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 by木瓜黄
木瓜黄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关灯
护眼

彭意远插话,他十分苦恼:“戏剧社的学长在问我锅和剑为什么会坏,我该怎么回才显得我们不是那种很粗鲁的人?”
毕竟是流子弄坏的,虞寻说:“手机给我,我帮你回。”
彭意远还是不敢:“要不我直接推名片给你,你跟他聊吧。”
虞寻大概是去加人了。
过了会儿,云词又听见彭意远问:“你回的什么?”
虞寻收起手机,随口说:“我说我们彭导——也就是你,设计了很多高难度动作打戏,沉浸于艺术表演,一时疏忽。”
“……”
云词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虞寻说话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会变得小心翼翼。
云词想到他和虞寻一直以来的关系,以及他这么多年对这人的态度,要他忽然去说“我也喜欢你”,怎么想也开不了口。
太突然了。
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时机。
虞寻也没再问过他“有没有开始喜欢他”这类的话。
或者微信上说。
云词正想着,手已经从黑色头像上点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
他一个字也没敲出来,直接退出聊天框。
好像太不正式。
明天下了课,课间再找时机。
计划赶不上变化。次日,下课铃刚响,虞寻边上就坐了个人。
男生,穿灰色毛衣,个子很高挑,长得温和又秀气,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温柔感,看起来很擅长社交的样子。
不是他们系的,但是课间掐着点进来找虞寻,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虽然平时来找虞哥的人也不少,”王壮课间凑过来问题目,顺着云词的视线说,“但是能坐下,还坐下聊那么久的,这位是第一个。”
云词捏着笔,收回视线,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很在意:“他谁。”
王壮:“这题我会,就是昨晚那个话剧社学长,彭少让加好友的那个。”
王壮又说:“有次你们不在,他来寝室找过彭少,我有印象。”
话剧社。学长。还加好友。
云词所有准备好的话全都卡喉咙里了。
课间有个屁的时机。
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想和这人多说一个字。
过了会儿。
云词没憋住,他抬手在王壮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下,紧抿着唇说:“他找他,聊什么。”
王壮:“不知道啊,可能还是昨晚的事吧,流子不是把人社团的道具弄坏了吗。”
云词:“那把剑?”
王壮:“昂。”
云词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说:“李言也把锅弄坏了,怎么不找我。”
“……”
王壮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奇怪的氛围,然后他脑子一转弯,说:“……这你都要比?我觉得可能是剑比较贵重,毕竟锅也没几个钱。总之没找你是好事吧,万一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办。”
只有云词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在比。
云词又说:“兴师问罪,能笑这么开心。”
王壮:“……笑里藏刀也不是没可能?”
“……”
云词不说话了。
他拿着笔,试图不去在意教室另一边的某两个座位。
只是过几秒,余光还是忍不住往那瞥,一瞥就瞥见虞寻撑着下巴,懒懒散散的模样,眼神落在那位学长身上。
十几分钟后,上课铃响之前。
云词手机震了下,收到条新消息。
yx:[下午我去趟店里,想吃蛋糕吗。]
云词第一反应是不想回。
隔了会儿,他点开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打了两个藏着情绪的字。
yc:[不吃。]
话剧社学长一连找了虞寻两天,甚至在他们专业都混了个脸熟。
这两天里,一班二班都有同学在暗暗讨论:“好帅,看着很有亲和力的那种帅哥。”他们讨论的时候还顺便补一句,“和词哥完全两个风格。”
操。他没亲和力?
云词脸色冷得可以结冰。
其他人还在继续讨论:“听说是大二很出名的人。”
“我知道他,入学前就听人说起过。”
“舞台剧年年拿第一,他网上的个人账号也有很多粉丝。”
“最重要的,他刚跟男朋友分手。”
“他前男朋友帅还是虞哥帅?”
