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天道君说, 陆续半垂眼眸安静听着, 偶尔应答几句。
寰天话里话外, 都意指闻风心术不正,陆续将来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并同方休一样, 表明若是陆续愿意,他可以带他脱身。
陆续心中不耐, 嘴角微扬:“我清楚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劳寰天道君费心。”
清越朗音冷笑:“你才和闻风认识多久。他阴险狡诈, 满嘴胡言, 对你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你最好一句都别听。”
陆续暗自腹诽, 寰天道君和师尊相交多年, 一丘之貉, 谁也别说谁。
他清楚自己的选择,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也懒得同对方争辩。
穿过廊桥,是一片精心布置栽种的幽静树林。曲径幽深,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亭台隐于幽树之中,水声淙淙,别有一番意趣。
路上偶尔能晃眼见到零星几个人影,从穿着打扮上看,似是东令道君的亲随弟子,或者爱妾娈宠,以及伺候他们的侍从。
二人漫无目走入一条幽静小道,拐角处树影中有一凉亭,一男一女坐在亭中亲热相依偎,良辰美景互诉情衷。
这对鸳鸯显然没想到如此隐秘之所也会有人前来,感受到灵息后同时偏头看向来人。
四人目光相对,风吹长林发出沙沙声响,气氛有几分禁忌的尴尬。
女修怔愣一瞬后,朝寰天道君扬了扬嘴,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陆续对她有印象。她是东令道君的宠妾羽宵仙子,昨晚酒宴上和同为宠妾的几个修士围坐在东令道君身边。
并因为说自己敬佩寰天道君痴心情长,有幸得寰天道君受她敬的那杯酒。
而和她亲热相拥的男修,不知是何人——并非她的夫婿东令道君。
东令道君三妻四妾,将美貌修士当做物件狎玩,她自然不值得为他守身如玉。
打扰到别人私会,陆续朝对方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飞速转身大步离去。
离开这条小道,二人又走上另一条廊桥。
陆续好奇询问:“你认识她们?”
寰天道君漫不经心摇头:“以前曾在东令身边见过几次,知道东令宠妾中有这么一个人,并无别的来往。”
“另外一个是?”
“若没记错,应是东令的入室亲传。”
陆续没想到出来散个步,还能撞见东令道君的宠妾和他徒弟私会的场面。
心中畅快地暗骂一句:老畜生活该带绿帽。
九方宗主和东令道君这样的好色之徒,就该满头青青草原。
寰天道君忽然扬起嘴角:“你没看出来,她方才看我们的眼神?”
陆续一脸疑惑:“怎么?”
羽宵仙子最初乍然一惊,在看到来人是寰天道君后,瞬时放下心来。
看她的表情,显然并不担心自己的私情被他撞破,似是料定,他不会将她的事告诉东令。
“羽宵夫人信任你的人品?”
寰天道君叹笑:“她料定我不会说出去。因为在她眼中,我们也和她们一样。”
陆续脚步一顿,双眼微睁惊诧看向对方。
羽宵和人偷情,被他们二人看到。而她以己度人,误以为他和寰天道君也和她们一样,在花园里私会?!
难怪她一副心照不宣的怪异笑容,坚信寰天道君不会将她偷情的事情说出去。
寰天道君狂傲哼笑:“这样就更像了。”
陆续一怔,霎时被他按住手臂,不轻不重推到身后廊柱上。
寰天道君将人抵上柱子,清秀眉目暗光翻涌,目不转睛注视那张魂牵梦萦,三夜频梦的倾绝面容。
顷刻后,覆着一层薄茧的指尖温柔划过清艳眼梢下的一抹淡淡的倦色灰影。
朗音低沉,别有深意:“你精神不太好,这月以来,怕是没能好好休息过。”
“若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自嘲一笑。
若是他自己,想必同样日夜情迷于桃源仙境中,情难自禁地放纵劫掠,肆意欺凌。
精雕眉宇微微蹙起,心防高筑看向眼前之人。
二人静默对歭,过了半晌,寰天道君放开手,温柔又无奈地一声叹气苦笑。
随后似如无事发生一般,扬了扬嘴,示意他们继续散步前行。
陆续神色冷漠,长腿大步旁若无人,径直走向水苑居所方向。
没走几步,脚尖又陡然停滞。
前方站着两个人影,侧身立在路边,低眉垂首朝寰天道君行礼。
两个蝉渐峰修士虽深埋着头,其中一人悄悄抬眼看向陆续,阴测目光深含怨怒,暗暗盯着他。
陆续还记得这人,熟悉的怨恨目光令他记忆犹新。
以前在连沧山秘境,一位元婴女修妒恨陆续,想给他难堪。绝尘道君因此杀了跟着她一同前来的门下所有弟子。
其中有一位女修,是这个修士的道侣。
深爱的道侣无辜被杀,他因此记恨上陆续。
没想到这人是东令道君门下。而他此时悄然看向陆续的目光,昭然表明他依旧怨恨陆续,仇恨并未因光阴的冲刷消退减淡,反而日积月累,在心中牢牢地生根发芽。
见他忽然停步,寰天道君好奇问道:“认识?”
