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吉?那不是上次在青楼隔壁的那个?”
上次他和这人在青楼中遇到那个玩的格外花的太监,可不就是叫冯吉?
“怎么叫他来了?”
宋离手撑在一侧的扶手中,笑着瞧他开口:
“你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我,你生辰在六月,我怕那时我已经出京,这生辰礼倒不妨提前给你。”
李崇懵了一下:
“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在冯吉手里?”
不会吧,他耳边都还是上次青楼隔壁那大尺度的画面,啥寿礼能让宋离放在冯吉的手中啊?
冯吉来的极快,见着是正阳宫偏殿,他立刻警醒了精神进去:
“奴才给陛下请安。”
李崇有些狐疑地瞧了瞧他,还是叫了起,宋离垂眸看向他:
“本座让你做的事儿可是都办妥了。”
冯吉自是知道他问的是将直廷司的暗探,牙子都撤换下来的事儿,这事儿他是暗中做的,但是如今陛下还在此处,这...他瞟了一下宋离的脸色还是回道:
“是,奴才都按督主吩咐办妥。”
李崇一脑袋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但是下一刻宋离便抬手将一枚白玉玉蝉放在了他的手中,开口对冯吉道:
“自今日起,你便不再隶属直廷司,直廷司的冯吉本座会寻个错处处死,今日以后你还有你手中的牙子,暗探皆听命于陛下,不得有误,如若有违,下场你自己清楚。”
宋离御下极严,像冯吉这样身处重要位置的人,一家老小都扣在他手上,冯吉自那日宋离的命令过后便猜到直廷司日后恐怕有变,前几日听到连督卫军都被陛下收回,他一直心有戚戚,只怕直廷司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听了宋离直接将他一并给了皇上,他反而心中大安,立刻跪下扣头:
“奴才此后唯陛下之命是从,肝脑涂地...”
后面一连串的表忠心的话连着从嘴里蹦出来,只是李崇握着手中的玉蝉脸色有些不善,转过头眉头紧拧:
“你这是做什么?”
宋离不答他这话,却低头戳了一下他手中的玉蝉:
“你瞧这玉蝉做工多精巧?这其实是一枚玉章,直廷司最值钱的其实并不是那一支督卫军,而是这枚玉蝉,凭这个玉蝉,可以调阅直廷司临渊阁中这些年搜集来的所有消息,囊括所有朝臣的履历,过往,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崇看着手中小小的玉蝉瞳孔一缩,这玉蝉几乎就是直廷司信息库的钥匙,有了这个朝中朝臣的短儿都会被攥在他手里,宋离再次看向冯吉:
“记住你日后的主子唯有陛下,下去吧。”
冯吉敏感地感觉到直廷司或有巨变,而皇帝和他们督主之间的关系却又有些不同寻常,若是陛下真的要对直廷司下手,督主总不会在这个时候巴巴将整个临渊阁都交出去。
但是他也知道知道多的人死得快,听了宋离的话,立刻扣了一个头下去了,出来的时候脊背上贴着的衣服都湿透了。
冯吉一出去,李崇就将手中的那枚玉蝉往宋离的手心一拍:
“我问的是这个吗?”
宋离瞧着他有些闹脾气的样子笑了:
“这礼物不喜欢啊?算起来我如今最值钱的就是这枚玉蝉了。”
李崇心里感动之余又有些心酸,他当然知道这玉蝉多重要,这几乎就是宋离这多年的立身之本了,他这一下子就直接交到了他手上?
宋离忽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手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李崇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捏他脸的时候和捏福宝的时候神情差不多,他一把扣住了人的手,却还不等他开口,宋离便直接出声:
“直廷司早晚是要覆灭的,如今督卫军在你手中,日后勤加训练必定是一支劲旅,除了这督卫军直廷司最招人忌惮的就是那些埋了多年无孔不入的暗探,牙子和细作了,冯吉此人虽然有些德行不端,但是他有一点是旁人无法比的,那就是探听消息又准又快。
也是因为这个我用了他多年,我为防直廷司出事儿,所以早便将他手下的探子摘出了一半,年后我又让他寻了由头将另外一半摘出来,这些探子有些埋了多年,弃之不用太过可惜,来日直廷司覆灭,这些人也唯有握在你的手里我才安心。”
饶是李崇也不禁敬佩这人的手段,这几个月他说是在养病,但是恐怕心中的谋算便没有止歇过,如此一来整个直廷司几乎成了一个空架子,有用的都给了他。
他知道宋离这是怕他手里没有靠谱的情报,这才将这么宝贵的东西给了他,心口的一个地方沉甸甸的:
“你这是把家当都给我了,就不怕万一有一我变心,你什么都剩不下?”
