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仲贺抬眸望向谈宴,细碎的灯光从侧面打在谈宴脸上,在侧颜上洒下一层绒绒的光影,像是萃上一层剪影。
钱仲贺开口道:“那天的相亲宴,你也是为了让外公高兴才去的?”
“是啊,”谈宴的眸光投向波荡的水面,“他老人家觉得我一个人会孤单,想给我找一个伴侣,所以在那天晚上设了相亲宴,不过你没去,还好,你……”
谈宴想说你可以不用忍受那难捱的两个小时。
但钱仲贺打断谈宴的话:“因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谈宴瞳眸倏然睁大,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听到钱仲贺的声音里藏着惋惜呢?
钱仲贺回想着那天晚上,他听孙齐说是父亲安排的相亲,心头便涌上来一股烦闷,钱学伟这些年总是似有似无地试探他,想让他早日成家立业,抑或是想要利用他的婚姻来巩固钱氏集团,可钱仲贺对情爱之事毫无遐念,他也早就不需要通过所谓联姻来壮大势力。
这种形式的相亲宴,从某种程度来说更算是他的累赘。
所以那晚他毫不犹豫地让孙齐推掉相亲宴,为的就是向钱学伟表明态度,他还不需要一位妻子来操持他的事情。
此时钱仲贺心头涌上遗憾,如果那晚他去赴了相亲宴,那他和谈宴的重逢是不是能体面一点?
不过钱仲贺却并不后悔,即使没有去相亲宴,他还是在中润宴会上遇到了谈宴,那晚谈宴迷迭起伏的模样,脸颊上为他泛起的红.潮,动情的喘息……
一切都让他难以忘怀。
谈宴轻轻眨了眨眼,转眸回望钱仲贺,对上那双深沉的眸,“你……”
可谈宴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由冷风灌入口中,谈宴的胆怯自卑又涌上心头,也许钱仲贺的意思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说不定又是他自作多情。
他眨了眨眼,压下了心中那股悸动,他不再是十八岁那个无所畏惧,想说就说的少年,他心里揣着对失败的怯懦,他不敢面对钱仲贺脸上出现的任何嘲弄的神情。
谈宴语气故作轻松道:“如果知道是我,钱总说不定会选择来找我叙叙旧,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钱仲贺莫名不喜欢谈宴这副说话的语气,像是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拉扯到南北两极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可钱仲贺却感觉和谈宴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帐,叫他探不清谈宴的情绪。
钱仲贺声音也愈发淡然:“久别重逢,挂念旧友是应该的。”
谈宴颔首,将眸光重新移回池塘,可却如何也静不下心,这种昏暗环境让谈宴感觉到烦闷,他脸上仍挂着得体的淡笑,只是不经意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假装有急事,道:“如果钱总还有雅致的话,这间小院您请随意逛,我就先不奉陪了。”
谈宴将要转身离开,钱仲贺赫然出声:“我可以帮你。”
钱仲贺的话让谈宴顿住脚步,他困惑道:“帮我什么?”
“帮你躲过你外公的催婚,”钱仲贺道:“你需要哄外公开心,我需要一个结婚伴侣,我们各取所需,协议结婚怎么样?”
谈宴心跳蓦然一顿,他被‘协议结婚’这四个字震撼,虽然谈勤政的一些作为确实让谈宴有些为难,比如上次的相亲宴,这次的生日宴,都有意为谈宴寻良人。
谈宴虽理解外公的好意,可他却并不需要婚姻来维系生活,况且他的心里早已住下了一个人,而那个人……
正在跟他说协议结婚!
