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岭客—— by二苏旧局
二苏旧局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关灯
护眼

言讫,竟无人出声。
破窗纸“嘶啦”一声被大风撕出一道大口子,雨点争先恐后地打进来,地上这滩水又分出几条支流,肆意地蔓延,犹如这场莫名又突然的疫病,不知它将往何去。
好半晌,唐睢才道:“……我记得,懂糖姐姐说,西城最近闹疫病,那意思就是说不光左半城不太平,右半城也不太平?”
“应该是的。”陶岭冬长眉紧锁,神色凝重。
他出神地望着门外,在滂沱大雨的强击下,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的水已经很多了,此时还被打得冒着一个又一个泡。
……等等,水?
一瞬间,桥下污浊河水泛绿的画面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脑中又迅速回味了一下老者的说辞,突然拳掌相击,望向纪清洲:“清粥同学,你还记得那座桥下的河水吗?”
纪清洲微怔,反应迅速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葫芦递给他:“记得。”
当时还想它兴许有用,纪清洲分神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心理。
“商队的人给城中妇女的香膏是淡绿色的,而这河水污浊泛绿,你说会是香膏扔进河里污染了水吗?”
陶岭冬意念一动,一个白瓷杯就被他握在手中,他往杯中倒了点河水,边缘在杯壁的映衬下微微泛出点绿色。
“是。”纪清洲思索片刻,给予了肯定答案,“烧死感染者后的百姓本来应当没有危机了,可他们却死得蹊跷,且比第一批感染者死得更快。若有心人污染河水,那世世代代依靠此河的百姓就极易遭此毒手。”
“那污染河水的是谁呢?”唐睢发问。
沈留容摇了摇宣扇:“不是商队,是这位戴着锁链的老人。其一,商队要想污染河水,那直接污染就得了,没必要送妇女们香膏,多此一举;其二,商队若污染了河水,那么我们进入左半城,看到的就应该是所有城中百姓的尸体了,也不会有分两批死去的百姓。”
“而且我想,涂抹香膏和利用香膏污染河水,一个先作用于皮肤表面,而另一个直接进入人体,死得更快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唐睢还有一问不解:“香膏不是都抹完了吗?哪来的存货污染河水?”
陶岭冬闻言却笑了起来:“沾了些许香膏的香膏盒也可以呀,数量一多,肯定就能做到。”
雷声訇然作响,闪电刺眼,让人误以为它直愣愣地劈在了破院中,白雨漫天,大风永不停歇,又撞倒了不知哪家的木门,所有的浩大声势似乎都在附和陶岭冬的说法。

第四十章 宁湘湘
陶岭冬低头看了看被纪清洲劈晕的老者,心下一叹,遂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在老者手中,然后扭头望了望未歇的雨,道:“我们继续走吧。”
老者女儿和其他感染疫病的百姓的命是被那些贪生怕死的迷信之辈害死的,老者也利用了手段害了他们,终究是一报还一报,因果而已。
“也是,”沈留容合上宣扇,眼中流露出几分兴味,“我们此行的目的还是平乱呢。”
右半城和左半城的距离不长,以他们的脚程,正午出发,夜晚在途中一个破庙休息,第二日清晨便到了。
四人走在大街上,周遭空荡荡的,还有一大片白雾,让人觉得萧索冷清之时又多了视觉上的阻碍。
不同于左半城的破败不堪和荒无人烟,右半城的白雾中确实有淡灰的人影在动,不过稀稀疏疏的,不多。
就这样慢慢走着,倏然,一阵马蹄声从白雾深处渐渐卷来!
“小心!”沈留容听声音辨别方向后,猛然扯过正对着骑马的人即将经过的位置的唐睢。
陶岭冬和纪清洲在街边,因此未受波及,却因当街纵马的举动对这人产生了几分反感。
当街纵马,这右半城的人可真绝。陶岭冬在心底冷笑。
那骑马的人驭住了马,白雾减淡,他们这才看清面前这个当街纵马的人原来是个女子。
女子长相姣好,挽着单螺髻,柳眉杏眼,身着雪青色窄袖骑装,腰间系一块通透白玉。她此时正高傲地抬着下巴,眼神傲慢地扫视他们。
“方才是谁挡了本小姐的路?”