他都要怀疑宋离其实是个恋爱脑了,他们这才在一起没多久吧,他现在身份还是个皇帝,他就真不怕有个万一?
宋离却抬手撑在一侧的桌案上,如墨的眉眼微润,言语不甚在意地开口:
“但求无愧于心,我待憬琛赤城,若能换来同样的真心自然可贵,若是换不来也无甚可怨怼,我这身子有一日没一日的,来日你若变心想来我气也气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李崇眼睛都睁大了,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张口像是狼崽子一样吻在了他血色单薄的薄唇上,分外用力:
“什么叫有一日没一日的?你好好养着,日后的时间还长呢,我肯定不会对不起你的,更舍不得气你,照现在看来,你不气我就不错了,我哪敢气你?”
说着李崇的声音还有些委屈,今天的事儿这人肯定是谋划了多时,若不是那天他撞了个正着,指不定这人毒解了就会御前请旨去江南巡盐,再将直廷司往死里一弄,将玉蝉往他手中一拍,他只能按着他的路走,到时候气死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李崇抱着人亲亲蹭蹭的:
“宋督主,您纵横朝堂多年,心生了九窍,走一步看十步,我实在不是您老人家的对手,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要做什么之前能不能和我商量商量?”
宋离却是眉峰一挑:
“老人家?”
李崇颇得意地眨眨眼:
“当然,我现在才18,和您差了一旬呢,您可不能欺负小朋友,以后都不许瞒我。”
现在李崇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才十八岁的身体,虽然身体素质废柴了些,但是好在年轻,还有努力的空间,宋离总是喜欢掐他的脸,可能都是因为他年轻脸上胶原蛋白多的原因。
宋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小朋友,你倒是不嫌害臊,我现在倒希望你这身体与我同年,只怕日后我早早丢下你。”
宋离漆黑的眸光种有些暗淡,他比李崇大了十几岁,身子又不好,必会早早撇下他而去。
李崇是个理科生,习惯遵循可以预见的客观规律,没有做无用的安慰,若是不出意外,按着宋离比他大的年纪和他的身体,他走在他前头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但是他还是看不得宋离眼中的暗淡,倾身在他的眉眼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手揽着他细瘦的腰身:
“我比你年轻些也好啊,等你老了我还可以照顾你,你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我可以做你的眼睛,耳朵,你就是走了,我还活着,周家也无需记挂,所以你只需要每日少思虑些,养好身子,多陪我一些年就好了。”
李崇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股酸涩的感觉,他一直觉得两个相爱的人,其实早走的那个反而幸福一些,总好过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而他和宋离也避免不了终有一日阴阳相隔,宋离这辈子过的太苦了,他不希望到了晚年他还要遭受他先离去的痛苦。
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也算是护着他走完了一生,他只希望他活着的时候都是快乐的,哪怕到了最后他也不必有后顾之忧,因为他会照料周书循,或许还有周书循的妻儿子女,护佑周家一家,直到有一天他也离开与他相聚。
宋离少有的眼眶微酸,李崇的心思他何尝不知,他微微仰头,李崇却笑了:
“哎呦,宋督主不会是被我感动的哭了吧?快擦擦,你别担心,你看我们的缘分多深啊,跨越千年来相会,而且你看我来了你们这里就当了皇帝,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有大气运啊,没准以后我们双脚一蹬噶了之后,一睁眼,哎,在我们的那个时空相会了。”
宋离的情绪被他这插科打诨的也去了一半:
“净是胡说八道。”