陆续摇头:“不认识。”
说完迈开长腿,疏冷淡漠地从修士面前走过。
走到长廊尽头,拐入另一条小道,身后怨毒的目光消失,他才在心中长长缓过一口气。
被人误会和寰天道君私会偷情,又遭遇令人极度不适的仇视目光,再优美的风景此时也无心欣赏。
沿着来时路回到水苑居所,陆续将自己关在房里再不出去。
心力疲惫躺上床榻,百无聊奈,不知不觉间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浅眠中,身下忽然一阵疼痛,陆续瞬时惊醒,咬牙切齿低声怒道:“闻,凤!”
这头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风意气扬扬大笑不止,动作狠戾,又温柔轻吻烟霞微染的绝艳眼梢:“阿续,我想你了。”
“你一旦不在身边,我就开始想念。我想将你时时刻刻占据。”
陆续抄起软枕径直朝对方脸上扔去,又气又恼,又无可奈可。
湖上微风,情潮红涌,云雨从日暮到天明,浓情难歇。
陆续筋疲力尽不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喧哗人声将他吵醒。
朦朦胧胧醒来,那头驴还未停歇。
冷音沙哑问道:“外面怎么了?”
“不知道。”闻风恣意凌/虐着心中珍宝,对外事漠不关心。
屋外传来一阵谈笑,有一尊者亲自敲门:“绝尘,别只顾自己享乐。东令那儿出了点事,咱们看看去。”
俊美凤目闪过一丝阴光,恋恋不舍在仙境中释放灼烫,才悠懒支起身,穿戴整齐开了房门。
陆续被迫跟着一同出了房间。
房外观景台上,几位尊者都已从各自房里出来,就等着绝尘道君。
寰天道君抱臂而立,冷笑着看了他一眼。
尊者们如同结伴去看戏,兴致勃勃走向蝉渐峰主的居所。
陆续被闻风紧揽在怀,半垂眼眸默不作声跟着众人。
另有一位尊者的爱侣好奇询问:“究竟发生何事?”
“东令死了一个徒弟。”
“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急什么?”尊者无关痛痒笑道,“现在不就是去一看究竟吗。”
一众宾客饶有兴致来到大厅,见到这群狐朋狗友,东令道君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朝几位好友道:“让众位见笑了。”
他主动朝几人说明缘由。
今早天一亮,他的一个徒弟就被同门发现死在水苑花园内。
“你就直说,这个徒弟是你近日新欢。”一尊者暗昧笑道,“是不是你最近偏宠于她,引得你那群妻妾争风吃醋,心中嫉妒于是将她杀了?”
