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之骄子,现在却沦落成了这副模样。
凯英察觉到冬歉的到来,似乎想要伸手触碰他。
冬歉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
凯英的手滞在空中,意识到冬歉的排斥,心中一痛。
他抿了抿唇,收回了手,希冀地看着他:“你来了,小歉。”
冬歉注视着他:“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凯英的喉咙滚了滚,眼中重新焕发了光彩,似乎是误会了冬歉的意思。
冬歉特意强调了一遍:“没有你,献祭的工作就无法完成。”
这句话果然轻而易举地浇灭了凯英眼中的希望。
他苦涩一笑:“也是。”
冬歉垂下眼帘,面无表情道:“伸手。”
这是一种命令的语气。
是曾经凯英习惯对冬歉使用的语气。
现在,风水轮流转,凯英却成为了血族的阶下囚。
而只要冬歉愿意,他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任人摆布,就是这种滋味。
如果凯英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恐怕永远也不会理解冬歉当时的心境。
甚至于,冬歉当时的处境还要更糟糕几分。
一方面要顶着无数的误会与骂名,另一方面又要孤身待在这个险象环生的地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去。
每一天都带着说不上来的压力,每一天都令人窒息。
可他做了那么多,却连黎明也没有办法接纳他。
残酷的审判和太阳刑。
他和卡南的订婚宴。
备受限制的人身自由。
还有....献祭带来的疼痛。
凯英的血液顺着刀锋滚落在地上。
冬歉画下的阵法接住了他的血。
“只是有一点点疼,没什么的。”
“后面要发生的事情才比较辛苦。”
冬歉掀起眼帘看向他,指尖从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像是雪白的薄刃:“等到了后面,你可能会慢慢变成一个小聋子小哑巴,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子,跟草一样贱,任何人都可以主宰你的生死。”
他轻笑一声:“虽然被送到黎明是一场意外,但也歪打正着地达成了我的目的。”
“我一开始就想过,要不要随便找个理由被你捉回黎明,借用你父亲的手保护我完成献祭。”
冬歉缩回了手,嗤笑一声:“我其实给过你很多机会,只是你们没有把握住。”
“现在你沦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你的命,可万万怪不着我。”
系统看向冬歉。
宿主竟然在它不知道的时候,背着它算计了这么多。
所以这就是宿主被捉去黎明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么手足无措的原因。
他早早算到了一切,并做出了最优解。
确实,在那样的状态下,如果有一个强势的保护者,献祭的成功率也会大大提高。
只是他的宿主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阿塔尔忽然赶到吧。
为了完成任务,他的宿主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每次都会差上那么一点点。
系统也忍不住地觉得惋惜。
眼下,冬歉毫无遗漏地对凯英科普了献祭的结果。
那都是冬歉已经承受,而凯英即将承受的事情。
而凯英,他没有任何怪罪的资格。
他终于明白,当时冬歉身体会这么弱,会忘记这么多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
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
他只是一次一次地给冬歉的心尖上捅刀子。
他在冬歉的记忆停留在最爱自己的时候,跑去跟卡南订婚。
那个时候的冬歉已经油尽灯枯了。
阿塔尔再晚一点,他真的会死。
而冬歉为自己做的一切,也会随着他逝去的生命一同被掩埋。
什么也不剩下。
他会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牺牲品,就连死后也会留下一身骂名。
“对不起,小歉....”
凯英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眼泪蛰着他的伤处,可是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见状,冬歉动作微顿。
他只是想给凯英科普一下他的未来,让他稍稍生出一些求生欲,努力抗争下去,没想到现在,他却用那种悔恨的,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不是他的本意。
冬歉不懂得要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他的指节攥紧,故作冷硬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
冬歉不在,房间里再度陷入死气沉沉的寂静。
可到底还残留着一点点属于他的味道。
这样就好。
至少,他还可以在自己的身边。
至少,他依然可以每一天都见到他。
这就足够了。
凯英的手轻轻触在冬歉刚刚碰过自己的地方,目光染了些温度。
.....
不得不说,阿塔尔羞辱凯英是很有一套的。
恐怕是因为曾经拿冬歉练过手的关系。
某天夜里,他给冬歉丢了一本《驯狗手册》,让他好好观摩学习。
里面的知识很丰富,也很渊博。
但是定点撒尿,握手转圈这种知识就属实没有必要了吧。
冬歉肯定自己要是在凯英面前拿出这本书,他恐怕会当场气的想自杀。
为了任务,他还是不冒险挑战这种事情了吧。
“比起这个.....”