陶岭冬轻轻眯起眼,他盯着女子腰间的白玉,成色不错,水分很足,终于想起了这是叩玉门弟子的信物。
他微微侧头冲纪清洲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他便心下了然,清粥同学也看出来了。
“怎么?本小姐问话,你们都是哑巴没长嘴是吗?!”女子抽出腰侧软剑,极不礼貌地用剑尖直指他们,“你们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本小姐是叩玉门掌门的女儿宁湘湘!上一个惹怒本小姐的如今坟头草都已经有你们这么高了!”
“是我。”唐睢眼神不善,语气也跟着不耐烦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在问哪个哑巴挡路之前,麻烦姐姐你先找找是哪个闲人当街纵马。”
沈留容毫不留情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陶岭冬唇边漾开笑意,嗤笑一声。
他倒是不怕宁湘湘对他发难,毕竟宁湘湘打不过他,不过宁湘湘若真要以身份压人,他也不介意跟小姑娘到他们叩玉门的大牢里走上一遭。
纪清洲倒是如往常一般面色淡淡,对她的威胁一点都不上心。
小姑娘一张秀气的脸都红了,整个右半城的人素来对她恭恭敬敬,惧她身份,她哪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就握着软剑刺向唐睢!
“你们,上!”她一边和唐睢缠斗,一边大喝一声。
飒沓流星一挡,宁湘湘的软剑弯出一个半弧,她见软剑不成事,遂弃了软剑,抽出一对短匕,灌注灵力,近身攻击。
再说这边,宁湘湘喊了一群人,都是清一色的雪青色宽袍大袖,陶岭冬被这服饰一噎,打个架为什么要穿宽袖,这样打架根本不方便。
他侧身避过直袭面门的这一剑,一手捏住对方手腕,转瞬就卸了其力道,另一只手两指夹着由灵力凝起的水珠,狠狠一弹,击中对方肩膀,对方被击得撞上了身后的墙壁,疼得呲牙咧嘴。
又有一人袭来,他向后一仰,躲过那人的火拳,却见另一人驱使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踝。陶岭冬冷笑,双手飞快地结了印,几张泛着红光的符纸直直环绕着二人,竟令他们动弹不得。随后手中灵力化为刀,利落割开藤蔓。
水无固态,因而可化万物。陶岭冬暗叹一句水灵根真实用,随后又加入战局。
纪清洲身侧漫天冰片围成一圈,他面色冷淡,白皙的掌心里有一朵灵力化成的冰莲,漫天的冰片正是由此而来。
只是叩玉门火灵根的弟子还不少,虽然做不到融化,但也能近身,却被纪清洲用剑鞘打退,身上也被尖锐的冰片割伤了好几处。
陶岭冬离他稍远,手指微动,许多颗水珠便噼里啪啦掷在地上,随后宛若开了灵识一般浮在半空,连成一个连纪清洲都看不大懂的复杂咒文,带着一股古老厚重的压迫感,霎那间,叩玉门弟子便被定住了。
陶岭冬拍了拍手,又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尘土,扬起唇角道:“何必呢,大家都是一家人,打什么打。”
“什么一家人!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他方才用的是以前在冬岭自学过的咒术,其他人只会以为他用了什么法宝,或者用了什么妖术。
“啧,”他眼中多了些许兴味,挑起长眉扫视他们,“你们怎么不想想,兴许我用了什么法宝呢?”
话音刚落,他便如愿以偿地在一些人眼中看到掩饰不住的垂涎和贪婪。
“赶紧放开我们,我们可是叩玉门的弟子!然后乖乖把法宝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
唐睢“嘁”了一声,神色鄙夷:“你们现在的命可全在我们手上,哪来的实力威胁我们?”
沈留容也轻笑一声,答:“或许是他们这烂到家的修为吧。”
“有理。”纪清洲出声赞同。
陶岭冬瞥见宁湘湘双颊微红,一双眼睛仿佛都要黏上了似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是垂着眼睑,看起来沉静又冷淡的纪清洲。
陶岭冬:“……”
都四个人同行了,清粥同学的人格魅力居然还能散发得这么明显!
