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高危/孽徒成了师门团宠—— by皆付笑谈
皆付笑谈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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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也在此处,秦时早有所料,并无任何惊讶。
却在下一刻看到薛松雨的时候,大吃一惊:“她是……你道侣?”
他从未听闻,陆续什么时候结了道侣。
陆续和薛松雨表情同时凝固。
他大概能想出,秦时如何得出如此跳跃的结论。
炎天界幅员辽阔,陆地层叠,仅他们所在的上层,就不止千万平方里。
修士们出身环境各不相同。有些地方的人并不太在意男女之别。有些地方却是思想古板,封建教条严格,十分看重男女大防。
他赤着上身,薛松雨帮他包扎伤口,就犯了某类人眼中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忌。
陆续并不觉得他和薛松雨之间有任何不妥,他们光明正大,并无任何越界之处,更无男女之情。但谁也不想突然之间多了个无中生有的道侣。
“不是!”二人否认的异口同声。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秦时心中升起,仿佛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可他根本不知那股莫名的胸闷气短从何而来。
“行了。”绝尘道君早知陆续的这个朋友,正色庄容将偏离的话头拉回正题。
“阿续,把绷带拆了,上药吧。”
陆续正想婉言谢绝:薛松雨刚给自己包扎好,委实不必再麻烦。
薛松雨却恭敬伸出双手,打算接药。
绝尘道君的药,和她给陆续上的,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飞将剑造成的伤口,普通伤药大半月都难以治愈。而道君所赠之药,必然生死肉骨,短短几日就可痊愈,且不留任何痕迹。
绝尘道君面色温和,话语中却似乎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意:“本座来给他上药,你先出去。”
薛松雨是问缘峰的内门修士,人微位卑。即便同陆续交好,也从未有幸靠近绝尘道君。
无论炎天传言中的绝尘道君如何心怀若谷,光风霁月,对寻常修士来说,都是高山仰止的存在。
绝尘道君的发号施令,她不敢有丝毫违背,也不觉有任何不妥。
薛松雨行礼告退,陆续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师尊的态度,和往日有着微妙的不同。
世人都说绝尘道君对他这个徒弟极为偏宠,放纵溺爱。他有时自己都觉得像是师尊的老来子。
师尊也时常语出惊人,说一些和清冷外表全然不符的逗弄调侃,把他惊得一愣一愣。
但此刻他第一次从师尊身上,感受到一股近乎不近人情的冷漠。
像是居高临下的神明,傲然睥睨着世间的一切,恣心随意掌管着万物的生杀予夺。
师尊的笑容依然如故,却又无端给人一种无比陌生的孤寒。
陆续一时有些晃神,忽觉身上乍然一凉,神游天外的思绪顿时回归灵台,被风一吹骤然清醒。
在他无知无觉走神的片刻,身上绷带已被法术剥离,如烟消云散般了无踪迹。
“乖乖坐好,别动。”绝尘道君的清雅嗓音又回复了往时温柔的笑意,刚才的冷漠似乎只是一场山风吹来的错觉。
沁凉的药膏抹上伤口,迅速抚灭了灼烧的痛感。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炽热的指尖温度。似乎比往常的温热更加炽烈——
明明是一双看上去宛如冷玉般苍凉的手。
薛松雨替他处理伤口时,用的是浸泡药水的纱布和棉花。
手法看似豪放粗犷,实则温柔得当,尽量将伤痛程度减少到最低,手指也并未触碰到他身上。
陆续不觉得有任何不适之处。
可师尊帮忙上药,却勾起一种难言的微妙感觉。
温热的指腹扫过肌肤,带来灼热触感。
分明只是正常涂抹伤口,却似有一种缠绵粘腻的流连,甚至热到有些发烫。
像是柔软羽毛故意在肌骨上轻佻撩拨,暧昧摩挲。
恍若轻柔爱抚的感觉让陆续略微不适。他一个铁血纯爷们,自然不会生出被人轻薄的羞赧,若是真有美人细腻光滑的指尖挑逗,不该是他占便宜?
