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男人一身西装,没了刘海的遮掩,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彻底暴露,他试着拉平嘴角,冷下一张脸,视线却落在镜子里的江淮雪脸上。
江淮雪在他的身后,用欣赏满意的眼神注视他。
季唯洲心下一动,他转过身,冷着脸问江淮雪:“这样会好点?”
没有他惯用的语气口癖,也没有他黏黏糊糊拉长音说话,干脆利落,果决自然。
江淮雪略略低着头应答:“嗯,就这样吧。”
耳朵红了。
季唯洲默默看着他泛红的耳朵,拉平的嘴角又缓缓扬起来了。
他总觉的自己发现了江淮雪又一个特殊的喜好。
“他身上的尺码都先记着,衣服只管做,这几套先改小周日送过来。”江淮雪吩咐道,季唯洲钻进试衣间,换回自己的卫衣运动裤。
出来时,只有江淮雪一个人坐在全身镜面前。
“江淮雪,你自己呢?”季唯洲看了一圈,又问江淮雪。
他都要穿西装上班,总不能江淮雪还能逃过。
江淮雪没有直接与他对视,反而是看着镜子与他说话:“我有,你不用那么操心。”
“不需要试一试吗?”季唯洲问。
他一看就是早上被折腾,心里不服气,坚决要折腾回去,才能扯平的想法。
江淮雪扫了他一眼,对他道:“你左手边那扇衣柜门打开。”
季唯洲一脸兴奋,火速打开江淮雪说的那扇衣柜门,里面挂着的西服总算让他有种“终于到我”的快乐。
“先试这个!”他从中取出一套,放在江淮雪身前比划。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身前,没有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反倒是开始解自己的家居服衣扣。
“你干嘛?”季唯洲一脸懵。
“换衣服啊。”江淮雪坦然道,“你换衣服,不先脱下?”
家居服的扣子开到胸口,季唯洲面红耳赤放下衣服要跑,跑到门口,江淮雪还没开口调侃他,他自己又停了下来。
“不对啊。”季唯洲一愣,“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那我跑什么?”
江淮雪堪堪到嘴边的“你跑什么”就这么被塞了回去,他面无表情看着季唯洲面上的脸红羞窘在刹那间消失,速度之快,堪比过年被父母收走的红包。
心里刚对季唯洲发起的“直男”嘲笑也跟着没了。
季唯洲扯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坐在江淮雪面前:“你换吧,我替你守着。”
说完,他还握拳在胸口锤了锤,又朝江淮雪比划比划。
意思是“放心吧,交给我”。
“呵呵。”江淮雪意兴阑珊松开解衣扣的手,沉默几秒后爆出两声冷笑。
一分钟后,季唯洲看着紧闭的门,很是不解,很是疑惑,很是委屈。
“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季唯洲无辜问621,621对他道:“我感觉你从今天开始说的每句话都是错误的,宿主,你继续加油吧。”
他的额头抵着门等待江淮雪换衣服,想的太出神,门打开时压根没做好准备,险些连滚带爬摔进来。
“你在做什么?”江淮雪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开口问道。
季唯洲站起来,仔仔细细观察穿着西服的江淮雪。
和家居服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他看了一圈,江淮雪身上不近人情的冷漠更加鲜明。
季唯洲想要说出“不好看,下一套”,但看着江淮雪这个打扮,一时间还是有点不想说出口。
“怎么,不是说准备折腾我吗?”江淮雪慢条斯理道。
”不折腾了。”季唯洲迅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我眼光真好,刚好给你挑了套最好看的。”
他总能在乱七八糟的答案里找到正经的答案,就算是混乱的也没关系,因为江淮雪目前对他所有答案的容忍度都极高。
“真不想看别的了?”江淮雪循循善诱,季唯洲摇头,坚定选择:“就这一套。”
江淮雪失望地叹了口气。
等到真正要出门工作的那一天,季唯洲起了个大早,下楼时江淮雪已经坐在客厅,身上穿的正是季唯洲给他挑了那件。
“过来,给你打领带。”江淮雪朝他招招手,接过他手上的领带,季唯洲顺从蹲在他面前,任由他给自己系领带。
这种莫名其妙的和谐关系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但就是诡异地出现了。
