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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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旨召此次随驾的宗亲,朝臣的嫡子过来见驾。”
不多时,这皇帐前便多了族人和朝中官员的嫡子过来觐见,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得见天颜,深知这位陛下年纪虽然还不大,但是亲政之后胸中却颇有乾坤,朝中几乎是洗了一次牌,谁也不敢小觑:
“朕看今日天色还早,这春闱便不如从今日就开始吧,你们都是朝中重臣之后,弓马骑射娴熟,不若比一比,朕今日便设个彩头,日落之前,谁猎到的猎物最多,朕便赏他工部刚呈上来的御用弓箭。”
那林子毕竟不是皇家围场,李崇刻意下旨不满十六岁的不可入,十六岁以上的不善骑射的也不必入,报名讲究个自愿,后又着魏礼派人保护这些世家子的安全。
阎安亭是王府世子自是在参加比赛的列中,李崇特意留意了他一下,就见他和一个年纪差不多面容黝黑的大块头站在一起,两人似乎颇为熟稔,正低着头说着什么,眼中具都是不服之色:
“往年春闱和闹着玩似的,皇家猎场里净是一群傻兔子,哎,安子,这一回可不是皇家猎场了,怎么样?比一场?”
那大块儿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阎安庭。
李崇微微侧身问道:
“世子身边的那个是谁家的子弟?”
张冲看了一眼躬身回道:
“那是蓟辽总督郑玄武家的嫡长子郑保。”
蓟辽总督?李崇恍然想起这个人来,上次在北郊处斩五大仓一案十三人的时候,他带着来京中觐见的几位总督观刑,其实是意在震慑,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那几位总督皆是面如土色,只有那个出身行伍的蓟辽总督看那几个落地的人头,跟看地里的白菜一样毫无波澜。
他记着这个郑玄武,长相粗犷,一股糙汉子的模样,他还记的处斩之后他请一营帐的总督喝羊汤,只有这个郑玄武大模大样地一碗接一碗,喝的红头胀脸,还直言五大仓今日才被查处王和保要担首责。
他还记得他当日让几位总督自查,而这郑玄武的折子第二日就摆在了他的案头,没有文臣那些啰啰嗦嗦的话,一个折子上的干净明了,算上开头请安,末尾祝福的套话,也就不到三行。
而且所有的字他都认识,中心思想非常明确,就是蓟辽粮仓满仓,陛下可随时派人查验,一度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他瞧着那个郑玄武长得如出一辙的憨憨笑了一下,原来是郑玄武的儿子。
李崇坐到了营帐中,主帐中不少都是武将,李崇着人上了茶,和这些平时打交道不多的武将们熟悉熟悉,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那各家的嫡子们回来。
外面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营帐前的河面上撒下了一片霞光,潋滟的河水犹如一条金链蜿蜒流淌,日头一斜,天黑的就快了,外面围猎的世家子们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张冲站在帐外负责清点,这一清点才发觉,相比在皇家围场回来清点猎物的壮观景象,眼前的猎物实在是少的可怜,猎到两只山兔的都算是多的,更有好几个世家子是空手回来的,毛都没猎到。
李崇也听到了外面的声响,笑着撂下了茶盏:
“想来是回来了,咱们也去瞧瞧吧。”
他不忘扫了一眼常在宋离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刻给宋离加了一件锦缎披风,以防晚风清凉,着了寒气。
出去之后就见几个世家子的脸色都有些涨红,眼前空空如也,宋离一身缎面长袍坠地,双手拢在袍袖中,眉目清冷,他早料到了眼前的情况,倒是并不吃惊。
如今世家子多在京中养尊处优,那点儿骑射技艺不是在靶场做做样子,便是在皇家猎场中逞逞威风,甚至在春闱的时候,那些朝臣为了让自家子弟面上光彩,也会将家中随行的护卫猎了猎物充当自家子弟猎到了。
到了晚上一清点猎物的数目自然各个硕果累累,但是今日这围猎却是李崇临时起意,猎场只是普通山林,只点了禁军随护,却未曾让这些个少爷们的家丁同行,禁军有魏礼盯着,自是不敢违背圣旨偏帮这些少爷们,这才一个个露了原型。
一时之间场上有些难看,李崇却不曾发一言,而是走上前去看了看那猎到的几个猎物,张冲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
“陛下,想来是时间紧了些,又是第一日出来,公子们想来是还有些手生。”
李崇抬眼扫了扫这几排的人:
“怎不见阎亲王世子?”