“你可别不信啊,我们那里很多小说中都有穿越情节,我原来也是嗤之以鼻,你看,这不给我弄了个身临其境吗?保不齐哪天我们真能回去,或者万一,我说万一啊,我要是走到你前面,你可千万别悲痛之下随我去了,保不准我只是回去了呢。”
人有旦夕祸福,李崇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给宋离养老送终,万一哪天一个刺杀他噶了,宋离的身子可受不住这个,他还不如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
宋离却一下变了脸色,紧怕他口无遮拦:
“不许乱说。”
李崇讨巧地笑了笑,贴了贴他: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们一定能白头偕老。”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临渊阁,还有玉蝉我收下了,但是你不用叫冯吉只听我的,我们夫夫一体,资源共享,而且你无论是去巡盐,还是日后换个身份,少不得要消息灵通,况且我们万一异地恋了,送个消息也方便啊,这个玉蝉我们一人一半。”
李崇想到他和宋离要分开了就惆怅不止,宋离自是也没有拒绝。
五月有两件大事儿,一件是宋离生辰,一件是春猎。
这十几日来,李崇上午批折子,午后练习骑射,骑射之后再招内阁议议朝政,晚间还要在腿上绑着沙袋围着皇城跑两圈,他受够了这个弱鸡身体了,他必须要变的强壮一些。
不过他的肌肉还没有出来,张冲大总管因着御令,一天跑一圈,这身上的肥肉倒是掉了一圈,今日一圈终了,张冲浑身大汗淋漓,好像沾了水的发面馒头,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李崇瞧着他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肚子,笑着开口:
“不错,有效果了。”
张冲保证,他就是刚做小太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当下挎着脸:
“陛下,您就饶了奴才吧。”
说完他便看向坐在御阶盖伞下,喝着茶逗着猫儿的宋离:
“督主,您帮奴才求求情吧。”
如今天气暖了,每天李崇跑圈宋离都会着人摆了软塌坐在湖边等着,一边喂喂湖里的锦鲤一边丢丢毛团陪着福宝笑闹,直到李崇跑完,二人再一同回宫,好不惬意。
宋离抬眼瞧着张冲的样子也笑了:
“我若求情陛下怕就不是让你跑一圈了。”
李崇满意地继续第二圈,回来后张冲立刻奉了清茶和毛巾,就听宋离开口:
“陛下好像个子长了一些。”
李崇瞬间抬头:
“真的吗?”
张冲也开口:
“督主说的是呢,陛下好像是长高了些。”
李崇自己可是185,这小皇帝勉强175,这落差实在是有些大,可能是他最近运动量大,又吃得多,还真能再窜一窜。
李崇就近在这湖边的一个殿内沐浴,晚膳直接摆在了湖边的亭子中,他扶着宋离慢慢往那亭子走:
“你后日生辰,明日就要出宫了吧?”
宋离点了点头:
“是,今年大办,怎么也要回府中瞧瞧。”
李崇转头:
“张冲,外面的可都安排好了?”
张冲立刻上前笑道:
“陛下放心,奴才早几日就着人透了些风声出去,说宋督主适逢整寿,陛下体恤督主救驾有功,又一直缠绵病榻,特意命造办处烧制贺寿梅瓶,如今朝中都知陛下重视督主生辰。”
李崇非常满意,想起前几日他还以为宋离是因为今年好事成双所以重视自己的生辰,他还绞尽脑汁地想着该送这人什么,结果那日就在他和张冲密谋礼物的时候,被刚刚沐浴后的宋离听到了,颇有些好笑地出声:
“陛下这么纠结不知送什么礼物啊?”
李崇黏上去抱他:
“是啊,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还真有一个,朝臣过寿,陛下的赏赐甚为重要,其中以贺寿瓷最为名贵,你让张冲悄悄放出风声,说已经命造办处为我烧制贺寿瓷,这便算是陛下的贺礼了。”
李崇当时还有些懵:
“你喜欢那些瓷器吗?”
他话音一落便被那人敲了一下额头,听着那人笑道:
“你还真以为我是想过这个寿辰啊?直廷司就要被裁撤了,日后我怕是不能再耍督主的威风,这是我身为督主最后一个寿辰,我会广撒请帖,遍邀群臣,你想那些朝臣来了我的生辰宴可能空着手来?
最近你收了督卫军,进我为从一品,这个时候张冲递出消息说陛下要我烧制贺寿瓷,自是告诉朝臣,对我还需笼络重视,有你在,朝臣岂能不送重礼?”