他思绪又开始飘远,沈留容扯着乱七八糟的话把叩玉门弟子气得面红耳赤什么的统统没留意,直到他晕倒前,只来得及听到一句“屏息”,像是纪清洲喊的。
意识清醒,可是身体已经晕了的陶岭冬暗骂自己越活越过去,警惕性太低,又把暗算的小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啊这,还真给他弄进了大牢啊。陶岭冬腹诽。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关进大牢了,心态可谓是好得很,甚至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陶岭冬打量了一下叩玉门的大牢。大牢宽敞明亮,莹白色的柱子质感不错,摸起来温润舒服。青色的砖铺了满地,他待着的这间牢房还置办了一块席子,席子应是上好布料织成。
一言以蔽之,叩玉门的大牢可真豪奢。
只是比起东帝惊雨阁差了些许,陶岭冬百无聊赖地想。
他抬眼扫过各个牢房,终于在尽头看到了沈留容和唐睢。
没有纪清洲。
周围也没有空的牢房,且只有他,是一个人单独一间。
陶岭冬嗤笑,这待遇,跟包了个专属雅间似的。
他捏了捏鼻子,垂下眼睫,分析形势。
首先,牢房里既没有空的牢房,也没有纪清洲的人影,要么他没有被关起来,要么就是……
他脑海中蓦然浮现了宁湘湘瞧纪清洲的眼神,咬着牙“啧”了一声,赶忙搓掉自己手臂上激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其次,瞧对面弟子杏黄色的服饰和与银杏叶无二的发冠,不难猜出他们是蓝田门的弟子;还有尽头几个深紫和青碧服饰的弟子,想必也定是万里派和统西派了。
看来叩玉门近来在右半城是一家独大啊。
最后,他用指甲敲了敲莹白玉柱,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轻轻歪了歪头,催动灵力,却似修为尽失一般,半分都提不起来。随后他又低头盯着脚下的青砖,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那天白雾弥漫,想来是有叩玉门弟子吹了迷香,与白雾混杂,他一时不察吸了一些,这才中招晕倒,咒术因为没有他灵力的加持,也突然失效,于是便被关了进来。
而为什么把他单独关一间,应该是垂涎他胡诌的“法宝”,待会儿好押他去问话呢。
他又摸了摸腰间,果不其然,连储物袋都收了,天地苍茫就更别提了,有人见过被关进大牢的人还有武器傍身的吗?
可惜储物袋被他布了个挺繁琐的阵法,不仅看起来花里胡哨,而且解阵也一环扣一环,易守难攻,外力破开不怎么现实。
陶岭冬好心情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纪清洲那边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清粥同学可是他们结业考的榜首,文武双全。
白沧学府的弟子可差不到哪儿去。
约莫过了一刻,便有几个佩剑的叩玉门弟子给他开锁,押着他出去。
手上戴着手铐、双脚扣上脚镣,陶岭冬并不在意,仅仅在接近沈留容和唐睢那间牢房的时候递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路上,徒步走下五百层台阶,又过了一座白玉桥,绕过书斋,来到了一座大殿前,金色的牌匾上,题了“议事殿”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朱砂色的笔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进去!”那几个弟子见陶岭冬站在原地不动,使劲地推着他。陶岭冬稳住身形,慢慢向前走去。
坐在主位的是叩玉门的掌门,白发苍苍,看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两旁坐着的人他也不认识,长得和叩玉门掌门差不多,大抵那些所谓正派皆是如此相貌,道貌岸然的。
叩玉门掌门浅呷了一口茶,随后招了招手,两个在门外候着的弟子进殿,他慈祥地笑道:“解下。”
陶岭冬没了手铐脚镣的束缚,便当堂揉捏自己酸痛的手腕,面对这个假笑笑得起劲的掌门,他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神色,装作茫然道:“……不知前辈找晚辈何事?”
“也不为何事,”叩玉门掌门笑道,“我看你根骨奇佳,便想起了一个故人,刚巧你和我这位故人相貌相似,于是擅自请你来我叩玉门一会,还请不要介怀。”那双眼睛里还满是喜爱与歉疚。
陶岭冬:“……”我若不是陶岭冬我还真就信了!
在叩玉门掌门看来,就是这原本低着头的后生听到他那番话之后,平静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亮,又抬起头,满脸孺慕之情:“前辈思念故友之情真真切切,晚辈又岂能埋怨?只是先前一名散修收晚辈时道晚辈天赋一般,多教了晚辈一些阵法。至于相貌……”他见陶岭冬腼腆地笑了起来,“若与前辈的故友相比,想来也只是皮相像了几分,骨相定不能与他相提并论。”说罢,又低下头去,瞧着竟还有些失落。
陶岭冬被自己和这家伙虚与委蛇恶心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尝试着调动自己的灵力,心下一喜,灵力已经畅通无阻了。
“别如此轻易就妄自菲薄,”叩玉门掌门一副提携晚辈的好长辈模样,苦口婆心,随后又不太在意地问,“你说你师父教了你些许阵法?”
