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by重山外
重山外  发于:2024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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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出事时,沈良庭一直向我追问你的情况,我没告诉他。他后来有来看过你吗?”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傅闻璟的痛处。
他表情有片刻凝滞,随后把看书时戴的眼镜摘下来,摇头,“没有,他问你什么?”
“就是问你有没有事,是生是死。”
“噢,”傅闻璟点头,“你是知道情况的,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就说我不知道,”宋子承犹豫,“他这次出走自立门户,好巧不巧,你就出事了,万一是他做的也不一定。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告诉别人。”
“嗯,你这样也没错。”傅闻璟看不出是满意不满意,真话假话,回答完又戴上眼镜看书了。
这种做派就是很隐晦在赶人。
宋子承走后,傅闻璟独自在病房内。
放开书,他不自觉抬手把玩着被子弹打变形的钻戒,他想这么长的时间,一句询问的消息都没有,沈良庭怎么能那么狠心?宋子承也许回答的不妥,但那也是因为不知道前因后果,沈良庭把这也怪到他头上?
虽然这么想,可傅闻璟并不生气,沈良庭不来,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他不爱见他担忧焦虑,能这样果决冷酷,也很好,心硬的人才不会受伤。
一周后,傅闻璟出院回到自己的住处,罗青想要让他住回傅宅,可傅闻璟不愿意,且理由充足,说是有阴影,睡不踏实。也不让罗青过来照顾,只好请了两个看护,以备不时之需。
胸前的伤口结痂,留下一道红色疤痕。
自从七年前接手利星以后,傅闻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段清闲的时光。杜美荫把公司管理得很好,所以他没急着回去,简单交代几句,应付了公司里的催促,下午打发了看护,他搬了躺椅出来,坐在阳台晒太阳。
半梦半醒间,收到条消息——银行账号给我,我把利息打给你。
傅闻璟看着发消息的号码,心情忽然很好。
他回拨回去,刚一接通就直言不讳地说,“沈良庭,来陪我吃顿饭吧。”
那头沉默一会儿,出乎意料地没拒绝,反而嗯了一声,“去哪?”
傅闻璟靠在躺椅上,半阖着眼,眼皮上被太阳照着,有暖融融的烫意,“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来。”
傅闻璟没跟他争,嘴角难得上扬,嵌着抹淡淡笑意,“好,我把地址发你了。”
“收到了。”沈良庭声音低沉。
过了一会儿,两人没说话,可谁都没有挂断,安静的空隙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你,怎么样?”沈良庭好像此时才找回声音。
“没什么事。”傅闻璟平静回答。
“那就好。”
这句话说完,沈良庭就仓促挂断了,好像不挂断就会有什么东西顺着通话线来咬伤他的手指。
夜里,天上是带着寒气的一钩儿浅金,别墅外自动铁门打开,一辆黑色奔驰轿车驶入,停在门前。
傅闻璟很早之前就站在门口等了,一身柔软浅色的居家服,裤脚长长拖到脚面,头发没有经过打理,松软懒散的蓬松,刘海微微遮了点眉弓。
沈良庭从车上下来,看见门前暖黄黯淡的灯光下站着傅闻璟,不像往常那样高远不可亲,他就站在那儿,瘦了些,衣服就显得宽松,呼吸着,脸庞平静,目光蔓延自阶上投来,看着自己,像杏花点点的湖面,传来清风暖阳。
沈良庭心头一紧,始终觉得,无论两人变成什么样,他还是活着好。
沈良庭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我让其他人都回去了。”
傅闻璟领着沈良庭往里走,边走边说,“怎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害怕了?”
沈良庭眉尖抖了一下,提着的心放下,反问他,“这要问你会做什么,我需要害怕吗?”
傅闻璟声音和气,“当然,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两人穿过会客厅,走进餐厅,桌上摆了四菜一汤,正中的敞口花瓶中插着蔷薇花,花朵大而繁密,品种是龙沙宝石,一年只开一次,春夏季节开花,粉白簇拥,十分好看。位子前摆好碗筷,傅闻璟替他拉开椅子,沈良庭坐下,看着一桌饭菜。原来说是吃饭,还真就是吃饭。
傅闻璟给他舀了一碗汤,“尝尝这个,炖了四个小时。”
沈良庭端起碗,用小勺舀着喝,的确味道好,且没有一点添加剂的人工鲜香。
“好喝吗?”傅闻璟不动筷,双手搭在桌面,专注问他。
沈良庭点头,“谁煮的?”
