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 by木瓜黄
木瓜黄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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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寻“哦”了下,接过药。
这人生病的样子和平时不同,尤其是和一直以来记忆里那个和他针锋相对、什么事都有他掺一脚比第一的,锋芒无限的样子不同。
寝室就像一个人的房间,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褪去了外壳,展露出难得罕见的一些时刻。
他头发很乱,眉眼被凌乱的碎发遮挡住,脸色比平时苍白,但眼睛却更红了。学校标配的床位对他来说略显窄小,他长腿曲着,三两口把水喝完。
等他道完谢,两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云词说了句“没事,只是不想有人死寝室里”,然后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翻书。
寝室里安静得只有翻页声,还有一点呼吸声,总之就只有他和虞寻发出的细微声音。相比虞寻刚搬进来那天的情形,现在的气氛称得上异常和谐。
他翻了会儿书,打算拿手机刷会儿视频,抬头发现虞寻一直睡得断断续续的。
虞寻睡眠好像很浅,几乎睡一会儿就要醒一下,很轻的翻页声他都能醒,有时候只是看一眼他,然后发现他还在,又睡过去了。
云词拿手机的这一下,刚好撞到这一眼。
“看什么。”云词问。
虞寻侧躺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没什么,睡眠习惯,个人睡觉特色。”
云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又在胡扯。
但下一秒,他又想到他是去过他家过过夜的。
果然。虞寻轻描淡写地说:“在家睡觉,总怕她有什么事,习惯了。”
他其实很少生病。记忆里像这次这样的高烧几乎没有过。
那天等红灯,说身体好虽然有开玩笑的成分,但也不是胡乱说。
是最近太忙。
大学比高中可支配时间多,他排得满,从高考结束的假期开始连轴转,再到虞莹又发病,接踵而至的事情太多。宿管大爷把墙砌上之后,空闲下来,反而发了烧。
“现在没什么事,”云词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种话题,有点生硬地说,“你睡你的。”
虞寻也留意到这个话题多少不合时宜,于是随口转移说:“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快考试了——看见你在看书复习,而我却要睡觉,”他说,“我睡不着。”
“……”
云词捏着笔,心说这个理由很他妈合理,很充分。
第一名只有一个。
不是自己就会是别人。
换成是他,如果虞寻在他面前学习,自己却病倒了,他也睡不着。
说完后,虞寻又睡了。
这回倒是睡得熟了些,他刷视频的头一秒声音差点没关闭,那两秒,这人都没醒。
云词退出视频软件,重新去看微信消息,寝室群一下多了很多消息。
【608兄弟群】
罗四方:[兄弟们我下课了!!@所有人]
罗四方:[我的队友们都在吗]
罗四方:[现在去网吧,还能排几把,走不走?@所有人]
彭意远:[可以,我也下课了]
王壮:[先吃个饭]
罗四方:[网吧有泡面]
王壮:[我想吃点好的]
yc:[不去]
云词刚回完不去。
罗四方立刻戳他:[那虞哥呢?]
云词第一次接了关于虞寻的话题,还是以代表人的身份:[他也不去。]
罗四方:[?他回这么快吗]
罗四方:[打字速度也没这么快的,你不是没课在寝室么……所以你俩都在寝室?]
罗四方最后又发:[都在寝室那你俩忙什么呢。]
云词打字“他发烧,我……”,后面的话打不下去了,他干嘛,他照顾他,给他买药递水?