可是此刻给他上药的是师尊。
是世人崇拜敬仰,他自己奉若神明的仙君。
他对师尊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仅是那一丝无意中被勾起的暧昧绮念,都是对谪仙大不敬的亵渎。
为了凝神静气,陆续挺直腰背,默默将所有浮思游念赶出脑海。
缱绻绮念骤然消失,不适的感觉全集中于僵直紧绷的肌骨和经脉。
绝尘道君上药的动作细致入微,上药的过程被拉得很长。
陆续如老僧入定一般,只顾挺直身板,静坐如松。
时间的流逝他无暇分心在意,但清楚知晓,这回肯定比刚才薛松雨包扎的时间要久。
久到他一动不动,僵直紧绷的腰背和肩颈甚至有些用力过猛的劳累疼痛。
其实严重的伤口,只有一剑刺穿腹部的前后两处。但即便微不足道的小伤,也被抹上千金难求的名贵伤药,陆续觉得委实有些浪费。
无怪乎他遭人嫉恨。
好不容易等到绝尘道君起身,陆续长长舒了一口气。
再这么绷直僵坐下去,全身经脉都快要堵塞。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用再缠绷带。
他微微舒展四肢,正欲将中衣穿上。
“可需为师代劳?”
绝尘道君嘴角微扬,眼角眉梢全是抑制不住的明净笑意。明明是轻佻浮薄的逗弄,由他口中说出,却没有一点暧昧绮昵的不端。
这或许就是端方雅正的君子气度。仿佛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正气浩荡。
可若是落在心思不纯的人眼里……会成一种致命的危险诱惑。
师尊语出惊人,每次都令他无所适从。
陆续忙不迭摇头,飞快拿起衣袍自己穿上,同时庆幸:幸好自己对师尊只有满心崇敬,并无半分不轨之心。
否则说不定会和师兄一样,因为天长日久的求而不得,心生恶念歹意,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想到秦时,陆续不由得微微一叹。
方才师兄破天荒地来探望他,似是为了师门的颜面。即便今日闹到这种田地,他二人仍要勉强维持酒边说剑,歌舞升平的兄友弟恭。
毕竟师尊心怀广阔,定然不喜看到他唯二的两个入室弟子水火不容。
师兄放低姿态朝他示好,就算虚情假意表面功夫,他也得强装笑脸,热情回应……
……嗯?
秦时怎么还在这里?
方才薛松雨离开,他不是也该一同离去?
师尊给自己上药时,他就在旁边一直看着?
感受到陆续的目光,眼睑半垂,若有所思的秦时也把眼光移到他脸上。
四目相对,双方都无话可说。
轻风吹过,熏炉中流出的淡白烟气在房中弥散,给朴素的竹屋缭绕上几分淡薄缥缈的仙气。屋外飞鸟不知是不是在争吵,叽叽喳喳鸣叫不休,一声比一声烦闹。
二人平静对视了片刻,似乎无声地达成一种默契,将今日的一切按下不提,装作无事发生。
日沉西峰,晚霞明,暮云重。
陆续从床榻上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肩胛关节发出几声轻微脆响,身体还有些疲惫,伤痛已经完全消失。
师尊和师兄离开后,陆续小睡一觉,睁眼已是傍晚。
屋内的血气早已散去,桌上放着还未拆开的王记糕点。
他随手打开食盒吃了两个,忽然灵机一动,又将剩下的用纸袋重新封好。单看包装,倒是看不出被人拆过。
今日他和秦时几乎撕破脸,但秦时又来送药示好,以维持这岌岌可危的同门之谊,在师尊面前上演一场虚情假意的兄友弟恭。
他也有此意,礼尚往来,也该回点什么。
乾元镇知名特产,王记糕点,价廉物美,送礼佳品。
拿着一盒未拆的,和一盒吃剩下又重新封好的,陆续哼着小曲出了门。
暮光下的尘风殿浮光闪耀,贵气逼人却又不觉浮华,或许因为主人的缘故,即便雕梁绣柱奢华无比,也自有一股庄重肃穆。
陆续将糕点切成小块,摆上银叉,置于案前。
高远出尘的仙君不沾俗食,对二徒弟送的东西却是来者不拒。
只是吃东西的习惯有些奇怪。
清瘦如竹的身姿端坐在椅子上,纹风不动。
陆续最初以为师尊不打算吃,又碍于礼节不好直言,只无声地视而不见。可每当自己拿起一块,师尊又眼含笑意看着他手中的食物。