季唯洲和要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满脸兴奋,江淮雪替他整理好领带,问道:“你到底在兴奋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就是有种要恶作剧的快乐。”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去寰荣总部报道会很高兴。
别墅大门拉开的那一刻,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季唯洲推着江淮雪,啪的一下打开了伞,罩在江淮雪的头顶。
“你撑伞做什么?”江淮雪回过头,疑惑问道。
季唯洲有些茫然:“你不是讨厌太阳吗?上次晴天带你出去,你跟只被洗澡的猫一样,全身炸毛。”
“不要拿我做那么奇怪的比喻。”江淮雪面无表情道,“把伞合拢,我现在喜欢晴天了。”
“哦。”季唯洲合上伞,有些不舍地看了眼车库里停着的神车,默默抱着江淮雪上了车。
等江淮雪坐好,他才将轮椅折叠放进车内。
季唯洲坐进车内,安静多日的手机却被短信狂轰滥炸,他拿出手机看消息,看了个来信人,就把手机关上了。
“谁的消息?”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安静了几秒,默默抬上挡板,把手机信息页面调出来给他看,很是警觉:“我感觉是个诈骗犯。”
江淮雪凑近看他手机,一连串的消息,内容都很简洁,他总结了一下,大概都是“你疯了!”“你在做什么?”“回家!”等内容,发信人没有备注,只是一串电话号码。
他心里猜测是季唯洲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季唯寒,听说季唯洲和他结婚前,这个哥哥对他还算过的去。
江淮雪朝季唯洲露出一个略显恶劣的笑容:“没错,是诈骗犯。”
“那我的警觉性还挺不错的。”季唯洲有些骄傲地笑了笑,江淮雪补充了一句:“还是拉黑吧,万一又装作你的家人,想要骗钱怎么办?”
季唯洲警惕且迅速地把人拉进黑名单,又低声道:“怎么会没有反诈APP呢?”
“没关系,你自己的警觉性已经很高了,人家做反诈教育都要夸你。”江淮雪夸赞他。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季唯洲没想到自己在江淮雪的心里竟是如此聪慧警觉之人,一时间很是高兴。
621看着它这位宿主被诱拐还要给人数钱的傻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它思来想去,又觉得实在不能让江淮雪这样干,委婉地提醒季唯洲:“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每个发消息的人都是有事情的呢?”
季唯洲笃定道:“绝无可能,我不信!”
621:“……”
621:“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江淮雪在诓你?”
季唯洲皱了皱眉:“他闲的?我有什么好骗的。”
621决定自己单飞独美,不想和他组合了。
车在寰荣门口停下,季唯洲带着江淮雪下车,小声问江淮雪要去几楼。
江淮雪道:“等一等。”
他们的动作在那一刻格外统一,抬起头看向来人。
江淮柏神色复杂地站在不远处看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待到他们走到面前,才扯了扯嘴角:“你竟然肯来。”
江淮雪轻轻拍了拍季唯洲的手,让他不要这么蓄势待发。
“爷爷让我来,我为什么要拒绝?”
第29章
“还以为你恨江家。”江淮柏站在原地没动, 江淮雪轻轻拍了季唯洲的手背,季唯洲推动轮椅,来到他的面前。
“是么?”江淮雪抬起头, 看着高耸入云的商业大楼, 又笑意盈盈看着江淮柏:“我倒是想去高处看看。”
轮椅踏板抵上江淮柏的小腿,又与他擦身而过。江淮雪停了停, 低声道:“江淮柏,我从来不会拒绝机会。”
待江淮柏反应过来时,季唯洲已经推着江淮雪离开了。
他转过身, 看着这位兄长逐渐离开的背影。
去办公室时,季唯洲甚至看到了许清丛。
男生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端着咖啡和文件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 直奔江淮柏的办公室。
他眨了眨眼, 问江淮雪:“许清丛也在江淮柏身边?”