不光阎安亭没回来,郑保也不在。
魏礼脸色也有些难看地上前禀报:
“回陛下,世子和郑公子的马极快,在林中穿梭自如,微臣派去保护二人的禁军不过半个时辰便被甩了下来。”
宋离微微上前道:
“如今天色已经黑了,陛下,两位公子毕竟并不熟悉这山林,还是让禁军去寻一寻。”
李崇知道宋离是怕这两个人出什么事儿,倒是反观阎毅谦和郑玄武两人老神在在,儿子没回来半点儿焦急的样子都没有,仿佛司空见惯,郑玄武还站没站样地凑到了阎毅谦的耳边:
“我赌五壶烧刀子,这俩小崽子肯定是玩了一票大的。”
明明是个二品大员,说起话来好像是落草的山匪,阎毅谦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李崇看到这二人的神色就知道阎安亭两人多半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毕竟这都是重臣之后,找还是要找的:
“魏统领,你现在带人沿着方才的路线进山寻两位公子。”
“是。”
还不等魏礼点了兵将随行,山林那边似乎已经传来了声响,隐隐是马打响鼻的声音,魏礼立刻迎了上去。
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不由得都愣住了,眼前的两人狼狈极了,浑身的血,阎安亭的衣襟已经被扯碎了大半,肩头扛着一头狼,马上还驮了一头狼,整个人好像从血水里出来的一样,而他后面的郑保,也好不到哪去。
郑保背上赫然背了一只黑熊,哼哧哼哧地累的直喘粗气,腰间系着缰绳,他身后的马似乎腿伤了,郑保一边背着熊一边和身后的爱马念叨:
“壮壮你挺住啊,我们这就回来了,你放心我一定请最好的大夫给你把腿治好。”
这两人就这样迎着所有朝臣,王公贵族的目光,一步一个坑地走到了御前,两人身上的血腥味儿极为浓重,这一副狼狈的样子属实是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李崇在看到这俩人猎到的东西的时候眼皮都是一跳,我的乖乖,这是去了一趟把人家林子里的老大都给干掉了啊,宋离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眼中颇多赞许,郑玄武则是撞了一下阎毅谦的手臂:
“我说什么来着,这俩小子就是去玩大的去了。”
这两人的猎物可谓是将之前回来的那些个世家子秒的渣都不剩了,但是总也让这一场比试没有太过难看,李崇看着两人身上的血立刻出声:
“真不亏是将门之后,太医快去瞧瞧两人的伤势。”
一侧已经候着多时的御医,立刻上前,阎安亭和郑保虽然看着浑身是血,但是伤的倒是并不重,不过伤口也需仔细清创包扎,唯恐感染,而这一身是血的衣服也需得赶紧换下去。
张冲笑着开口:
“陛下,既是比赛,这二公子的胜负还要您来决断啊。”
李崇看着眼前的猎物开口:
“狼是群居动物,世子能猎到两头狼自是十分不易,但是这黑熊也一样是林中王者,真是叫朕难办了。”
宋离此刻朗声道:
“这二位公子具是冠勇之资,这二人的猎物并列双魁想来大家也无异议,不若陛下便多赏出一支弓吧,得个将中双星。”
李崇笑着回望那人:
“督主所言极是,就按督主说的办。”
阎安庭和郑保一并叩谢皇恩,但是之后郑保却并未起身,而是还单膝跪在地上开口:
“陛下,小臣能不能让御医给壮壮医腿?”
李崇一愣:
“壮壮是何人?”
