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子在教室角落占了位置,翘着二郎腿,见虞寻进来,刚想招呼他过来一块儿坐着写。
但招呼声还没来得及打,就见他虞哥被云词一把拽了过去,两个人在前排角落一块儿坐下了。
“……?”
流子刚要站起来,他边上的空位坐了个熟悉的人。
李言解释:“我也不想坐这,没空位了。”
李言又说,“你干嘛?别去打扰他们两个比赛写检讨了。”
流子又坐下了:“操,他俩在比赛写检讨?”
李言:“那不然他俩还能干什么,刚才在办公室都因为字数少没面子了。”
“……”
也有道理。
写检讨,谁写得快也是一种实力。
流子打算先暗中观察,按兵不动。
然后他一扭头,发现李言已经照着百度抄上了:“……不是不能抄?”
李言抄得飞快:“这次这么多人,我不信他会查,我当一把赌狗。”
闻言,流子打开手机,默默加入赌狗行列。
浑然不知后排发生了什么的云词拽着人坐在前排角落,他进门的时候跟在虞寻身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比脑子快一步,已经拽着人手腕,拉着他坐下了。
“……”虞寻垂下眼,去看两人藏在课桌椅下面的手,“?”
虞寻手腕温度很烫,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掌心在升温。
他掌心圈住的腕骨硬得硌人。
云词松开手:“刚才人太多。”
虞寻“嗯”了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云词:“叫你你也听不见。”
虞寻却说:“不会,你的声音我不会听不见。”
虞寻话音落下,云词心跟着跳了一下。
“所以叫我干什么。”虞寻又问。
“……”
从昨晚开始,云词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直在失衡。
在满目“星光”里,胸腔中的心跳声一度盖过阳台外面,所有人的喊叫声。
他捏着笔的手紧了一点,对于虞寻的这句问句,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闷声抬起手,从虞寻面前那叠白纸里抽出来一半。
“刚才在办公室里说了,”他在第一张纸上最上方写下‘虞寻’两个字,“我检讨字数太少。”
他又顿了下,“没面子。”
云词音色是惯有的冷淡,藏匿住了其他情绪。
虞寻:“所以你在帮我写么。”
云词:“是没面子。”
虞寻非要紧追着问:“没面子,你写我名字?”
云词:“……”
云词没再说话,实在说不出口“对我就是想帮你写检讨”,以前的话他会直接说一句“闭嘴”,但是现在却不想对着虞寻说这句。
虞寻也没再多说,他只是伸手又从云词那抽回来一张:“一人四张,也给我点面子。”
最后两人各写四千。
云词对着给虞寻写的两千字,迟迟没有落笔。
刚写下的“虞寻”两个字挂在纸上。
他盯着下面的空白部分,脑子不知怎么的,短路了一样。
他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心跳从昨晚开始会变得很快。
一月一号,南大载入史册的一天,几乎一半大一男生都在教学楼写检讨。有人写得慢,还把食堂的饭带过来吃,边吃别写。
云词最后和虞寻两个人写了一个上午,临近下午,虞寻匆匆交了稿,也没回寝室,和流子去了校外店里。
云词回到寝室,对着书莫名一个字读不进去。
他翻两页法典,然后就抬眼,看下铺的位置,又看阳台。
心烦意乱之际,他看见自己上铺的床位——简易收纳架上,红色的纸玫瑰和其他几样日用品摆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显眼。
其他人的蓝色玫瑰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罗四方他们五大三粗的,经常随手扔东西,只有刘声还留着,这个人比较文艺,所以他把蓝色玫瑰搁在自己的琴包上。
云词看了会儿。
居然开始想这玩意儿一直放在上面是不是会落灰。
然后他踩着梯子,上去把那朵纸玫瑰拿了下来。
拿下来之后,又他收进书柜里。
结果坐回书桌前没几分钟,他又蹭地站了起来。
书柜里,可能也会被书压着。
“词哥,”罗四方摘下耳机,见他爬上爬下,又在书柜里翻来翻去的,不解地问他,“你干什么呢,找东西吗?”
“……”
云词没找到合适的存放位置,已经坐回书桌前了。
他面无表情,一只手垂下,把纸玫瑰藏在书桌底下:“嗯,找东西。”
罗四方:“找什么,要帮忙吗?”
