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高危/孽徒成了师门团宠—— by皆付笑谈
皆付笑谈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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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就见陆续反坐在椅子上,将下颌抵上椅背,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长剑。
莹白的剑刃上辉光流转,是柄绝世好剑。
只是剑上四散的寒意太盛,森然阴冷,让人脊背生寒,一眼便觉不祥。
“不知道,”陆续撇了撇嘴,“秦时送来的。”
他伸手捏起剑柄,仔细找了找,在剑身上看到镌刻的剑铭,古朴字体写着“无究”两字。
薛松雨脸色瞬间凝重:“秦时忍不下去,打算取你狗命了?!”
无缘无故送来一把剑,这是死亡威胁。
她默念了两遍“无究”,恍然大惊。
“这柄剑我听说过。它的品阶很高,却不像别的法宝那样,需要金丹修为才能驱动。”
“此特性引得修士竞相争抢,它的历代剑主也因此死于非命,无一善终。此剑在千年间积郁了许多怨气,是把有名的凶剑。”
清丽话音一落,屋中瞬间寂静,落针可闻。
秦时送来一柄筑基修士也可驱使的凶剑,仿佛在嘲笑这个修为低微的师弟,诅咒他和历任剑主一样,英年早逝。
用飞将神剑杀陆续,大材小用。这柄剑刚好适合。
陆续在一瞬间,脑里浮现出秦时阴森冷笑,手握这柄剑要杀他的模样。
薛松雨抿了抿嘴,担忧道:“你要不……将这件事告诉绝尘道君?”
陆续摇头,反问:“你和同门起了争执,会找师父告状?”
薛松雨沉默。必然是不能的。
被人欺负了,就哭着回家找大人告状?又不是三岁小孩。
同门之间有私仇,大都自行解决。遇事只会找师父说理,这种人她们都看不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是你,你怎么办?”
“嗯……”薛松雨撑着下巴,思忖片刻,瞥了一眼长剑旁边的小食,“在糕点里加点毒药,给他送过去,礼尚往来?”
不愧是山大王,这种相互威胁,以牙还牙的手段很有一套。
和陆续的想法不谋而合。
“就这样吧。”陆续叹了口气。
可惜这是修真界,不是凡界。普通毒药对修士没用。
秦时对他是实实在在的夺命威胁,他给对方送毒药,连恐吓都算不上。
秦时看着桌上的糕点,陷入沉思。
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情/艳绮丽的绝美梦境,连夏志是何时进来的都没发觉。
“王记糕点!”夏志突然伸出的手晃着了秦时的眼,将他神思拉回现实。
“还是限量供应的荷叶糕!”夏志拿起一块糕点,一口吞进嘴里,脸上溢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谁送来的。我昨日排了两个时辰的队,都没买到。”
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不慎将偷溜下山的事说漏了嘴,赶忙将嘴闭上,安心咀嚼,不再言语。
“谁准你拿了?”秦时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对方身上,他盯了这几块糕点大半晌,自己都没舍得吃。
前日凤鸣峰宴会上,他见陆续拔不出师尊的剑,心念蓦地一动,就想到送陆续一柄筑基期也能催动的宝剑。
查了几本典籍,正好就有一柄剑符合。
于是他花重金买下,送去给陆续。
东西刚送出不久,陆续就送来回礼。这是不是表示,他接受了自己的礼物?
“你方才说,这东西难买?”秦时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浓淡适宜的清甜瞬间在口中四溢,依稀带着梦境中诱人的甜美味道。
同样的话,他上回是不是也问过一次?
夏志砸吧着嘴,口齿不清地点头询问:“谁,运气这么好,能买到?”
“师弟送来的。”秦时嘴里吃着甜点,心中也泛起一丝甜意。
他突然间福至归灵,脱口而出:“他是不是对我……有意?”