“我啊。”傅闻璟微笑,“不是早跟你说过,我厨艺很好的吗?”
沈良庭讶然地看他,迟疑片刻,把碗筷放下,“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你不要做这种事。”
“做什么事?烧菜给你吃?你不要把这想的太重,我现在反正也没事做,你就当这是我的消遣。”
沈良庭却没有再吃东西,想了想还是叮嘱,“你不要这么大意,既然伤好了,还是尽快回公司。你前段时间遇袭的事,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傅闻璟抱胸后靠,“你有想法?”
“外界都觉的是吴振华,可你这次去香港的行踪是保密的,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你们之前起过几次冲突,你这么谨慎,肯定对他有防备。”
傅闻璟脸色不变,只是眼神中饶有兴致,“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没说不是他,”沈良庭摇头,“他在你住院时第一时间就要求重选董事,如果毫无干系,一定会小心求证了事实再采取行动,可是他没有。这事一定跟他逃不了关系。”
“不错。”傅闻璟点头,“所以你是认为他一个人完不成这件事。”
沈良庭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其实我本来也要找你。”
“我请人查了一下,这是吴振华入狱的部分资料,也包括他以前的个人履历。从他做个体到利星建立到最后入狱,不像外界看到的这么简单。农村出身小学毕业,孤身到深圳打拼,结果24岁就花234万买了深圳的房,并开起了公司,开公司后却不经营,而是反复出售股份套现。90年代国家启动“金税工程”,他顺势成立利星公司,研发计税软件,承包了整个华东地区税务局的软件销售,利星最初成立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替别人把非法资金合法化,吴振华身后还有不为人知的权力集团。而他这次入狱判刑的罪名,是所有起诉中最轻的几条,我怀疑是替人顶罪,做给公众看。你不肯离开利星,就是动了别人的利益蛋糕,想让你出事的不只是吴振华一个。”
傅闻璟接过这些东西,垂眸简略翻了一下,就放到一边。
沈良庭看到他的举动,有些意外,不禁强调,“你不看一下吗?”
可傅闻璟摇摇头,“这些事不重要,大多数我都知道了。除开这些,但我有一个问题的确需要你告诉我。”
“什么?”沈良庭严肃起来,“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如果不知道,我也可以尽量去查。”
“沈良庭,”傅闻璟突然抬手抚摸他的脸,“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沈良庭受惊,眼中的光芒一闪,像被风吹过的烛光。

面对傅闻璟的问题,沈良庭满脸错愕,徒劳的睁着眼睛。
傅闻璟把他拉近,目光紧紧锁定他的脸,不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拇指和食指卡住他的颌骨,指腹轻轻摩挲颊侧,嘴唇贴上沈良庭的耳边,“沈良庭,你还是爱我。”
温暖气流缠绕上他,是无形的枷锁,他避不开。
沈良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像掉落在地的镜子,顷刻间分崩离析。
“你明明可以漠不关心的,”傅闻璟接着说,“但你还是去问了宋子承。”
沈良庭不语。
“你没来看我,这没关系。”傅闻璟贴着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我知道你舍不得就好。”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突然握上傅闻璟的手腕,紧紧的,皮革扭曲了皮肤,甚至用力到泛出红痕。
“傅闻璟,你不要死。”沈良庭颤抖的声线已经暴露了他的情感和不安。
“你心软了。”
沈良庭闭了下眼,“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我不要用这种方式赢你。你活着,”他声音抖了抖,“我会安心很多。”
傅闻璟松开一点手,让沈良庭能自如呼吸,“即使我曾那样对你也没有关系吗?”