“是呀,”陶岭冬复又抬头,笑得天真灿烂,“他教了好多,像我昨日定住那些恶人所用的阵法,还有传送阵、隐匿阵……”
他敏锐地察觉到叩玉门掌门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和贪婪,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他两旁坐着的人,皆是如此神色。
啧,原来还想杀人夺宝。
陶岭冬鄙夷。
“小友,你姓甚名谁,你师父又是哪方高人啊?我可否与他见上一面?”坐在叩玉门掌门左手边的人开口,语气是止不住的急切。
“前辈,‘小友’可不敢当。晚辈姓纪,名陶,师父他老人家自称云鹤道人,五年前他就云游四海去了,如今晚辈也不知他又在哪儿喝酒。”陶岭冬笑眯眯地胡诌。
既然叩玉门掌门能无中生友,他自然也能信口胡诌出一个师父来。
叩玉门掌门有些责怪地睨了身旁急切开口的人,然后缓声道:“那些不讲理的弟子都是我门弟子,他们心性浮躁,平日里就不学好,最近我忙于照顾城里有些感染疫病的百姓,他们便愈发无法无天,竟敢当街纵马斗殴!我已下令罚他们闭门思过了。”
陶岭冬在心底嗤笑一声,就这?按白沧学府的规矩来,这种品行不端的弟子早就被驱逐了,说得好听,闭门思过,这能叫做“罚”?不是这家伙老糊涂就是他压根儿就惯着这些人。
【作者有话说】:西城剧情应该还有两三章。
感谢阅读!

第四十二章 成亲
陶岭冬“啊”了一声,叩玉门掌门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陶岭冬双颊微红,不好意思道:“多谢前辈关心,只是晚辈突然想起,我先前在房中没见到我那兄长。”
“兄长?”叩玉门掌门心下了然,陶岭冬说自己姓纪名陶,那他兄长定是他宝贝女儿宁湘湘带回来的那人,于是他慈爱地笑着回答,“他呀,明日就要与湘湘成亲了!”
陶岭冬:“……”
纪清洲正沉默地翻着书页,宁湘湘坐在他对面用炙热的目光凝视着他。
有婢女在门外轻轻敲门,低眉敛目,毕恭毕敬道:“小姐,衣服做好了。江师姐请小姐去挑首饰。”
宁湘湘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轻哼一声,余光瞥到纪清洲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神情,气急败坏地睨了纪清洲一眼:“你逃不掉的,你的朋友也逃不掉,不过一介散修弟子!本小姐已经和爹爹说了,明日这亲,你不想成也得成!”
纪清洲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动作顿都没顿,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气氛瞬间冷凝的房间里只剩下书页不时翻动的声音。
宁湘湘垂在裙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甚至泛出白色。她深吸一口气,摔门而去。
“哟,怎么了宁师妹?”江芸挑眉,故意恶心她道。
“什么宁师妹?!江芸,该叫什么还用本小姐来提醒吗?!”宁湘湘眼底的厌恶浓郁到了极点,江芸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跟她对着干?!
“不想叫?那就赶紧给本小姐卷铺盖走人!就你这种货色,走了可谓皆大欢喜!也省得在这里碍本小姐的眼!”
江芸冷笑,作为叩玉门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她倒想卷铺盖走人,可叩玉门掌门同不同意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掩饰住眼底那丝讽刺,假笑道:“好啦,大小姐,你不是还要去看首饰吗?”
宁湘湘狠狠瞪了她一眼,便昂首离开了。
这边陶岭冬刚刚从议事殿退出去,叩玉门的弟子没再给他戴手铐脚镣,他不由得有些纳闷,看叩玉门掌门的模样,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他的灵力突然恢复。
他究竟是自信还是压根儿就不知情?