云词把打完的半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删了。
罗四方忧心忡忡:[你俩不会打架了吧]
两分钟后,正要奔向网吧的罗四方收到白色头像发来的两条看似冷冰冰且嚣张的话。
yc:[是挑没人的时候打了一架]
yc:[现在被我打得趴在床上起不来]

罗四方:咱寝室里有药箱吗,什么跌打损伤的药之类的。
罗四方:跌打损伤药可能不够,可能得要绷带消毒水, 严重的话打120。
罗四方带着寝室其他成员一路从食堂狂奔回寝室, 以为推开门会看到满目狼藉的景象, 他们寝室两位爷可能一个嘴角淤青坐在左边下铺,另一个眼角肿一片坐在右边下铺, 两个人各占一边,战后对峙。
“砰——”地一声。
罗四方大力推开寝室门。
“兄弟们,等下如果寝室里的情况太混乱, 我们就分成两队, 王壮跟我, 彭少你带着刘声, 我们四个人肯定能制——”制服他们。
罗四方推门的手停住。
寝室几人站在门口,看到寝室里,云词坐在离虞寻不远的位置上复习今天上课内容, 手里捏着笔,大概是坐太久了难受,一只脚踩在座椅边缘, 手里的笔抵着下巴。
他另一只手伸着,手里拿着个冒着氤氲热气的水杯, 一脸不耐烦地想把睡在床上的虞寻揪起来:“喝水。”
“刚打太多,”他又面无表情解释, “喝不完浪费。”
他补充:“不是特意叫你喝。”
云词又觉得自己解释这么多, 越描越不对, 最后干脆闭了嘴:“爱喝不喝。”
然后虞寻就坐起来, 坐姿有点歪七竖八, 半阖着眼接过水,三两口喝了个干净。
“……”
怎么和微信里说的不一样。
“你们,”罗四方尴尬地收回手,“喝水呢。”
云词等虞寻喝完水,接过水杯后,扫了罗四方一眼:“不然呢。”
罗四方:“不然打架。”
云词“哦”一声:“打完了。”
罗四方瞅了眼毫发无伤只是在睡觉的虞寻。
云词:“他,内伤。”
“……”
“他发烧,”云词收起玩笑话,说,“快四十度,刚吃了药,今晚要是没退烧,明天早上你们也注意下,可能得给他送医院。”
罗四方愣愣地点头:“喔,好。烧这么厉害?”
不过最坏的情形最后没有出现,虞寻身体素质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吃药睡了一觉,后半夜就退烧了,等到早上起来,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云词早上起床,下铺已经空了。
罗四方在床上喊着“不想去食堂买饭,太冷了,有没有好心人,有没有谁愿意当我一天的爹”。
王壮:“……食堂真的不能搞个外送服务吗,这天气,我都感觉今年冬天可能会下雪。”
彭意远:“不能。南大的校风有一条是勤劳刻苦,你猜学校食堂里为什么会挂校规。”
“……”
云词听着寝室里热闹的抱怨声,洗漱完,随便套了件毛衣外套,去水房打热水喝,再回来,刚好撞见回寝室的虞寻。
他今天穿了件大衣,版型挺阔,整个人像个行走的衣架,而且因为生病难得戴了口罩,黑色口罩遮挡住他半张脸,露出的眉眼被衬得更加深邃。
云词视线下移,他看见虞寻脖子里还围着那条围巾。
云词移开眼,咬牙低声说:“你没别的围巾了么。”
两人隔得有点远。
虞寻没听清:“什么。”
“……”云词又走上前两步说,“没什么,我说让让。”
云词说完之后,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虞寻会说“你说让就让”或者“我偏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更大几率,这两句会被他连起来一起说。
但虞寻却什么也没说,往边上移了一步。
好像从上次那通电话开始,虞寻有时候有一些“正常”的瞬间。
两个人之间,变得比以前更“和谐”的同时,也无形有了一点不明显的距离感。
只是在云词经过的时候,虞寻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他,声音仍透着点暗哑:“早餐。”
“刚去食堂,”他说,“顺便带的。”
云词抬眼看他。
虞寻在松开手的瞬间,又恢复了一点不正常,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出口罩下勾着唇,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以为我这么好心,一大早特意给你带早饭啊?”
“虽然我人向来好心,”虞寻等他接过,收回手,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说,“——但主要是不想欠你人情。”
不想欠他人情。
他还不想被他欠。
云词接过那份早饭,正想说“那扯平”。
虞寻:“再带一个月,跟你扯平。”
“……?”
云词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带一个月?”