夏志不明就里,只管奉承:“大师兄丰神俊逸,道行又高,咱们陵源的师弟师妹哪个对大师兄无意?就是乾天宗其他峰主门下,对大师兄心存爱慕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他还觉得没奉承到位,又继续道:“王记不给咱们修士通融,天王老子去了都得排队。别看荷叶糕价格不贵,不比那些丹药法宝好买。送您这个的人,定然耗费许多心力。”
为了再吃到一块,他煽情得更为用力:“一定是他对大师兄的情意天地可鉴,感动了上天,才有幸买到每日只有十几盒的……”
“谁允许你再拿了?”秦时啪的一声,拍掉夏志伸向美食的狗爪。
夏志无奈揉搓着红肿的手背,抬眼一瞥,却见秦时盯着剩下的糕点,有些出神。
俊朗的眼眸闪着他从未见过的熠熠辉光,宛若星辰倒映。微扬的嘴角挂着柔情蜜意的笑,似如春风送暖,夜雪初霁。
夏志心念乍然一震:大师兄春心动了?!这个别出心裁,送大师兄糕点的某位师弟,看来有戏。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陆续:秦时送来死亡威胁,诅咒我和历代剑主一样不得善终。
陆续:在糕点里下毒,以牙还牙。
秦时:???
秦时:师弟收了我送的剑,还送了回礼,他是不是……回应了我的心意?
只管吃&奉承的夏志:大师兄高富帅,人人爱!
陆续:???
3.陆续喝着读者老爷请的奶茶,脑补师尊有个白月光,打算继续当影帝。
ps 并没有下毒。两熊孩子嘴瓢说着玩而已。
中午12点,下午6点,还有二更,三更。

方休今日大概又无聊,早早就来侧峰找他。
说着“过来看看”, 天南地北聊了小半个时辰, 不知所云。
幸好没有纠缠不休,似是他自己还有什么事,到点就走了。
陆续走到深木林的时候,情况和往常不一样。
除了薛松雨, 还有三个问缘峰的女修,大声吵嚷着什么。
四个姑娘在一块争吵,若非天崩地裂的大事, 就是狗屁倒灶的欺/凌。
说是四个, 其实只有三人。
薛松雨是被无关卷入。
另外两个女修对着一个姑娘阴阳怪气, 冷嘲热讽。
薛松雨和两方都不熟, 无关痛痒地劝了几句, 没人听她的, 也就只有站在一旁看戏。
俩女修见来了陌生人, 不好再继续, 趾高气扬地离去。
被欺负的那一个,黯然无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 朝帮她说了几句好话的薛松雨行了一礼,也满心委屈地走了。
人走后, 薛松雨撇着嘴朝陆续摇了摇头, 以示无奈。
但这破事本身和她无关, 也不怎么在意。
几个女修争吵, 还是为着天璇法会的事。
乾天宗内许多弟子都想参加。人人都期盼着表现出众, 能得元婴尊者们青眼, 收为入室亲传,享有更多的丹药法宝。
被欺负的那名女修名叫徐婉,长得漂亮,修为尚可,是问缘峰去往天璇大会炙手可热的人选。
平日大家对她敬而远之,到了需要竞争的时刻,那些不待见她的同门,就抱团孤立她。
“问缘峰里都是这样,成群结党,利来利往。”薛松雨叹气。
她不喜趋炎附势,勾心斗角,因此极少和同门来往。
“陵源也是一样。”陆续抿嘴,“天下何处不江湖。”
他也是被孤立的那一个。习以为常,满不在乎。
有一个并肩而立,真心相对的朋友,已然足够。
二人将此事放下,开始了今日的修行。
到了下午,落霞满山,众鸟归巢时,陆续问:“大苦瓜今天没来,他给你说过吗?”
他们三人约好,于兴没来,也没打声招呼,必然是寰天峰内遇到什么事。
“他没给我说,”薛松雨摇头,“这两日都没见过他,我以为他给你说过。”
二人面面相觑。
薛松雨:“可能被人派出去跑腿了?”
于兴位卑人微,被同门呼来喝去,做些脏活累活也无法拒绝。
陆续点头:“寰天峰主一旦心血来潮,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他门下的弟子亦步亦趋,有样学样也不奇怪。”
他暗暗将柳长寄贬了一句,又和薛松雨闲谈片刻后,二人各自回山。
虽然嘴上说着:于兴那么大一人,又不会走丢,等办完事自己会回来。
到底还是有些在意,临睡前,他传讯给了于兴,询问近况。
等到睡觉,也没等来任何回应。
过了一晚,依旧如此。
无论是即使传讯,或是留言,对方都没有任何回音。
陆续心中起了疑虑,这事显而易见的不正常。
故意不回?有事耽搁?还是……出了什么事,无法回复讯息?