谈宴感觉世界好像颠倒了,他像是置身于一个荒诞精怪的伊甸园,充满诱惑与禁忌的禁果摆在他眼前,他不知道这是无害的果子,还是甜美的威胁……
谈宴回头看向钱仲贺,昏暗的光线将钱仲贺的五官切割地十分立体,淡漠无欲的眉宇像是世上最冷清的古井,他坠入其中,忘却了思考。
若是站在钱仲贺的角度来思忖他的话,这句话便很好理解了,钱仲贺身处高位,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苦心想要巴结,都想把自己的儿女送到钱仲贺眼前,企图能让钱仲贺看上眼,从此攀上高枝,富贵一生,高枕无忧。
钱仲贺大概也是为此烦闷已久,他是一个冷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一个讲求高效率高回报的商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婚姻当儿戏,去娶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利益的人,这种协议结婚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即可以跳出受人掣肘的樊笼,又可以获得自由,协议结婚,婚后两人各自生活,互不干涉,直至协议到期。
届时钱仲贺便可以毫不在意地抽身离去,无需管协议另一方去留如何,反正作为他的一颗棋子,那人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而这个协议对象,他选择了谈宴。
谈宴看清楚这其中利害,心脏像是被一把被流水腐蚀后上锈的刀割裂一般,为什么会选择他,大概是因为曾经他们有过一段情,钱仲贺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别人磨合感情;抑或是那晚一夜情后,钱仲贺想要堵住他的口……
反正想来想去,谈宴来想不出第三条钱仲贺关于这件事的动机。
不过……
如果他能够给钱仲贺带来一些利用价值,谈宴微微垂眸,按耐着眸底的混乱与迷茫,其中还参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和渴望。
他会选择答应的。
即使最后钱仲贺功成身退,他被这段感情折磨地遍体鳞伤,两人最终的结局是形容陌路。
谈宴也绝不后悔。
至少让他短暂地拥有过钱仲贺。
钱仲贺仍旧抓着谈宴的手腕,纤瘦的手腕在发热的掌心里愈发清瘦,钱仲贺的眉头不自主皱起,谈宴实在太瘦了,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但他抛出去的问题还未得到回应,钱仲贺只能暂时先放下这个问题,谈宴良久的沉默让钱仲贺没由来感到一阵焦虑。
他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仗,他享受着胜券在握的感受,却将所有的彷徨与犹豫都放在谈宴身上,他想赌一次。
只要赌赢了,那远飞的青鸟便又落入他的怀里了。
这一次,他站在原地,要稳稳接住。
钱仲贺托出最后的底盘,说道:“还记得那天你说过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谈宴回想起那个荒诞的清晨,他确实答应了钱仲贺,点了点头:“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钱仲贺看着谈宴的眸心,深沉道:“我想要你答应这件事。”
第7章 “我喜欢他。”
谈宴以为钱仲贺的条件会开得无比艰难,可钱仲贺却轻飘飘地把那个筹码放在这件事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谈宴理清了思路,答道:“好,我答应你。”
虽然钱仲贺仍旧面无表情,可谈宴却好像看到他有一瞬的放松,古井无波的眸色化开了冰川,像是打赢了漂亮的一仗。
谈宴从钱仲贺的手心收回手,转而和他握手,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钱仲贺沉声道:“合作愉快。”
还未等谈宴收回手,他的手心便被放入一个温凉的扁长礼盒,钱仲贺把礼盒放入他手心后便收回手,连带着那股热意也抽身离去。
这次轮到钱仲贺扭头不再看谈宴了,“送给你,它很适合你。”
谈宴看着掌心里躺着的丝绒礼盒,黑色礼盒压在掌心,有些重量,看上去便知道这件礼物的分量不轻。
谈宴征询主人意见:“我可以在这里打开吗?”
钱仲贺的耳朵尖红了,不过黑夜正好成为他的遮蔽,“打开吧。”
谈宴拉开礼盒上的蝴蝶结,缓缓打开,一对低调闪亮却不张扬的耳钉映入眼帘。
耳饰的设计十分精巧,一颗耳钉的横切面大小不过1.2mm,可设计者却在这毫米之地倾注了万千心思,繁纹篆刻,设计精巧,最显眼的还是耳钉中间那颗格拉芙粉红钻石,像是点缀在无边黑夜的一道灿月。
黑夜远远遮不住它的明艳,只会让它如昙花般惹眼。
重逢后的那一晚,钱仲贺注意到谈宴的耳垂,清隽的青年戴上耳饰不显媚气,只会是衬托出耳饰的美。
人压珠宝,谈宴的脸让珠宝都黯然失色,让人只能注意到那张俊气精致的脸颊。
钱仲贺想要送给谈宴这对耳饰,仍旧出于他的私心。
他想让谈宴出彩夺目,想要谈宴拥有最好,所以他特意腾出时间,在拍卖场上一掷千金,买下这对巧夺天工的耳钉。
赠与谈宴。
谈宴耳朵上的耳孔是少年时打的,那时他和钱仲贺在一起不久。
少年时的谈宴热情真诚,天真开朗,对任何新鲜事物都抱有极强的好奇心,人缘也很好,像一个散发着朝阳的小太阳。
他身为班长,跟同学的关系大多都处理的不错,收作业时,第一次看到有男同学打了一只耳钉,他感觉很新奇,也很酷,好奇地问:“打耳钉疼不疼啊?”