云词冷声提醒:“你游戏开了。”
罗四方急忙戴上耳机,全身心投入战斗,没再多问一句。
云词这才松口气,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又为什么要紧张。
他又翻了几页法典,最后干脆把书合上。
拿出手机,鬼使神差打开淘宝,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搜索关键字:“储物盒”。
“存放礼物的盒子”。
“盒子,精致。”
一连换了几个搜索词条。
页面几次刷新,甚至刷到了一个很眼熟的盒子——有点花哨,虞寻同款,他拿来放药的那个。
云词猛地惊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纸玫瑰最后还是放回了床头,原来的位置。
动来动去的,显得太刻意了。
傍晚,罗四方提议:“假期最后一天,要不晚上我们出去转转?毕竟大家都没回家过节,还剩几个小时,就当过节了。”
王壮懒癌犯了:“今天这节日过得还不够惊心动魄吗——我检讨写了大半天,上回写检讨还是在高中,谁能想到上大学了还能写上检讨。”
彭意远:“不过晚上整这么一出真的挺热闹的,好像还有人拍视频发网上了。”
云词没说什么,他对散步没兴趣。
他正随手刷着手机,隔几分钟就刷一次。
刷的是微信。
更准确地说,是微信里的某个聊天框。
但是黑色头像大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不是说报备么。
……就这么忙?
云词抿着唇,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介意某人今天出门大半天不报备。
罗四方提议完,征求大家意见,征求了一轮最后到云词这,问他:“你呢词哥。”他说完,发现云词一直在刷手机,这种刷手机的频率,他只能联想到一种可能,“你在打游戏?开心消消乐?”
“……”
云词反手熄了屏:“嗯。”
罗四方:“第几关了?”
云词淡淡地:“二百五。”
罗四方对一切游戏都感兴趣,包括消消乐:“……那还挺高的,你经常玩?”
云词:“偶尔。”
罗四方:“喔,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散步去——”
云词正要说“不去”。
罗四方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去东门那边找虞哥。”
安静片刻。
云词视线落在熄了屏的手机上,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也不是不能去散会儿步。”
学校里挂的装饰灯在晚上亮了起来,整条街比往常亮堂许多。寒风依旧在刮,云词走在最后,走到半路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凉凉的。
刘声问:“是不是下雪了。”
罗四方仰起头:“好像是……是下雪了!”
“但这雪花太小了,”王壮伸手去接,细微的雪花落在手上变成了很小的一滴水渍,“……估计过一会儿就没了吧。”
几人很快走到蛋糕店附近。
云词隔着条街就已经看见那块熟悉的牌子,透过蛋糕店那扇大玻璃窗,他看见流子在拖地,虞寻的身影站在货架旁。
“虞哥!元旦快乐!”罗四方第一个推开门进去。
他解释,“我们出来散步,串个门,顺便看看你。”
店里没什么人,他们进去之后一下把收银台前面的区域挤满了。
虞寻的视线穿过他们所有人,落在最后面。
云词最后一个进去,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进门之后站在靠着门的地方。
流子正好去储物间整理东西了,608寝室几个人聊了会儿。
王壮:“你店里生意怎么样?”
虞寻说:“不怎么样。”
王壮正要安慰,虞寻又说,“如果生意好的话,就不在这做了,睡不了觉。”
王壮:“…………”
真是意想不到,但想到这个人是他虞哥又顿时觉得意料之中的答案。
罗四方转移话题:“对了,我们来的时候还下雪了。”
虞寻声音闲散:“是吗。”
“……”
云词没有插话。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没来的时候突然想来,真进了店里,又忽然想走,情绪变得奇怪且多变。
过了会儿,他干脆推开门出去了,站在门外,试图让寒风把自己吹得更清醒一些。
几分钟后,身后的门传来“嘎吱”一声。
虞寻在他身侧站定:“怎么不进去。”
云词吐出两个字:“吹风。”
虞寻:“?”