“那当然虞哥吧。”
“……”
中午,云词回宿舍拿教材准备去自习室,寝室里,彭意远正好在聊自己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再提及他前两个月的女神,俨然换了一副姿态:“早没感觉了。”
彭意远摆摆手:“喜欢这玩意儿,虚无缥缈的,就像一阵风,昨天还喜欢今天就不喜欢了。况且她一直也没回应我,我喜欢不下去不也很正常吗。”
“……”
他说完,看见冷着脸回来的云词面色更冷了。
云词放下教材,在桌边坐着。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虞寻的聊天框,最后没忍住就上次的话题,非常打脸地发过去一句:[蛋糕,还有吗。]
黑色头像回得很快。
是一张照片。
yx:[/图片]
照片上,拍到了熟悉的店面装潢,柜台里摆着整整齐齐一排小蛋糕。但云词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蛋糕上,他注意到照片角落,还拍进去了半个人影——那个灰毛衣,温柔挂的,学长。
云词把照片放大,反复看了好几遍。
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揪了起来。
不再是单纯的时机问题,也不是他没想好怎么说,该说什么。
而是喜欢一个人之后,好像哪儿都开始有问题。
比如他这几天满脑子都是不确定,不确定他妈的他到底还喜不喜欢自己。
他也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会有不同的人靠近他。
就像彭意远说的,他也一直没有回应过。
他开始变得忐忑。
因为一旦喜欢,所有极小的可能性都会被无限放大,根本不存在什么从容和底气。
虞寻发完照片,对面那人迟迟没有回复。
他一边等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边上的人。
那名学长已经追着他问了整整两天:“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觉得我们真的很合适。”
“我们在一起的话……”
虞寻垂着眼,心思全在手机上。
他没想到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发消息的人。
云词出门的时候似乎很急,外套拎在手里没穿,里面穿了件白色毛衣,他衣服大都是白色系,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淡。
期末月太忙,这人头发蓄得长了些。
舞台剧那天,最后一幕戏的时候就因为靠得太近垂落在他脸上。
云词进门就是四个字:“他不合适。”
“反正就是不合适,”云词一副你再多说我就跟你干架的样子,说,“哪儿都不合适。”
学长有点懵,他扭头去看虞寻:“这位是?”
说室友太生分,其他关系又还没到。
于是虞寻说:“很重要的,朋友。”
学长心里有点数了,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我真觉得他很合适,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不合适?”
云词心说哪还需要为什么。
“你们八字犯冲,”云词面无表情说,“我算过命。”
学长被拒绝两天,心态也有点不稳,他说着,退了一步:“那他要是不合适的话……”他想了想,又对着云词说,“你也行。”
云词:“?”
学长:“舞台剧,我们缺个男公主。”
学长又问:“我跟你八字犯冲吗?”
“…………”
学长后知后觉地,发现云词似乎对这件事有什么误解:“不然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我们有个市级比赛,男公主这个角色一直没定下来,小彭问我们借道具,我看了眼他拍出来的成片,嗯虽然很糟糕,但你们两位的脸给这部糟糕的作品增加了一些完成度,我就想来问问。”
最后,学长忧心忡忡:“你不会跟我也八字犯冲吧。”
云词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什么,他有点尴尬地杵在原地,刚才进门时那种想找人干架的气势瞬间蔫了。
还是虞寻把学长打发走:“犯,特别冲,我也找人算过。”
说着,又闲散地挥了个手,“慢走,不送。”
那名和虞寻在班里传了两天“绯闻”的学长走后,店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流子今天请假,不在店里。
两个人很默契地互相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虞寻看着外套都没穿就跑过来找他的人,他视线落在云词冻得有点泛红的手上,喉结滚了下,没忍住想问:“你是在……”
吃醋吗。
但他没有问出口,万一是自己想多了。
两个人彼此都小心翼翼地,守着某样珍宝一样的东西,生怕自己不合时宜地、不小心把它打破了。
“要什么口味,”虞寻最后说,“蛋糕。”
压根不是来买蛋糕,平时也不怎么吃蛋糕的云词别开眼,说:“……巧克力。”

店里, 上次店庆的装扮还没撤走。
云词明明很少来,但是对整家店都有种异常的熟悉感,因为虞寻几乎每天都会跟他报备。
店里所有陈设, 新摆的摆件, 门口的“吉祥物”, 都在照片里出现过。
这种时候,越避而不提越是尴尬, 云词干脆直接说:“那个学长。”
虞寻挑了下眉:“怎么?”