东令满不在乎一笑:“不无可能。我正命人将昨晚去过花园的人全部叫来问话,他们还没来,就把你们迎来了。”
“你们要有兴趣,不妨坐下和我一道审问。”
几个尊者的伴侣兴致盎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闻风本想同几位道友那样,将自己的道侣拉在腿上坐下,陆续毫无一点尊敬狠狠踩了他一脚,自己单独找了张椅子坐。
闻风轻笑不止,跟着他一同坐到角落。
寰天道君也走到这一角,坐在陆续另一边。
在世人眼中,寰天和绝尘是情同手足的生死之交,以往的聚会二人都坐在一处,众人早就习以为常。
很快,昨晚曾到过花园的修士被一一叫入房中审问。
大多都是东令道君的爱妾娈宠,和伺候他们的侍女随从。另有几个他的入室亲传。
妻妾们都说自己毫不知情,更不承认因为争风吃醋而杀人。
轮到一位亲传弟子时,陆续放在扶手上的五指蓦然一紧——又是那个憎恨他的修士。
蝉渐峰亲传朝师尊详细禀明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他昨晚在花园里轮值,遇见过几位散步的夫人,直至回到房中,都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师尊,弟子昨晚巡逻之时,水苑里一切正常。但昨日上午,我和小楼一同轮值,在花园里见到了……非同寻常的一幕。”
小楼就是那个死去的女修。
“见到了什么,快说来听听。”某位尊者的伴侣意兴盎然,迫不及待催促:“是不是你们见到的东西,导致她被人杀害?”
另有人附和:“你们撞见了什么秘密,她被灭口了?”
这话一出,看戏的尊者们好奇心起,就连东令道君也语气急切:“你们见到了什么?是否和她的死有关,说出来,为师自会判断。”
亲传弟子嘴唇几动,欲言又止。
一位尊者哈哈大笑:“东令,你这徒弟看来撞见了一桩惊天大秘密,怕惹祸上身,不敢说。”
他朝对方鄙夷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有人敢在本道面前杀人灭口?你放心大胆说,本道保你不死。”
尊者宠妾也笑:“你师妹正是因为看到这个秘密,被人灭口。你说了,我们把凶手找出来。你不说,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东令道君不耐烦道:“说吧,还磨蹭什么。”
亲传弟子在众位尊者面前,原本深埋着头。此时他半垂的目光倏然瞥向陆续。
陆续心中霎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这人要对付他!
修士朝众人道:“弟子昨日上午,和小楼在水苑巡逻。十一时三刻,途经花园回廊。”
时间地点都非常详尽。
“弟子和小楼在回廊口,看到了……”
他又开始支吾,尊者宠妾催促:“看到了什么?快说!”
陆续看到亲传弟子低垂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嘴角也不易察觉地勾出一抹阴笑:“弟子和小楼看到了寰天道君,和绝尘道君的道侣。”
没等众人回过神,他飞速道:“寰天道君和绝尘道君的道侣,在回廊中亲热拥抱,缠绵相吻。”
大厅内骤然死寂。目瞪口呆的表情凝固在了众人脸上。
这样一个石破惊天的秘密,别说这人不敢说,在场的元婴修士若是撞见,也得先思忖衡量,自己敢不敢说。
众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根本不敢让自己的目光擦到绝尘道君身上。
几声狂傲笑音打破死寂的沉闷。
寰天道君哈哈大笑,却什么话也没说。
众人满心震惊和好奇,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昨日几为尊者去蝉林赏花,寰天说自己宿醉未醒,没去。
绝尘的道侣也不在场。
他二人完全可能背着绝尘,在花园的幽深小径处私会缠绵。
“我和寰天道君昨日一同在花园内散步。”陆续神色淡然,强自镇定解释,“我们确实经过那处回廊,但只是散步,并无其他。”
“弟子的的确确见到他们缠绵拥抱,交颈相吻。”亲传弟子语气坚定,“他们就靠在回廊的第二根柱子上。”
连第二根柱子都说得这么清楚。
众人更是紧紧闭着嘴,半点声音都不敢泄露出来。
寰天道君依旧低声哼笑,并不出言澄清。
陆续皱眉看向闻风。俊雅凤目半垂,脸上喜怒难辨。
过了片刻,东令道君以手捂嘴,轻咳几声,将话题强行转移:“寰天怎么可能去对付一个小小金丹。”
尊者们都清楚,以他凶残狂傲的性格,和绝尘的道侣私下拨云撩雨不无可能,但不会怕人撞见,更不会因此杀人灭口。
他想要杀人,当场就出手,根本不会等到晚上偷偷摸摸再动手。
何况他的招式大家清楚,杀女修的不可能是他。
女修并非因为撞见寰天和绝尘的道侣偷欢而死。
——虽然这一幕,远比她自身的死更石破惊天。
东令又朝徒弟道:“若再无别的情况,你退下吧。”
亲传弟子答了一声“是”,迅速离开房中。
人一走,东令道君即刻开始审问下一个宠妾,迫不及待地要将方才的事情揭过。
他虽心中万分好奇,寰天和绝尘的道侣是否真有刁风弄月,但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他不敢多听多问,只能装作不知,待他二人离开蝉渐峰后自行解决。
其余尊者也默不敢言,都佯装无事。
询问完所有昨晚去过花园的人,所有人异口同声,都声称没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
水苑居是东令道君花费重金打造的私密园林,能进入此处的,只有他的妻妾,随从和亲传徒弟。
看来有人没说实话。
东令皱起了眉。这些都是他身边人,本不愿轻易动刑,但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说谎,看来得加点手段。
几位尊者的爱侣不敢提寰天和绝尘道侣之间的事,此时也转移话题,猜测起究竟是东令的哪一个爱妾娈宠,因为妒忌他近日新欢而杀人。
此时一个亲随突然进入大厅,朝东令道君小声说了几句。
他还未说完,又一个亲随慌慌张张跑入厅中。
这人应该是专门负责某件事务的弟子,东令一见他神色仓惶,急切询问:“怎么了?”
