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岭客—— by二苏旧局
二苏旧局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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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起俯身强撑着的陶岭冬,一手扶着他,一手拿了他的天地苍茫。
纪清洲此刻面色冷凝,往日沉静似深潭的眼中仿佛冻了一层寒冰,乍看琢磨不清,再看又觉凌冽杀意在平静的冰下暗涌。
陶岭冬此时却没有工夫注意这些,他的右小腿中似乎隐有一根纤细的藤蔓刺进,正用藤上的尖刺绞着血肉!
冷汗不断地往下滴,陶岭冬鬓发全湿,意识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一滴冷汗粘在他纤长的左眼睫上,又乘隙而入,陶岭冬只觉左眼刺痛,泪意差点就奔逃而出。
他尝试催动灵力逼出那根藤蔓,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尖刺不断翻搅!
“……徐凰,你还不肯……还不肯出来吗?!”陶岭冬知纪清洲焦急,反握住他的手,这时才惊觉自己手脚冰凉僵硬。
他借着纪清洲的手勉强直起腰来,唇角扬起一个冷笑,一开口就是讥讽:“……你儿子死得不仅不怎么‘风流’,而且这么久你这个当娘的才找来,也真是够难堪的。呵,命锁断了应该有好几日了罢。”
他虽虚弱,声音也沙哑无力,句子说得也磕磕绊绊,不过语气里的嘲讽却是十成十的,半分不少。
徐凰被他这么一激,果真现出了身形来。
“我儿也是你能骂的?!”
几乎是在徐凰目眦欲裂发疯怒吼的那一瞬,纪清洲脚下就骤然现出一个黛紫色、笔画繁多且毫无章法的咒文!
陶岭冬挣开纪清洲的手,强行抑住痛苦,脸色苍白得吓人,却对纪清洲笑得眉眼弯弯。
纪清洲没盯着自己空落落的右手,反倒神色茫然地抬起眼,想深深望进他眼底,来不及看清就被浮于表面的笑意给遮蔽住了。
……怎么会?!他要做什么?!
他张了张唇,来不及问。
高级传送咒果然很快。
陶岭冬身形微晃,旋即咬牙,右手催动灵力抽出小腿的那根藤蔓!
他呕出一口血。
……一人做事一人当,接下来的事情理应由他一人面对,扯上清粥同学算什么。
陶岭冬再抬眼,眼中尽是森然冷意。
天地苍茫无意被纪清洲带走,那他便不用实剑了,手中水刃扬起,他飞身上去与徐凰缠斗。
……不过须臾之间,他倒觉得似七年那般漫长。
一片丘墟之中,身上添满了新伤的陶岭冬再次吐出一口血来,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却抬起右手擦去了唇边的鲜血,不过脸上依旧满是血污,与方才言笑晏晏镇定自如地为纪清洲设局下咒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你杀我儿,我便让你生不如死!!!”徐凰神情癫狂,话中半带悲意半含大仇得报的畅快!
陶岭冬暂时看不清面前的景物,脑中是一阵又一阵的钝痛,下一刻,只见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陶岭冬便只觉一阵大力的拉扯,整个人忍不住死咬住唇,稍后就意识全无……
倾注了自身大量灵力的徐凰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收回《海畔云山图》,转身,脚步虚浮。
大夏和安二十八年,六月廿一,皇室权贵、各大门派均收到一封请柬。
白沧学府紫藤花开得依旧烂漫,用灵力滋养的它根本不必在意四时交替。
自然也不知道,六月廿一,是陶岭冬失踪的第十五日。
纪清洲和一众先生坐在一起,李泗温先生在厅堂中来回踱步。
檀香袅袅,纪清洲的心却始终静不下来,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裳,指节用力到发白。
“好一个东帝惊雨阁!”李泗温气得笑了起来,“审判我们白沧学府无罪的弟子,审判个什么劲儿?真是可笑!”
纪清洲早已把实情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分明是徐群轩虐杀神泪巫娥取神血在先,眼下的流言蜚语,倒成了陶岭冬嗜杀成性杀害无辜!