冬歉对阿塔尔道:“你之前为了驯服我用的那本书,说不定比较适合我跟他。”
阿塔尔原本正要俯身亲他,听到冬歉的话后,脸色微变。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表情有些危险:“你知道那本书主要讲的什么吗?”
冬歉的眼睛眨了眨,终于大致想起了书里的内容。
其实这也不怪他,毕竟太久没有翻过了。
比起主仆游戏,里面记载的更多的东西,应该是如何通过床上运动,彻底让血仆的身心都好好地记住主人的存在。
想到这部分的内容,冬歉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有多么危险。
阿塔尔轻笑一声:“还是说,你就真的那么想要跟他试试?”
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连尾音都情不自禁地变得有些狠厉。
跟阿塔尔呆久之后就会发现,在他强悍的实力下,隐藏着一颗极其容易吃醋的心。
当他像现在这样准备无理取闹的时候,冬歉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哄他了。
他开始酝酿系统之前让他观摩学习的土味情话。
刚想从中择优录取一下,阿塔尔的身体就覆了上来,含吻着冬歉玉白的脖颈,压住冬歉的手腕,手指一点点扣进来,直到十指相扣。
冬歉衣衫半褪,后背深陷在柔软的床上,因为阿塔尔强硬的动作,呼吸略显急促。
“他以前这么碰过你吗,嗯?”,阿塔尔赤红的眼眸注视着他,嗓音低沉暗哑。
冬歉很快就明白了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时隔多年,阿塔而又开始吃起了凯英的醋。
记得很久以前,也就是阿塔尔刚将冬歉从黎明捉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冬歉跟凯英的关系。
他陷入为主的猜想,冬歉跟凯英好歹是恋人,像那种亲密的事情,肯定也是做过的。
可是在床上的时候,冬歉总是那样的青涩,好像对那种事情一无所知一般。
冬歉第一次的时候,被阿塔尔弄哭了。
冬歉以前从来不哭的。
被阿塔尔打的半死不活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阿塔尔从凯英的身边掳回来的时候,他没有哭。
面对血族对他一个血猎不加掩饰的敌意时,他也没有哭。
可那次,他却哭了。
哭的无声无息,却是满脸泪痕。
就那一眼,阿塔尔停止了占有的动作,甚至有些无措。
冬歉很少哭。
所以只要他一哭,阿塔尔的心就乱了。
那时候,阿塔尔双手捧住冬歉的脸颊,用手指拭去冬歉眼角的泪水。
可即便是有些心疼,他还是管不住自己伤人的嘴。
他说:“这就受不住了?”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天天哭。”
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本意是想让冬歉不要再哭的,可是这句话却恰好起到了反效果,冬歉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冬歉觉得,他一直克制着自己,跟凯英都从来没有做过。
可是被万般期待的第一次,居然就这么被阿塔尔这个血族亲王给夺走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当初被阿塔尔初拥的时候,他还没有过这么深刻的感觉。
但是当他真正感觉到阿塔尔留给他身体里的痛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已经脏了。
身体和心理都是。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层心理防线被突破了,从此以后,冬歉才可以心安理得的堕落下去。
反正已经回不去黎明了,干脆还是放飞自我,取得阿塔尔的信任
这是当时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时候,阿塔尔占有完冬歉后,是不会留下他的。
冬歉感觉自己像是用完就扔的垃圾。
那些夜晚,冬歉会规规整整地穿好衣服,然后,再强撑着疲惫是身体离开,不敢想再次之后,外界又会盛传他怎样的艳闻。
那天晚上,在冬歉踉踉跄跄离开之后,想到冬歉的泪水,阿塔尔心乱了一晚。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去冬歉的房间里看望了他。
冬歉已经蜷缩在床上,疲惫地睡着了,眼尾还沾着眼泪,或许是先前没来得及拭去的,又或许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新流下的。
就那么一点在月光下颤盈盈的泪珠,轻而易举地牵扯着阿塔尔的心脏。
只是那天夜里,冬歉在梦中,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凯英的名字。
这也让阿塔尔弄懂了冬歉为何会哭的理由。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天晚上的阿塔尔格外愤怒,恨不得将冬歉从床上拽起来,再次狠狠占有他一遍。
就算是到了现在,那也一直是阿塔尔的心结。
冬歉倒是没想到,时至今日,阿塔尔居然还在乎着那种事。
他无奈轻笑:“阿塔尔,乱吃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在阿塔尔的注视中,冬歉眉梢微挑:“不过,万一有呢?”
冬歉环住阿塔尔的脖子:“你会嫌我脏吗?”