“一件事归一件事,凭你的才华和能力,明明可以有更高的成就,不应该这样窝囊地死于暗杀。”
傅闻璟想要直起身,可这次是沈良庭握着他的手没有松,顽固地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傅闻璟垂眼去看,衬衣上缩,露出一截青筋绷起的小臂,“哦,我明白了。沈总这番话意思是惜才,是可怜我,是物伤其类,不是对我有什么感情。”
沈良庭侧开脸,嗓音有些痛苦的压抑,“你要是想这么理解也可以。总而言之我不想你出什么事。我……我想你平安。”
从香港回去的很多天,只要沈良庭一闭眼,眼前总是出现躺在病床上的傅闻璟,区别在于这个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手摸上去冰凉一片。他频繁从噩梦中吓醒,甚至不敢去睡。
傅闻璟看他苍白的脸色,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心里像被针尖戳了一下,他伸手反握住沈良庭,在他手背上紧捏了捏,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沈良庭,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保证,只要你没说想让我死,我就不会死。”
沈良庭惊慌抬眼,满脸怒意,“不要再说这个事了!”
“好吧,”傅闻璟无奈,看沈良庭的样子,也有些后悔跟他说起,没想到他对这件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傅闻璟确定了沈良庭心中放不下自己,没表面看到的那么强势,可他心里不仅不高兴,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悲苦。
“不说了,吃饭吧,说了这么久,菜都要凉了。”
傅闻璟拉沈良庭坐下。
两人慢慢吃菜,菜已经冷了,但味道不算难吃,只是经过刚刚一场交谈,两人心中各有心事,饭桌上都是沉默,让这餐饭吃的食不知味。
沈良庭吃饭一贯认真,他一丝不苟地咀嚼,在这种机械化的动作中,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吃完后,他把碗筷搁下,默默站起身,“我走了。”
傅闻璟抬头看他,下意识就出声留他,“再等等。”
沈良庭转过眼看了看他,噢了声,没问什么就低头坐下。
留是留了,可是做什么呢?总不能两人就这么光秃秃坐在餐桌上,守着一桌的残羹冷炙。
还有什么是能打发时间的?
傅闻璟想到了柜里的酒,他起身去拿了两个酒杯和一瓶白葡萄酒过来,拿酒的时候看到一匣金丝蜜枣,就也一并端过来了。他知道沈良庭爱吃甜食,甜的好,甜会让人开心,忘记烦恼。
傅闻璟倒了酒递过去,沈良庭拿起酒杯,盯着晃了晃又放下了,“我开车来的,等会还要走。”
不留客,的确不能喝。
沈良庭从红木小匣里拿了颗枣子,放进嘴里抿。抿久了,唇就显得殷红。
傅闻璟后靠着椅背,拿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下去,再放下杯子,脸上渐渐有了红色。他眯眼看着沈良庭的侧脸,蜜枣这么甜的东西,沈良庭却吃的食不知味,仿佛有些失神,没有一点笑意。
他明明爱他,可种种阴差阳错叠加,他们之间才变成这样。
再这样纠缠下去,不过害人害己。
“那天……”傅闻璟内心涩然,慢慢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想……”
“不要说这些。”沈良庭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快速打断他,“如果你再说,我立刻就走。”
傅闻璟安静下来。
错已经铸成,心里扎了刺进去,和血肉长在一起。
不知不觉一瓶酒喝完了,这时沈良庭再站起来,傅闻璟没有出声留他。
来得快走得也快,半个钟光景,车亮着黄色的灯就开出铁门离开了。
谁都没有真正重要的事,来看一眼,只是因为放不下。
傅闻璟送人到门口,斜倚着门柱,看车消失在远处蜿蜒车道中,层层林梢吹拂遮蔽,月光浅淡得隐进云里去了。
等彻底看不见了,他才回去屋内。
罗青给他打了视频电话,问他今天忙什么,怎么身边一个人都不留。傅闻璟坐到沙发中,伸手从匣子里拿了颗蜜枣吃,“没什么,你知道的,我不习惯外人在身边。”为了止住罗青的追问,他说,“顾源在你这吗?”
“在,你找他?”
“嗯。”
换了顾源入视频,还是原来清俊寡言的样子,傅闻璟看着他,“之前在医院,辛苦你了,只有你陪着妈。”
“没关系,陪太太是我的责任。”
“她之前说让你回来,你怎么想?”