他朝几位道友致歉,让尊者们稍等片刻,领着亲随大步走入另外的房中。
没过一会,又黑着脸神色凝重地回到厅内。
一尊者好奇:“凶手找着了?”
东令沉吟片刻,正色道:“有件事,我本来打算过两日再告诉众位道友。”
在座的几位尊者皆是多年相识,立刻明白事情非比寻常,朝各自爱侣使眼色,叫他们出去。
陆续起身,打算和他们一同离去,身形刚动,手腕被人抓住。
闻风神色依旧清冷淡漠,喜怒难辨。他未开口,但意思明显,陆续留下,和他们一起听。
陆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着。
东令道君不敢多言。无论绝尘还是寰天,若他们宠爱陆续,到了床上枕头风一吹,这事同样会告诉他。要听便听吧。
“方才第一个弟子告诉我,所有地方找遍了,没找到羽宵和我另外一个徒弟。”
陆续昨日见到羽宵仙子和他那位徒弟在一起,她二人才是真正在僻静花园里幽会。
一尊者问:“你那新欢是她杀的?她杀人以后逃了?”
“十有八/九。”东令道君沉声道。
然此刻他已顾不上宠妾和徒弟暗通款曲之事,压低了几分声音:“此次请几位道友前来,其实另有要事相商。”
“不瞒各位,大约十日之前,我陪一位外宠逛街,在仙市上偶然看到一个筑基散修,在卖一件东西。你们可知,他卖的是何物。”
九方宗不远处有一大城,和所有修士居住的城镇一样,城里有一处修士们交易买卖的仙家市场。
有人不屑冷嗤:“蝼蚁们买卖的物品,至多玄阶。难不成你还看得上。”
东令正色道:“那个筑基,连他自己卖的什么都不清楚,也说不清那物的由来,只说依稀记得他见一凡人在卖。这东西上面有点灵气,那凡人不识,他就用几两银子买下,希望再卖给修士赚几个灵石。”
“说了半天,究竟何物?”
“龙筋。”
“龙筋有什么稀奇……什么?!”
尊者们大惊:“东令,你确定没弄错?!”
“我反复确认过,的的却却是一条上好的完整龙筋。”东令道君神色十分郑重,“看长度,应是苍梧派的那条黑蛟身上的。”
凡人不识货,将龙筋几两银子卖给一个筑基修士。
筑基修士同样不识货,将龙筋摆在地摊上贱卖。
仙市里熙来攘往的低阶修士也不识货,无人问津。
见多识广的东令道君,陪一个外宠逛街,偶然路过这个摊位,认出了这件绝世秘宝。
几位尊者惊讶讨论,龙筋怎么会落入凡人手里。但没人怀疑龙筋真假——东令不可能弄错。
陆续眉头微皱。这几个元婴修士不知,但他清楚,龙筋也应当在无涯魔君手上。
虽不知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事情必然不简单。
龙筋看似偶然被东令道君获得,说不定一切都是无涯的计划。
东令道君又道:“我请各位道友前来,原本打算过两日告诉你们此事。谁料……”
“羽宵和我那不孝徒弟不见了。龙筋也不见了。”
尊者们又一次大惊:“羽宵和你徒弟私奔,顺道盗走了龙筋?!”