李泗温广袖一甩,心中郁气不散反涨。
东帝惊雨阁给他白沧学府寄了这样一封红底烫金请柬,既是光明正大地颠倒黑白,也是拿它深厚的底蕴和强大的实力以及地位压人,死死压住他白沧学府。
此次审判若是不去,他白沧就坐实了“放任学府学子滥杀无辜、胡作非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白沧学府百年育人的好名声将毁于一旦。
届时,如果东帝惊雨阁铁了心搅乱,煽动各大门派对白沧学府讨伐清剿,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作者有话说】:最近要写的剧情太多了,有点枯燥。
感谢阅读!

“不过,”李泗温叹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好事,至少陶岭冬还活着。”
活着是活着,不过生龙活虎是活着,奄奄一息也是活着,到底如何,不好说啊……
长廊花架上深深浅浅的紫色潺潺流淌,穿过花隙的阳光轻轻落在鹅卵石路上,映出一片朦胧的花影。
纪清洲霜色的衣肩上也映了一小块,一点点深紫在浅灰色的花影中流动。
他又想起了陶岭冬浮于表面而他甚至都来不及看透真意的笑。
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掠过的神色,唯有鼻尖还留有一抹酸涩。
腰间浮动的玲珑星子明明灭灭。
六月廿七,泪沧海,东帝惊雨阁。
东帝惊雨阁是老门派了,乱世中其他门派朝不保夕如烛焰在风雨中明明灭灭摇摇晃晃的时候,它不仅若高山岿然不动,还有余力去接济一些小门小派,足以见它的根扎得十分之深,阁中之人也强大非凡,不可轻易招惹。
现下东帝惊雨阁特意为此次审判空出了一大片空地,还有招待来客的住所,虽是浮在海上的空中楼阁,却处处透着精致高雅,说是哪家达官贵人的私人园林也不为过。
纪清洲和几个随行弟子与白沧学府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一同来此,每每经过谈笑风生的各个门派,门下弟子都会噤声,还得瞪上他们两眼,待他们走远些又一脸嫌恶地指指点点。
即使李泗温先生早就提过一嘴当前他们尴尬的处境,随行的几位弟子心里也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人在他人的讥嘲下仍是气得不行,当即想上前理论一番。
纪清洲伸手拦住。
“怎么?冷静了?”殷先生手中突然现出一杯忍冬茶,喝了一口,挑眉。
被拦住的弟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道:“这不是……纪师兄一盯着我,我就冷静下来了嘛。”
殷先生:“……”
纪清洲:“……”
纪清洲一直是以“师兄”的身份待在白沧学府,每日不是找杜清衡学习术法,就是指导白沧学子们的功课与修习,久而久之,人缘倒也真是不错。
这位弟子显然是拜服在纪师兄高尚品格之下的人之一,此时正绘声绘色地夸纪清洲:“纪师兄才高八斗武艺超群智勇双全,他就看了我一眼,九霄云外的冷静都被他拉了回来!真不愧是纪师兄,镇定自若从容不迫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
说着说着,他的脸上还现出几朵红云。
殷先生:“……”
纪清洲:“……”
如果注意看的话,纪清洲的右眼尾已经被臊得划出一抹淡色红痕。
殷先生没好气道:“一天天的,上课怎么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
“嘿嘿,先生……那不是你那课埋没了我这样的天才嘛!”
这话一出,随行的其他弟子都憋不住笑出声来,沉重的气氛刹那间荡然无存。
殷先生:“……”教了好多年的小兔崽子啥都不会倒还懂得反咬一口了?
“想笑?”殷先生睨了他们一眼,众人立即捂住嘴巴,安安分分,见此他满意地又喝了一口茶,“想笑憋着!”
“噗嗤!”不知是谁先破的功,场面越发混乱,随行的弟子除了方才大言不惭自诩“天才”的那位,其余的统统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那位弟子皱着眉一脸困惑。
殷先生:“……”
纪清洲长身玉立,静静站在人群中,双眼紧盯着审判台。
没人知道这位素来面无表情的纪师兄心中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审判台上夺目的金光直冲天际,待金光散去,台下世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嘶……居然是‘观火’?”
“‘观火’可是东帝惊雨阁的镇阁之宝!这般轻易就拿出来了……那得犯多大事儿啊?”
“……”
审判台上是一柄精致的杆秤,杆秤的秤盘上是纪清洲十多日不见的陶岭冬。
陶岭冬阖着双眼,跪在秤盘上,长发未束,更衬得他面色惨白如纸。
纪清洲仔仔细细盯着他,良久,垂下眼睫。
——这是假的。
他心中既有侥幸,又有担忧,紧紧抿着唇。
……若是他修为更精进一些是否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殷先生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可有什么异样?”