“是不是觉得我人真好,”虞寻几乎想用咏叹调,他抬手勾了下口罩边缘,感慨,“我也觉得。有时候一时的输赢并不重要,真正获胜的关键,是一个人的人品。”
“……”
过了会儿,云词说:“你还是生病半死不活说不出话的样子,比较顺眼。”
虞寻发烧这件事很快过去,连嗓子都只是哑了两三天。再之后,寝室生活像往常一样继续着。
唯一的变化,是每天早上定时定点出现在寝室书桌上的早饭。
某天,寝室里人随口聊天。
罗四方问:“彭少怎么最近每天起那么早?”
王壮随口说:“为爱带早饭呗,平时自己都宁愿不吃,给人带饭倒是积极——暗恋不都这样,天那么冷,给人带早饭暗暗聊表心意。”
“连我都快知道他喜欢那女生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王壮躺在床上说,“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坐在桌边上,正对着一袋早饭刷手机的云词:“…………”
他们在说什么。
暗恋。带早饭。
暗恋????
这天虞寻早上买的是小馄饨,小馄饨汤里飘着紫菜,食堂外带的一次性碗里铺了塑料袋,以防汤洒出来,带回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
他刚咽下去一口馄饨,闻言馄饨有点卡嗓子眼,一时间下不去。
“咳。”
云词咳了几下,罗四方问:“怎么呛了?”
云词捏着塑料汤勺说:“有点烫。”
罗四方:“那你慢点吃。”说着,他又随口说,“说起来虞哥这几天怎么给你带早饭。”
这两个“早饭”的话题凑在一块儿。
虽然说这话的人没别的意思,云词还是顿了一下。
“打了一顿,”云词最后说,“心服口服,替他大哥跑腿。”
罗四方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在带饭的话题上多做停留,他话一转,转到他心心念念的游戏比赛上,“兄弟们,比赛临近,大家千万不要紧张,我们就按照平时的发挥,一定能顺利度过初选。”
王壮在挑选他的今日搭配,他自费替寝室置办了一块全身镜,贴在寝室门后面,方便他每天欣赏自己的潮流穿搭:“没有人紧张,准确说除了你没有其他人那么在意,所以别太担心,四方,我们都很好。”
罗四方:“……”
罗四方看了眼云词:“你也不在意我们的比赛吗。”
云词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满脑子早饭和暗恋,一时间脑子有点短路:“?”
罗四方有点绝望:“你连什么比赛都忘了——”
云词:“我记得。”
他压下那两个词,说:“不太忍心说实话。”
罗四方原地破碎:“……你还不如忘了。”
无尽荣光校园联赛很快开始。
没有像罗四方设想的那样,各路游戏高手云集,在专门的某个地方比赛,赛场灯光璀璨。初赛的比赛地点就在南大机房,他们的对手就是校内报了名的几支队伍,南大学生们戏称“内斗”大赛。
另外计算机系的同学们表达了自己的心情:我们专业电脑就是给你们这么用的???
“放心,机房我熟,”比赛设在下午,罗四方作最后动员,“网速很快,配置也好。听说会有很多人在走廊观战,壮哥,今天帮我搭一身衣服。”
虞寻中午不在寝室,云词一行人准备从寝室往机房走的时候,罗四方着急:“虞哥来了没?谁给他打个电话。”
彭意远:“打过了,没接。但他白天出去的时候说会准时到,他说话应该不会不作数。”
罗四方:“词哥,你打下。”
云词穿了件白色羽绒服,不紧不慢走在最后:“自己打。”
“你打他接得快,”罗四方回忆,“你们之间的死敌效应吧可能是,他消息不往群里回,不都是回给你的么。”
“…………”
再说不打,显得矫情。
况且这场比赛对罗四方来说很重要。
云词掏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冷着脸点进微信,找到那个黑色头像,手指在“语音通话”上顿了半秒,拨了出去。
“你们打他没接,”云词拿着手机说,“我打难道就有——”用。
手机“滴”了三秒。
电话被接起。
正在拨号的字样跳转成不断一秒一秒往上计数叠加的通话时间。
“接了接了!”罗四方拍他的肩。
不等他问,虞寻的声音先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刚过马路,在往机房走。A13在几楼?”