清雅俊艳的笑容露着几分调笑,看得他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几次之后,他才明白对方的未言之意。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未到家——位高权重之人,哪会自己动手?都是饭来张口,等着他送到嘴边。
“今日和秦时斗剑,你实在太过莽撞,往后万不可如此。不过我已告诫过他,以后绝不会再寻你麻烦。”
绝尘道君温柔拂过爱徒手腕上的脉门:“过段时间,你结了金丹,就可使用为师的法宝,那时元婴修士也伤不了你。”
陆续口中称谢,内心喜忧参半。
他对自己的情况极有自知之明,空有师尊赠予的一大堆法宝,却因修为低下,无法使用。
作为乾天宗后台最硬的二世祖,废都废得特立独行。
师尊对他的好,他铭记于心,却因无以为报,很难心安理得地接受。
“过两日,为师要在乾元殿讲道,你……”
“弟子一定早到。”
“为师是想说,若是你不想露于人前,大可不去。”绝尘道君轻笑,“我开坛讲道,教导别人自然不会尽心,那些大宗课业,不去也罢。”
修士们私下对陆续的冷嘲热讽,绝尘道君不是不知。可即便是他,也无法堵住嫉妒怨恨背后的悠悠众口。
陆续自来到乾天宗,大多时间只在陵源峰内。他站在风口浪尖,不爱,也不想到处抛头露面。
陆续含含糊糊嗯了一声,没明确表示自己到底去还是不去。
“阿续,你若想说什么,直言便是。”绝尘道君在爱徒面前从来不摆架子,有时更是言辞放荡,语态近似撩拨,“你我之间不分彼此,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续微蹙着眉,心中万分疑惑,却还是不敢问出口。
初见之时,他一直认为绝尘道君天性温和,君子气度,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和善。
相处久了,见到的事情多了,才逐渐发觉师尊真如传言所说,对自己不仅是“溺爱”,更是“偏爱”。
他心中偶尔会浮现出一个疑惑:这种有别于旁人的极度偏爱究竟从何而起?
莫非真如传言所说,“他其实是绝尘道君流落在凡间的骨血”
……自己难道真是师尊的晚来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知道师尊生气,却不知师尊为何生气。
师尊:那叫吃醋。
陆续:秦时是个思想古板的老古董,封建余孽。
秦时:那是担心!
师尊&师兄:你和薛松雨什么关系。
陆续一脸懵:什么什么关系???
师尊:虽然知道,心中还是不爽。
陆续:师尊上药的手法好奇怪。一定是我想多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认错念经。
师尊:对着一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就很生气。
陆续:师尊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心头有点慌。
陆续:我穿了一本书,虽然是个原作里名字都没提的路人甲,但这个路人甲似乎有隐藏设定。
是绝尘道君的不能曝光的老来子???
师尊: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私生子?!
还有!我不老!!

他能猜出对方的意图。
今日之事远超意料,本只打算以指教剑法为名,稍稍教训一下这个师弟,没想到见了血,让对方大伤。这本非他所愿。
他想让事情就这么结束,对方似乎也有此打算。
既然大家心照不宣,此事就这么过了。
师弟是师父的心尖肉,他纵使心怀不满,也无从改变。
他再退一步,两人相安无事,似乎就是最好的结果。
“大师兄,在看什么呢?”夏志走进屋,见秦时正对着桌上的东西发呆,好奇一看,“哟!王记的糕点?”
他眼睛瞬时一亮,伸手便要拿。
秦时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拍开:“滚滚滚,谁允许你动了?”
“大师兄你又不吃。”夏志搓着泛红的手背,朝早已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兄介绍这东西每天有多少人排着队买,他多日不曾下山,已经很久没吃过。
秦时心中微微一动:“这东西……很难买?”