“必是他二人私会,奸情被小楼撞破,于是杀人灭口。可小楼死了,这事必然查到他们头上,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盗走龙筋,逃离蝉渐峰。”
“那还等什么?”尊者道,“还不派人去追。”
一个枕边玩物和一个不孝徒弟,要不要抓回来清理门户另说。
龙筋被他们带走,必定得尽快追回。
“我四徒弟已经去追了。”东令眉头紧皱,“他传讯回来说,那二人躲入了篱落城中。”
几个尊者顿时沉默,大厅内冷烟缭绕,寂静无声。
陆续好奇,篱落城是什么地方,为何一听到这个地名,几个元婴都变了脸色。
可惜此时此刻,不方便询问。
绝尘道君神色清冷,由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寰天道君忽然哼笑着朝他解释:“以前你曾去过太清谷秘境,里面的无尽崖,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惊天大消息!
绝尘道君的道侣出轨寰天道君!
陆续: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柳长寄:不想澄清。第110章 篱落
陆续下颌微点, 无尽崖他当然记得。
当年他和一帮同门误入无尽崖,同里面的妖兽厮杀了三个晚上。
他的金丹还是在无尽崖里结的。
“无尽崖有两个特性,一会移动, 二是里面有特殊的天地法则, 灵气受限。无尽崖这样的秘境,并非只有太清谷有。九方宗的领地内也有一个。”
寰天道君朝他解释:“九方宗领地内的这个无尽崖,比太清谷里的要大上许多,移动速度也慢了不少, 移动轨迹几千年前就已经被人测算得清清楚楚。”
“数千年前,有修士为了修行方便,在里面建了一座临时据点。经过几千年的扩建, 由最初的几顶帐篷逐渐变成一座大城。这座城, 便是篱落。”
“最初建造篱落城的初衷, 是为了让进去历练的修士有个落脚之处。可到后来, 这座城成了炎天界里一个十分特殊的场所。”
清越嗓音笑问:“你猜猜, 现在篱落城是什么样的?”
陆续嘴角挂着疏冷淡笑:“各派犯了事的弟子, 都朝篱落城里跑?”
“没错。”寰天道君暧昧一笑, “穷凶极恶的不法之徒, 躲避仇家的丧家之犬,违反门规的不肖弟子, 浪迹天涯的亡命鸳鸯……所有无路可走的人,都可以逃入篱落城中。”
“那里是没有任何规则, 不受任何势力管辖的法外之地。”
“而且因为无尽崖里灵气受限, 修士境界受到压制。想要在里面抓人, 比在其他地方麻烦许多。”
元婴修士在炎天界内横行无忌, 然一旦踏入篱落城, 修为境界都会被消弱, 变得和寻常金丹修士无异,不比筑基和炼气境界的修士强多少。
羽宵仙子逃进篱落城,即便东令道君亲自前往捉拿,也并非易事。
难怪几位元婴尊者都变了脸色。没人想去篱落城里。
这时东令道君忽然道:“绝尘,寰天,我们几个是法修,门下弟子大多只擅法咒,进入灵气受限的篱落城,尤为吃亏。”
“你俩都是领悟了剑境的绝世剑修,即便修为受限,剑境仍在。你们可愿意踏入篱落城,将羽宵盗走的龙筋找回?”
寰天道君狂傲哼笑:“我无所谓,走一趟也无妨。你看闻风愿不愿去。”
绝尘道君漠然点了点头。
东令道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二人愿意亲自去一趟篱落城,必然能将羽宵抓到,找回龙筋。
“你们看,什么时候出发?”