云词:“三楼。”
虞寻表示知道了。
云词拿着手机,没再说话,边上罗四方喊:“那机房见,虞哥。我们也过去了。”
然后云词按下挂断键。
[通话中断,通话时间00:49]。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和这人打电话,但还是不习惯。
而且为什么他打就接。
云词想到先前的种种,发现自己居然还会时不时去想那个很离谱的可能性。
他们到机房的时候机房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机房外面的走廊上也如罗四方所说,看热闹的学生很多,从楼梯口挤到他们教室门口。
云词坐在里面,觉得外面挤着的人里,有一大半都很眼熟。
这一大半里,又划分成两拨。
一拨最前面站着个扎卷毛小辫的,另一拨最前面是他的好兄弟李言。
“……”
云词右眼跳了一下,低头去看手机。
果然看到十分钟前,李言留言:[放心,他们的横幅一米六,我们有一米八,压过他们二十厘米。]
云词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两拨人手里,确实还各拿着一卷红色的东西。
yc:[……]
他头开始痛了。
作者有话说:
真正的死对头:流言。

[不对啊,608战队,他俩为什么一个队?]
[我操, 他们高中的时候都是各自带队的, 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看见这两人组队比赛……这个世界好玄幻。]
接着有人在群聊发言表示:[一个弱弱的猜测, 他俩同寝后还参加一个队是不是表示关系还不错。可能缓和了?发现过去的自己其实很不成熟?]
但这个猜测很快被集体怼了回去:[没睡醒回去睡觉,这个世界上我愿意相信薯条和辣酱之间的关系能缓和, 也不觉得这两之间的关系会变好。]
[他俩绝对是身在一队心在内斗!]
[在同一队里,比谁拿的人头数更多,以“队友身份”击败对方, 这如果输了, 比各自带队输了更有挫败感。]
[……]
[你说服了我。]
[他们在比一种很新的比赛。]
云词也被他们找的这种角度说服了。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 几乎都要信了。
快比赛了, 云词懒得管外面这些议论,他单手打字,给李言回:[收走]
“外面的人都是来你们俩喊来的?”
罗四方叹为观止, 完全没想到他们队伍的队内情况居然拥有这种关注度——主要当这两位话题中心人物和自己同吃同住,一起生活之后,日常琐碎都是些亲近的小事, 时常让人忽略他们在这方面的战斗力。
彭意远坐他边上,他的淡定都来源于他的阅历, 他平静地说:“当初,没错, 东门巷子里, 就是这么两拨人——”
“……”
云词没搭腔, 他给李言发完消息后, 他又看了眼黑色头像。这人还没到。
在他收起手机之前, “老爸”的消息突然跳出来。
严跃:[我听平阳说你参加了个什么游戏比赛?]
严跃:[你以前不怎么玩游戏的]
严跃:[现在经常打游戏吗?]
云词盯着着几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最后什么也没回,把手机收了起来。
就在他收手机的后一秒——走廊突然有了很大动静。
谁的消息都没看,唯独只接了他电话的那位掐着点到了。他应该是真没顾得上看手机,包括他那位卷毛兄弟的,所以压根不知道卷毛兄弟搞了这么一出。
戴着口罩的虞寻一出现在走廊上,流子立刻拉开横幅,十几号人,横幅从排头开始,拉到最后一个人结束。队伍呈横着的一列。
横幅上乍一眼扫过去,能扫到什么“608战队加油,虞哥队内最强MVP”的字眼。
虞寻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然后他走到队头的时候,在流子面前停了一下:“挺有创意。”
流子:“凑合。”
流子又说:“虽然他们的横幅略长一点点,但我们的横幅上有整整二十五字,而他们,带上标点符号也只有二十个。”
边上的李言:“你他妈怎么知道我们二十个字???”
流子隔空回他:“就你能插眼???”