“排队的凡人太多,老板又不肯给我们修士行个方便。除了帮师姐们跑腿献殷勤,大家不愿自降身份,和凡人一起排队。”
夏志再次伸手,在大师兄的默许下顺了一个走。
秦时斜了对方一眼,自己也跟着拿起一个,一口咬下。
青团软糯的外皮夹着入口即化的香甜豆沙,嘴里四溢着一股甜而不腻的清香味道。
秦时脑子霎时浮现出一双藏着锋锐,像利剑一样幽光流转的双眼。
明月之下,千里冰封,世界一片了无生机的孤寂苍茫。
唯有一道剑影流华和鲜红血痕,将魂悸魄动的唯一颜色烙印在心上。
那张一直以来极不顺眼的脸,忽然之间也不再那么面目可憎。
他骤然想起,境界高深修士们结道侣,压根不在乎对方的修为和天赋。
自身实力强劲,身家丰厚,强堆出一个元婴不在话下。
大家爱带在身边的,似乎只有唯一一个标准:姿色。
他并不觉得师尊也是如此肤浅的人物,可此生所见的炎天修士,没有比陆续更为赏心悦目的。
带个倾世绝色在身边,目光微微一动,轻瞥一眼就能让自己心旷神怡,何乐而不为。
炎天不缺天赋过人的修士,师尊也不愁道统传承。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仿佛明白师尊为何会收陆续为徒。
秦时自认为想通了关窍,顿觉云开雾散,满目繁花似锦。
他之前觉得师尊偏爱一个天资平庸的徒弟,招致非议名声有损,有如墨点滴上名画,灰尘蒙蔽瑕光,是令他心意难平的一处污迹。
可此时想来,是他的眼界太过狭隘。
根骨平庸又如何,别说师尊,他都能把师弟堆灌成元婴,修为根本无足轻重。
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更不必理会。
他初入绝尘道君门下,同样遭人妒忌,少年时没少被同门恶语中伤。如今呢?谁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大放厥词?
这两年,是他着相了。
一旁夏志看着大师兄突然发呆,又突然奇怪微笑,心下不免疑惑:王记糕点好吃到这个地步?连大师兄都这么高兴?
洪亮的钟声伴随着第一道穿破层云的如柱天光,深沉地在连绵不绝的苍翠山峦中回荡。
朴质厚重的悠扬低鸣宣告着光阴,迎接新一天的来临。
宗门道场上人头涌动,摩肩接踵。即便天光刚亮,这里已经挤满了人,比镇上的早市还要喧哗热闹。
在修士多如星斗的乾天宗,也是极为罕见的景象。
大能修士开坛授业,无论内门外门,即便是挂名弟子,也可前来听讲。如此良机三五年也不一定遇得上一次。
绝尘道君这种倾世仙君的传经布道,即便已有师承的弟子,甚至一些已经出师的修士,都要前来听上一听。
为了抢到一个靠前的好位置,许多人昨夜就已来此等候。
陆续来到讲坛的时候,广场上人多到连落脚的位置都没有。
内堂只有高阶弟子能进,反而预留有一些空位。
薛松雨来的早,用陆续的铭牌先占了坐。他俩都是行事低调之人,选的座位也是后排不显眼的角落。
此刻距开坛还有一刻钟,相熟的修士们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得欢快。
陆续轻手轻脚走到座位上,尽量不惹人注意。
谁料刚一落座,一声尖酸怪气的语调骤然响起:“这不是陆续师弟吗?怎么,金尊玉贵的陆师弟,也和我们一样到讲堂听道?”
声音不大,却有如一根尖刺,狠狠戳破原本和乐融洽的气氛。
“陆续”这个名字太响亮,一时间,数百双眼睛齐刷刷聚向此处,紧紧盯着他,像钉子一般要将他盯出千疮百孔。
空气瞬间寂静,和门外人声鼎沸的广场形成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香炉中缓缓流出缥缈青烟,淡雅的香气此刻显得有些闷热而呛鼻。
眼前语气不善,故意挑衅的同门,陆续不认识。
对方修为已至金丹境界,穿着内门弟子的道袍,衣襟上用银丝绣着山海云纹,地位仅次于入室亲传。
陆续扯了扯嘴角,扬出一个敷衍的淡笑,接着偏过头,视若无物般不予理会。
乾天宗内看他不顺眼的人太多,他不打算把力气和眼神放在这些人身上。
讲堂中依旧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想看陆续的笑话。
有意挑衅的同门显然没打算就此作罢,继续讥嘲:“陆师弟身为绝尘道君的徒弟,却和我们这些内门一同挤讲堂,莫不是道君已经不愿单独指点?”