云词:“他这几天,找你就因为这个?”
“嗯,”虞寻看似有点困扰, 实则自吹自擂地说, “没办法, 我可能太适合演公主了——有表演天赋在身上, 他看了一眼成片,就想找我去演出。”
“……”
这算什么,公主天赋?
说着, 虞寻去橱窗拿蛋糕,云词在前台站着,顺道帮忙看店。
还真有顾客进来, 见他站在前台,问他:“这个怎么卖的?”
云词扫了眼标签:“十五。”
顾客:“好吃吗?”
云词:“买了就知道了。”
“你新来的?”顾客看了他一眼。
“……”半晌, 云词调整好情绪,把刚才的尴尬压下去, 说, “算是吧。”
顾客问了几句就出去了, 没买什么。这时, 虞寻仔仔细细地在小蛋糕包装上打了个蝴蝶结, 放进塑料袋里递给他。
云词注意到周围的样品包装和这个不一样,别的包装上都没有黑色丝带,接过时随口问:“换包装了吗。”
“不是,”虞寻收回手,说,“这是特供,只有你有。”
他有点困倦地走回收银台后面,半趴下时补充,“别人买我懒得给他们系。”
云词手指勾着塑料袋,他看着盒子上的黑色丝带,来之前那种心突然被揪起来的感受一点点被熨平了。
“……”
虞寻看起来是要补觉,又说:“钱不用给,我有员工价。”
这人把所有话都说了,云词说了句谢谢。
“你的王子,”云词回去之前,虞寻支着下巴认真说,“演得也很好。”
虞寻:“是他没品味,公主演得固然出彩,但王子也同样优秀。“
云词:“……”
要怎么说,他不是在计较这个。
但虞寻以为他过来是来计较这个,也没毛病,他平时确实这么计较。
只是这么一来,有些话更难顺理成章说出口了。
云词提着蛋糕回寝室。
他看着那块蛋糕,想起从网吧那次尴尬试探,到生日蛋糕,再到现在,几次都没离开过这个蛋糕。
寝室里只有彭意远在,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彭意远提前敷衍完期末作业,继续轻松躺平,他躺着躺着觉得不太对劲,半爬起来问云词:“考试压力很大吗?你盯着这块蛋糕快半小时了。”
“……”
云词只能默认:“嗯,压力很大。”
彭意远安慰:“你平时这么卷,期末考肯定没事的。”
云词转移了话题,他忽然提及彭意远说的某句话:“你之前说……你那个,喜欢的人,没给过你回应。”
彭意远:“啊?”
彭意远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但还是说,“是啊,我送的情书她都没看,带的早饭都给她朋友吃了,平时在网上找她聊天,也不怎么回复。”
过了会儿。
云词自言自语似的说:“如果她也喜欢你的话,应该会先回应。”说着,他不知道是在问谁,吐出两个字,“……是吧。”
彭意远:“是的吧。”
云词把这两个字反复在心底念了几遍。
回应很重要,所以他应该先回应。
先让虞寻感觉到自己喜欢他再说。
云词想通后,情绪忽然顺畅了不少,他拍了下彭意远的肩:“我知道了,谢了。”
彭意远懵逼。
知道什么,他干什么了,为什么要谢他。
但云词已经结束谈话,没再有继续和他往下聊的意思,他低下头,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去了。
yc:[/照片]
他拍了一张蛋糕摆在寝室桌上的照片,然后又补了句:[到寝室了。]
云词发完,对着自己这两条消息琢磨:够明显了吧,这回应。
他发完之后,想得很多。
一下想照片不小心拍到了教材,虞寻会不会以为他只是为了显示自己在复习。
一下想虞寻也可能觉得他只是在礼貌客气,毕竟这蛋糕是他请的。
过了会儿。
他又想,照片拍的好像不好看,背景太乱了。
喜欢一个人会整天想那么多吗。
云词烦躁起来,想干脆把两条消息撤回算了。
聊天框上方,对方的输入显示亮了很久,果然黑色头像把注意力放在了教材上,回复过来一句:[嗯,复习吧。]
云词翻了几页书,又拿起手机:[你几点回寝室。]
yx:[八点]
yx:[有事么?]