“……”
虞寻很随意地问他:“流程结束了么,还有什么环节要走,速度快点,马上比赛了。”
流子:“还有一个喊口号,加油助阵的环节。”
“去了吧,“虞寻走进机房前,抬手把口罩摘了,“来不及了。”
云词:“……”
他能跟这个人交战三年多,不是没原因的。
这人敢说自己心理素质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机房的座位都是学校随机分配好的,写着虞寻名字的标签就贴在他身侧的电脑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虞寻拉开他边上的座椅。
“登上去了么,”虞寻坐下后问他,“游戏账号。”
云词侧头看了他一眼。
还没等他回应,虞寻又说:“忘了的话之前发过,可以翻聊天记录,刚在电话里想跟你说这个,没来得及。”
他身上带着一丝寒意,进来的时候夹带了外面的冷风。
云词虽然因为严跃的消息关了微信,但一直把手机攥在手里。他嗅到冷风,松开手,把手机搁桌面上说:“登了。”
虞寻追问:“翻聊天记录登的吗。”
什么叫翻聊天记录。
搞得他好像没事就去翻他俩都聊过些什么一样。
“不是,”云词握着鼠标找手感,说,“谁没事翻聊天记录。”
“登了几次,背下来了。”
因为“翻聊天记录”这段,他有点不适应,于是习惯性又补了一句:“——就你记性好?”
虞寻很不要脸地直接认下来:“是略胜一筹吧。”
“……”
云词不说话了。
“虞哥,”罗四方隔着几个座位,小声地喊,“加油啊,重在参与。”
虞寻看他一眼,看到他光脖子上就挂了三条链子,长度各不相同:“……你今天这造型。”
罗四方:“壮哥给我搭的,怎么样。”
虞寻很轻地抬手,鼓了下掌:“可以,很有气势。”
机房分配了一名老师当“游戏裁判”,这名老师在机房里转悠,虽然平时他自己也玩这款游戏,但显然他没有裁判经验,更多的还是多年资深监考经验:“各位考生……不是,各位参赛选手,现在已经截止入场了,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大家把和比赛不相关的东西都收一收啊,不要交头接耳,不要抄答案……不是,不要看别人的电脑屏幕。”
等这人真坐自己边上之后,比赛即将开始前,那种昔日对手现在意外变成队友的感觉才变得更加强烈。
“想起来以前,”虞寻忽然追忆说,“你都是带着人坐对面跟我打的。”
云词不想承认他俩居然想一块儿去了:“我现在也想坐对面。”
虞寻:“对面是隔壁楼的405寝室,你坐不了。”
“……”
片刻的沉默后。
云词想到另一件事,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于是挑了个符合他俩之间关系的开场白:“打个赌吗。”
虞寻:“?”
“如果这局我拿的人头更多,”云词顿了下说,“明天开始就别带了。”
虞寻:“别带什么。”
云词:“早饭。”
虞寻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
“行啊,”他点了下鼠标说,“那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云词正想说“你定”,估计这人会说一些什么“赢了的话换你给我带”,这种使唤人的事情以前篮球比赛那会儿,他也不是没干过。
让他观过赛,拿过衣服。
好像还让他买过水给他。
他和虞寻高中那会儿乱七八糟的赌约太多,打得厉害的时候什么都赌过。
但是虞寻说:“我赢了,你让我带满一个月。”
这什么赌约。非得给他带。
虞寻按着鼠标,点开扑克游戏,一边玩状似无意地解释说:“之前说过的事,不想失信。”
但这场本来也只有罗四方在意的游戏比赛,没有按计划发展,出现了一些状况外的事情。在罗四方问“大家准备好没有,马上了,一局定胜负”的时候,王壮留意到室友的情况:“刘声咋不说话,从进来开始就感觉他怪怪的。”
就在这时,一直闷声不说话的刘声说:“……我不想比了。”
两小时后。校外餐厅。
刘声虽然嘴上说不想比,但还是打完了一局,只是操作非常飘忽,他们队伍很快就只剩下五个人,之后王壮和彭意远运气不好,被其他队蹲了一波。
吃的西餐,刘声请客,几人围着大餐桌啃餐前面包。
罗四方:“当时我就觉得这把要完,虽然剩下的三名都是我队强有力的队员,三打六还是很难抗。最后能进前二,全靠杀疯了的那俩。”
他指的云词和虞寻。
罗四方最后说:“但最后遇到个满编队,人数上实在打不了。可惜了。”说着,他又把话题转回刘声身上,“你怎么回事?”