纪清洲这才回神,压低的声音极冷:“这是假的,应是障目之术。”
漱神草的香囊自他赠给陶岭冬起,陶岭冬便一直带在身上。
漱神草香气虽浅淡沉静,但经常贴身佩戴的人会逐渐浸染,由内而外地逸散开来,而秤盘上的“陶岭冬”身上却没有半分漱神草的气息。
至于是什么……
纪清洲张开手掌,几颗星子浮在掌心,正环绕旋转。
“是布偶。”纪清洲冷声道。
有人从审判台九尺远三丈高的碧瓦朱阁上翩然飞下,繁琐的红色华裙衬得她高贵端庄,不可方物。
徐凰不发一言,高傲地扬起下颌,冷睨了台下尽是惊艳神色的人,手一抬,大红的广袖滑下,露出半截玉臂。
碧绿色的灵力打在秤砣上,秤砣向旁挪了一挪。
“一罪,杀东帝惊雨阁徐群轩。”
“二罪,屠西城左半城百姓。”
“三罪,屠西城右半城叩玉门。”
秤砣这回挪了更长的距离。
“观火”的两端终于平衡。
徐凰的声音不大,却因为有扩音术的加持,飘荡在整个泪沧海之上。
“至此,三罪审判终了。请白沧学府将罪人除名。”
台下或嫌恶或震惊的视线因这一句话全都集中在了白沧学府的先生们和弟子们身上。
李泗温先生露出一抹惯用的温和笑容,不慌不忙地扫过目光的主人,道:“他,我白沧,不除名。”
另一位白沧学府负责人蒋故先生也重复道:“绝不除名。”
李泗温侧头看向蒋故:“老蒋啊,你来讲讲这不堪入目的障眼法罢。”
都把障目之术直接贬低成障眼法了,说明李泗温已经不再给东帝惊雨阁面子了。
其他人却是一脸震惊,就连白沧的弟子也面面相觑。
……障眼法?什么障眼法?!
蒋故摸了摸他宝贵的美髯,爽朗一笑:“哈哈,大家勿怪老李把这障目之术贬成障眼法,事实上呢这障眼法还是有点用处的,看看你们自个儿,全被这么一个拙劣的障眼法给骗得晕头转向,哎呀,啧啧啧啧。”
他痛心疾首,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语带讥嘲:“你们门派的祖师爷都能给气活咯!”
【作者有话说】:我爱白沧,它好好!!!
今天是没有冬瓜的一天。
还有上一章改名“请柬”了,日期也改成了“六月廿一”,更符合实际一点,已经在审核啦,通过就没有bug啦!
感谢阅读!

第七十三章 分裂
“首先啊,这‘观火’一看便是赝品。”蒋故一脸高深莫测,“古书载,‘观火’出世必然伴有金光流火,你们可见到这流火了?‘观火’之流火可谓是真正清明公正之物,再说流火不可仿冒。这杆秤都没有流火,如何能称得上‘观火’?”
原本还在吵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蒋故说。
蒋故继续骂道:“‘观火’无流火,那要靠什么审判,单凭这东帝惊雨阁一面之词吗?!”
“你不也是一面之词吗?谁知道你又是从哪本‘古书’上看来的?”
蒋故挑了挑眉:“诶呀,这古书你们没看过?不就是那本很久之前就编撰、现在已经编到第十九版的《大陆纪事》吗?我们白沧可是把它当课本的。”
《大陆纪事》?
高声喊的那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青。
怎么会没看过?这名字可耳熟了!
“那秤盘上的人也是障眼法。”蒋故无视了面子挂不住的众人,继续道,“一动不动,呆板至极。”
话落,他挥手,一道气刃劈在那“陶岭冬”身上,“陶岭冬”竟避都不避,瞬间尸首分离,却也不曾流下一滴血!