云词又说:“穿多了,不行吗。”
虞寻说:“行,你说出来呼吸新鲜空气都行。”
云词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缩了下,指腹碰到手机边缘,想到下午刷了半天手机的事儿。
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扫了虞寻的手一眼。
手里是空的,没拿东西,刚才在货架上也没看见他拿手机。
是今天都没有玩手机,还是玩了手机但是不记得给自己发消息了。
操。他想这个干什么。
寒风似乎并没有把人吹得更清醒的作用。
他脑子里的念头更乱了。
虞寻跟着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然后问他:“看什么。”
云词别过眼,说:“没什么,你……”
你今天没带手机吗。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一句,“想问现在几点。”
“我没带手机。”
他说这句谎话的时候,由于心虚,把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攥得更紧了,他冷着脸,手指绷着继续说,“看了你好像也没带。”
虞寻“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没电关机了。”
“昨晚断电,又被抓去写检讨,没电很久了。”
“充电器也没拿,”虞寻说,“想着晚点回寝室再充,怎么?罗四方他们也没带吗。”
他也说不清。
只是得到了不是不给他发消息这个答案后,某个地方居然松了下。
“……”
云词说:“不知道,等会儿问他。”
关于手机的话题暂且翻过,之后两个人又安静地站了会儿,从吹风变成了看雪。
在雪落下来的时候,虞寻突然说:“给你变个魔术,刚学的,要不要看看。”
云词侧了下头,看见虞寻从口袋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虞寻又说:“伸手。”
在虞寻松开手的同时,一颗糖落进了他手里。
很小的一颗,应该是从柜台上的那一篮子糖里拿的,糖纸五彩斑斓。
这场初雪下得大了一点,几片白色雪花落在虞寻伸出来的手上。
云词怔怔地接过。
这场魔术最大的效果并不是变出了一颗糖,而是改变了他的心跳。
心跳忽然变快了,像昨晚一样。
云词接过那颗沾着初雪凉意的糖之后, 晚上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跨年夜那天晚上,宿舍楼的视频在网上传播。
连以前西高的老同学都转发视频来问他:这你们南大?这么有气氛。
云词随手回了几句,然后点开视频, 拍摄角度好像是他们对面楼, 太暗了所以导致画质不是很清晰, 镜头也一直在乱动,但是那片闪光灯汇成的‘星光’依旧亮得晃眼。
云词看了会儿, 点击了“保存视频”。
他对着手机屏幕,下铺的动静被无端放大。
熄了灯的寝室里,他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左耳是虞寻被子偶尔发出的声音, 右耳是虞寻很轻的呼吸声。
这个人每天就睡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云词想起来有时候虞寻下午或者傍晚翘班回来补觉, 他坐在书桌前刷题,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从书里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人睡觉的样子。
穿很少, 刚入学那会儿甚至因为天气原因,偶尔会把T恤都脱了睡。
这人没当面脱,但有时候睡着睡着, 被子会略微滑下去一点。
在男生寝室里,彼此生活之间没有一点隐私。
云词想到这里, 翻了个身。
他想虞寻不穿衣服睡觉干什么???
穿不穿关他什么事。
半晌,他告诉自己。
是当初这人太碍眼, 所以记住了。
云词睡不着, 人一旦睡不着就容易戳人聊会儿天, 于是云词给李言发了条消息:[睡没。]
李言夜猫子回复:[这才刚过十二点, 这么早, 我必然没有睡。]
yc:[早?]
李言:[凌晨三点前都算早。]
yc:[健康。]
李言:[但你怎么没睡???]
李言说着,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和虞寻的检讨最后谁先写完的?谁的速度更快?谁更有文采?有没有让高平阳给你们俩的检讨各自打个分什么的?你几分他几分?]
yc:[……]
云词在被子里敲字:[打什么分,我他妈有那么幼稚吗。]
敲完之后,这句话没发出去,被他删了。
因为他想起来,以前的他确实会为了和虞寻较劲干出这种事。
当初在西高,他有一次作文分数和虞寻同分,满分六十,他和虞寻是他们年级唯二的两个五十八分。
结果他在虞寻闲着没事又来他们班级后窗趴着,找他聊天时忽然问他:“你作文带没带。”
虞寻早有准备地,从校服口袋里抽出一叠复印纸,纸被叠成方块状,他拎在手里问:“要几张?”
“……”云词说,“就一篇作文,我要几张。”
虞寻:“那不好说,某人比我高三分的成绩单,当初打印了四十几份。”
“我也就印了三张,”虞寻把那叠方块抖开,“一张你留教室看,一张放家里,剩下一张带在身上。”
云词:“我,带在身上?”
虞寻:“嗯,方便随时欣赏。”
“……”
云词一把抽走他的作文复印纸,再把自己的作文从抽屉里找出来,带着两篇作文,冷着脸去敲语文老师办公室的门。
当时的高一语文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
云词把两张纸搁在语文老师面前:“老师,这两篇作文,虽然都是五十八分,但是您认为谁更胜一筹?”
语文老师端着保温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语文老师谨慎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个是很难具体去比较的……”
云词立刻把问题说得更具体:“文笔,结构,内容,从这三部分比。”
语文老师:“……”
现在想起来有点不堪回首。
云词略过这段往事,对着和李言的聊天框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重新敲下一行字: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突然心跳变得很快,算怎么回事。]
云词补充:[也不是想打架的那种快。]
李言:[……?]