云词撕了块面包,在想他和虞寻之间拿的人头数,最后虞寻退出游戏前对他说了一句“平局”,指的不是对手,是他们之间。
当时在机房,他问:“平局怎么算。”
虞寻:“什么都不算,早饭照常。”
云词想着,直到听见罗四方问这句,回神往刘声的方向看。
平时在寝室,刘声一直存在感不强,直到现在他对这个室友的印象也停留在表面,长相清秀,以及每天早上会在阳台练嗓子。
很喜欢音乐,和彭少那种闭着眼选专业无所谓就业前景只是随便熏陶下艺术的富二代不同,他一直有个音乐梦,听说高中就自己写过歌。罗四方本来还想号召大家去某音乐软件当个水军给他捧捧场,但刘声说自己的歌没多少播放量,不好意思给他们听,也就作罢了。
性格,有点敏感。刷到一些网络新闻容易流泪的那种。
云词脑内闪过这些。
虽然交集不多,但他班长当多了,很容易注意到这些。
“怎么了,”他也问了句,“身体不舒服么?”
刘声摇摇头,不是很想说:“不是。”
说完,他又觉得耽误了大家比赛,现在还支支吾吾地不说个清楚也不太好,于是又补充道,“因为赛场有个……不太想看见的人。”
罗四方大为震惊:“我操,你也有个打了三年的高中死对头?!”
“……”
刘声默了一下,半吐槽半解释,“不是每个不想看见的人,都和他俩一样的,罗哥。”
这回接话的人是虞寻,他也看出刘声不太对,于是出声缓和气氛:“我俩,我俩哪样?我俩关系挺好。”
云词表示拒绝:“算不上好。”
虞寻说话时往他那凑了点:“我俩都睡上下铺了。”
云词回应:“所以每天睡觉做梦都想把你打出去。”
“……行,你俩收一下。”罗四方说,“刘声你继续,不是死对头那是什么,那么不想看见。”
刘声沉默了很久。
这段时间以来,608寝室每个人都很照顾他,于是他鼓起一点勇气:“是我,前男友。”
罗四方:“哦,前……前什么?”
他“哦”着傻眼了:“前男友???”
王壮和彭意远也在瞪眼:“男、友?男——友?男的?”
云词手里捏着的那块面包片烤得很干,很轻捏一下就“嘎嘣”碎了,他捏着面包片的手顿住,也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还没想好要说点什么,抬起头,正好对上虞寻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神。
西餐厅顶灯灯光不强,光线朦胧不清。
大厅中央有服务生在弹钢琴,是一首《月光》。
虞寻脱了外套,只剩里面一件毛衣,他头发长长了些,略微低下头时,一侧碎发会遮住一点眼睛。
灯光细碎地洒在他眼里。
所有人都在看刘声,唯独虞寻第一反应、下意识看向的方向,居然是他。

但很快, 云词又不能确定虞寻是不是在看他,还是刚好看向的是他的方向。
因为虞寻的视线在和他视线交汇的那秒,错开了视线。
他往后靠了下, 和他拉开距离, 后背抵着皮质长椅沙发靠背, 他敛去所有神情,眼底所有神色被一齐晕在朦胧灯光下。
只有锐利的下颚的线条, 和他没忍住攒动了下的喉结看起来异常清晰。
钢琴曲缓缓流淌。
乐手琴艺不佳,中途错了几个音节。
由于惊讶,桌上一时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 刘声小心翼翼问出一句:“……你们, 恐同吗。”
高中时候禁止恋爱, 男女之间早恋都算很稀奇的事儿了,男生和男生谈恋爱确实没碰见过。上大学后,大学专业多, 在校生人数也多,偶尔是会因为刻板印象,听人聊起艺术系男生之间的八卦, 但这群直男都没怎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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