第一缕天光穿破云层,寒露还挂在树梢,陆续就去了深木林,将此事告知薛松雨。
“你在寰天峰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找人打听一下?”
薛松雨摇头。虽然她拜入乾天宗多年,除了问缘峰,别的山门里只零星认识几个女修。
“你呢?”话刚问出,她就意识到白问了。
陆续才来两年,而且深居简出,几乎不和同门来往。陵源峰内的同门他都不认识几个。
陆续无言以对。
——他只认识寰天峰的峰主。
“我去寰天峰打听一下。”
人微言轻的低阶修士,如同草芥蝼蚁。有时遇到危险,悄然无息死在某处,腐朽化作尘土,无人知晓。
但他和于兴相识一场,明知事有蹊跷,无法不闻不问。
“回来回来。”陆续刚踏出一步,薛松雨叫住他,“你在寰天道君那儿是挂了名的人,他知道你去了他的山头,故意刁难你,你怎么办?”
陆续沉默。想必他一踏入寰天峰,柳长寄就能知道。
要是那个不讲武德的疯批扣着他不放,羊入虎口,还真没处伸冤说理。
“还是我去吧。”薛松雨甩了甩辫子,“你回家等我。”
“回来回来。”陆续叫住他,“你打算怎么打听?”
薛松雨疑惑:“怎么打听?路上遇到寰天峰弟子,就问他认不认识于兴。”
没有熟人,只能在路上遇人就问了呗。
陆续眉头微微一皱:“我觉得不太妥。事有蹊跷,我们不知情况,不要贸然妄动。”
他和大苦瓜相识,源于李意。隔天李意死了,恐和魔修有关。
现在联系不上大苦瓜,不知是否和李意的死有关,但一切小心为上。
“你这样,”他在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拿出一块玉坠,又用小刀在玉坠上刻了于兴的名字。
“你拿着这个去寰天峰,就说在路上捡到,问他们知不知道失主在哪。别说你和他认识。”
“行。”薛松雨拿过吊坠,在手上掂了掂,摇着辫子走了。
陆续回到小竹院,等着薛松雨的消息。
约莫一个时辰后,薛松雨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如何?”陆续给人倒水,又给人摇扇。
薛松雨一口喝下一杯水,缓过气,神色仍然凝重深沉。
“那个于兴,到底什么底细?”
陆续一听,就知问题非同小可。
他和大苦瓜萍水相逢,没认识几天。平心而论,他只知其表,觉着大苦瓜人不像是坏人,可以结交。
至于其他,他并不清楚。
薛松雨拍了拍领口,叹道:“幸好我照你说方法问,没让人知道我认识他。”
“出大事了。”
陆续心中一凛,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于兴被关了起来。罪名为勾结魔修。”
薛松雨详细讲述了她打听到的经过。
两天前,寰天道君忽然下令,怀疑门内修士有人修习魔门功法,吩咐全峰弟子彻查一遍。
他漫不经心,随口一声命令,弟子们就将山头翻了个遍。
陆续心中微震:“在大苦瓜那儿,找到了魔门功法?”
他将乾天宗有魔修混入的事情告诉过师尊,师尊说会知会寰天道君一声。
师尊留了心,他一句话,寰天道君真吩咐人去查了。
薛松雨点头:“据说在于兴的房间里找到的。”
她皱眉看了眼陆续:“你和他认识的时候,他正被李意追杀。隔天李意就因为走火入魔死了。虽然据于兴说,他和李意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被追杀,但是……”
“但是,在大苦瓜的房间里找到了魔门功法。寰天峰的人怀疑,大苦瓜没说实话。”陆续思忖片刻,心中了然。
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难免会认为:要么是大苦瓜和李意一同修习魔功,二人出了点什么问题,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要么……大苦瓜偷偷修习魔功,被李意察觉,以至惹来杀身之祸。
无论哪种情况,大苦瓜房中被搜出魔门功法,证据确凿,必然被抓起来审问。
……难怪联系不上。
“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坏人,”薛松雨皱了皱眉,“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
何况他们才认识几天,根本不知对方底细。
“这事你别管了。”陆续朝她抿了抿嘴,“修习魔门功法不是小事,若是让人知道你认识他,万一牵连到你身上,恐惹麻烦。”
薛松雨点头,随即一愣:“你打算管这件事?”