顾源矜持地敛着神情,“你需要我的话,我愿意回来。”
傅闻璟慢慢转着手里的枣子,“可我责怪你,你心中没有怨气?”
顾源抬起眼,“不怪你,你也有你的道理,你把我当朋友,才生气我在背后隐瞒你,如果你对我不在意,以你的性格,绝不会这样冲动。你完全可以隐忍不发,在一个适当的机会,对我进行报复。”
傅闻璟吃枣的动作一僵,半晌轻轻一叹,“责怪你是我不对,你只是听我母亲的话,对救过你的人忠诚,知恩图报总不是坏事,更何况你是觉得那样对我好才这么做。”他顿了下,又说,“你如果真不在意,就回来吧。现在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顾源点头,片刻后又补了句,“谢谢。”
“谢什么?”傅闻璟轻笑,“明明是你要来帮我的。”
“闻璟,”在电话挂断前,顾源却又叫住了他,“你跟沈良庭还没有分手吗?”
“为什么这样问?我想也许不只是分手,他现在恨我。”
顾源嘴唇动了动,随后却只是点头,“那就好。”
打完电话,傅闻璟看到桌上沈良庭留下的资料。他走过去拿起来,去了书房,坐在电脑前,浏览到一半时,电脑响起新的邮件提示,输入密码,点开邮件,上头是几张照片,傅闻璟看过后点了转发,半小时后他就接到了柏崇义的电话。
那头上来就毫不客气,“傅闻璟,你发这些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接到消息,知道你想找人,我就帮你找到了。”傅闻璟客客气气地回复他,左膝叠右膝,往椅背一靠,“没想到柏董还挺深情的,需要我帮你把人带回来吗?不过我听说人家现在生活的挺好。”
“谁让你多管闲事?”柏崇义冷声,仅仅从声音都能听出其中的愤怒,“你要是敢打他主意,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我敢不敢,就看你怎么做了。反正想我死的人很多,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那头安静片刻,“你有什么目的?想要我帮你?利星那堆破事太复杂,我不想掺和。”
“我没什么目的,只是不想看见我手下的人被柏董戏弄,搏浪跟顺成无冤,应该不存在竞争关系,柏董没必要死咬着不放了,何必要利用方圆资本来让他进退两难,拖他入套?”
那头静默,“你替他说话,你们闹翻是假的?”
“良庭毕竟是从我手下出来的,想对他做什么,也只有我才能做。”
“好大的口气,”柏崇义冷笑后点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种小事无所谓,就这样吧,我答应你不会动他。”
“那我先说声谢谢。”
“傅闻璟,说实话,放着这么好的筹码,你只要求这种事,我以为你会替你自己多考虑一下,真不需要我帮忙?”柏崇义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你开的价格合适,也许我也会答应。”
傅闻璟笑了笑,“不了,我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而遭殃。”
沈良庭到家,刚一开门,公爵兴奋地扑上来迎接他。
他吃多了甜食,嘴里发腻,去厨房泡茶。
烧水时有消息过来,沈良庭惊讶地发现是关彦琛约他周末去看展,说是多了张画展的票,约不到人不想浪费。
为了查吴振华的资料,他欠关彦琛一份人情,本来开口时他都没想到关彦琛会没多问就帮了自己。雨中送伞一次,这次再一次,零零碎碎加起来,这份人情就不小了。
沈良庭欣然同意,并特地挑选了一款价值不菲款式却很低调的腕表。关彦琛身份特殊,礼物既要不张扬,又要贵重的能表示心意,就得费一番功夫。
等到了周末,沈良庭因为前一晚通宵,第二日起的晚了,到那里时险些迟到。
关彦琛在会展外的广场喷泉处等他,外套件莫兰迪绿薄夹克,内搭白色短T和白色长裤,球鞋是卡其色和白色拼接,高挑简约,整个人显得清爽而柔和。
沈良庭走到他跟前时,面前突然多出一束花,是黄玫瑰加满天星。
沈良庭愣了半天,抬头看关彦琛。
关彦琛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送你的。刚刚过来的时候有个卖花的小姑娘,一直缠着我,我不太好意思拒绝,就买了。你不介意吧?”