只是聊天而已,云词莫名心跳很快。
他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回。
yc:[没事不能问?]
yx:[能。]
云词放下手机,觉得自己今天这个回应的指标暂时完成的还不错,剩下的等虞寻回来再说。
他放下手机之前,对着聊天框看了几眼。
这看一黑一白的头像。
还挺顺眼。
傍晚。云词复习得差不多了,他洗漱后看了眼时间,快八点。
于是他溜出去,在寝室长廊尽头、靠楼梯拐角的地方边刷手机边等人。
虞寻刚顺着楼梯台阶走上来,就看见拐角处倚着个人。
一个这么多年来,他就算不用看脸,看大致身形轮廓都能分辨出来的人。
少年穿得很单薄,楼道里开了暖气,他穿了件T恤,身形清瘦,头发微湿、有点凌乱,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看着有点冷,往那一站好像谁惹了他在堵人一样。
——他也确实在堵人。
云词听见脚步声,抬起眼,对上虞寻的视线。
“蛋糕,”云词把人堵在楼梯口,没等虞寻开口,不太自然地说,“很好吃。”
“……”
接着,云词又吸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作为回礼,明天请你吃饭。”
虞寻垂着眼看他,一时间没有回答。
拐角处灯光有些昏暗,云词澄澈的瞳孔还是很亮,但眼神里的紧张和别扭看得一清二楚。
虞寻却不敢去判断这种紧张和别扭代表什么。
他这个人追归追,什么话都敢说,但似乎没真的想过两人之间的事情,准确说是没想过云词会喜欢他。
眼前这个人,他偷偷喜欢很久了。
从来没奢求过什么。
他怔在原地,不敢去想某个可能。
尽管实在很像。
“明天吗。”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自觉的绷紧了。
云词:“嗯。”
虞寻最后说:“有空,一整天都有空。”
云词堵人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约到人之后,他往后退两步,把拐角的路腾出来,但虞寻却没有要回寝室的意思了。
两个人各自无措着。
虞寻:“我去找流子,有点事。”
云词把手揣进兜里,“哦”了一声。
流子寝室里一片混乱,寝室里干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做直播,大喊:“一百个深蹲是吧老铁!我立马,我现在就蹲!”
流子今天没去店里,忙着临时抱佛脚,抬头见到虞寻从门口进来,猛地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店里有事?”他问。
“没有。”虞寻说。
“那就是找我有事?”
流子坐正了:“说吧,要多少个人,去哪儿打?云词那边几个人?什么战术?”