寰天道君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我随时可以动身。”
他瞥了一眼绝尘。
“走吧。”绝尘道君起身,同样表示即刻就可出发。
东令喜出望外:“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陆续跟着他们从座位上站起,想问问自己是否该先回陵源。
但被污蔑和寰天道君暗通款曲一事还未有机会解释清楚。
闻风此时心情不悦,他不怎么敢说话。
本打算站着,等几位尊者先走,谁料闻风一直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显然让他也跟着一起去。
他不敢有异议,只能乖顺恭敬地跟着他。
东令道君疑虑地看了陆续一眼,想说篱落城里全是如狼似虎的亡命之徒。陆续这样的相貌一入城就会被许多人盯上,跟着去十分危险。
可绝尘和寰天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也不便再多言。
四人上了飞车,后面跟着一众御剑的金丹修士。队伍浩浩荡荡离开蝉渐峰,前往篱落城。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篱落城入口。
虚空中,一个巨大的平面裂隙横挂天幕,宛如一幅宏壮画布。画里有一座灯火黄昏的城池,烟霭纷纷,霁光浮瓦碧参差。
一入篱落城,各类法术法宝便只剩一二成威力,飞天遁地的道法也不能再施展。
众人先行落地,鱼贯而入。
炎天界尚还阳光明丽,秘境中的城镇已经灯火辉煌,月明星稀。
虽是没有任何仙家王朝的不法之地,篱落建城几千年之久,世代渊源甚至比许多仙家门派还长。城内的建筑和街道形态各异,有千年前的样式,也有异域风格,不一而足。
没有城门没有城墙,也没有守卫。任何人随时能入城,随时可离去。
一步入街道,陆续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有欢迎有排斥,有满不在乎也有不怀好意。
东令道君朝几人道:“我们就在城外围,找家酒楼坐着,让我门下弟子入城打听消息,看羽宵那贱人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群金丹修士脸色突变,神色犹豫,未敢直接领命。
一亲传弟子壮着胆道:“师尊,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分头行动,走不了几步恐怕就会遭到袭击。”
炎天界横行霸道的高阶修士,如今灵力受限,修为不足往日三成。
单打独斗,甚至比不上早就扎根在此的地痞流氓。
东令道君久在高位,凡事只需发号施令,自有门下修士将他的命令达成,少有亲力亲为的时候。
他恼道:“你们一起去打探不就行了?难道还要我带着你们,先找篱落城的地头蛇拜个山头?!”
亲传深埋着头,不敢答话。
城中有许多穷凶极恶之徒,他们这群人一入城就已经被人盯上。
若不谨慎行事,在前面巷口,说不定就会遇到包围,被人劫掠一空,甚至殒命。
羽宵夫人和他的嫡亲师兄,都非善类。别到时人没找到,还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折在这里。
这群弟子如此不中用,东令道君大为恼怒。
气急之下,他下意识释放灵压,却恍然惊觉他的灵压如同泄了气的青烟,慢腾腾升起,慢腾腾消散,幽弱的灵力根本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
他大惊:“限制灵气的禁制变强了?!”
本该还剩三成的灵压,如今一成不到,比外界的底层金丹都不如。
死寂的安宁持续了片刻,亲传才战战兢兢道:“启禀师尊,早在几百年前,城里的人就在天地禁制的基础上,又布下了隔绝灵气的法阵。”
再强大的仇家,也很难在城里将亡命的人捉拿。
东令道君神色羞恼,朝寰天和绝尘无奈叹气:“别说直接抓羽宵,连入城打探消息,也得二位亲自走一趟。”
寰天道君神态傲慢,扬嘴嗤笑:“走吧。”
陆续跟在绝尘道君身后,随着队伍一同沿着街道,从城郊走向城中。
城中道路纵横交错,某些大街宽阔平坦,某些小巷窄如羊肠,情势错综复杂。
要想在千百万修士的大城里,找出两个刻意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难怪羽宵有胆量私奔,还盗走龙筋。躲在篱落城里,纵使神仙也难找。
大街中段处,沿街有两座高墙大院,相邻的两道围墙夹出一条狭窄巷道。
陆续半垂眼眸,心神专注于默记城中道路,蓦然间手腕一紧,猝不及防被人拉入巷道。
还未回过神,已被抵靠在墙,狠重吻上。
清绝眼眸瞬时瞪大。
闻风俊美无俦的脸近在眼前,忘情地啃噬亲吻着他,掠夺着他的呼吸。
陆续灵台瞬时空白一片,四肢僵硬思绪全无。
过了很久,相依的唇齿才分隔出一点儿可以张嘴说话的距离。
“师……闻风,我和寰天道君只是散步……”
“东令的徒弟为何要故意诬陷?你们之前认识?”
陆续惊诧:“你早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闻风眉头微皱,清冷叹笑:“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