阿塔尔定定地注视着他:“那我恐怕会忍不住将凯英碎尸万段。”
冬歉笑了。
“就没有什么针对我的惩罚?”
看着冬歉蛊惑的表情,阿塔尔就知道自己被他耍了。
其实他了解冬歉。
在黎明的时候,他一直为了能够跟凯英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不断地打磨自己。
甚至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也更了解凯英。
他知道,像凯英这样的人,比起黎明的期盼,任何事情都可以被他放在次要位置。
他能很好地掌管住自己的欲望,连亲吻自己的爱人都很奢侈。
他清楚地知道,冬歉和凯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冬歉明明知道。
他却还是像这样一遍遍地试探自己。
真是个坏家伙。
阿塔尔和凯英不一样。
血族的存亡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这个种族无论是消亡还是长存,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比起这些...
阿塔尔轻笑一声,俯下身,慵懒地捏住冬歉的下巴,撬开他的唇齿,力道相当野蛮,似是疾风骤雨。
冬歉整个人被他折腾的破碎不堪。
意乱情迷之际,阿塔尔捧起冬歉的脸,嗓音低哑而温柔。
“冬歉,别做血仆了。”
“做王妃吧。”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还.....
“.....不好吧。”,冬歉嗫嚅道,“我别一小心给你的种族作没了。”
阿塔尔轻笑一声:“我会怕那些?既然要给你,你想怎么玩都行。”
瞧他这副深情的模样,看起来竟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
冬歉脸都有点白了。
他对系统道:【不开玩笑,感觉人族的复兴统一大业似乎要在我的手中完成了。】
系统:【......】
它也没想到攻陷血族只需要一招美人计。
只是接下来,冬歉又道:【但是血族与人族的存亡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是一个一心想要下线的炮灰。】
系统:【.....】
它也没想到这出美人计的美人毫无斗志。
人族复兴的大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中道崩殂。
系统也理解,这不在冬歉的任务范围之内,主宰血族对冬歉来说就是在加一个没有工资的班。
就是说可以,但没必要。
他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愿。
冬歉泛粉的指尖轻触着阿塔尔的嘴唇:“在我们那里,你会被称为昏君的。”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叫色令智昏?
阿塔尔狂妄地轻笑一声:“我想做的事情,随便他们怎么说。”
接下来,记忆就陷入了混乱。
阿塔尔按住冬歉的手腕,拉着他滚入了混乱的梦境。
.....
冬歉从阿塔尔的寝殿出来之后,感觉浑身都是软的,虚脱不已。
腿很疼,腰也很酸。
冬歉揉了揉自己的腰,又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口,生怕露出点什么惹人脸红的痕迹。
不过,藏也是藏不住的。
毕竟,到处都是。
冬歉好奇,为什么吸血鬼这个种族精力会这么旺盛。
曾经那些艳闻如今全部成了真,已经快要比那些写手想象出来的愈发香艳。
冬歉甚至怀疑,阿塔尔是不是看过他们写的那些东西,并且在此基础上加良改进,力求比他们写出来的那些东西还要刺激。
属实是....太累人了。
冬歉感觉自己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死在阿塔尔的床上。
今天早上的时候,冬歉预感到阿塔尔似乎又再来一次的欲望,就赶紧趁他没醒,偷偷从他的房间里溜出来了。
好在他的动作放的很轻,阿塔尔没有发现。
以后说不定也是这样。
说来好笑,早期是阿塔尔把自己从他的房间里赶走,现在却是自己主动逃掉。
就让阿塔尔醒来之后,看着身侧空落落的枕头,自己茫然去吧。
路上,侍卫们见到他,纷纷恭敬地向他行礼。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也愈发知道,冬歉在阿塔尔心中的地位是无法取代的。
这绝对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轻视的对象。
不可否认的是,冬歉在血族的生存环境愈发改善。
当初原主坚定地要开始献祭,也是因为当时的生存环境太过恶劣,他只能依赖阿塔尔折辱他的恶趣味苟活,怎么可能敢将自己心爱之人的命赌在这上面。
他用血在日历上留下了自己的死期。
但是,现在那本日历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被谁给毁掉了。
他从黎明回来的时候,那个日历就不翼而飞了。
不过,毕竟已经是没有必要的东西,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冬歉把玩着锁住凯英项圈的钥匙走在长廊里,匙环缠绕着食指,漫不经心地打着转。
一不小心,由于他的一个操作不当,钥匙从他的指尖挣脱,直直坠在了地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动静。
冬歉正要捡起,一个侍卫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侍卫单膝跪下,替冬歉捡起了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中。
不知有意无意,在交付的过程中,他的指节轻轻蹭到了冬歉的手心,伴随着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感。
在冬歉想看清他的神情时,那名给他捡钥匙的侍卫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冬歉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脸。
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
就连他的身影变得消失不见了,冬歉也忍不住思索。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事情打断了。
因为不知何时,阿塔尔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自己是趁着他睡熟的时候溜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阿塔尔半只肩膀轻轻斜靠着墙,弯眸注视着他,挑了挑眉。
“想躲到哪里去?”