“……”
虞寻在他边上坐下,随手翻了下他的专业书,然后他手腕抬起,用书敲了下流子的头:“说了几次,别打架。”
见没架可打,流子坐正的身体又瘫回去了:“我觉得我期末要挂科。”
虞寻:“补考加油。”
“……”流子内心卧槽,“谢谢。”
流子翻着书,觉得书上每个字都让人头疼,他突然想起以前的往事:“说起来要不是你,我可能都不会考上南大。”
他典型的不爱学习,高中一度成绩很差。
但是在烧烤摊那会儿,虞寻除了在打架的时候从路边偷别人摩托车挺身而出,更多的时候,会带着他一起抽空写作业。
那时候的虞寻把作业本按在他面前:“不考大学,毕业之后干什么?继续在这串烤串么。”
“……”
流子追忆往昔,还有几分感动,看面前的教科书都顺眼了起来,只是他兄弟并没有和他一样的心情。
兄弟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个人,特意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要请你吃饭,”虞寻手里捏着手机,完全失去应有的判断力,问他,“算是有好感的表现么。”
流子:“……也可能单纯吃饭吧。”
虞寻:“那主动给你发消息呢。”
流子:“主动给你发消息的人不多了去了,发个消息而已,也不算什么,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
但发消息,请吃饭的人是云词。
一切普通就都成了不普通。
虞寻输入一串几年没变过的手机密码,划开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再次去看云词今天给他拍的照片,几次放大,把照片上的所有细节都一一看过去。
宿舍的长桌,角落的课本,蛋糕,还有无意间拍到的、云词的手。
他看了很久,最后按下收藏。
【图片已收藏】
云词在手机上看了一圈学校附近的餐厅,甚至在起床前就琢磨穿什么衣服。
他衣服大多都很相似,想挑件不一样的也很难。
要不问王壮借件衣服。
他在床上缓了会儿,清醒一点后把这个离谱的选项排除在外了。
云词下去洗漱的时候,虞寻也刚好起来,他手拽着睡衣下摆,正要换衣服——在毫无遮蔽的环境下,他隐约看见半截精瘦的腰。
“早。”虞寻早起,声音有点哑。
“……”云词有点僵,移开眼,说,“早。”
虞寻又说:“去哪儿吃饭,定了吗。”
云词还没回答,对面床位,彭意远听见后,大声地说:“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请你们吃饭——!”
虞寻:“……”
云词:“……”
彭意远:“为了感谢你们帮我完成期末作业,我今天定了餐厅,正打算跟你们说,你们提前猜到了?这就是室友之间的默契吗,你们太了解我了。”
有没有可能,这个饭,不是跟你吃。
但云词没说出口。
既然彭意远已经定好了,他和虞寻的饭之后再说也行。
“嗯,”云词面无表情说,“默契。”
虞寻也抓了把头发,配合说:“特别了解,吃完饭又是去KTV吗。”
彭意远:“要不然怎么说了解我呢!饭后活动都被你猜到了。”
提到KTV,两个人都有点不自然。
毕竟两次关于那里的回忆,都太过意外。
片刻,虞寻说:“你充了卡,钱没花完。”
“……”
中午,彭意远请客吃饭。
地点在校外,这次又换了家餐厅,是一家挺有名的火锅店,请的人有点多,一共三桌,流子和李言带着朋友过来就凑了两桌。
608寝室几个人坐一桌。
牛油火锅味儿从隔壁桌飘过来,满屋都是川香,餐桌很大,一桌能坐八九个人。三桌人坐满了,乍一看跟出来吃席似的。
罗四方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带这么多人?”
“哦,”流子给出了解释,“他说吃火锅,人多点热闹,可以叫点朋友什么的,我就把我兄弟都叫上了。”
这群兄弟有几个很眼熟,都是当初出席过东门巷子大战的选手。
罗四方转向李言,无声地询问同一个问题。
李言也很坦诚:“我听说他叫了很多人,万一情况不对,我得做好准备吧,到时候再摇人就来不及了。”
流子听不得这种话:“我他妈出来和兄弟吃个火锅,能有什么情况,我是那种粗俗的人吗?”
李言:“你不是吗?”
说着,李言扭头,提醒自己叫来的兄弟们,“来的时候说过了,记住啊,有情况就摔杯为号!”