男同学看着一向乖巧的班长竟然也对这个感兴趣,促狭道:“不疼,就扎进去的一瞬间能感受到疼,现在就不疼了,你看,我这耳洞养得好好的。”
谈宴看着同学耳朵上的耳钉,心里痒痒的,放学后便跟着男同学一起去了那家店,店面上还写了一个很大的招牌——无痛穿耳。
谈宴更加笃定,深信不疑地迈步走进店里,后来红着脖子走出穿耳店,身后跟着大声嘲笑的同学。
谈宴的耳洞是打出来了,可男同学的嘲笑却盘旋在耳边:“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班长,你胆子怎么那么小,一个穿耳枪把你吓的,让我瞧瞧,眼泪掉下来了没?”
谈宴的脸和脖子更红了,他的耳垂又嫩又白,扎着银色耳钉更为惹眼。可现在不光是耳垂,连带着整个耳朵都红成一片,散着火热。
况且打耳洞也没有男同学说的那么轻松,只要谈宴侧头偏头,这个耳洞都会轻微刺痛。
耳边尽是同学的笑声,谈宴郁闷地想,早知道他就一个人来打了。
可更让谈宴担心的还在后面。
他不知道钱仲贺要是知道他打了耳洞,会是什么反应。
钱仲贺的想法和观念都有着超出这个年龄的成熟,谈宴不知道他打了耳钉,钱仲贺会不会把他归类于不学无术,他捂着耳朵回去,不敢让钱仲贺发现。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更何况谈宴藏得也不认真,很快便被钱仲贺发现了。
钱仲贺指着谈宴耳朵上亮闪闪的耳钉,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谈宴心虚道:“我刚打的耳洞。”
少年青春明艳,白嫩的耳垂上戴着个晶亮闪闪的耳钉,不但没有被耳钉压住风采,只会衬得他更加好看,如昆仑山上白雪皑皑中冰山雪莲,冷艳却不失纯净。
钱仲贺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谈宴却以为钱仲贺的沉默是对打耳洞这件事的反对,他凑到钱仲贺身前,抬手戳了戳钱仲贺的眉心,一副没骨头的样子缩进钱仲贺的怀里,用没打耳洞的那边脸蹭了蹭钱仲贺的肩膀,撒娇道:“你不高兴?对不起啦,我只是打着玩的。”
可谈宴虽然嘴上道歉,可心里却觉得自己没有错,这耳钉多好看啊,照镜子的时候他都要被自己迷倒了。
要是现在让他摘下来,谈宴一百个不愿意。
钱仲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喜欢就好。”
他想抬手摸摸谈宴的耳垂安慰,可却顿顿地停在空中,不敢动手。
之后耳垂的消毒都是钱仲贺牢牢记着,定期喊谈宴过来消毒,谈宴趴躺在钱仲贺的大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钱仲贺消毒前的准备动作。
钱仲贺拿着棉签蘸取红霉素软膏,一点一点耐心地涂在谈宴耳垂两面,细心温柔。
像消毒这样的琐事,都是钱仲贺记着,谈宴向来记不住这些。
也只有钱仲贺能照顾好他。
即便是谈宴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在看到礼盒里的耳钉后一秒,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
谈宴身为珠宝设计师,自然知道这件礼物的贵中之处,前几天他还在拍卖信息上看到这对耳饰,可今晚便实实在在地落在他手心里。
没有设计师不爱这样的珍品,谈宴也不例外,他爱不释手地反复翻看,可最终还是合住盖子,把它递还给钱仲贺:“它太贵重了,还是钱总您自己留着吧。”
钱仲贺没有抬手,只是掀起眼皮:“送出去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还要回来。”
谈宴还想要推脱,钱仲贺直接一句话堵住他:“就当作是提前送的聘礼。”
谈宴脸颊蓦然一红,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呐呐地哦了一声。
钱仲贺做事果然雷厉风行,认定的事情说一不二,当谈勤政还在发愁昨晚谈宴在宴会上到底有没有遇到钟意的人时,钱仲贺就已经衣着考究地坐在谈家大厅里,等待着与谈勤政叙聊。
钱仲贺有备而来,他是来提亲的。
既然谈宴答应了协议结婚,这项日程当然是执行得越快越好。
谈勤政看着坐在紫光檀明韵沙发上稳重从容的男人,挺括修身的西装穿在身上成熟禁欲,矜贵优雅,举手抬足间皆不卑不亢,温润有礼的模样,谈勤政心里十分满意。