就见郑保指了指刚刚被拴在一旁树上的爱驹:
“回陛下,壮壮是我的马,方才在林中伤了腿。”
御医可是在宫中为贵人们医病的,郑保开口便要御医给他治马已是僭越,郑玄武脸色一变正要出声,就见阎安亭也跪了下来:
“陛下恕罪,郑保并无不敬之意,壮壮的母亲也是军马,死在战中,郑保是瞧着壮壮下生的,方才壮壮又在林中护主这才伤了腿,请陛下恕罪。”
郑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失言,赶紧磕头,李崇也看出眼前这孩子是个憨货了,便摆了摆手:
“朕当什么大事儿也值得你们这般惶恐,都起来吧,郑保此举朕甚为欣赏,在战场上忠心的马儿也同样是士兵的战友,对战友哪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壮壮护主,郑保不弃,正当如此,朕随后便派太医过去给壮壮医治,张冲,你带两人进去梳洗吧。”
他刚才看到了,郑保自己扛着熊回来的,对他的壮壮还真是爱护的紧,倒是觉得这样的赤子也挺可爱的。
李崇却不知他这话听在在场的武将耳中分外暖心,征战沙场的将军哪个不对自己的战马视若袍泽?却不想陛下深居九重,却能体谅军中将士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预告:明天就有人要知道陛下和督主的关系了
猜猜是谁?
周副总:我摊牌了

第79章 摊牌了
李崇赏赐了阎安亭二人,晚间召了几个武将到了皇帐前,这狩猎不易,猎物不能浪费,说实在的李崇还真是没有看到过死了的狼和黑熊,围着那两头狼和黑熊走了两圈,看着这很快就要成了下酒菜的两位保护动物,心里有些罪恶。
郑玄武指挥着亲兵给黑熊脱了皮,放了血,砍了熊掌准备一会儿做,他一边动作一边看向李崇,兴致勃勃地开口:
“陛下,这黑熊皮最是暖和,着人俏制好,可以铺在车架上。”
阎毅谦扫了一眼这没眼力见的人:
“黑熊的毛粗硬,哪适合御驾上铺?”
李崇看着郑玄武的样子忽然就理解了郑保那憨傻是随了谁。
宋离有意让李崇和武将们多熟悉熟悉,便缓步向着前方拴马的地方走去,领了圣命去给壮壮医腿的御医正是顾亭,他远远就见着那一人一马杠上了,壮壮的性子烈,此刻受了伤不允许生人靠进,顾亭拎着箱子一脸无奈。
他觉得他一定是入行的时候没有好好拜拜祖师爷,以至于他的行医之路这么不顺,遇到个让他头痛的宋离就算了,现在竟然已经沦落到给马医治了,结果马大爷还不配合。
宋离挥退了身侧的亲兵上前,想要安抚一下受了伤的壮壮,这一幕可给顾亭吓坏了,这位要是被这马给伤了,陛下非得挪了他的脑袋不可,他连忙上去拦了一下:
“督主,这马性子烈,您别靠进啊。”
宋离却微微摆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红色的胡萝卜,在壮壮的面前晃了晃,果然壮壮的注意力立刻被红色的胡萝卜引了过去,兴奋地打了一个响鼻,宋离再次向前靠近了一步,他抬起手,壮壮竟然真的亲昵地蹭了一下他的手掌。
顾亭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瞧着那单薄的身影此刻都伟岸了起来,宋督主不愧是宋督主,不光天子被他迷得晕头转向,连这马儿都逃不过。
“壮壮。”
刚刚包扎好了伤口的郑保从营帐中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和他一个营帐的阎安亭,两人看到宋离倒是颇有规矩地拱手行礼:
“督主。”
宋离转头看向二人,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
“身上的伤可要紧?”
郑保不在意地挥挥手:
“没事儿,只是手臂上划了几个口子,小伤。”
宋离抿唇开口:
“野兽抓伤不可大意,还是要按时上药再服几粒清毒丸。”
他在北境也待了不少的时日,知道北境的军中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军医都会配备清毒丸,郑保和阎安亭还真就乖乖点了头,顾亭在一旁看着都有些惊奇,这两个身份贵重的公子怎么看着好像和宋离很熟的样子?
不待他多想,郑保便拉住了他的手臂,央他医治壮壮,他这才说了难处,就见郑保从宋离的手中接过了红色的胡萝卜哄弄着壮壮侧躺了下来,宋离站在一旁笑道:
“当初惊云就喜欢吃胡萝卜,不想壮壮也喜欢。”
惊云从前是焰亲王的坐骑,他在北境时常会见到,如今郑保和阎安亭骑的马都是惊云生的。
阎安亭听着他说话间还是会有些轻咳,身子消瘦,脸色看着也比从前苍白了许多,他想起从父亲那听到的话,知道他是中了毒,不禁眼底带了两分真实的关切开口:
“督主身子还未大好吗?可要紧?”