“没骗你们吧?”蒋故摊了摊手,神色很是坦然。
剩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奇怪的是,蒋故拆穿东帝惊雨阁的障眼法时,审判台上的徐凰面不改色,反而嗤笑一声:“蒋先生,我阁可不是在征求白沧学府的意见,仅是想请白沧学府将其除名罢了。”
白沧学子登时都瞪大了双眼,手攥成拳,有的甚至已经摸上了剑柄。若是怒火能化为实质的话,徐凰早就烈火焚身万劫不复了。
可恨就偏恨这怒火不能成实质。
蒋故唇边的笑意淡了些,眼中流露出几分讥嘲,他捋了捋自己的长髯,不卑不亢道:“哈哈,若说除名,方才我和老李就说过了,天主这是真没听见还是明知故问?不注意听讲放在我们白沧可是要罚扫落叶的。”
话音落下,他睨了周遭窃窃私语的人一眼,又反问:“况且,这又哪里是‘请’了?!”
徐凰神色早已不耐,她哼笑一声,却不语。似乎谁也没留意,红裙之下,碧绿的藤蔓如同细线,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
徐凰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眼中讽意更甚。她心中顿时生发出一种畅快来,从段佐秋那里受的冷嘲热讽她统统可以施与这些人云亦云糊涂蠢笨的蝼蚁!
纪清洲腰间浮动的星子明明灭灭,他低垂着眼睫,隐下眼底的冷意。少顷,他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动,几颗星子当即飞出,拦下细藤的去路!
“嗒”。
几乎同时落下,声似珠玉落盘。
刹那间,徐凰神色惊诧,细藤竟是一点也无法前进了!她惊疑不定,却佯装自如,转而又似乎想起什么,焦躁的心也平静下来。
她哼笑一声,道:“我阁说‘请’,不过是给各位面子罢了。”
她故意拖长每一个字音,轻蔑之意毫不掩饰。
徐凰好整以暇地盯着众人精彩的脸色,随即两手成爪,细藤破台而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缚众人!
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砍的砍,烧的烧,灵力打在一臂粗的藤蔓上却不见一丝效果!
“妖女!你用的什么邪术?!”
“你们东帝惊雨阁究竟想做甚!还不快叫你们阁主出来给个说法!”
“……”
白沧学府这边的情况也不见好。纪清洲虽然察觉得早,用星子拦下细线,但奈何细线蔓延极快,眨眼间便遍布高台,白沧学府好几个学子皆被藤蔓束缚,动弹不得。
细藤探出头想要近纪清洲的身,却被晶亮的星子打退,四处逸散的寒气无不显出星子的怒气。
李泗温却不合时宜地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来,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双眼无所畏惧地盯着徐凰,温声嘲讽:“东帝惊雨阁这是无人坐镇了罢。”
“呵。”徐凰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涂着蔻丹的指尖萦绕着碧绿的灵力,广袖上金色的海棠花纹似在流动,随后数百根金针骤然飞出,直袭李泗温面门!
“死,亦或讨伐白沧学府,劳烦诸位二选一。”
眼见金针犹如暴雨铺天盖地袭来,李泗温依旧镇定自如,若是面前有一张几案,他定然能从容地沏壶茶。
“老蒋。”李泗温唤道。
“这时候倒会使唤我了。”蒋故捋了把自己的长髯,小声抱怨着,可动作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广袖一甩,数百根金针霎时消散!
这是……“乾坤袖”?!
徐凰神色阴冷,指甲生生刺进掌心。
凭什么她想杀的人,总是能在她面前蹦跶?!强大如段佐秋也罢,凭什么区区白沧学府也敢如此放肆?!
不过是些蝼蚁!蝼蚁罢了!!蝼蚁!!!
“小姑娘,”蒋故说了半句,又顿在那里,紧接着懊恼地一拍脑袋,笑眯眯地改口道,“呀,瞧我这记性,天主你说不定比在座的学子们大了几辈呢,怎的比他们还傻得可爱呢,真以为我们白沧陪你们玩儿的?”
接着他扭头问殷先生:“殷樊,白沧最近是不是还有点事儿?”
殷先生喝了口忍冬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的确。”
随即便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四大院中,不名院丁班的屋檐修缮未毕;未名院桥边的柳树倒了好几棵;小名院的饭堂到如今都还未题名;无名院的荷花今年莫名其妙都枯死了的原因尚未查明;山海苑里,南北两苑的学子们如今见了面就会红眼,一点儿也不恪守团结友爱的训规。”
白沧学子纷纷羞惭地低下了头。
众人:“……”
尴尬的沉默瞬间蔓延开来,徐凰也被噎得无语。她目眦欲裂,心头无名火起,藤蔓再次破地而生,尖刺上泛着紫色的光,显得诡异非常!