只不过对于这位年轻的晚辈说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吃惊:“你是说,你心悦我家小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是的,谈老。”钱仲贺沉稳道,“小宴是我爱慕已久的人,之前在您面前说我们有交情,远不止于此。”
谈勤政抿了口茶,道:“可我从未听小宴提及过你啊,不然我给你们安排的那场相亲宴不就成乌龙宴了吗。”
钱仲贺道:“是我单方面钦慕小宴,那晚我并不知道来人会是小宴,不然我决不会不去赴宴。”
这句话倒是不假。
以后关于谈宴的任何,他都不会缺席了。
“昨夜谈老设生日宴,暗地里意思众人都心知肚明,您想要替外孙寻一位东床快婿,”钱仲贺道,“所以晚辈今天斗胆上门提亲,请您成全。”
钱仲贺一表人才,样貌品行都着实另谈勤政满意,如果谈宴能够和钱仲贺在一起,门当户对,这对两家公司来说都非常有利。
可毕竟是给谈宴挑选良缘,好与不好不是谈勤政来定夺,还是要问谈宴自己的意思。
谈勤政并没有即刻回应钱仲贺,而是留有余地:“这件事,还是看小宴对你的感觉。”
谈宴走下楼,便看到这样一副温良恭谦、温馨惬意的场景,钱仲贺正在跟谈勤政畅意舒谈,几经交谈下来,谈勤政对眼前年轻人的喜爱只增不减。
看到谈宴走下来,谈勤政便对钱仲贺说:“仲贺,你先回去吧,等我问问小宴的意思,再知会你。”
钱仲贺便不再久留,压抑着眸底的涌动,再一抬眸,眸光一片温和,对谈宴得体矜持地点了点头。
等钱仲贺走后,谈勤政把谈宴喊到书房,告诉他钱仲贺的来意。
谈宴没想到钱仲贺动作居然这么快,而且是亲自上门提亲,这足以让谈勤政看出钱仲贺的诚意。
谈宴心想,钱仲贺做任何事情都是滴水不漏啊,让人抓不着把柄漏洞做文章。
谈勤政问道:“你觉得钱仲贺这人怎么样?”
“挺好的,”谈宴眸光动了动,低声回答道。
“我不是不开明的家长,也不愿意搞那些包办婚姻,”谈勤政慈爱地看着谈宴,“外公只是想你好好的,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过每一天。钱仲贺那小子说喜欢你多年,可外公却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他喜欢你,你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厢情愿,这件事能不能成看你怎么想。如果你不喜欢他,那外公明天就找人回绝他。”
谈宴被谈勤政的一番话所感动,扑进谈勤政的怀抱,抱着外公削瘦的身躯,沉沉闭上了眼:“外公……”
谈宴好些年没跟谈勤政如此热烈地表露情感,搞得老头子倒不知道怎么回应了,只好抬手轻轻拍拍孙子的肩膀,含笑道:“好了好了,外公的腰都快被你压断了。”
谈宴这才放了力气,应道:“我也喜欢他。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小贺恨不得原地跟小宴结婚。
ps:文中会少量穿插少年攻受相处细节,没有像上本那样写完整情节,所以不多,主写现在时。
不过我还挺磕小太阳受和清冷攻(痴汉笑
既然听到谈宴的应允,谈勤政随即派人告诉钱仲贺。
那边的孙齐得到了消息后,客客气气地送人下楼,一路上都为刚得到的消息震惊不已,他的顶头上司、勋合公司的CEO、面如冠玉的冷面神、人送外号无情罗刹——钱总,居然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要是放在整个公司群里,说不定公司群立马如浇入沸水般被引炸,钱总今年三十而立,可身边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莺莺燕燕,报道上也从来没有钱总的花边新闻,钱总就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AI,眼里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
公司里的曾有人在小群里道:“我猜钱总抛弃了七情六欲,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情人,咱们这辈子都不会看到钱总结婚了。”
“不结婚就不结婚,新时代青年说什么结婚!我们钱总堪当大义,带领勋合走向更好的未来!不要结婚!要为社会主义新时代奋斗!”