李言就是再了解云词,也还是看不懂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啥玩意。]
云词也没指望他真能回复点什么。
他更多的,只是想找个聊天框自言自语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yc:[知道了]
yc:[是因为下雪。]
下雪了。
他激动。
毕竟是上大学以来,第一场雪。
云词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又设想出另一种可能。
yc:[或者没休息好]
yc:[心脏有问题,天太冷,心悸。]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言心说完全看不懂,但他都没怎么发言,怎么他表舅自己在对面疯狂自言自语了。什么又心动又下雪又心脏有问题的。
李言:[你朋友?]
李言心思在手游上,切出来回复,干脆直接已读乱回:[嗯,心脏不好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倒用不着。
云词找李言聊过之后,感觉自己平静了很多。
只是平静没持续多久,他从李言的聊天框里退出去,余光瞥见下面的黑色头像,然后鬼使神差地,手指在屏幕上触了下,点进了虞寻的朋友圈里。
虞寻的朋友圈里还是那几条内容,纸玫瑰教程,还有那封仅他可见的电子版情书。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对你这样的,很感兴趣。
云词不受控制地反复看了两遍,这回褪去烦躁后,另一些感受浮现出来,他在心跳开始加剧之前猛地摁下手机边上的开关键,熄了屏。
“……操,”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一定是太困了。”
熬夜。导致加速心跳。
正常现象。
次日,云词醒得很晚。
他睁开眼,发现时间离上课时间只剩十几分钟。罗四方他们都不在,估计提前去食堂了。
他穿上衣服,三两下从上铺翻下去,打算简单洗漱之后直接去教室。
他以为寝室没人,结果拉开虚掩着的浴室门,撞见正在洗漱的虞寻。
这人刚将脸打湿,听见声音头微侧了下,水流顺着脖颈往下,途径锁骨处,一路延伸流进衣领里。
他睫毛上也沾着水,睁开眼的时候神情有些困倦,但是过分绮丽的五官还是显得整个人很张扬:“……醒了?”
“刚准备叫你。”他随手把脸擦干说。
云词站在门口,一时间进退两难:“你好没有。”
虞寻:“好了。”
这人都弄好了,他再不进去显得很刻意。
于是云词走进去,从架子上取了牙刷,对着镜子准备刷牙,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脸:“……”
“……”他刷牙的手有点僵,“你不是好了。”
虞寻点点头:“是好了。”
云词含着牙膏,冷声:“那你还站这?”
虞寻把挂在脖颈间的毛巾拿下来,甚至还望前凑了下,让自己离镜子的距离更近了:“好了的意思是我洗漱完了,不影响你用水池,但我还得护个肤。”
“…………”
虞寻说的护肤也不是多正经的护肤,就是冬天干,随便往脸上胡乱抹点东西。
虞寻护肤的速度很慢。
可能是今天因为他在,所有尤其慢。
云词没忍住:“你擦个脸要擦多久。”
虞寻随口,不太正经地说:“看心情,可以擦很快也可以擦很久。”
“…………”
这句话很耳熟。
当初在医务室里,这人喝药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云词心说一时半会他是擦不好了,但他也不能直接把这人赶出去,于是两个人只能共用一面镜子。
他不自在地垂下眼,盯着水池刷完牙,然后胡乱洗了把脸,逃似地从寝室逃逃出去了。
yx:[就算不想跟我一起走,也不用走那么快。]
云词一边听课一边看微信消息。
他以前从来不干这种事,上课就是上课,什么要紧消息也得等到下了课再看。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
手机震动的时候,仿佛有某种感应似的,他划开了手机。
yc:[这我正常速度。]
yx:[哦,正常速度。]
下一秒,他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本书,他们这节课的教材,封面上教程的编写人员里甚至有他们任课老师的名字。
yx:[你正常速度就是书都落寝室没来得及拿?]
yc:[……]
yx:[我把书传过来]
yx:[你接一下]
云词看了眼隔壁班那几排人,确实看到他们在传东西,边传边窃窃私语:“传一下。”
“?给谁的。”
“给隔壁班班长。”
“……”
两个班头一次协力合作,直到他的书被人从教室的另一头传到他这。
云词接过,单手压着书,把手机搁在书本底下,一字一句地敲字:[昨晚预习过了。]
[用不着看书。]
[是我故意没带。]
“……”
云词发过去之后,对着这三行字自己都沉默了。
操,是不是有点刻意。
他最后退出微信,不再看虞寻的回复。
元旦之后,就进入紧锣密鼓的期末月,云词复习的地点从寝室转移到了自习室。虽然他平时把很多东西记得差不多了,但期末考要考的范围实在太大。
专业老师透露考试范围的时候说:“我们专业呢,要划的东西不多,大家放心,因为整本书全是考点,不用特意划,直接背就行。”
教室里遍地哀嚎。
云词把虞寻两个字从脑子里赶出去,靠自习室安静的氛围背了会儿,等到晚上饭点,自习室里陆陆续续开始有点动静,很多同学收拾东西去食堂吃饭。
他放下笔,抬手按了下颈侧,看了眼手机时间,顺便看到几条未读提示。
yx:[/图片]
yx:[/图片]
两张照片,一张镜头对外,拍的是店外的长街,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是店门口多了个摆件。
下一张照片拍的他自己,但没露脸,准确的说是拍的手——这人也在复习,手压着课本,手指骨节分明,指甲边缘剪得很整齐。
虞寻发完照片,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
于是过两三个小时,又发了一句。
yx:[在自习室?]
