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雪,醒醒,起床了——啊痛。”季唯洲晃晃他,全身又开始痛。
江淮雪动了动,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没睁,语气阴阴沉沉:“别吵。”
季唯洲全身一僵,忘记江淮雪有起床气了。
感觉他是被江老爷欺压的小白菜,无比可怜。
季唯洲躺在沙发上不敢动,伸出手去摸索茶几上的手机,关掉声音开始打游戏。
等江淮雪彻底清醒时,就看到他已经打完很多游戏,满脸佛相看着天花板,很慈祥的一张脸,低下头和他问好:“江先生,您醒啦。”
江淮雪撑着他的小腹缓缓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你在干什么。”
季唯洲继续用出家的语气和他说话:“如您所见,我在等尊贵的您起床。请问本次睡眠评价如何?”
“一般般。”江淮雪配合他,“肌肉太硬了。”
季唯洲靠着沙发,义正言辞解释:“我需要解释的是,胸肌放松情况下是软的,请不要造谣我的身体。”
江淮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选择翻了个白眼。
“贵客这是什么意思。”季唯洲委屈问道。
江淮雪想到昨晚的狼狈情况,面无表情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喝了酒干了什么?”
季唯洲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我干了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两瓶啤酒就能让他这个可怜的大学生颜面尽失,直接喝断片,醉酒后的记忆等于没有。
他看着江淮雪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
“我干……什么了?”季唯洲一脸忐忑,“你这样沉默好吓人啊。”
江淮雪不动声色间松了口气:“不记得也好。”
季唯洲惊恐地看着他:“哥,江哥,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吧江哥,你别不说啊。”
江淮雪突然沉默真的很吓人!
“我也没想到你喝了酒会是那个德行。”沉默片刻后,江淮雪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还以为你胆子小呢,喝了酒倒是酒壮怂人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季唯洲几乎要变成世界名画《呐喊》。他小心翼翼试探:“我……对着马桶唱歌了?”
江淮雪:“……”
“不是?那我对着沙发表白高唱所有的烦恼都拜拜了?”
江淮雪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脑子是什么构造,怎么做到装下那么多奇思妙想的。
“那就是演花园宝宝还是甄○传了?”季唯洲的表情在江淮雪疑似否决的神态中逐渐变得放松,看来他认为除了这些事,就没有更加让人觉得恐怖的了。
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势必会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与狼狈,江淮雪并不考虑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口,就让季唯洲自己猜得了。
他推了把季唯洲的腿,费力在沙发上爬,直到够到沙发前的轮椅。
手还没碰到,季唯洲先帮他拉了过来。
“你直接和我说就行了。”季唯洲挠了挠鼻尖,视线游移对他说。
江淮雪一脸狐疑:“季唯洲,你脸红什么?”
“你看错了。”
“你当我眼瞎吗?”
“没有!”
季唯洲连滚带爬冲下沙发,跑去卫生间洗漱,不大想和江淮雪沟通自己到底有没有脸红这种问题了。
一醒来就鸡飞狗跳,江淮雪看着那道狼狈的背影,顿时觉得昨晚的事情也不算什么阴影了。
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季唯洲还误打误撞让他体会了不一样的“感受”。
季唯洲站在镜子前刷牙,反复思考昨晚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儿,想了想还是叫醒了621。
“621,我昨晚干了什么?”他问道。
621围观了一小会儿,就怕长针眼,直接下线了。
“没早点给宿主灌酒,真是我的一大败笔。”621冷冰冰道,“宿主喝完酒那个样子,还怕什么任务完不成,呵呵。”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季唯洲拿着牙刷的手抖了抖:“我到底干什么了?”
621委婉道:“你对江淮雪进行了**,就像是你那些学习资料里的**,比如**和**。”
它顺带进行了智能消音。
季唯洲听到它说学习资料就有点不太对劲,自行脑补一番后,大脑思考过载开始冒热气,镜子里的他整张脸刷的一下红了。
令人发指!
他在心里痛心疾首批判自己。621倒是很开心,昨天的黑化值居然还能往前爬一小点,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起码动了。
没有像之前那样死死卡着,跟死机了一样,半点进度都不给。
“我会被灭口吗?”季唯洲绝望道,621摆摆不存在的手,无所谓道:“他挺开心的,不会。”
季唯洲刷牙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很开心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621解释,“你不要想太多了,干都干了还怕什么,是男人就别怂!”
季唯洲漱了漱口,在621的鼓励中,隐隐约约想起了某些片段。
江淮雪那张称得上活色生香的脸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季唯洲缓缓闭上了眼睛,终于体会到621当初的心情。
他想原地去世。
季唯洲从来没想过自己喝了酒之后会是这个鬼样子。
搞得他好像是什么被封印的恶魔, 喝酒之后封印解除,暴露本性,行为态度极其恶劣地折磨江淮雪。
他脱下衬衣, 准备洗个澡让脑子清醒一点。
在热水和冷水见犹疑几秒后, 他决定用热水洗澡。
季唯洲并不想立flag,什么冷水洗澡不会感冒发烧, 这种事情就是墨菲定律,越不想越会发生,还不如老老实实洗热水澡。
热气在浴室内散发蒸腾, 他取来毛巾擦头发,只围着浴巾,就带着满身水汽走出了浴室。
洗完澡之后他的脑子的确清醒不少, 如果江淮雪不在他的房间就更好了。
“你怎么在!”季唯洲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下意识捂住胸,捂完又觉得不对劲, 匆匆把浴巾的上沿往下折了折。
江淮雪看了眼, 季唯洲这个包浴巾的办法可以在外面狂奔,都不会掉。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看他那个性格,也不像是会用在这种方法的人。
“我会吃了你吗?”江淮雪面无表情道。
季唯洲尴尬假笑,心说我是怕自己狼性大发把你吃了。
他的心是已经死了, 可他的脑子还能播放昨晚朦胧的片段, 可怕的很。
“不会, 就是你进来得给我个准备嘛。”季唯洲站在床边,四处找衣服, 江淮雪平静道:“我敲门了。你在唱歌。”
季唯洲:“……”
他人生的尴尬事件大概统统集中出现在了这两天,江淮雪那张平静无表情的脸更是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季唯洲颤抖着手拿起T恤衫, 强装镇定给自己套上衣服,在套裤子的时候,他转过身看江淮雪:“江哥,你真的不考虑换个朝向吗?”