他只是知道宋离中了毒,至于是谁下的,有多严重阎毅谦也不曾和他说,宋离眼底微润:
“已经好多了,养着就无妨。”
顾亭一边给马腿包扎一边听着身后的人胡说八道。
这边安置好了壮壮,宋离才和阎安亭两人回了皇帐,就皇帐前已经架起了火堆,狼肉不怎么好吃,李崇便还是让人将猎的羊送了过来,此刻那羊已经被架在了炭火上。
阎安亭最是喜欢弄这些野味儿,自告奋勇负责烤,宋离回来坐在了李崇的下首,接了张冲递上来的热茶,腿被眼前的炭火烤的暖和,闻着香气身子放松了不少。
“世子烤的羊倒是许久都没有吃到过了。”
阎毅谦也想起了早年的旧事:
“今日督主多吃些,看看他手艺可有进步。”
几人坐在一处聊着,那边烤羊的香气便已经飘了过来,阎安亭蹲下身用刀划开羊身,焦脆的皮立刻绽开,他用了小刷子在羊身上涂抹他亲自调的酱料。
李崇是真的馋了,眼睛频频看向那边,宋离瞧着笑了:
“陛下这是饿了?”
在场的都是武将,没有文臣那些的繁文缛节,李崇也毫不遮掩:
“就是不饿,闻着这香味儿也要饿了。”
没过一会儿郑保便拿着一个铁签子窜了过来:
“陛下,那羊还要一会儿功夫,这兔子好了,您先来个兔子吧。”
那被穿在签子上的兔子被放在了精致的托盘中,小太监拿了刀过来要分这兔子,李崇抬手接过:
“朕自己来吧。”
他选了烤的火候正好的那只腿割了下来,却是直接递给了宋离:
“你尝尝,这块儿必是外焦里嫩。”
他动作自然,言语间的熟稔不是假的,这一圈的武将粗神经不觉得什么,倒是阎毅谦的目光微微一深地冲两人看了过来,宋离有意在朝臣面前与李崇保持距离,却不想这兔腿直接被递了过来。
李崇特意着人搬了好酒过来,一众武将吃的大快朵颐,由以郑玄武最甚,左手拿着肉右手喝着酒,李崇却在这时看向了阎毅谦:
“王爷,朕倒是有些北境军防的问题想要问您。”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武将没一会儿就找了各种借口告退了,毕竟事关北境边防,陛下和焰亲王的话他们可不能随便听,众人面前宋离也想着避嫌,便也准备起身,却被李崇一把给拉住了,还摸了摸他的手还冷不冷才开口:
“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这外间篝了火比帐内暖和,你正好暖暖身子。”
宋离听了这话眼底的不赞同都快溢出来了,但是李崇却通通视而不见,转头对张冲出声:
“你去问问顾太医,督主今晚用了羊肉,可对用药有影响?若无影响按时将药送过来。”
张冲敏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立刻领了命走了,阎毅谦坐在一旁手却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他想起宫变那一天李崇刚刚醒来着急宋离的模样,当时他只以为是宋离在密道中救了陛下的关系。
现在想来,那时李崇的目光中便不只有一个帝王对臣子的关切了,周家平反,陛下也是知晓宋离身份的,更知道他身上的毒,所以这些日子朝臣只以为宋离是在宫中养伤,但是他却知道宋离是在宫内解毒。
而宋离也是住在正阳宫,所以...那个猜测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陛下如今已经亲政为何几次驳回立后的折子,又丝毫不提选秀的事儿?一切似乎都已经铺展在了他的眼前,陛下和宋离绝非君臣那样简单。
李崇坐在中间,左侧的阎毅谦一脸凝肃,右侧的宋离猜到李崇的打算垂眸坐在一边也不看他,弄的场面略显尴尬。
李崇还是怕他气坏身子,亲自倒了茶递到他的手边,宋离抬眼看到那个在火光映照下黑亮的双眸,还是不忍心说什么,接过了茶盏,李崇会心一笑。
“王爷,朕在阎宁祠打开了那只箱子的事儿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吧?”