看叩玉门弟子把他们带入阻止灵力流动的大牢便不难猜出叩玉门掌门终究还是有些忌惮的,可是他的灵力能够冲破限制,这点这老家伙定然是不知情的,不然就算不忌惮他的修为,也应该忌惮他的布阵能力。
那想来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能使用灵力了。
发生在自己身上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譬如“归原”禁术后遗症,陶岭冬都懒得去深究了。
他被带进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那几个叩玉门弟子语气生硬道:“……掌门让你在这里待着,明日大小姐成亲,你也可以去沾沾喜。”
陶岭冬“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能“沾沾喜”,估计是看在他编的那套“和纪清洲是兄弟”的说辞上,而且看叩玉门掌门那副模样,估摸着是在想宁湘湘和纪清洲结亲后,“纪陶”身上所揣着的法宝和阵法势必能落入他的囊中。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救出沈留容和唐睢,纪清洲那边他倒不着急。
如何救人呢?
陶岭冬烦躁地捏了捏鼻子,又揉了把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后打了个响指。
他先施了个隔音屏障,随后又故意把声响弄大,确保没人听到后,扬了扬唇角。
遂将茶水泼在地上,手指微动,引水交缠至指间,水在他手中宛若丝线一般,交织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偶模样。他心念一动,水便逐渐凝结,最后竟成了一块固体的冰人偶。
陶岭冬满意地弯了弯眼睛。
按理说他的灵根属水,不是纪清洲的冰灵根,是不能凝成固体冰的。可是不同就不同在,他记得“天主”徐凰拔他灵根之时,曾恶意满满地遗憾道他的灵根最初长成时有一小截是冰灵根,大概一节拇指的长度,因此可以动用一点点冰灵根的灵力。
他这么一试,倒还真成功了。
又给冰人偶套了一个咒法,分了一缕神识附着,还在自己身上施了个易容术,转眼便成了叩玉门弟子的模样。
他翻窗逃出,手一挥,房中的隔音屏障瞬间消失。
一路低头快步走向大牢,却没曾想撞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江芸。
“站住。”江芸狐疑地打量着他,“怎么畏畏缩缩的?”
“师姐,弟子走得急了些,不小心冲撞了师姐,还请师姐见谅。”陶岭冬斟酌着开口,避开了江芸的问题。
“为何走得如此急切?”
“这……”陶岭冬为难地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道,“掌门的命令,要弟子快些完成。”
江芸的疑虑打消了些许,却仍是很警惕:“带我去看看。”
陶岭冬咬了咬唇:“这……恐怕不太……”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叩玉门掌门的亲传弟子,有何不可?”江芸冷笑着打断了他。
陶岭冬浑身一颤,唯唯诺诺地点头。
只是心里却暗道这女子真是难缠。
而他未发觉跟在他身后的江芸眼神却极其不善。
她是叩玉门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可她却并非叩玉门掌门的亲传弟子,如此明显的破绽,这人却没有听出来?
再说若是掌门亲自下的命令,定然是不允外人插手,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江芸心想:且看这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一路带进了大牢,陶岭冬出示腰间白玉,两个守门的弟子便放了他进去,刚走没几步,陶岭冬手中便现出一把水刃,脚下步法走得飞快,江芸一时不察,一把水刃已经贴在她的颈侧。
“你究竟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江芸心下一慌,她自知她不是陶岭冬的对手,面上却依旧保持几分镇静。
陶岭冬没有回答。
江芸又道:“你来大牢是为了助你的同伴出逃吧?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相信我?”江芸哂笑,“我有打开牢锁的方法。”
“你想要什么?”
“我如今一条性命都在你的手上,我只想活下来,然后离开叩玉门。”
陶岭冬盯着她的双眼看了片刻,见她神色坦荡,身上还有淡淡的金光环绕,知她发了灵誓,不会说谎。笑了笑,收回灵力:“那便靠你了。”
他抬手指了指一间牢房,道:“先帮我救他们两个。”
江芸听话地握住牢锁,少顷,牢锁碎开,掉出藏在里头的钥匙。她捡起钥匙,碎开的牢锁已经还原了,她将钥匙插进锁孔里,牢门便打开了。
“你们能用灵力吗?”陶岭冬见他们已经出来,施了一道隔音屏障,低声问。
“不能。”沈留容也放低声音答,“除了牢房,应该还有昨日的迷香。”
“冬瓜,清洲呢?”唐睢轻声问。
“等会儿再说。”陶岭冬挥手,对江芸使了个眼色,便学着叩玉门弟子押他那样把他们俩押出了大牢。
刚走了半步,陶岭冬便弹了两道术法,清除了守门弟子这段记忆。
“他们教给我吧。”江芸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套弟子服,“只是我的院子里男弟子进出太过引人注目,只能委屈二位了。”
陶岭冬拍了拍唐睢的肩膀,道:“今夜我会来找你们。”
【作者有话说】:“成亲”到了,逃婚还会远吗(?