江淮雪偏过头去看他:“看来这是江家人的老传统了。”
江添明不知道叫人怎么安排的,江淮雪的办公室就在江淮柏的对面, 明显是让他们两个打擂台。江淮雪的手轻抚过办公桌, 讽笑道:“也不怕被啄了眼。”
季唯洲准备去给他倒水,杯子刚拿在手上, 就听见对面传来隐约的训斥。他连水都不倒了,悄摸摸拨下百叶窗偷看。
“你在看什么?”江淮雪到他身边,探了探头。季唯洲挪了点注意力给他:“许清丛好像被训了。”
他们这层就两间办公室, 秘书助理在另外的区域, 属于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
“有那么好看么?”江淮雪瞧他那副耳朵竖起眼睛晶亮的模样就觉得无语, 尤其是水杯还在季唯洲手上。
季唯洲随口道:“我看许清丛怎么挨骂的,到时候让他起义……”
《禁庭之春》这书, 江淮柏对许清丛的所作所为让他很是看不下去,正义的小季同学不允许发生这种残害忠良……破坏良家男子的乱七八糟爱情故事发生, 愿意对许清丛提供一点小帮助,比方说防狼术什么的。
“你很关注许清丛?”江淮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许清丛和朵小白花似的,跟江淮柏在拉拉扯扯。
季唯洲没感觉出来他话里的试探,说道:“是挺关注的。”
八卦谁不关注,而且这可是上班时间的八卦,上班时间干什么都有趣啊!
江淮雪的脸色有些阴沉,他贴近季唯洲,暗戳戳威胁:“季唯洲,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安分什么——我靠!”季唯洲含糊应了一声,却没料到百叶窗之外的状况超出他的意料,他猛地放下扒拉百叶窗的手,震惊地爆了句粗口。
他转过头,瞪大眼看着江淮雪:“他俩在接吻。”
江淮雪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非礼勿视,别看了。”
季唯洲点点头:“我也知道。这可是在公司诶!”
他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江淮雪瞧着他这副模样,又开始全自动套话:“你没见过人在公司接吻?”
季唯洲又转头看了眼百叶窗:“没有,因为我爸妈会潜伏公司八卦群,所以没见过。但是宿舍楼下好多情侣。”
季唯洲的性格大概是因为他爸妈,江淮雪若有所思,听见他的后半句,又得出一条这个季唯洲的信息,还是学生,没毕业。
“季唯洲”早就毕业了,大学还是季家给他买进去的。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他们好大森*晚*整*理胆。”季唯洲神色复杂问江淮雪。
江淮雪驱动轮椅到办公桌后,随意道:“除了你,也没有其他员工敢看上司的办公室。”
季唯洲笑了笑:“也是。”
“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关注许清丛?”江淮雪随手翻了翻抽屉,问季唯洲。
季唯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迟钝的神经再一次感知到某种危险的降临,因此回答的格外小心翼翼:“嗯……我就是想看看他俩怎么谈恋爱的。”
他说完就觉得这才是正确的答案,光看文字多没意思,还是得两个正主当着面演才有那种泼天的狗血感。
“许清丛身上背着赌债,还有个母亲住在医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在外面拼命打工。”江淮雪听见他的答案,默了一瞬,抬眼看他,却见季唯洲的表情很是奇怪:“你查到的资料里,他应该还有个在读书的妹妹。”
江淮雪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季唯洲知道他查许清丛资料,还是从季唯洲竟然对许清丛的家庭情况了解到这个程度入手找茬比较合适。
季唯洲抓了抓头发:“感觉这是标准配置了。”
赌博的爸,生病的妈,读书的妹,破碎的家,这不是很经典款的配置吗?
江淮雪显然和他有点代沟问题,并没有听懂他说的那些和念咒似的话。
他忍下不爽的情绪,把杯子递给季唯洲:“去茶水间倒水吧。”
季唯洲应了一声,乖乖端着杯子出去了。他走了没多久,江添明派来的人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江经理。”面容严肃的男人站在江淮雪面前,“江总在等您。”
他退至门口,明显在等江淮雪先走。江淮雪拿出手机,给季唯洲发了条“自己逛”的信息,就驱动轮椅和男人先离开。
对面江淮柏已经安静下来,许清丛坐在门外的办公区,见到他时,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江淮雪对他的观感并不好,但许清丛是江淮柏的软肋,还给江淮柏带来了麻烦,他倒也没有太过针锋相对,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转头去顶层见江添明。
不知道他离开的季唯洲端着茶杯,流窜到了陌生的茶水间里。他对寰荣的内部构造并不清楚,七拐八扭,就扭到了员工办公区。
他进茶水间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快到午休时间,茶水间内有几个员工在。
见到他一个陌生面孔,余光不动声色打量他。
季唯洲倒了杯热水,决定先行打入内部。
他生了张能骗人的脸,还没开口先带笑,气氛都能活络几分:“各位好!”