“……”
好的。懂了。
总之三桌人就这么坐下吃饭了。
只是罗四方和王壮他们这顿火锅吃得有点忐忑,时刻注意隔壁两桌的动静,虽然那两桌的“大哥”都坐在他们桌——而且还挨着坐。
云词没顾得上去看边上两桌的情况。
他甚至没看李言给他发的“作战”消息。
几分钟前落座的时候,他直接坐在虞寻边上——两个人挨得很近,火锅不断蒸腾的热气有点烫脸。
火锅店里声音过分嘈杂,吵得耳朵疼,李言和流子在吵架,两桌人各说各的,混乱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但是可能因为坐在虞寻身边的原因,那些其他声音渐渐被隔离开了,他只注意到虞寻捏起餐前零食碟里的一颗糖,然后剥开糖纸,吃了颗糖。
他喜欢吃这玩意儿吗。
云词垂眼,去看自己碟子里没动过的小零食。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碟,碟子里,糖只有一颗。虞寻吃完之后,碟子里就只剩下其他的东西了,饼干之类,他也没再碰。
云词想到昨天制定好的计划。
流子和李言那边还在吵。
流子一边拿着筷子往铜锅里涮肉片,一边说:
“神经病啊,他们搞什么摔杯为号——”
“我们也摔——时刻留意情况,摔的时候摔出气势——”
李言在涮毛肚,一边在心里数七上八下,一边吐槽说:“操,还气势,我看他们桌才神经病吧——等等,我毛肚涮几下了?”
“……”
混乱间。
云词捏起碟子里的糖,把糖攥紧,藏进掌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虞寻,于是手在衣袖里缩着,一路缩到餐桌下面,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拽了一下虞寻的衣摆。
拽第一下的时候,虞寻没察觉。
等到那股力道拽了第二下,他余光才扫下去。
他看见餐桌下,藏在云词掌心的一颗糖。
“……”云词说话的时候视线看向别处,仿佛不是在和他说话一样,冷淡的声线不自然地绷着,“给你。”

混乱嘈杂的火锅店里, 他和虞寻之间仿佛有某种屏障,把其他所有人都隔开了。
虞寻原本姿势坐得挺歪,不太正经地随意靠着椅背——从云词多看了几眼他的长发造型后, 这人这周没再去剪头发, 额前碎发略长, 半遮住眉眼。
半晌,他问:“为什么给我?”
云词还是缩着手, 他捏着衣袖边缘,面上强装冷静说:“……看你挺喜欢吃这个。”
看我喜欢吃,就给我吗。
虞寻这样想着, 却没有再开口。
他接过糖, 也把糖藏进掌心里。
这颗糖摸起来还是温热的, 糖纸上沾着些残存的体温。
一道声音打破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吃啊, ”彭意远指了指餐桌上满桌的牛肉片,“快点涮,他们吃太快了, 半分钟,两盘没了。你们再不抓紧,等下都被他们分完了。”
云词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 拿起了筷子。
在校学生没有多少生活费,下馆子吃火锅是件略显奢侈的事, 罗四方一筷子涮六片,十分珍惜这顿来之不易的火锅:“彭少, 你不是说月底没钱了吗。”
彭意远:“专业课老师给我爸打电话说没想到我能交上作业, 抛开质量不谈, 没想到我居然交了, 我爸一高兴, 就给我打了钱。”
“……”
罗四方咋舌:“你爸对你,要求如此之低?你爸还缺儿子吗?”
“也不是那么值得高兴吧,”彭意远想了想,坦诚说,“没人对你有任何期待的感觉,其实也不好受。”
彭意远耸耸肩:“我爸做生意,不怎么在家,我从小也没什么特长……反正做什么都比不过他,永远得不到认可,他觉得只要我不惹事就行了。”
总之,像一座可靠但又难以跨越的大山。
进入南大前,他也没想过,会遇到这帮人。
在东门巷子里打架,帮他做乱七八糟的期末作业。
彭意远在这片热闹之间,暗自感怀,然后他感怀着感怀着,看见他词哥用公筷涮了片肉,认认真真全程盯着观察熟没熟,然后第一时间把肉捞起来,手腕一转,扔进了边上虞寻的碗里。
“……?”
云词满脑子都是回应。
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应得算不算明显。
只知道涮完那筷子肉之后,虞寻看了他很久。
火锅店顶灯直直打下来,明明亮得很,但虞寻坐在角落里,瞳孔却有些黯。
如果说刚才给糖的时候,氛围有一点微妙的话,云词涮完肉之后,就不止是微妙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