与此同时,高台坍塌,众人的脚下顿生裂纹,飓风裹挟着海浪,海浪也乘风而起,足有一丈高,威势强大逼人,胆寒一时间爬满了每个人的后背!
“哈哈哈哈!”徐凰神色癫狂,尖利的声音割破了众人心中理智的弦,“我说过,死,亦或讨伐白沧学府,你们必须选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冬瓜不在的第n天,想他。

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做出的抉择,往往最为真实。
纪清洲轻轻抬眼,目光淡淡地掠过眼前各个门派的弟子们,面上波澜不惊。
此间世界,有一阁一京三山五门八派,除却饶夏、三山、聿京和已经灭门的叩玉门,剩下的这四门八派,究竟有多少人敢与东帝惊雨阁叫板呢?
各大门派都在此刻沉默不语。
且不说东帝惊雨阁现已造成如此大的异变,光是徐凰他们就已经应对得稍稍吃力,不少弟子还因此受了重伤,若是东帝惊雨阁阁主段佐秋还亲自出手……
“那人本就罪大恶极,白沧学府怎能包庇?!”
“对对对!依老朽看,白沧学府能教出这么个狼心狗肺、恶贯满盈的败类来,定然风气不正!早些关门少在那里误人子弟!”
“就是!看看,站在那谁旁边的一脸阴沉,根本不像好人的模样!”说这话的人正对着纪清洲指指点点,却不料视线恰巧与纪清洲相撞,心虚地后退几步,底气不足地骂,“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怎么了!”
“……”
白沧学子怒目而视,攥紧拳头,却全被殷先生拦了下来。
所谓的正义凛然的辱骂声虽大,却也不能淹没那些是非分明的声音。
“方才蒋先生不都指出了那是障目之术吗?大家都听到了怎么还对着白沧学府狂吠?!”
“对啊,那是布偶,而且连‘观火’都是假的,谁知道那三大罪名是真是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呐!”
“……”
场面瞬时变得混乱不堪,徐凰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不愿听我阁劝告的人,便休怪我阁无情了!”
霎时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巨浪翻滚,又有白色闪电撕开暗沉的天空,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蒋故蹙眉盯着瞬息变化的天色,心中不安陡然升起。
“星移。”李泗温拍了拍他的肩膀,侧目看向殷先生,道。
一旁的殷先生迅速地将一沓书信塞进离他最近的弟子的手中,没等弟子疑惑,又低声念几句咒语,白沧学子们骤然感知到那股子熟悉的下坠感,纷纷瞪着一双双红了的眼睛。
“李先生!”
“殷先生!”
“蒋夫子!”
“纪师兄……!”
“……”
白沧学府的“星移”,早在创设之初,便是为了自保的,时隔百年,终于派上了用场,只是李泗温倒希望它不用。
一旦动了“星移”,便意味着矛盾的激化,意味着,要变天了。
李泗温手中现出一支红雕漆梅花纹兼毫笔,就算是眼盲也知道白沧学府摆明了要与东帝惊雨阁对峙。
徐凰反而不急了,她收了所有的藤蔓,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展现一下各自的诚意好了。”
方才诋毁白沧学府的门派脸色犹如打翻了的颜料。
因为东帝惊雨阁的压迫,他们不得已才对白沧学府出言不逊,可徐凰如今放了在场的所有人,又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坐观他们互相残杀,若是转而反悔站在白沧学府那头,且不论东帝惊雨阁是否会心狠手辣将他们一同杀了,单是白沧学府的鄙夷和冷眼都够他们喝一壶了。
毕竟道貌岸然久了,最忍不了这种毫不掩饰的讥讽。
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利益,只在一瞬之间,这些老狐狸便全都想好了。
纪清洲冷眼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满脸愤慨,似是白沧学府当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正义凛然地说着“替天行道”,却浑然不觉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一场混战。
陶岭冬从雪中爬起,他先抹了一把冻得微僵的脸,接着拂去满身的雪。
想起纪清洲被他用高级传送咒成功从徐凰手中逃脱,陶岭冬暗想,清粥同学应该已经安然无恙了吧?