“噢。”沈良庭略带迟疑地接过花,还挺香的。
关彦琛往前走,他只好抱着花跟上,惹来路人频频回头看,沈良庭不自在,越发觉得抱着花的自己有些奇怪。
逛完展出来,关彦琛说订了餐厅,二人就去吃饭,是一家西餐厅,灯光暗,布置的颇有情调,桌上是仿玫瑰的蜡烛灯。
沈良庭把礼物拿出来递过去,“之前几次麻烦你帮忙,给你准备了份礼物,就当是感谢了。”
关彦琛却没有接,“这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太在意,我不是为了你的答谢才做这些的。”
“你不要推辞,否则我更不好意思了。看看吧,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
关彦琛摇头,“如果是为了之前的事,我不会要。但如果你说这是作为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倒是可以接受。”
“你生日?”沈良庭惊讶,“什么时候?”
“下月月初。”关彦琛微笑,“到时候如果邀请你,你可不要拒绝我。”
“那我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行,我就当这是朋友间的赠礼。”
关彦琛伸手接过,打开礼物,拿出表来,戴在自己手腕上,也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沈良庭一边看他反应,一边喝了口水,他知道关彦琛是懂牌子的,他身上从头到脚,看着简单其实不菲。
很快侍者上餐。
结果用餐时,热汤不小心洒在了裤子上,沈良庭只穿了条休闲裤,渗进去烫到了大腿,他低呼痛了一声。
“你没事吧?”
关彦琛忙站起来离开座位,拿餐巾弯下身子帮他擦拭。
烫伤的位置有些敏感,沈良庭咬牙忍着,不便出声。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关彦琛还没坐回去。沈良庭总有些如芒在背的怪异感受,他抬起头,竟赫然发现傅闻璟就坐在自己前面那桌,正一言不发看着自己。
眉眼沉沉,面色不善。
傅闻璟对面还坐着位女士。

“先生,这是您要的冰块。”
服务员拿了冰块过来,关彦琛将冰块包在手帕里,给他放在大腿内侧冷敷。“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沈良庭这才回过神,不去看傅闻璟,匆忙接过手帕,“没事,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关彦琛坐回去,正好遮住了傅闻璟那桌。
看不到人,沈良庭略平静了点。
在刚刚一刹那,他有些尴尬,甚至想把自己藏起来。但这是没来由的,他不需要躲,他跟朋友出来吃饭,光明正大,他不需要向谁交代。
沈良庭拿起刀叉,处理碟子里的鳕鱼。
关彦琛挑起话题,两人边吃边聊。
他看到关彦琛手机上挂了一个铃铛,不像男生会用的,就问起来历。
关彦琛回答,“这是我妹妹送的,非要我挂上。”
“你有妹妹?”
“是啊,我没跟你说过,她比我小了5岁,我父母是意外有了二胎,但既然有了,在他们的观念里这就是给他们的礼物,所以就把她生下来了。别看她长得乖,她小时候可淘气了。”
说着关彦琛给沈良庭看了手机里自己妹妹的照片。
一家四口,非常幸福。
沈良庭扫了一眼,注意到照片上年长些的女人,烫着时髦的卷发,莫名有些熟悉,指着问,“这是你妈妈吗?”
“是,我妈妈是美术老师,”关彦琛说,“但我和妹妹的美术成绩一直不太好,好像没有艺术细胞。”
沈良庭收回手,“那你爸爸呢?”
关彦琛说,“我爸爸是牙医,他以前不允许我们吃糖,我们小时候就把大人给的巧克力藏到枕头里,结果想吃的时候都融化了,还不敢哭,只能憋着眼泪偷偷把枕头洗干净。”
沈良庭听着笑了笑,觉得这些童年的琐事都十分有趣。
整顿饭,沈良庭爱听关彦琛讲一家人的事,哪怕是日常小事他都爱多问一些细节。
“你的家庭很幸福。”听完后,沈良庭由衷地说。
“那你呢?”关彦琛问,“你过去是怎么样的?”