这话其实毫无道理。
师父开坛讲道,入室弟子和外人一同听讲,乃是常事。
在座的也有不少其他峰主长老的亲传弟子。
但“陆续修为低微,天赋平庸,没资格当绝尘道君的入室弟子”是同门最爱说的一句话。
“陆续不再受宠”则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若是哪天听闻“陆续被绝尘道君逐出师门”,恐怕能引得万众欢呼,弹冠相庆。
师尊对我好得很。陆续心中冷笑,仍是不打算理会对方。
毕竟他确实平平无奇,同门对他的评价,他没底气反驳。何况对方修为比他高。
旁边的薛松雨却看不下去,冷嗤道:“陆续和绝尘道君之间的事,与你何关?”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秦时:……
大师兄的误会可太大了。
夏志:糕点这么好吃?大师兄这么喜欢?

挑事的内门弟子双瞳微缩,高傲地打量了薛松雨一眼。
薛松雨和他同样都是乾天宗内门,但她衣服上没有高阶弟子的银纹刺绣,身份和修为都极为普通,远低于他。
他讥讽道:“这位问缘峰的师妹,你巴结讨好陆师弟,可得到过些什么好处?据说陆师弟口袋里灵石珍宝无数,他打赏过你什么?没亏待你吧?”
绝尘道君那样的大能们高坐云巅,寻常修士连他们的脚尖都碰不到。
年轻修士更爱奉承讨好自己能接触到的同辈——那些修为高超,或者出身名门世家的优秀同门。
陆续虽自入门以来就闲言碎语不断,大多只是私下议论。
即便和他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师兄秦时,从没给过他好脸色,时常在他面前冷嘲热讽,但说的话也没有这般尖锐露骨的刻薄。
这几句话已不是阴阳怪气的嘲讽,而近似于口无遮拦的辱骂。
若是当面骂他,他可以置若罔闻,当成狗吠。
可对方骂他的朋友,起因还是薛松雨帮他说话。
陆续扬起嘴角,从座位上站起,桀骜不驯地坐在了对方的桌沿上:“不知这位师兄姓甚名谁。”
这姿势痞气十足,倾世的容颜背着光,眼中寒芒在阴影里更显锋锐,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仿佛置身苍茫雪原,天寒地冻却无处可逃。
“李,李意。”被一双寒如霜刃的眼眸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意无端有些惊惶,方才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也瞬间矮了一截,想说的话也梗在咽喉,不复流利。
“李师兄,”陆续顺手拿起桌上一本书,在手中卷成圆柱,抵在李意下颌,强迫对方仰起脖子和自己对视。
“我不知你是哪峰哪脉,也无需知道,因为你不过一个内门。可你知道我,清楚我是绝尘道君的徒弟,也知道我口袋里灵石珍宝无数。”
“即便我现在资质不如你,修为境界也不如你,可几年以后呢?我可以靠丹药突破境界,我有师尊赠予的天阶法宝,可以在炎天界横行无忌。而你呢?”
他略微俯下头,在对方耳边冷笑:“你觉得,在我晋升元婴的时候,你会不会仍然还和现在一样,只是个内门的金丹修士?”
陆续自身资质平庸,但是他有靠山。
他并非自小出身在世家豪门,没有仗势欺人的习惯。
但在等级森严,强者为尊的修真界,面对修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修士,搬出师尊的名号借势压人,是他此刻唯一的手段。
并且在心中感叹一句:做一个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二世祖,感觉真好。
李意下巴被人狠力支着,脖子仰得有点疼。
可对方气势太强,他竟被阴寒冰冷的目光震慑,脊背生寒难以动弹。
况且对方说的,是他最为嫉妒和不甘的事实:纵然陆续天资没他好,道途却一片坦荡。
灵石,丹药,法宝,他拼尽全力也难以获得的东西,陆续却能轻而易举得到。
李意睁大了眼,瞠目结舌发不出声,一半是因为愤怒,一半是因为惊惧。
旁人也一样,仿佛瞬间看到孤月,荒原,寒霜,了无生机的冰冷和死寂。
艳阳高照的大厅倏然变成千里冰封的幽冥死地,阴森的寒气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似乎连心跳和血液都在刹那间冻结。
连轻微的呼吸声都骤然停止。
见对方不说话了,陆续也见好就收。
他刚把书卷从对方下颌旁移开,正准备放回原位,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几个身影,动作瞬时一顿,手臂就这么停在半空。
方才他欺压李意太过全神贯注,没注意到师尊来了。
狐假虎威招摇过市,老虎知道后,会把狐狸怎么样?