云词对着这四个字看了会儿,然后被某种不受控制的情绪驱使,他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还握着笔的另一只手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里,还拍到了书桌和自习室,很生活化的一张照片。
他拍完之后,在发出去的前一秒突然清醒了。
但已经来不及,自习室的网络太流畅,照片下一秒显示:发送成功。
于是聊天框里多了白色头像回复的一张照片。
yc:[/照片]。
这是他第一次回报备。
不是简单地回几个字,而是也拍了张照片以同样的方式告诉虞寻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他拍照干什么???
云词拿着手机,甚至觉得手里的手机变得无比烫手,想反手扔出去算了。
他大脑迟缓地运转了半分钟,才想起来微信消息两分钟内可以撤回,只要趁虞寻看见之前把照片撤回就行。
但他正要点“撤回”,发现聊天框最上方出现了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轰”地一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云词在自习室对着手机,整个人情绪状态比突然发现虞寻暗恋自己时还要混乱。
但是那行字显示了很久,断断续续地,最后归于平静。
虞寻最后什么话也没发,他对着云词突然回给他的照片,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生怕这是一场错觉,甚至不敢惊扰。
两个人隔着网络很默契地保持住了某种虚假的“平静”。
过了很久。
云词感觉自己僵住的手指渐渐能动了。
他木着脸,对着聊天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努力制造出了一点熟悉的火药味:[就你在复习?]
他如果能照镜子的话,会发现自己耳朵已经变得通红,但他看不见,只能感觉整个人好像都在烧,耳尖烧得发烫。
没想发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拍了这张照片。
但在最后一刻,他没想发过去。
所以是意外,会手足无措也是因为尴尬。
云词在心里给自己一通梳理之后,感觉好多了,于是又抿着唇继续打字,解释自己这张照片的用意,是用来宣战:
[期末考,第一肯定是我。]
作者有话说:
是谁心动了自己还不知道!!!!
聊天框里安静了一会儿。
云词第一次这么紧张地等对方回复, 直到黑色头像回过来一句:[第一是谁还不好说。]
虞寻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也没追究。
只是战火的硝烟味燃起来了。
云词哪怕心跳再快,脑海里也忍不住浮现出一句话:他和虞寻之间, 永远只能有一个第一。
只是除了胜负欲以外, 还有一些别的说不清的情绪。
云词第一次主动提起他在追自己这件事:[你就这么追人。]
他提什么追人。
片刻后, 黑色头像回过来两句。
yx:[但我觉得,你应该会更喜欢优秀的人。]
yx:[比如考试拿第一的那种。]
yx:[为了站在你身边, 被你认可,这次的第一应该是我。]
云词:“……”
所以不论说什么,期末考也还是要争的。
他关掉手机, 继续背书。
心说他和虞寻当初能打起来, 完全不是意外。
晚上, 608寝室里。
之前整天逛街, 完全没有背过书的王壮在寝室里哀嚎:“……全都要考,整本书,别说只有最后两周了, 就是再给我两个月我也背不完。”
罗四方还在打游戏:“都说了,别整天逛街。”
王壮:“你怎么还在打游戏?你们期末考不用准备?”
罗四方再一次展现出他在计算机方面的惊人天赋:“……期末编程还用准备?但我这个赛季如果不努力到最后一刻,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
王壮又问刘声:“你呢?”
刘声:“写歌啊, 我拿一首平时的创作交上去就行了。”
这人的原创歌曲是很多的,刘声性格细腻, 就上次跨年闪光灯事件,他都打算写首歌。
于是王壮又无声地望向彭意远。
彭意远焦虑得很平静, 说:“我们期末演一出舞台剧, 我在思考我能不能把自己安排成一棵树, 平静地度过这场考试。”
“早知道我也报你们专业了, ”王壮说, “你扮树,我扮草,我们搞个爱护环境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