李崇当时听得目瞪口呆,亏他以为这人是真的想要过生辰,弄了半天这是要收礼?
“真是没想到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宋离躺下身来,一只手撑了迎枕侧着身,广袖铺散在锦被之上,双眸中从前的阴沉郁色已不见,倒是多了些揶揄之色,面容疏懒,贵气天成:
“这都要卸任了,能捞些自是捞些。”
李崇哭笑不得,转头看向张冲:
“督主的话你可听清了?”
张冲也笑了:
“奴才听清了,奴才这就去安排,保管让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重视督主生辰。”
宋离生辰这日,宋府可谓是宾客盈门,这日又适逢休沐,从上午起这门口的人便没有断过,早来的都是些末流小官,自是无需宋离亲自迎候,自有宋才招呼。
周书循是今年的新科探花,授六品官,难得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到宋府,他带着林成抱着寿礼,几乎是顶门拜会。
见到宋才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掩不住,还是宋才轻咳提醒,他这才收敛了些笑意,免得同僚觉得这位新科探花太过巴结权宦。
上午到的宾客都是些小官,宋离也并未起的太早,和每日一样缓了头晕,用了早膳,服了药这才换了今日过寿的吉服。
福宝又回到了宋离的屋子,对这里是丝毫不认生,抱着一个毛团在屋内的地毯上打滚,瞧着宋离从内室出来,立刻窜了过去,但是这一次却被宋离贴身的小厮拦了一下:
“福宝,不可抓坏了督主的吉服。”
福宝不干,睁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宋离喵呜喵呜地叫,两只肉乎乎的爪子还向前够着,宋离被它瞧的心软:
“放过来吧。”
福宝现在重了不少,再不是在牢里见到时那个瘦的可怜的小猫崽了,宋离有时抱着它都显吃力,他撑着桌案坐在一侧的圈椅中,这才由着福宝爬上他的膝头,他一伸手,那肉乎乎的小爪子就放在了他的手上,指甲被缩进去,爪垫软软乎乎的,粉嫩可爱。
宋离微微颠了颠:
“福宝乖,今日若是扯破了衣服可没有小鱼干给你吃了。”
那胖乎乎的橘猫似乎能听懂一样,歪着小脑袋看他,小爪垫在他的手心拍了拍,之后,圆滚滚的身子就依偎在了宋离的怀里,有时候连宋离都觉得他和福宝有些别样的缘分,他从前虽未养过猫,但是却觉得好像有时福宝能听懂他讲话一样,定是带着灵性的猫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周副总的爱很理智,他知道宋督主很可能走在他前头,他不会殉情,只会陪着他过好每一天,在他死后照顾他的家人。
哎,不过人有旦夕祸福,没准周副总先没呢
第78章 春猎(陛下的礼物)
宋离一场生辰宴办得是极尽铺张,宴席从厅堂一路摆到了园子中,身份贵重的在厅中,那些小官的桌子甚至都快到院门口了,酒过三巡那些坐在外间的这末流小官倒也有些三三两两议论出声的:
“你们瞧啊,平日里朝臣对直廷司颇多不削,但是你看看今日,宋离的生辰还不是来了大半个朝堂的人,连两位内阁的阁老都来了。”
“毕竟同朝为官,帖子都下了,怎好不来?”
身边一个年轻的官员听了这话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
“帖子?宋离的帖子不过只下到了六品,你们瞧瞧,那八品的不是也颠颠的过来了,还不是瞧着圣上对宋离还是多有眷顾?”
“魏大人醉了,来,用些醒酒茶。”
谁人心中都明朗这个道理,这朝中哪有什么真的是非黑白啊?还不是端的看陛下的态度?他们再是瞧不上宋离,只要陛下的恩宠在,就算宋离的督卫军被收了去,又如何?还不是照样高朋满座?
宴会摆了足足大半日,由以李崇的到来将这宴会推向高潮,陛下亲临,流水一样的赏赐抬进宋府,想来是有意安抚宋离了。
夜色四合,李崇只是坐着轿辇在宫门口绕了一圈,便换了便服从宋府的后门又进去了,宋离今日是寿星,又有重臣贺寿,难免是要喝些酒的,李崇回来的时候宋离刚刚换下了一身外袍,坐在内室软榻上,细瘦的脉腕搭在脉枕上由着顾亭请脉,他立刻快走了几步上前,眼中一紧:
“他怎么样?是不是喝酒身上不舒服了?”