绝尘道君虚怀若谷,德厚流光,自己都从不仗着道行高深,以势压人。
而陆续这个废物徒弟,反而仗着师尊对自己的宠爱,大言不惭。
他恃势凌人,又给师尊的名声抹了黑。
陆续讪讪放下书本,一边尴尬地将其抚平,一边心虚偷瞄师尊脸色。
绝尘道君玉树临风,长身鹤立在门口,凤目弯出完美的弧度,笑意冲淡线条凌厉的疏冷。
似乎没有怫然不悦,却透着一些陆续看不透彻的情绪。
像是饶有兴致期盼一出好戏,唱曲的内容却不甚满意。
秦时在师尊傍边同他并肩而立,双臂环抱,俊朗的脸上依旧带着眉宇微蹙的不屑嗤嘲。
似乎因为陆续搬出师尊的名号仗势欺人,败坏了师门风气,眼中鄙薄之意比往日更为浓烈,甚至淬着几分锋锐杀气。
师尊另一边还站着一位神清骨秀,气势威严的俊逸修士。应是师尊的好友,另一峰的峰主。他嘴角微勾看着陆续,如同看戏似地漠然轻笑。
陆续当了一回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二世祖,过了一把高门纨绔的瘾。
往后乾天宗同门说起他,除了“修为低微,资质平庸”,恐怕还会多一条罪状:狗仗人势。
山风吹拂落花,也吹动尘风殿飞檐上的铜铃。
急促的韵律仿若陆续此刻的心跳,忐忑不安,砰砰作响。
清阳映天,光明影淡,瘦长身影立在微敞的大殿门前,进退两难。
上午的那场闹剧,止于绝尘道君到来之时。
因时辰已至,道君和几位尊者都未置一词。
开坛讲道正常进行,及至散课。
陆续回了陵源峰,刚刚坐下没多时,就被绝尘道君一道传音符召去尘风殿。
他在殿门口踌躇了半晌,思忖着等会见到师尊,该怎么解释。
他又一次犯了门规戒律,被当场抓包。
“在外面一直站着做什么呢?”绝尘道君的声音直接响于脑海。
尘风殿防御法阵的范围之内,一草一木的动静都在他掌控之中。陆续的举动早已被他看在眼里。
清雅声音仍如往常一般带着笑意,陆续“哦”了一声,抬步走入殿内。
绝尘道君端坐在八仙椅上,意态风流,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温润端重的谦谦君子气。
陆续极有眼色地给喝了一半的杯里添满水。
又快步走到师尊身后,在他的肩颈上揉捏推拿起来。
这道歉认错的态度,一看就十分诚恳。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我狗仗人势,败坏了师门的名声。
师尊:我就喜欢你用我的名号。
陆续:我坏了师尊名声,秦时十分生气,用眼刀都能杀死我。
秦时:我是在盯找你麻烦的人……
陆续:犯了错,师尊很生气,该怎么道歉,在线等挺急的。
师尊:缓缓答出一个 ?第009章 推拿
陆续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绝尘道君峻瘦的肩背。
毕竟是剑法高超的习武之人。即便看起来瘦削,也是精气健壮的体魄。师尊的体格比想象中还要强劲一些。
线条流畅的肌骨匀称有力,结实紧致到有些……僵硬?
修仙之人经脉畅通,应该不会出现伏案久坐,缺乏运动而出现的症状。
陆续刚起一点疑惑,绝尘道君似乎呼出一口绵长而略微沉重的气息:“需要为师解下衣衫吗?”
轻快的笑意像是缠绕着几分尾音上扬的撩拨,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又完全没有一点轻浮之气。
即便心中被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吓得波澜涌动,陆续仍旧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面色平静:“推拿无需褪衣,针灸刮痧才需要。”
他不是医修,师尊也不需要治疗。
绝尘道君轻笑一声:“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陆续一头雾水,又听见对方道:“今日之事……”
“弟子已经知错,往后绝不再犯。”他仗着师尊对自己的宠爱,狐假虎威败坏师门风气,又给师尊的名声抹了黑,万死难辞其咎。
“你哪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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