在白玉京那个把人亲到窒息的吻不同,由庄清河发起的这个亲吻,温柔得不像话,甚至带着些虔诚。
商珉弦垂眸看着他,觉得在这样的灯光和空气中,连庄清河看起来都真诚了不少。
庄清河生来就有势必会让人爱慕的美质,他天赋如此。
如果可以单纯地讨厌庄清河就好了。
自己是有理由讨厌他的,他把自己骗得那么惨。
可是看着这张脸……
庄清河勾住他的手,还摇了摇,说:“我跟他真没什么,你看他刚才多生气就知道了。”
商珉弦不承认自己吃醋,但庄清河还是得解释。
庄清河这会儿看起来那么乖,跟刚才拦着门不放人的霸道模样判若两人,虽然明知他可能还是在装,可各种话在商珉弦舌尖上滚来滚去,最终开口说出来的却是:“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的狗?”
庄清河松了口气,笑了:“好啊。”
这边结束后,庄清河跟着商珉弦回了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小木屋,一只边牧拴在小木屋门口的木桩上。
这只边牧看起来很威风,健硕而有力。脸部的毛色是经典的黑白色,看上去像是有一只大翅膀的黑蝴蝶展翅停在它脸上。
商珉弦走过去,把狗链解开,然后牵着走到庄清河面前,介绍道:“它就是queena.”
一人一狗立在那,姿态都很拘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熟。
“queena.”庄清河手插兜站着,喊了它一声。
狗狗却没反应,耳朵都不带动一下的。
庄清河望向商珉弦。
商珉弦面无表情:“你的发音不标准。”
庄清河还是看着他,笑着盯了一会儿:“哦……”
这时管家过来,说:“少爷,这狗该遛了,我牵它出去。”
边牧是工作犬,运动量很大。这条又年轻,能吃能拉,精力也极度旺盛,每天早中晚得遛三次。白天是别墅里的佣人轮流遛,管家则负责晚上这一次,也顺便运动运动。
管家冲着边牧喊:“豆包,过来。”
边牧不顾脖子里还拴着链子,闻声而动,冲着管家就奔了过去,商珉弦没拽住,链子都脱手了。
“噗!”庄清河转开脸。
商珉弦脸都黑了。
豆包是边牧原来的名字,它只认这个名字,不管商珉弦怎么给它纠正都纠正不过来。其他人为了方便,也经常无视商珉弦给它改名的吩咐,还是叫它豆包。
商珉弦经常感到很无力。
庄清河实在是憋不住了,从隐忍的笑变成哈哈大笑,又笑到站不住,就干脆蹲到地上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商珉弦的脸越来越黑,冷着脸轰人:“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说完就转身回了屋,看都不看蹲在地上大笑的庄清河一眼。
夜云寂寥,过了一会儿庄清河慢慢才收了笑声,还蹲在地上,转头往屋子里看去。
一旁的月季在夜风中摇曳,庄清河眼里满是愉悦的笑意。
商珉弦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合并工作进展得很快,因为商老板的效率一向都很高,只是最后卡在了股权分配这一块儿。两家公司合并,总要争个大小和高低,谁都想控股,这样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资本的竞争,其实本质上就是对话语权的角逐。
每次谈判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商珉弦十分苛刻,把庄清河打压得很厉害,经常把庄清河气得想发火。
庄清河能看出来,商珉弦就是故意的。因为这种规格的合并案,正常来说根本不需要商珉弦出面,可他却从头盯到尾。
最后,庄清河在自己办公室摔了第八个杯子之后,双方才终于拟订出了让庄清河满意的股权分配协议。
当然,这个满意也只是相对来说满意。尽管庄清河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自己争不过商珉弦。
最后这天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庄清河都有点犯困了,才算是把合同条款拟定完毕。
散会前,留了一点时间出来商量合并后公司命名的问题,这不算太大的事,但是也是两方人拔河拉力的一环,都想在名字上再压对方一头。
名字这种事情对于利益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但是比较影响合并后双方员工的心态,这种微妙心理和较劲儿的状态在合并后的初期是避免不了的。
桌上有人提议海星和清恩各取一字,叫海清。
这个名字一出来,桌上顿时安静了。
提议的是个小姑娘,见自己说完话气氛突然冷场,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明显有些慌了。
庄清河看着她笑了,说:“哈……这听起来太像是我们庄家的公司了。”
庄清河的弟弟叫庄海洋,这么一听,跟用他们两兄弟的名字命名一样,特别是有言商在前。
小姑娘是海星那边的人,从她取名时把海字放在前面就能看出来。
随口一提,却撞枪口上了。听旁边的同事解释之后,她更慌了,忍不住瞟了商珉弦和赵言卿一眼,生怕自己一时不慎得罪两位新的大老板。
庄清河冲她眨眨眼,语气温和:“你这个提议很好,我下一家公司就叫这个名字了,到时给你封个红包当取名费怎么样?”
“庄总太客气了,你拿去用,不用给我红包。”小姑娘连连摆手。
庄清河撑着脸,叹了口气,故作惋惜:“是吗?真可惜啊,我本来还想用这个理由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他这话一出,会议桌上暗生的那点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笑了起来。小姑娘也笑了,心里那点担忧也就瞬间没有了。
商珉弦看了庄清河一会儿,有些不高兴地收回了视线。
名字很快就定下来了,就是把两家公司名合在一起,海星清恩。
清恩在后,庄清河还是被压了一头,
会议结束后,庄清河又跟自己小组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打着呵欠往外走。
落地窗外一片灯海,他们所处楼层很高,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夜幕广阔无边,月光在城市阴冷的楼缝里淡薄得几乎不存在。
商珉弦站在落地窗边,剪影的轮廓很冷硬,他听到那趾高气扬的哒哒哒脚步声时抬头望了过来,他在等庄清河。
而庄清河这些天因为商珉弦的强势,也难免生了点气,只是远远瞟了他一眼,没看见似的,手插着兜脚步不停地往电梯方向去。
商珉弦只好出声叫他。
庄清河这才停下脚步,歪头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是商珉弦输了。
下了会议桌,地位调换,上位者屈尊降贵,提步走到庄清河面前。
“有事?”庄清河神情有些冷淡,问:“还准备怎么挤兑我?”
商珉弦沉默片刻,说:“我的提议还有效,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股权合同可以重新拟。”
庄清河双手插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还真没姓错这个姓,在商言商。就这么想和我做生意?”
他把做生意这三个字咬得很重,商珉弦几乎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生气了?
为什么呢?因为尊严?觉得被羞辱了?
商珉弦微微蹙眉,在他看来,庄清河这么狡猾,不是会为了虚幻的尊严而放弃实质利益的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很久后:“你不会吃亏,我能给你很多很多。”
这话一出口,庄清河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赵言卿走了过来,看起来是有事要对商珉弦说。庄清河没有继续交谈的打算,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刚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像倒车一样退回两步,问赵言卿:“诶,你的助理呢?孟书灯,这么多天了怎么也没看见他?”
赵言卿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脸上一僵,心里翻起巨浪,半晌后才说:“你还记得他。”
庄清河笑了笑,说:“记得啊,实在是印象深刻啊。”
看到赵言卿眯起眼,他才又补充道:“名字太有意思了,你说这名字怎么取的?他人呢?”
赵言卿眼里闪过隐痛,没说话。
庄清河盯着看了他一会儿,耸耸肩就离开了。
商珉弦看着庄清河的背影,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之前自己明明跟他说过孟助跑了,他这会儿又故意假装不知道问赵言卿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