顾亭收回了手:
“好在没有空腹饮酒,只是心脉被激的有些急促,一会儿我开些安神的汤药,早些休息就好。”
宋离瞧着去而复返的人笑了:
“还以为你今日回宫呢。”
李崇微微附身,手穿过他的腿弯便将人抱了起来,凑到他的脸颊上就来了一口:
“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怎么能回宫?”
“今日进来的几个箱子还不算生辰礼吗?”
“那是皇帝李崇送的,这是我送的。”
李崇将人放在榻上,像是献宝一样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锦袋,宋离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那袋子不大,他捏了一下,也不似是玉佩之类的东西,似乎还有些软,打开了锦袋,入目的小东西让他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这是...”
李崇哼了一声:
“不认识啊?”
宋离看着掌心那个和福宝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毛毡猫儿,心都软化了下来,这猫儿做的及其精巧,橘色的身子,白白的小爪子,还有那个用琉璃做的眼睛,惟妙惟肖,有些惊喜出声:
“这是你做的?”
“当然,我戳了半个月呢。”
“那这毛?”
李崇一点儿没犹豫地开口:
“福宝平时掉毛,梳下来的。”
宋离很是喜欢这个小东西,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我说怎么福宝最近掉毛都少了。”
张冲在一侧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心里却在默默吐槽,何止是少了?陛下要是再做废一个福宝就秃了。
承平七年五月,迎来了承平帝亲政以来的第一次春猎。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穿过神武门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看不到边际,九龙銮驾被禁军护卫在中央,除了文官坐轿以外,武官乃至朝臣家中参与此次春猎的嫡子皆要骑马,千乘万骑,气势非凡。
而原本列在朝中几位一品大员车架之后的那属于宋离的乌木色车架上此刻却并没有人,宋督主奉皇命入御辇伴架,而禁卫军统领魏礼就骑马跟在皇驾之后。
从皇城到猎场,可不比去城外,要在路上整整走上三天,算起来这还是李崇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坐着轿辇走这么远的路,只是半天下来他就坐烦了,宋离看着他一刻钟不到已经换了五六个姿势的样子,一边翻看这两年的盐务纪要一边开口打趣:
“陛下屁股底下长钉子了?”
下一秒他手中的书就被抽走了:
“我觉得腰酸背痛的,还有些恶心。”
宋离听了这话立刻抬头,仔细瞧了瞧李崇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是不是有些晕车架啊?我叫顾亭来给你看看。”
李崇摆了摆手,抬手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
“别了,这半路上叫太医进来不太好,没事儿,应该是就有些晕车。”
没理由啊,他连奥迪A6都不晕,到了这里晕马车?
宋离哪能见他这么忍着,抬起了车窗,后面侍驾的魏礼立刻打马上前:
“督主。”
“我有些头痛晕车架,你去找人叫太医拿些清凉缓神的精油来。”
魏礼看着宋离一贯不太好的脸色不疑有他,立刻唤了亲卫去找太医。
精油和药丸立刻被送了过来:
“来,你躺下,我给你揉揉额角,一会儿就好受了。”
车架中,李崇头枕在了宋离的腿上,享受美人的贴心服务,清凉的药油揉按在额角分外提神,这股子带些薄荷香的味道也冲散了刚才涌上来的呕意,宋离瞧他舒服的眯着眼睛笑了:
“这三日是难熬些,今日天气好,一会儿午后你也可以去骑马走一会儿,吹吹风会好受些。”
李崇点头:
“这走的可是真慢啊,也不远,竟然整整走三天。”
宋离笑了:
“天子出行重在威仪四方,总不能如急行军一样赶路。”
“你有急行军过吗?这马车若是走得快怕不是要散架了吧?”
宋离知晓他对这里的马车意见极大,沾了药油的手指在他的眉心上一点:
“自然,大梁由内官任监军,你就没发现北境如今没有监军的内官吗?”
李崇睁眼终于想起什么:
“所以你是北境军的监军?”
对啊,这四方军队都有监军,北境陈兵最多,也最重要,监军想来也是内廷中身份极高的人,这内廷宦官,还有谁的身份能高过宋离?