“你是新来报道的?”有人靠着吧台边沿,问道。
季唯洲点了点头,那人又问道:“哪个部门的?”
季唯洲陷入了茫然之中。
寰荣做实业起家,涉及各个产业,在各地都有办公点,他这回跟着江淮雪来总部,变相来讲就是个走后门的,江淮雪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直属上司就是江淮雪,不归属任何一个部门。
“自己在哪个部门都不知道么?”他愣住,问话的人也有些惊奇,“那你是来参观的?不对啊,办公区不是不让人进来参观的吗?”
“我就是个助理。”季唯洲总算找到合适的词概括自己的职位。
“那位新来的江经理?”话题拐到他熟悉的人身上,季唯洲的耳朵都蹭的一下竖起。
他瞟到男人胸前的工牌,夏合生,立马改口好奇问道:“夏哥你知道啊?”
夏合生道:“领导变动当然知道。以后就在江经理手下做事了。”
季唯洲了然地点了点头,夏合生压低声问他:“江经理,脾气应该挺不错的吧?”
这简直就是个致命的问题,季唯洲把认识江淮雪以来的所有记忆翻了一遍,实在不能违心夸出江淮雪性格好这种狗听了都摇头的烂话。
他委婉道:“江——江经理是个做事很细致严谨的人。”
在场的都点点头,瞬间明了让他话里的意思。夏合生看了眼时间,拍了拍肩膀:“工作加油。”
他的视线落在季唯洲空空荡荡的胸前,季唯洲立马道:“季唯洲,叫我小季就行。”
“还有工作,先走了。”他朝季唯洲笑了笑,先行离开茶水间。
季唯洲拿出手机看了看,江淮雪的消息弹窗在锁屏界面显示,他调出聊天框,给江淮雪发消息。
小季快跑:【江淮雪你人在哪儿啊?】
江淮雪没有理他,他心下一紧,担心江淮雪出事,端着已经凉的热水出去,又倒回去换了杯热水,这才匆匆往江淮雪的办公室走。
还没开门进去,对面江淮柏的怒斥紧接而至,许清丛臊眉搭眼从办公室走出,带上了门。
他默默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忽地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看向一脸迷惑的季唯洲。
“你还好吗?”季唯洲瞧了眼江淮柏紧闭的办公室大门,问许清丛。
许清丛抽了抽鼻子,突然拽住季唯洲的手臂,把他带到了两间办公室左边拐角的小茶水间里。
“原来在这里啊,我还跑那么远。”季唯洲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自己方才去的实在有点远了。
许清丛靠着咖啡台,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这里说话不会被听见,我试过很多次了。”
季唯洲困惑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辱骂江淮柏。”许清丛吸吸鼻子,极其坦诚,“江淮柏就是个大傻叉。”
季唯洲一手水杯,一手空的,低头看看水杯,还是决定放下,犹豫地鼓鼓掌:“骂得好。”
“但是他给我钱了,一个月十万,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许清丛来回两个大喘气,明显再靠一个月十万来平复心绪。
但他终于忍不住了:“我昨天加班到凌晨三点,方案被他驳回二十七次,今天还是不行,还是要重写,我好想杀了他!”
“方案重改就算了,咖啡叫我重泡十八次,昨天中午点午餐,他没和我说忌口,菜里有胡萝卜丝,他直接阴阳怪气我工作态度差,一无是处。”许清丛咬牙切齿,眼泪刷的一下流下。
季唯洲看的胆战心惊,匆忙抽纸给他:“十万,十万。”
许清丛拿了张纸巾糊脸:“不说了,你今天来上班还好吗?江先生应该没有刁难你吧?”