“我能管什么事?”陆续嘴角微翘,露出一个近似自嘲的笑,“咱们这种修为,哪儿说得上话。”
薛松雨盯了他片刻,才略为放松地叹口气:“你心里有数就行。”
“这件事寰天峰的人并未封口,很快就会传开。不知别的峰主会不会也跟着下令彻查。这段时间,最好安分一点。”
陆续表情浮夸,惊奇道:“我什么时候不安分?”
薛松雨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二人心情都有些沉闷,相互嘱咐了几句,薛松雨便告辞离开。
房门一关,陆续彷如精心计算的完美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那日师尊开坛讲道,李意挑衅于他,他由此和对方相识,并且,结下仇怨。
没过两天,他在路上偶遇于兴被人追杀,杀他的正是李意。
他和于兴两人,从李意身上察觉到了魔气。
当夜,李意死了。死因看上去,像是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但并未在他身上查探到魔气。
第二日,他被叫去寰天峰,帮于兴作证。证明于兴和李意并未发生争斗,李意之死和于兴无关。
他怀疑觊觎师尊的星炎魔君已经隐藏身份,悄悄潜入乾天宗,李意之死说不定和魔君有关,因此将此事告知师尊。
——没说星炎魔君之名。只笼统地说“魔修”。
因为若非他事先知晓一点未来,此时的他不可能知道星炎魔君。更不可能知晓魔君已经潜入乾天宗。
师尊将李意身上有魔气的事告知寰天道君。
寰天道君吩咐弟子彻查,竟然真找到有人修习魔功的证据。
而人赃并获之人,是于兴。
这么一想,他被大苦瓜叫去寰天峰作证,大苦瓜将他当成了棋子?!
被人利用,陆续本该愤怒,可他心平气和,沉静如渊。
只是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若大苦瓜表明看起来少根筋,实则是个心思深沉,善于伪装的人,会这么容易被人从房间里搜到魔门秘籍?
他应该亲自去问一问,听听于兴怎么说。
陆续撑着椅背,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随即出门,朝尘风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只出现在背景里的星炎魔君:本座什么时候才能出场?!

第030章 初现(三)
清风拂面, 红艳欲燃的花瓣漫天飞舞,衬得身姿飘逸白衣青年耀若白日初照,明月舒光。
金黄的琉璃瓦顶在日光下闪耀着绚璨光辉, 亭台楼阁在缥缈水烟中若隐若现。
深红飞檐勾连着碧空苍山, 屋檐下的青色铜铃脆声清悦。
有仙宫的庄严肃穆,也有十丈软红尘的烟火意趣。
陆续端正站在大殿门口,还未来得及开口求见,已听到一声清雅笑音:“和为师客气什么, 进来。”
鲜红熠亮的殿门在吱呀轻响中缓缓打开。
陆续一路走到书房,绝尘道君坐在桌案边,停笔等待。
霞姿月韵的身影悠闲地靠在椅背上, 上挑的凤目威仪天成, 却在温雅的笑容中消散了所有高坐云巅的淡漠疏冷。
陆续抬手行礼, 嘴唇刚启, 话还未来得及出口, 对方抢先笑说:“阿续, 你今早说有事, 日暮再来尘风殿, 现在还不到午时。”
“可是半日不见,想念为师了?”