“可是你这么多年不是都在朝中吗?有时间去北境监军吗?”
“谁说我一直在朝中?若无战事从前我每年都有两个月的时间是在北境的,春时一个月,秋时一个月,巡查边军驻防,阵型演练,军备武器,药品储备,还有兵丁数量。”
李崇这才想起来宋离确实和阎毅谦的关系颇为熟识,他从前还以为是同在朝中,现在看来,这两人确实打交道的时间很长:
“都说边境将领最是讨厌朝廷派去的督军,但是我看你和阎毅谦的关系倒是还好。”
毕竟阎毅谦从一开始就知道宋离的身份,必然不会像很多人一样为着一个宦官的身份而看轻他。
宋离也想起在北境的日子,笑道:
“焰亲王治军极严,说起来每年在北境的两个月反而比在京城中还要清净自在些,我记得我刚去北境的时候小世子还小,不喜欢营中的大锅饭,时常偷溜出营去打些野味,焰亲王每每知道他躲了练兵都会罚他。
他就每次都将偷偷猎来的猎物放在我的院子里,到了晚上再来取来烤,那时我的院子自是不会有兵将擅自进来,最后焰亲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了。”
李崇有些惊异地抬头,好笑开口:
“还有这事儿呢?阎安亭?也是,算起来他也才二十出头,那个时候也就十几岁,他还真是会找帮手,亏你也愿意给他遮掩。”
宋离却眉眼都带了笑意:
“我也想吃野味啊,能不给他遮掩一二吗?”
贪图口腹之欲,不爱吃大锅饭,这样有生气的宋离李崇倒是第一次见,想来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有中红蔓,北境旷野之地,阎毅谦也不是那等目光粗浅之人,那个时候在北境的宋离应当比在京中的时候放松很多吧。
“在京中倒是没听你提起过阎安亭,我还以为你们不熟呢。”
宋离手中捻着药油,也想起从前在北境时候那些事儿,微微叹道:
“那个时候他年纪小,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阎家教育子孙极严,十几岁便会放到北大营中随军历练,只是他毕竟是侯府世子,年纪小些倒是还好,待大了一些,自是不能和我这掌着督卫军的天子近臣走的太近。
遑论那时直廷司与内阁一贯争斗的紧,焰亲王府是皇室宗亲,又掌管北境十几万的兵马,一贯不涉朝廷争斗,慢慢的便来往的少了。”
李崇点了点头,他知道阎亲王府世代掌着北境兵权,为了皇帝放心,是不会和朝中重臣走的太近的,他的手一下下敲着曲起的膝盖:
“说起来阎安亭确实是个能堪大任的,年前安顿北郊灾民他便做的妥帖又周到。”
他手头上要是多一些这样的人就好了,两人正说着话外面魏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陛下,前面便到今日行营了。”
李崇这才从宋离的膝头坐起身来,抻了抻酸疼的手臂,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亮着,想起宋离说的那句他也喜欢吃野味儿,便推开了车窗:
“魏礼,行营周边可有能狩猎的地方?”
“回陛下,行营西侧有山,山中可以狩猎,只是那山中并不是皇家猎场,并未圈禁。”
李崇知道他说的意思,皇家猎场说是猎场,其实在皇帝带人进去狩猎之前那猎场早就已经被清理过了一番,凶猛不受控的野兽会被提前赶走,除此之外还会向猎场内投放好些便于狩猎的动物。
不然若是普通山林,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去,动物就算没有都被吓跑也不可能人人都有的猎,到时候空手而归朝廷体面何存?
李崇知道其实这春猎也是个面子工程,他抬眼看了看行营的方向,那远处的山峦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了,他微勾唇角:
“不是皇家猎场不是更好。”
皇驾歇脚的行营自是早有人安排好了,明黄色的大帐在最中间,皇帐四周的深蓝色大帐乃是一二品大员的行营,向外依次按着官阶顺延,李崇坐了一天的车总数是两脚着地了,他们已经入了山,三侧山林环绕,营帐的正前方有一条河,视野开阔通透。
李崇未曾直接进帐,这半年来他锻炼的多,身形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单薄,玄色龙袍,束袖带甲,与帐前负手而立倒是多了几分勃发的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