阎毅谦猛然回神儿,这个事儿他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说起来那阎宁祠祭祀的就是他家先祖,那东西也是正德年间的焰亲王和宁远侯留下的,这么多年阎家每代的子孙都曾去尝试打开箱子,但是均无所获,却不想已经百余年的时间过去了,竟然是当今陛下打开了那箱子。
“是,臣知道。”
“那箱子中的信是宁远侯留下来的,宁远侯与当年的焰亲王琴瑟和鸣,是焰亲王妃,他的功绩想来你也知道,朕读了信深受启发,也愿效仿当年的宁远侯。”
阎毅谦的心猛地一沉,效仿宁远侯?陛下这是要效仿什么?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了宋离,一个想法立刻窜了上来,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宁远侯的信?这,难道,陛下是要效仿当年的宁远侯和焰亲王?
若是陛下因为他们阎家的事儿而,而和男人…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李崇瞧着他脸色都白了,自然是知道他想到哪去了,他正要说话,就见阎毅谦撩起衣袍就跪在了他面前:
“陛下身为天下之主,身上系着国祚安稳,所思所虑定要三思啊。”
宋离实在没想到李崇竟然会用那封信炸阎毅谦,入朝这么多年他少有在阎毅谦的脸上看到惶恐之色,此刻眼前的场景真是让他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李崇也起身,手虚扶了一下阎毅谦的手臂:
“王爷这是做什么?快请起,宁远侯功在社稷,做了那么多有利于民的事儿,朕自是也要仿效。”
阎毅谦满脸的质疑,真的是这样吗?还不等他开口,张冲便已经回来了:
“回陛下,顾太医说晚间要给督主请脉,不知现在可方便。”
宋离的身体自然是李崇最看重的事儿,立刻开口:
“方便,你扶督主回去请脉吧。”
若是放才宋离还想着避嫌,但是现在李崇这胡说的样子他哪放心的下?
“陛下,臣晚些回去也无妨。”
李崇哪不知道他是担心什么,此刻却丝毫没有避讳阎毅谦,亲自扶着人起来,凑到了他的耳边:
“宋督主朕建议你还是现在回去比较好,不然一会儿怕你面皮上挂不住。”
宋离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臂,眼神发紧,李崇却笑了,还是揽着这人让张冲扶他回了营帐。
两人这样的模样阎毅谦哪还能看不懂?他怔愣在当场,李崇转过身,阎毅谦嘴动了一下:
“陛下?”
李崇施施然坐了回去,这次就连阎安亭都瞧出了不对来,眼睛睁的很大却不敢出声:
“王爷想必也猜到了吧?”
李崇的坦然让阎毅谦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几次动了唇都没有发出声音来,李崇站起身走到了篝火旁:
“王爷的先祖也曾有两个男子结合的例子,当年的焰亲王和宁远侯受世人称颂,朕对宋离也并非儿戏,此事朕从不曾与朝臣多言,只是想着王爷对宋离身世最是了解,且是朝中股肱之臣,这才坦白。”
阎毅谦看着那个明明才亲政还未及弱冠的小皇帝,但是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抹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沉稳,知道他所言并不是儿戏:
“陛下与臣的先祖不同,当年焰亲王与宁远侯确实是神魂相交,但是陛下坐拥万里江山,若是来日和宋督主之事传出免不得朝野震荡,宋督主毕竟是周家之后,陛下也要为他着想些啊。”
李崇转过身,正色看着阎毅谦:
“其实朕对他早有所想,宋督主也有所查,他一直避讳此事,甚至在朕坦白心意的时候言辞拒绝,只是朕认定了他。
宫变之后也是朕耍了手段留在他宫中,这些日子朕也对他推心置腹,他虽然现在顺了朕的心意,但是朕也知道,倘若来日朕变了心,他一定会不加犹豫地给朕张罗选秀,但是,朕肯定,没有那一天了。”
天子对此事的执着和笃定超出了阎毅谦的预期,他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手死死握紧,阎安亭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今日对臣坦白此事,是否对以后已经有了计较?”
阎毅谦不愧是阎毅谦,很快便想通了今日皇帝向他透露的关窍,如今的天子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却深有远虑,今日之事绝不会是他一时冲动。
李崇笑了,重新坐了下来:
“确实是有,此事朕需详说,倒酒,朕与焰亲王边喝边聊。”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上来给几人满了酒:
“王爷是先帝托孤之臣,想来也是明了先帝心意的,先帝当年是迫于王和保内阁的势力这才扶持宋离提领直廷司与之周旋抗衡,但是如今朕已经亲政,朝中政务渐明,这直廷司已无存在的必要了。”
李崇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叫阎毅谦心中震撼,他实在没想到前一刻陛下还说着对宋离的心意,下一刻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裁撤直廷司,他想起前几日宫中下来的旨意,将督卫军编入禁军恐怕就是陛下第一步的动作:
“陛下这是准备裁撤直廷司了。”
李崇点头:
“王爷在朝中多年,应该知道直廷司就是一把两面生刃的刀,若非此时的督主是宋离,恐怕这把刀早已失控,但是朝中又有几个宋离?”