“鼓掌鼓掌,太有觉悟了,黑色的字越看越红。”
但没想到钱总闷声干大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搞一套闪婚动作,晃瞎他的狗眼!
不过这件事情目前还只有孙齐知道,他看着茶水间里笑盈盈讨论八卦的姑娘们,替她们叹了口气:“你们口中的钻石王老五,梦中情人,马上就要跟你们say byebye了。”
勋合公司单独设立法务部,有非常专业的律师团队,平日里法务部上班轻轻松松,在公司摸鱼摸的心安理得,可今天一大早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电话打下来,让法务部部长去趟总裁办公室。
陈律师战战兢兢地坐电梯上楼,一路上都在想这段时间以来自己部门所完成的业绩,前一阵刚打倒了一家盗版游戏公司,又向几个损坏公司形象的营销号发了律师函,总的来说还是有所成就的,不知道今天总裁突然找上他是干什么……
直到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面见了气场强大的总裁,陈律师屏住呼吸,低声问道:“钱总,您有什么吩咐?”
钱仲贺停下了签字的笔,把文件一合,看着陈律师:“你帮我拟一份结婚协议。”
原来不是挑工作上的问题,陈律师心放回肚子里,满口答应:“好的,钱总,没问题!两个小时后结婚协议便能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陈律师说完才反应过来,结婚什么?!什么协议?!
钱总说要结什么议?!
结婚协议!!!
陈律师陡然一惊:“钱……钱总,我想向您确认一下,是拟一份结婚协议吗?”
钱仲贺沉眸略略上抬,眉心不可避免微微一蹙,今天怎么一个两个耳朵都不好使,孙齐也需要他再重复一遍才能听明白,但好在钱仲贺心情不错,他耐心地又说一遍:“是的,结婚协议。”
“好、好的!”陈律师慌快回答,“没问题!”
不愧是王牌律师团队,办事效率十分迅速,只消两个小时的功夫,一份崭新的结婚协议便摆在钱仲贺的办公桌上。
钱仲贺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只是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头蹙得越来越紧,他又把陈律师叫上来。
这份结婚协议是站在钱仲贺角度来拟的协议书,自然是全从钱仲贺的利益出发,内容详尽到日常生活,感情生活,婚姻财产,离婚事项等,通篇看下来,只要谈宴签了这份结婚协议书,那就成为钱仲贺的私有物品般,没有自由,没有权力。
文件平摊在办公桌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白纸黑字上,有规律地用指尖敲击着桌面,看起来慵懒随意,可说话的温度却让他显得冷淡疏离:“这份拟的不好,重新再拟一份,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这些问题,保证公平。”
陈律师额头冷汗频出,在他的印象里,钱总向来是只谈利益不谈感情的人,从来都讲求利益至上,所以他拟出来这样一份结婚协议书,为的就是让钱总能在这场婚姻里占据主导地位,可没想到他竟然误解了钱总。
陈律师应声道:“我明白了,钱总。”
第二份协议书呈递上来后,钱仲贺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才点头,抬手点了点其中一条,说:“这条删除。”
那一条是关于离婚,任何一方提出离婚,离婚理由不为协议中规定的离婚理由,提出一方净身出户,并且承担全部债务。
钱仲贺用协议结婚的理由将谈宴重新绑在身边,他承认自己有私欲,想要谈宴永远都能留在他身边,可是他并不是想强行捆绑谈宴,他不想让自由的鸟儿失去翅膀,他想要的是在结婚协议失效前,谈宴能够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他一心想要养好小鸟,又怎么会让谈宴失去一切。
结婚协议拟定好后,钱仲贺便让孙齐联系谈宴的助理,晚上约见在一家酒楼。
谈宴接到邀请消息的时候在看样板房,他要在国内设置工作室,自然就要先挑好工作室地址,再将国外的那些工具和设计手稿都运回国内,Andeer真是个称职的助理,这段时间帮了谈宴不少忙。
Andeer把这个消息告诉谈宴后,衷心祝福道:“恭喜你,老板。他一定是你精心挑选过的人,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谈宴微微一笑,把目光从平板上移开,道:“他……确实,是我等了很多年的人。他很优秀,也很……可爱。”
谈宴不知道现在用‘可爱’两个字形容钱仲贺正确与否,他们年少时便在一起,那时候的钱仲贺确实实打实地可爱得紧。
第一次见面谈宴便对钱仲贺一见倾心,演讲结束后,谈宴跟着钱仲贺来到后台,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勇气,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在人群泱泱后台里一路跟随着钱仲贺,在钱仲贺终于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后,谈宴鼓起勇气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谈宴,谈论的谈,宴会的宴,刚刚看到你的演讲,你好优秀啊!”