陆续:……
这种形同调戏的调侃, 他不知何言以对。
雅言笑音继续调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也是一个寒暑。若换我心为你心, 始知相忆深。”(* )
陆续心中扶额, 师尊刚看了什么情/爱话本吗?今日对他的逗弄, 言辞如此猛烈。
自从前几日得知了师尊对他好的缘由, 唏嘘归唏嘘, 心底的忐忑倒是安定下来。
一直解不出的谜题有了答案, 只觉神清气爽。
救命之恩,照顾之恩,一笔一划,所有账目他都清清楚楚记在心里,看得见摸得着。
他不在乎师尊怎么看他。
师尊把他当成某个人的替身,那是对方的事。他无法左右,更无须介怀。
他做事只尊崇自己的本心。
师尊对他有恩,他只为报恩。师尊的情殇爱恨,是和他全然无关的前尘旧事。
师尊的调笑,陆续置若罔闻。他若无其事走到对方身后,乖顺地揉捏劲瘦肩颈,并将自己的来意告知。
“师尊,”清润悦耳的嗓音沉缓地说出请求,“我想去寰天峰的牢狱。”
见于兴,问明真相。
“为师将魔修一事告知长寄后,便没再过问。这事为师都不知,”绝尘道君捏住爱徒的手,移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位置,“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陆续动作一顿。
“阿续,”绝尘平淡道,“寰天峰的事,与你无关。你可知牵涉到魔修,宗内会如何处置。”
“端看上位之人,想如何处置。”陆续精雕玉琢的清艳眉眼半垂着,温缓润音将本该讳莫如深的事实剖析得毫不留情。
“往大了说,勾结邪魔外道,丧尽天良,罪不容诛。”悦音染上一缕似有若无的嘲笑,“若是掌权者不想追究,就只是一时不慎,受人蒙蔽,面壁思过即可。”
绝尘道君轻笑:“你倒是看得透彻。寰天峰之事,长寄自会处理。我们陵源峰不应横加干涉。”
“师尊,我……”
“阿,续”绝尘道君温柔摩挲着肩上光洁如玉的五指,“以你和长寄如今的关系,不宜再多往来。听话。”
陆续眼眸垂得更低,细密长睫在惊世的脸上投下淡淡阴霾:“……是。”
遒劲虬曲的古木在厚重的青石路上拉扯出张牙舞爪的阴影,冷烟幽缈的凉风中透着浓浓肃杀。
临风玉树的潇逸身影鹤立在寰天峰山口的大道前。
虽然绝尘道君不允许爱徒干涉别峰内务,陆续阳奉阴违也不是一两次。
他一离了尘风殿,便偷溜至寰天峰。
轮值的守卫弟子是个修为深厚的金丹高阶,许是平日颐指气使惯了,见来人只是一个筑基,连对方低垂的眉目都不屑去看清,鼻孔朝天矫首昂视嗤道:“峰主权高位重,岂是随便来个人想见就见?”
他一脸不耐,赶狗似的地朝陆续摆手:“哪儿来哪儿去,别耽误我时间。”
又对另一值守的同门嘲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筑基也敢跑来求见峰主,把我们寰天峰当成什么地方。”
同门耐性稍好一些,语气没那么冲:“峰主贵人事忙,这位师弟请回吧。”
若不是有事相求,你们那疯批峰主八抬大轿请老子来,老子都不来。陆续心中暗骂。
可他有求于人,也深知强者为尊的炎天界,弱者只能遭人白眼,只得好声好气:“在下确有要事求见峰主,还望师兄帮忙通传,就说陵源峰陆……”
“陆师弟,”他名字还没报完,眼前骤然出现一个人影,那身贵气逼人的服饰,一望便知应是地位超凡的殿前弟子。
“峰主有请。”
果然以寰天道君的灵能感知,他一入寰天峰就能知道。
陆续跟在接引的师兄身后,昂首大步朝辰宿殿走去。
守卫弟子惊的魂不附体,呆若木鸡。过了半天回过神,擦着额头冷汗:“他是什么人?!”
耐性稍好的同门在陆续昂首时瞥见了他的侧颜,心中有惊艳,更有惊吓。
“他说他是陵源峰陆……”
陵源峰陆续,乾天宗内大名鼎鼎,无人不晓的漂亮摆设。
带路的师兄将陆续领到辰宿殿前,客气道:“陆师弟请进,峰主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上一次来辰宿殿,秦时带的路,师尊也在,殿内都是熟面孔,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独自前来,又有求于人,和寰天道君的关系也十分微妙,言行举止更为谨慎。
陆续垂首朝寰天道君行礼:“参见峰主。”
寰天支着长腿,大刀金马斜倚在靠背上,本是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听到如此生疏恭敬,宛如陌生人的语气,顿时一怔。
“想通了,来拜本座为师了?”片刻后他挑了挑眉,哼笑道,“不必如此拘谨。本座说过,不会亏待你,像往常那样即可。”
清音依旧恭敬疏离:“弟子今日前来,有一事想求峰主。”
恭顺却疏远的态度令寰天心中蓦地一悸,他压下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畅快,沉声道:“说来听听。”
陆续将来意告知对方:“弟子想见一见于兴。”
“我当是什么事,”寰天道君漠不经心一笑,“你想去就去。”
他传音唤了殿前随从,又问:“你和他关系不错?”