他动了动腿,腿上依旧有一阵阵钝痛,“啧”了一声,环顾四周,皆是皑皑白雪,一望无际,却和那些不堪的记忆重合在一起。
陶岭冬眼中冷意乍现。
徐凰可真是大手笔,还特意把他送回了冬岭,到底还是觉得杀了他难平她心头之恨,扔到这冬岭来让他生不如死。
风雪太大,陶岭冬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长竹杖来,拄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虽仍是冬岭,但他却敏锐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太一样了。
硬要举例的话,他总觉得风雪似乎更为凛冽了。
从前在冬岭待了七年,陶岭冬早已习惯风雪,纵使他重来一次,过了好几年安生日子,也不是没有来过冬岭,而且那股子熟悉感一直以来都深刻在骨子里,可来到这里,除了熟悉,却还有些许陌生,这股陌生感又令他本能地感觉危险。
风呼啸而过,陶岭冬在和徐凰的缠斗中灵力基本上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此时无力抵挡,只能走一会儿停一下,却不料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他遇上了一只雪狼。
饶是陶岭冬知道自己运气不好,但也从未想过自己的运气能有这么差。
灵力几近枯竭的时候遇见狼,陶岭冬都快怀疑天道是不是看他不顺眼,想尽早解决了事。
雪狼像是很久未曾进食了,幽绿的双眼紧紧盯着陶岭冬,饥饿使它失去了理智,迫不及待地朝陶岭冬飞扑过去!
陶岭冬顾不得自己的腿伤,侧身滚开,这才避过雪狼的袭击!
他刚想拔剑,却不想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天地苍茫落在纪清洲那里了。
他呼吸稍稍急促起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短匕,与雪狼静静地对峙。
陶岭冬腿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浓重的血腥味逸散在风中,血迹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
血腥味刺激到了雪狼,雪狼嚎叫一声,复又凶狠地扑来!
陶岭冬紧握着匕首,也迎了上去。
他避也不避,雪狼的利爪撕开了他的后背,后背登时血流如注,陶岭冬死死咬住下唇,趁机矮身割破了雪狼的腹部!
雪狼凄厉地嚎叫起来,陶岭冬趁它虚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短匕用力一掷!
正中他方才重伤的腹部!
雪狼这才没了生息。
陶岭冬脱力,倒在了雪地中。
【作者有话说】:冬瓜实惨。

玄衣男子跪在大殿上,低眉敛目,丝毫不敢逾矩。
“饶夏近况如何?”段佐秋坐姿散漫,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怜爱地抚了抚绯色莲花。
“回阁主,沈究已被架空,还身染恶疾,怕是命不久矣;而沈留容与沈长泊明争暗斗,饶夏皇室已露倾颓之势。”
段佐秋听罢,轻笑一声:“呵。”
……饶夏,也该是越乱越好。
“沈长泊那边?”
“回阁主,沈长泊近日早出晚归,似乎在暗地里密谋什么,属下猜测可能是想发动兵变。”
段佐秋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沈长泊只有满肚子的阴狠毒辣,若是他的手段能高明几分,本座倒也不吝啬那几个人。”
只是终归可惜了这样毒辣的人。
沈长泊斗不过沈留容,还想杀段佐秋,段佐秋也只好先杀了他,不过得在饶夏这趟浑水越搅越乱的时候。
“沈留容呢?”
“回阁主,沈留……”
“段阁主何必问他一个探子,直接问本人不是更省事吗?”沈留容摇开宣扇,一双桃花眼笑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留容目光流转至跪地的玄衣男子身上,慢悠悠道:“本公子再三提醒你,你倒是还敢监视啊……”
他语气加重,也不知他究竟说的是这个探子,还是身居高位百无聊赖的段佐秋。
玄衣男子在他话落的那一刻悄然抬了眼,去瞄段佐秋的神色。
他听从段佐秋的命令,替沈留容做了那么久的替身,又监视了沈留容和沈长泊的动向,段佐秋……应当是不会让他死的吧?
……应当是不会的。
他这般想着,心中就愈发有了底气。
段佐秋垂眼盯着手边的绯色莲花,心下讥哂。
这一个两个的,都当他是什么博爱之人吗?
“四殿下来此,不单单是发现本座监视你这般简单吧?”
单刀直入。
沈留容却不紧不慢地摇着他那把宣扇,温和地笑道:“段阁主还是称本公子为‘沈公子’罢,‘殿下’还是留给本公子的好二哥沈长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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