“我?”沈良庭避开了眼神,他想了想自己的过去,觉得一片黯淡,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可提的。”
饭吃到后半程,上了甜品,冰淇淋香蕉船,沈良庭用小勺挖着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人往椅背靠,视线又自然而然地往后面看去,靠窗的一桌,女人在说话,傅闻璟却一直望着自己的方向。
沈良庭和傅闻璟的视线对上。沈良庭又是一怔。
他以为傅闻璟会来打断他们,可人到结束并没来。
饭吃完,关彦琛提议去外头走走,沈良庭也同意了。路上关彦琛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车,心血来潮,买了两根草莓山楂混做的糖葫芦。
沈良庭咬了一口山楂的,太酸了,他不喜欢。
“我今天很高兴。”关彦琛说。
“嗯?”
“很久没有这样出来逛过了,工作太忙,同事都拖家带口的,也不好意思约。”
沈良庭忍着酸嚼山楂,吃的专心致志,听得心不在焉。
关彦琛接着说,“我们单位组织了一个宠物俱乐部,下周末有带着宠物去户外的踏青活动,沈总赏不赏脸一起去?我发现贝贝很喜欢你,之前跟公爵也玩的好。”
沈良庭有些意外,把糖葫芦拿开,想了想才说,“关警官,”
他刚开口就被关彦琛打断,“别叫我警官了,就叫我名字吧,彦琛就行。”
沈良庭把这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还是有些说不出口,不过总算是让他确定了件事,“今天,是约会吗?”沈良庭望着他问。
他问的很直接,生来就不是会拐弯抹角的性格。
关彦琛显然是一愣,但很快回答,“如果你愿意就是,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只把它当做朋友的相处。我不想你觉得有负担。”
“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沈良庭停下脚步,的确是有疑惑。他们明明才见过两次面。
“说不上来,可能是一种感觉。”关彦琛笑说,“沈总不知道,我很早之前就关注你了,你在利星时主导的华强收购案所展现的魄力和手段让我印象深刻,而实际接触后,又发现你很特别。”
“特别?”
“是的,特别,有一种诚挚的魅力。”
两人沿着江岸走了一圈,散步到停车的地方,要告别了。
夜风中,沈良庭坦白说,“抱歉,我不想瞒你,其实我有喜欢的人,虽然已经不在一起,也不能说百分百放下。感情是很难说清楚的,如果我做不到忘记他,我怕只是浪费你的时间。”
关彦琛说,“我知道。”
“你知道?”
“是傅闻璟傅总吧,你们一起参加的那个节目,我全都看过,稍微留意就能看出你们的关系不一样。 ”
沈良庭意料之外,他双手插兜,半晌嘴角扯动轻嘲了一下,“藏得这么不好啊。”
关彦琛却认真说,“可现在你们分手了对吗?那我就有机会。”
沈良庭微微惊讶地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沈总,我在向你讨一个机会。”
沈良庭说,“不用叫我沈总。”
关彦琛清俊的脸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良庭……”他轻咳一下,“我只是怕太唐突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很高兴,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追人,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
沈良庭看他白皙面庞上微微泛起的红,沈良庭从没有这种谈恋爱的经验,这时反应过来这种红是害羞的红,原来表白时害羞红了脸,是这个样子。
他不讨厌关彦琛,但他也知道自己简直无可救药。虽然一晚上他都跟关彦琛在一起,但心思只分了一半在这里,另一半都在半途出现的傅闻璟身上,眼前总是浮现傅闻璟看他的眼神。
他意识到自己永远也走不出这段失败的感情,除非他能找到一个人,比傅闻璟对他更重要。
“就下周末吧。”
“什么?”
“你不是说要去踏青吗?”
“你答应了?”
“是的,”沈良庭点头,“试试吧,只要你不介意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那一言为定。”
和关彦琛分开,沈良庭独自开车回去,还没有到小区,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他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从车库坐电梯上来,楼道里是暗的,他走进来,寂静空间因脚步声有了响动,感应灯亮起。
灯光下,沈良庭看到男人正靠在他家门前,低头抽烟。额前发丝落下来,遮住了眉眼。
“小心烟雾报警器。”沈良庭提醒。
男人抬起眼看他,目光深幽,一身夜晚的寒露之气。话还没说完,沈良庭就被拉过来,带到了男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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