阎毅谦自是听得出李崇话中对宋离的信任和推崇,又赞叹他竟能将直廷司和宋离分开来看,光是这份眼光和魄力便不同寻常:
“陛下远虑,朝堂之幸。”
李崇一直在观察阎毅谦的反应,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却察觉出了些不对来:
“王爷为何不曾问及宋离对此事的态度?”
阎毅谦霍然抬头便对上了天子审视的目光,李崇敏感地感觉到眼前这位焰亲王和自家那位肯定是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他思索了一下宋离从前的打算,他和阎毅谦这么多年关系微妙,连宫变的事儿他们都互相通气了,说不准阎毅谦才是第一个知道宋离打算的人。
“他是不是对王爷有所嘱托?”
阎毅谦也有些懵,裁撤直廷司,难道陛下不曾和宋离言明吗?还是宋离并不曾和陛下说过他也有意裁撤直廷司?
“是,宋督主在察觉王和保动作的时候便找到了臣,他知道先帝的圣旨在臣这里,那时他深知中毒已深,便用了一物换臣提前拿出圣旨为周家平反。”
阎毅谦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偏僻别院中:
“你想用什么换圣旨?”
“用整个直廷司...”
他闭了一下眼睛:
“他要用整个直廷司的换我手中的圣旨,他将直廷司这么多年所造冤案的证据,以及守备太监通敌,兜售军火的证据交给了我。
他知道王和保倒下之后,直廷司势必势大,他想用这种方式先除掉直廷司几位位高权重的大珰,待到几年之后陛下亲政羽翼渐丰,再裁撤整个直廷司。”
李崇没有想到早在那个时候宋离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根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候看到周家平反,这才将所有的东西抛出向阎毅谦投诚。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在宫变中重伤,之后又被他留在宫中,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之前不曾预料到的,他不在直廷司坐镇,而内阁几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直廷司才没在王和保倒下后冒出头来。
李崇再次问出声:
“王爷手握圣旨,为何在王和保案审结之后没有将证据拿出来?”
阎毅谦缓缓开口:
“因为一个多月前宋督主曾托府中管家到王府递了话,想要让我暂缓拿出证据,又给了我一份名单说是我看后便知,我看到了那份名单,是盐运司的几位大人,我猜他是意在盐务,便将那些证据暂时压下了。”
李崇笑骂道:
“果然是老狐狸,朕日日看着他不让他劳神,他还是能做出这许多事儿来。”
李崇现在算是服了宋离,真是一颗心生了九窍,今日若不是误打误撞地问到了阎毅谦这里,他还不知道他安排的如此明明白白呢。
阎毅谦也猜到那两人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陛下裁撤直廷司之后,对宋督主可有安排?”
他是不信宋离会做那在后宫中等着帝王宠爱的人的。
李崇今日和他言明就是为了这之后的安排,他立刻出声:
“直廷司一朝覆灭,宋离作为直廷司的督主也是难逃其责,宋离这个身份已经困住了他半生,他也不想再做下去了,朕自是由着他,届时朕想要由王爷主审直廷司一案,到时候在刑场中换下宋离,也免了他半生枷锁。
如今南境不稳,外族虎视眈眈,而国中商富而民贫,贪官肥而国库空,朕有意成立造办处,赐造办处主事勋爵,所得直接交充国库,这造办处似皇商又不似皇商,所以这主事需要极为稳妥信任之人,宋离有意去这造办处,到时这世间就没有宋离了。”
阎毅谦没有想到两人竟然想得这么长远,他知道李崇说的字字句句都不知是用了多久时候才想出的妥善办法,但是换下宋离这个法子倒是和他不谋而合,当初他拿到这些证据,在听到宋离不愿回到周家的时候,他便动过这样保他一命的念头,如今有皇上在,倒是更稳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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