季唯洲眨了眨眼,想了想自己的工作流程。
早上陪江淮雪进公司,看八卦,茶水间聊天听八卦,做的最重的一件工作,给江淮雪倒热水。
他看着黑眼圈浓重,眼眶通红,说话带哭腔鼻音,还感冒的许清丛,沉重悲痛地摇摇头。
“季唯洲,还傻站在那里干嘛?中午不饿?”江淮雪坐着轮椅,敲了敲茶水间的门。
表情极其不爽。
季唯洲头皮发麻,端着热水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江哥请喝水。”
江淮雪:“……”
季唯洲终于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早起上班时, 他的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边下楼边打领带,和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的江淮雪打了声招呼, 就坐在位置上醒神。
脑袋点两下之后, 才彻底清醒,重新和江淮雪打招呼:“江经理早上好!”
他一天到晚对江淮雪的称呼都是乱七八糟的, 江淮雪已经习惯,闻言把面包煎蛋推到他面前:“快吃饭。”
一天天使不完的力气,他都不知道季唯洲哪里来的亢奋心情。
吃完早饭, 季唯洲推着江淮雪上车,到公司推着他下车进办公室,路上自来熟地和所有人打招呼。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 恨不得把他的嘴巴拿胶带贴起来。
他和被钳制的人质似的, 面无表情穿过一群员工之间。
那些员工和季唯洲打招呼都很开心,见到他的脸时, 登时战战兢兢, 沉默不语,直接小跑离开。
“你才来一天, 就认识所有人了?”江淮雪转过头问季唯洲。
季唯洲点点头:“对啊,这个不算难吧?”
江淮雪:“……”
他知道季唯洲自来熟,但从来没想过会自来熟成这样, 仅仅一天, 他就把整个公司的人都认识了大半, 保洁阿姨他都能打个招呼闲聊几句。
江淮雪突然产生头皮发麻的感觉。
实在可怕。
进入办公室后,季唯洲拿着水杯去给江淮雪倒水, 另一名真正的助理宋祺闻已经到场。
相比季唯洲,他才是负责江淮雪的工作与日程安排的那个人, 同时一脸精英样,和对面每天被骂的许清丛又是不同的。
季唯洲端着热水回来时,宋祺闻正在江淮雪身边汇报。
江淮雪端起热水,嘴唇刚沾到杯沿,就知道季唯洲水倒的烫了点。
他看向季唯洲明亮的眼,违心道:“挺好的。”
对面江淮柏的办公室同一时间传来一声怒吼:“许清丛,泡咖啡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你还做什么?!”
宋祺闻看着那杯冒热气的水,又看看一脸呆样的季唯洲,又用余光瞟了眼对面办公室。
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季唯洲大学才读一年,连期末考都没考就穿过来。穿来之前,他甚至没有实习工作过,作为江淮雪的助理,他没有带教老师,根本不知道要干什么。
宋祺闻很忙,忙到双腿跑出残影,手机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江淮雪更是满脸疲倦,连和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就坐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上午,临近饭点时,打开外卖软件给江淮雪点中饭。
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他倒是记得很牢,江淮雪的忌口他全都记在心里。
直到他把饭端上来时,江淮雪才感觉到腹中空空。
他放宋祺闻去吃饭,季唯洲坐在他的对面,打开了饭盒。
“你好忙。”季唯洲说。
江淮雪身体差,一上午高强度工作让他险些累到眼睛都抬不起来:“还好。只是我刚进公司,多的是人给我找麻烦,不处理掉,后续会更糟心。”
“需要我帮你吗?”季唯洲将菜品换了个位置摆放,江淮雪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坐那儿就可以了。”
当办公室的吉祥物就很棒了。
能够提供情绪价值也是一种很强悍的能力。
季唯洲应了一声,等到下午时,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发呆,坐姿板正正襟危坐。
宋祺闻进来送合同时,见到他这副样子,不免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看向江淮雪,以为又是这位新上司想出来的惩罚方式。
江淮雪进公司没多久,八卦群就有了他的传闻,其中最多的就是他和身边这位助理。
他的脸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气质与身体情况,都让他们私底下猜测季唯洲会不会是这位江经理的玩物,每天被折磨什么的。
现在看季唯洲这个被罚坐的样子,还真有可能。
江淮雪瞥了眼宋祺闻那张怜悯的脸,又看向正襟危坐的季唯洲,等宋祺闻出去后,他才叹口气对季唯洲说道:“季唯洲,你出去玩吧。”
季唯洲眼睛亮了亮:“那我出去了?”