明明面对下属的时候都给人一种狠厉的感觉,但是冬歉这么注视着他,就觉得阿塔尔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很温柔。
他居然会觉得他温柔。
这个认知出现之后,冬歉也被自己小小地震惊到了。
仅仅这么一失神的功夫,冬歉就被阿塔尔抵在了墙角。
阿塔尔比他高处不少,这么俯身看他的时候,侵略感满满。
他贴近冬歉的耳边,低声道:“昨晚的事情,你还没有给我答复。”
昨晚...昨晚什么事情?
冬歉想起来了。
耳根瞬间发烫,冬歉整个人僵硬起来。
阿塔尔的指节按在冬歉的腰身,不轻不重地捏了两把,冬歉下意识地推拒。
所以阿塔尔发起情来真是不看场合,这里人来人往的,搞不好就被什么人看见了。
阿塔尔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笑容显得有些恶劣:“你不回答,我说不定会真的在这里对你做点什么。”
冬歉客观评价道:“你真是个疯子。”
“对,我是疯子。“
“可我赖上你了,你就甩不掉我。”
阿塔尔轻笑一声,含吻住了冬歉的嘴唇。
冬歉的后背抵在墙上,雪白的脖子仰起,承受着阿塔尔这个过分霸道的吻。
阴暗逼仄的角落里,有一道目光,压抑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每天,阿塔尔都不遗余力地试图让冬歉答应同他成婚,实在让他有些无奈。
这日,冬歉来到了关押凯英的地方。
凯英的气色比起以往好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冬歉最近常来,而凯英又自认为,他正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这种赎罪的感觉,或许真的很好。
凯英的眼中都有些光彩了。
好像只要能完成献祭,只要在这种地方待的更久一点,他就可以弥补冬歉替他承受的痛苦。
凯英就是这样一个人,至少黎明是这么教育他,不能在道德上存在污点。
冬歉这次除了让凯英献祭之外,还大发善心,替凯英换了药。
他右眼的伤已经有隐隐向好的趋势。
冬歉的指尖轻轻沾在膏药上,对着凯英道:“抬眼。”
凯英似乎是没有想到冬歉会给自己换药,竟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是的,受宠若惊。
以前的凯英从来将冬歉放在他的次要选择,那时的他,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对于冬歉来说,一直是他觉得受宠若惊。
凯英能从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点时间来与他温存,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更多的,他就不敢奢望了。
他跟凯英和普通的情侣完全不同。
他有愿望从来不会去提,更不会奢望凯英会不会在什么具有纪念性的节日里送他什么礼物,亦或者是给他什么惊喜。
冬歉也不敢擅自准备这些,生怕会耽误到凯英的工作。
更多的情况下,是凯英睡着了而冬歉醒着,或者冬歉入睡了,凯英醒着。
明明是情侣,却像是身处于不同的时空。
渐行渐远,似乎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他们会变成这样互相敌对的关系,似乎早早埋下了伏笔。
凯英迟早会将冬歉伤的心灰意冷。
这也是他活该的。
从来没有好好珍惜过的人,就算是离开了,那也是自己活该的。
凯英一直以为冬歉已经变了。
自己这么对他,他确实也早该变了。
他再也不会有曾经对他的耐心,连爱意也在一次次的辜负中被消磨殆尽。
可是现在,看着冬歉温柔地替他擦药的模样,凯英的心里久违的震颤起来。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小歉....”