钱仲贺上台演讲并非自愿,只不过是他父亲的意愿,他听命遵从而已,听到谈宴的夸赞,钱仲贺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疏离道:“谢谢。”
可谈宴却看不懂人的脸色,他看到钱仲贺笑了,便以为他是真情实意地流露微笑,不禁也跟着笑了笑,眼下叠起两小片卧蚕,十分可爱:“你一会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能不能跟着你呀,这个宴会好无聊,我腿都要站麻了,唯一让我感兴趣的就只有你了。”
钱仲贺惊讶于眼前这位小少年无所顾及地表露真实情感,他从小便接触那些带着面具、虚以委蛇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不抱任何目的地接近,钱仲贺倏然对此有些陌生,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第一次生出萌生出想跟人交流的心思。
谈宴见他不说话,便以为钱仲贺是默认了,他欢快地拉起钱仲贺的手穿过人群,朝空旷的花园走去,又飞快地从侍应生手中拿走两杯酒,递给钱仲贺一杯。
钱仲贺看了看被谈宴牵着的手,少年的手柔软纤细,像是被一团温凉的棉花包裹,陌生的触感让钱仲贺心跳陡然一升,却又舍不得挣脱开。
这样的接触程度早已打破社交距离,如果是别人想要这要牵着钱仲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
可放在眼前这个小少年身上,钱仲贺又不想放开了。
人啊,果然就是这么复杂。
钱仲贺另一只手被谈宴塞进一杯酒,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问道:“你会喝酒?”
“不会,”谈宴诚实道,“但是我父亲说就算不喝酒,在这样的场合里也要拿着杯酒,装装样子,显得成熟一些。”
钱仲贺看着谈宴一副小孩模样,装起大人来一点都不像,不由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意:“歪理。”
谈宴再怎么拿着酒杯,也装不出来大人的模样。
钱仲贺把酒杯放回托盘,连带着把谈宴的酒杯也收走,“不能喝就别喝,有我在,谁都不会想不开来灌你的酒。”
“哇,”谈宴适时捧场道,“你可太棒啦!”
在哄人这块,谈宴自称第二,没人能得第一。
他经常哄家里两位老人笑地乐不可支,还一面夸他:“我的好外孙哟。”
谈宴带着钱仲贺来到后花园,俯下身子喵了两声,不一会儿,便有一只橘猫从鸢尾花丛里走出来,喵喵地回应谈宴。
谈宴欣喜地回望钱仲贺:“看,是只小橘猫,我刚刚路过这里发现的!没想到它居然没走,还在这里。”
钱仲贺对宠物没有兴趣,在他眼里,宠物不过是依附人类的弱小,离开人类的圈养,把这些宠物放回自然,弱肉强食,它们没有任何攻击力,只能成为强者利爪下的猎物。
可他却看谈宴对这只小猫又是亲又是摸,好像小猫身上有无数吸引力,这不由引发钱仲贺的好奇,不得不开始怀疑起十几年来脑海里形成的固有思维。
钱仲贺心里暗想,幼猫对人类的吸引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谈宴蹲在地上,毫不在意小猫的爪子会不会踩脏他昂贵的西装,他全身心沉浸在逗猫的乐趣里,一双漂亮的浅棕色瞳眸印着小猫的倒影,欢乐十足。
钱仲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只猫摸起来很舒服吗?”
听到钱仲贺的声音,谈宴才想起来他还带了一个人来,他顺势仰起头,小猫察觉声音后也探头仰视声音的来源,一人一猫同时望向钱仲贺。
那双淡色眸子里现在倒映的只有他的身影,这个认知让钱仲贺血液沸涌。
“是的呀,小猫很可爱的,不信你来摸摸。”
谈宴相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一只手举起小猫,另一只手去牵钱仲贺的手,五指附上钱仲贺的手指,带到小猫光滑的脊背上抚摸,小猫喉间咕噜了两声,不过还是任由他们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