江淮雪摆摆手:“出去吧。”
他揉了揉眉心,和季唯洲呆久了,他老是会产生季唯洲真的是条狗的错觉,大型犬化人,有出门撒欢的习惯,横冲直撞,没心没肺,还会巡回。
巡回内容很多样,他听来的各种千奇百怪奇思妙想,或者什么吃的玩的,总而言之很丰富,极大丰富了他的业余生活与上班时间。
让他不至于在浩瀚的文件与会议中想杀人。
季唯洲先去了办公室后面的茶水间,不出意外许清丛也在。
他看着许清丛那种诅咒人的样子,小声问621:“621,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我怎么感觉变成了资本家和打工人的纠葛呢?”
621对这样倒霉的原书受也表达了同情,难搞的上司和难搞的甲方是一种生物,它们系统上班也深有体会。
一想到许清丛后面还要被掠夺情感,621就对他表示同情。
但也许更应该同情的是他自己,毕竟季唯洲的任务还停留在百分之九十的进度。
最后那百分之十跟死了一样,压根不动。
621已经没招了。
季唯洲现在干什么,江淮雪都是一副慈祥的眼神,压根没法达成羞辱成就。
这也是任务彻底停滞,季唯洲能够欢快摸鱼的重要原因。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的到来吧。”621沧桑道,季唯洲万分不解:“为什么是我?”
“你的能量太强了,影响到他们了,就这么简单。”621向他粗糙解释。
许清丛转过身,看着定时来茶水间的季唯洲,痛苦道:“季唯洲,我想分手,还想辞职。”
季唯洲握拳给他加油:“十万,十万!”
许清丛很崩溃,他实在受不了白天上班晚上还加班,工作生活一并包圆的助理工作了。
季唯洲听的眉头直跳,神情丰富多彩。他搬了把椅子,坐在许清丛身边,听他抱怨了三分钟江淮柏是个畜生等数量众多的长文。
只有三分钟是因为许清丛的摸鱼时间就那么多,实在不能多了。
没讲完,许清丛都得立马收住,整理情绪昂首挺胸进入江淮柏的办公室。
季唯洲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职场的险恶。
这一层听完后,他下楼,和保洁阿姨聊了一会儿她刚出生的孙女,又去员工办公区围观他们工作,被一群老员工塞了一怀抱零食,前进与回程路上一路分发,回到江淮雪办公室时,手里只有一袋奶糖和一包薯片了。
江淮雪没什么意外地看了眼他的巡回成果,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过来坐。”
季唯洲拆了颗奶糖给他,江淮雪皱眉看了眼,问道:“都听到什么了?”
“嗯,保洁阿姨的孙女前天刚出生,今天会打喷嚏了,很可爱。”季唯洲开始一条一条播报,“许清丛又挨骂了,他想辞职,不想在江淮柏那种畜生身边工作了。”
“骂得好。”江淮雪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手底下的文件又翻过一页,“干不下去让他来我这。”
“江经理你人还怪好的。”季唯洲说。
江淮雪幽幽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若无其事换了个话题:“赵姐她老公出轨了,没想到那个小三居然还有另一个情人,那个情人甚至是赵姐的前男友。”
江淮雪翻阅文件的手一顿,匪夷所思:“他们的情感关系这么混乱?”
季唯洲点点头:“对啊,超级混乱。”
他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怎么能这么混乱,最后甚至形成了闭环。
“开发部的王哥前几天被看到带着私生子出门,他之前还和他老婆说自己是丁克,绝对不会生孩子。”
江淮雪默默抬起头:“你到底是怎么听到那么多的?”
季唯洲这个耳朵未免太好用了。
“就和那些哥姐聊天啊。”季唯洲眨眨眼,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离谱的事情。
江淮雪揉了揉额角,这不只是聊天的问题,那群人精怎么会那么容易把话说出口,对季唯洲的信任未免来的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