感谢阅读。

第四十三章 计策
纪清洲放在书侧的手五指并拢成掌,尝试着调动灵力,却如同落进大海里的一滴水,兴不起一点波澜。
他垂下眼睫,烛焰摇晃,白净的脸一半被照亮,像是白瓷上绘了一层暖色的釉,添了几分人气,另一半却被夜色吞没,他的神色顿时变得难以分辨起来。
那日他及时屏息,没被迷香迷倒,可放迷药的人突然朝他扔了一捆缚灵绳,缚灵绳锁定目标后就死死地缠着他。
听旁的叩玉门弟子恭恭敬敬地称他“洛长老”,就连素来娇纵任性的叩玉门大小姐宁湘湘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道了句“洛客卿”。
只是纪清洲敏锐地觉察到,宁湘湘的语气糅合了太多情感,尊敬、感激和……恐惧。
那位洛客卿给他喂了一颗丹药,副作用至少目前还没有,想来仅仅是用来阻塞灵力流动的。
明日,宁湘湘便要强迫他与她成亲,只不过……纪清洲隐隐约约能预测到,明日那亲可能不仅结不成,而且还将会有大事发生。
说实话,陶岭冬不担心纪清洲,纪清洲也不担心陶岭冬,他俩之间永远有天然的信任和默契。
翌日,昨天白日里的婢女抱着一摞大红色的喜服,向纪清洲行了行礼,柔声道:“公子,请换喜服吧。”
“……放这。”
就在婢女扬着笑,僵硬地保持着这一动作良久,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纪清洲冷淡的声音响起,她顿时如蒙大赦,赶忙放下走人。
她跟了宁湘湘这么久,自然知道宁湘湘的脾气,若是这位看起来冷得和块冰无二的纪公子执意不肯收下这喜服,她的脑袋也就即将落地。
目光轻轻落在这件大红喜服上,纪清洲能感受到心底这丝倏然漫开的感觉,那是一丝荒谬,想到这里,他的长眉瞬间蹙起。
他也很清楚,方才的婢女完成不了任务,宁湘湘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降罪于她,她只是一介普通人,没必要蹚这趟浑水,那么这就意味着,这喜服他非穿不可。
纤长白皙的手指挑起折叠摆好的喜服,换好后,他又淡淡地瞥了一眼摆在一旁的金冠,将青色发带轻轻拉下,黑色的长发便顺势散在身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束发戴冠,尽管戴冠的动作有些生疏。
又有婢女前来敲门:“……公子,吉时已到。”
纪清洲沉默不语,红色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随后又松开,拉开了门。
门外,婢女愣愣地抬起头,这一眼,却让她面颊微微羞红,慌乱地垂首后退。
无他,这一眼……实在是惊为天人。
纪清洲的长相偏清冷,眼睛平静地宛若无波的湖面,却又比湖更沉静,像是终年不化的雪,五官端正清隽。
不过原本浑身还有浓烈的疏离感,如今被大红色的喜服一压,犹如沾了人间烟火气还不自知的神仙,疏离感霎时间大打折扣,也无怪宁湘湘只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这副皮相。
婢女在前带路,纪清洲跟在后面,来来往往的其他侍女小厮和叩玉门弟子各种打量的视线他宛如感受不到,好听点说叫淡然处之,难听点说就是完全无视。
纪清洲跟着婢女走上几十层浮云阶,浮云阶,顾名思义,就是浮起来的台阶,叩玉门的正殿建在离平地十米高的空中。
除了纪清洲,宁湘湘也从另一个方向踏上浮云阶,登上叩玉门正殿前的广场上。
宁湘湘梳着高高的发髻,又留有一些青丝披散在脑后,发髻上的头饰琳琅满目,在阳光下闪着光,一身大红色喜服已然曳地,由身后两个侍女牵起。
精致的脸在见到纪清洲时泛起了薄红。
即使纪清洲神色漠然,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二人还是郎才女貌,般配十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