曾几何时,冬歉也这样温柔细心地替他擦过药。
凯英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的弱点从来不会对外界展露。
他对于黎明来说,永远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存在。
可是对于冬歉,他却不能永远保持着强大的模样。
或许,他背对着全世界,却将自己仅有的脆弱留给了冬歉。
每次凯英受伤的时候,冬歉都会亲力亲为地照料他。
冬歉真的很宠他。
仿佛无论把他交到任何人的手上,冬歉都不会放心。
明明冬歉自己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明明冬歉自己很多时候也受了不少伤。
可是他总也放心不下。
凯英真的觉得,能拥有冬歉这样的人陪在自己的身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所以他才想要锁住他。
想要让他永远都属于自己。
他常常想,如果冬歉知道,当初将他从悬崖上救下来的不是自己,他还会不会这样喜欢自己。
这种猜测让他不安。
他一个人享受着对冬歉的全部救命之恩。
但是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冬歉,就算是再有天分,也不可能从悬崖上毫发无损地坠落下来。
在他之前,一定曾经有别的什么人....救下了他。
只是那个人,从来没有在冬歉的生命中出现过。
所以,凯英就继续心安理得的拥有着这一切。
只要这一切没有人戳穿,他就可以一直这样的。
冬歉一直仰慕着他,把他当成无所不能的存在,把他当成自己的救世主。
时间久了,凯英自己都当了真。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对冬歉而言十分重要,冬歉缺他不可,无论自己对他如何,他也永远不会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
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他一直觉得,当时救下他的,就是自己。
倘若冬歉知道,自己仅仅只是将他捡了回来,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喜欢自己。
这个想法一直煎熬着他的心脏。
在辗转难眠的夜晚里,凯英常常会觉得不安。
有时候在梦里,凯英会梦见真正对冬歉有救命之恩的人从他的生命中再次出现,将属于他的少年夺走。
原来,他是会害怕的。
原来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绝对属于自己的。
于是,他翻阅了古书,发现了一个古老的,查不出来历的契约。
只要有了这个,他跟冬歉就是始终无法分开的存在。
他知道血契的条件,也知道它的后果。
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当时的他,几乎已经不能承受冬歉离开的可能性。
可为什么,他后来又忘记了呢?
可为什么,当他知道冬歉绝对属于自己之后,就对他不好了呢?
他为什么....做了那么多错事呢?
药涂完后,冬歉又在凯英的右眼上换了一层新的纱布。
整个过程,他都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疼了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凯英恍惚以为他们回到了曾经。
他注视着冬歉,抿了抿唇:“小歉.....我其实。”
凯英的话还堵在喉咙里,冬歉却抬眸看向他,淡淡道:
“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凯英闻言愣了愣,僵硬地注视着冬歉。
“我跟阿塔尔要成婚了。”,冬歉弯了弯眼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像是对凯英曾经行为的打击报复。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带着淡淡的愉悦:
“你对我们的婚礼,有什么建议吗?”
和凯英的订婚宴不同,阿塔尔想要给冬歉一个完整的婚礼。
他并不喜欢这些虚于表面的形式,但如果是和冬歉在一起,他会巴不得这世间多点这样的仪式。
这是他能堂堂正正的向世人宣誓冬歉属于自己的机会。
从此以后,没有人能再肖想属于他的人。
冬歉不知道为什么阿塔尔会有这样的想法。
深情和阿塔尔这样一个孤独了上千年的血族亲王似乎并不相配。
只要他想,他能找出很多个爱慕他,又对他绝对忠诚的漂亮少年。
可他偏要如此。
偏要自愿将自己束缚住,偏要将冬歉和他捆绑在一起。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安全感。
真是奇怪的人。
冬歉从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重要。
他希望这是阿塔尔深思熟虑后慎重做出来的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说出将血族交给他的这种话。
这对于一个区区炮灰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可冬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一抽就跟凯英说了这些。
他对于凯英其实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报复心理。
对冬歉来说,他只是剧情任务里的一个数据罢了。
热忱的冷漠,高傲的自负,这都是他。
冬歉也只是将他当成一个数据来对待。
他没必要去报复他。
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崩人设了。
不过,冬歉很快就位自己刚刚的行为找好了理由。
凯英现在之所以会失去抵抗心理,一直乖乖地待在这里不主动谋求生路,最大的原因恐怕还是出于对自己的愧疚。
但是这种愧疚,说白了也是会消磨殆尽的。
等到凯英的心中对他再没有任何歉意的时候,他就不会这么自甘堕落地待在这里。
那这几乎快要崩盘的剧情,说不定还稍稍有救。
可当冬歉给凯英说了自己要跟阿塔尔成婚的消息之后,他发现,凯英的目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是的,黯淡。
刚刚在冬歉的手底下乖乖擦药的凯英捉住了冬歉的手腕,嘴唇翕动,目光紧紧地锁住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疯狂之色。
这么看来,冬歉听到凯英的订婚宴时,表现的还是很冷静的。
至少他就这么坐在凯英的对面,平静地胡诌了几个建议给他。
相比之下,凯英现在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