陆续点头,未答。
殿前弟子得了峰主令,领着人前往寰天峰寒狱。
陆续本以为寰天道君不会轻易应允,甚至提些要求刁难他,没想到这么痛快就答应。
他跟着领路弟子穿过一条因为树木过于繁茂,阳光透不过来,寒烟氤氲,潮湿阴冷的石道,来到一座阵法层叠,防卫森严的石楼。
沿着长满青苔,阴暗湿冷的石阶往下走了两层,领路修士停在一道设有严密阵法的石门前。
领路修士对陆续的态度很是客气,俨然将他当成贵客:“那名弟子就关押在里面,陆师弟请自便。”
陆续抬手说了声“多谢”,举步踏入石门内的走道。
寒狱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充斥着潮湿发霉的阴冷气味。
厚重的石墙上有暗红色的阵纹缓缓流淌,一股无形的威压彷如千年寒潭的冻水,无孔不入地渗入四肢百骸,冷得人心惊肉跳。
走道两边由石墙隔出一间间牢房,大多是空的。斑驳石壁上到处是大片黑褐色痕迹,像是经年沉积的残血。
其中一间牢房内,蜷曲着一道黑色人影。
人影瑟瑟蜷缩在角落处,全身都透着孤苦。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头,在看清陆续时,茫然无措的双眼瞬间闪出亮光,紧跟着,滑出几滴感激涕零的泪。
于兴原本脸圆微胖,长的一副喜庆模样。
然而此刻他颧骨微微凹陷,眉头在绝望的灰败愁容上缠出解不开的死结。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牢门口,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发出呜呜的哽咽。
陆续叹了口气。他本打算厉言正色质问对方,是否修魔,是否利用了他,此刻却一眼心软。
“说吧,”他温声叹道,“怎么回事。”
于兴呜咽着抽泣了两下,沙哑的声音发着抖:“大,大哥,我……我不知道啊。”
“谁是你大哥。”陆续哑然失笑,“别害怕,慢慢说。”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兴用脏污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断断续续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三天前,峰主一声令下,要搜查门下弟子的私物。
于兴只当是例行检查,本没当回事。
谁知,两位负责搜查的师兄,从他的书架上,搜出一本魔门功法。
他当时就懵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书架上混入了这么一本书。
可惜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陆续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趁你没注意,在你书堆里放入一本魔门功法,栽赃陷害?”
于兴点头。
他不是爱看书的人。很多书放在架子上,只当房间里的点缀,什么时候多了一本,少了一本,自己都搞不清楚。
“你是不是得罪过哪个同门?他有意报复?”
于兴摇头:“我,我没印象。”
他不觉得自己和谁结了仇。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谁……他也不知道啊。
陆续仔细审视他一眼,声音加重了几分:“那晚你被李意追杀,是真的不明缘由,还是,隐瞒了什么?”
“李师兄修为高,压根不屑和我们这种人来往。我来寰天峰这么些年,也没多少机会和那些境界高深的师兄们说上话。”
于兴再次抽泣:“那日我一个人在树林里练剑,他突然就要提剑杀我,我打不过,只能跑。幸好遇上大哥救了我一命,否则我定然血溅当场……”
“行了,”陆续叹气打断对方,于兴的话意一上来,就烦得他头疼。
清艳的双眸微微眯起,谨慎细致地又将眼前囚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半晌过后,他温声安慰道:“你再坚持几天,我尽量想办法,帮你洗清罪名。”
于兴耷拉在一处的八字眉和眼角骤然一扬,眼里闪过激动和喜悦,可惜不到一息时间,又愁眉苦脸,陷入绝望。
“峰主根本不会在乎我们这些低阶弟子。我怕是只能一辈子待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腐朽成一堆白骨,血肉为地牢的法阵提供养分,连魂魄也被困于此,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若真如此,我想办法给你个痛快。”陆续无奈安慰。
他本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可惜被法阵阻扰,只得起身:“好好保重,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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