“我是过来问你要吃什么,我点午餐了。”大概是被误会了,江淮雪脸色有些难看。他拿起手机的外卖页面,在他面前晃了晃。
季唯洲应了两声,对他道:“你想吃鸡汤火锅吗?我记得有家店做的还可以,应该有外送。”
他们住的地方还是太偏了,如果在市中心其实会方便一点,出门或者是去公司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麻烦。
江淮雪滑动页面,听了他的意见点单:“行了。”
他驱动轮椅离开,季唯洲这才松了口气,给自己套裤子。
在江淮雪的围观下穿衣服,他只能感觉到背后汗毛直立,而且全程都在肌肉紧绷的状态,生怕江淮雪给他背后来一脚。
但江淮雪应该干不出来这种事。
季唯洲回想了一番江淮雪上脚踹他的时候,基本都是他把人彻底困死。
一般情况下他只会像条蛇一样缠死绞紧他。
他换好衣服下楼,江淮雪坐在餐桌前,开着电脑,大概在回复邮件。
季唯洲对他的具体工作一窍不通,与江淮柏之间的暗流涌动倒是能看的清楚,具体为了什么,又是一片空白。
他大学学的专业是网络与新媒体,甚至只学了一年。
穿来之前甚至还有个运营账号的大作业没做完。
这种情况下,季唯洲面对江淮雪的工作,如同一个天真的文盲,真正落实了实习生这一个身份。
他坐在餐桌边,看江淮雪电话不间断,忽然想到原书里那个精神状态极其疯癫的江淮雪。
那一整本书对他而言都挺震撼的,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大概是江淮雪死在许清丛怀里,最后还要挑衅江淮柏一句:“活人哪比得上死人,我要他永远记住我。”
事实证明这招的确够狠,许清丛记了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忘记他。
季唯洲一想到那个江淮雪,就觉得现在这个江淮雪精神状态真是好,太积极向上,太健康了。
“你在想什么?”江淮雪合上电脑,扫了他两眼,对他一脸傻样的状态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唯洲在某些时候向来是坦率的:“我在看你。”
江淮雪放在电脑上的手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唯洲:“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季唯洲撇撇嘴:“不能看你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江淮雪被他一句话噎回去,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否认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他本来想合上电脑好好和季唯洲聊一聊,现在讲几句话就心梗了,还不如继续打开电脑工作。
电脑刚打开,门铃又响了,季唯洲朝他讪笑一声,跑去拿午餐。
江淮雪打开电脑的动作换成了重新合上,只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没有必要的蠢事。
“我等下想去花鸟市场,你要去吗?”吃饭途中,季唯洲顺口问道。
“你去花鸟市场做什么?”江淮雪将舀好的鸡汤放在他的面前,季唯洲拆开鸡肉的包装,说道:“去买仙人掌和多肉。”
江淮雪一脸疑惑:“你买这个干什么?”
季唯洲没回答他,打开手机给他看了相册里的图片:“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江淮雪看看那些植物,又看看季唯洲傻乐一张脸:“我还以为你会养猫猫狗狗。”
“可以吗?”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季唯洲一脸惊喜问他:“可以养吗?”
不知道为什么,江淮雪有种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接下来这个别墅就会变成一个动物园的错觉。
他抿了一口汤,在沉思许久后对季唯洲道:“很想养就养吧,但不要让我看到。”
江淮雪看活物都会心烦意乱,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厌恶感都是满溢出来的。
真让他看到家里有个长毛的玩意儿四处乱窜,他保不准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对季唯洲痛下杀手。
杀心起了很多次,杀手倒是没有。
吃完饭后,季唯洲带着江淮雪出门去花鸟市场,江淮雪坐进车里的时候,才发觉季唯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车内装饰,很有季唯洲个人的跳脱风格。
“你的爱好还真是杂乱。”他打量着挂着的,显出年代感的“出入平安”挂件,又看看副驾台上摆着的一个橘子以及一个雪人摆件,实在不明白季唯洲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奇妙的存在。
就像是那种会在网上买“男女朋友都感动哭了”的礼物的人。
“储物箱里其实还有。”季唯洲笑了一下,江淮雪打开,在里面发现了一柄光剑,以及几张不织布制成的小人。
江淮雪:“……”
他眼不见心烦关上抽屉,本以为自己是板着一张脸,然而转过头看向车窗时,他的倒影浮现在车窗上,嘴角却是噙着笑。
江淮雪尝试板起一张脸,眼底的笑意依旧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季唯洲盯着路况,抽空和江淮雪说了一句:“你翻一下,其实我给你准备了小礼物,就在零食下面。”
“你藏那么深做什么?”江淮雪说着不会再打开储物箱,还是伸手打开了,在一堆零食里翻出了一个蓝色包装的盒子。
“可以拆开看看。”季唯洲余光瞟了一眼,对他说。
江淮雪严谨打量了一遍盒子的外观,拆开了包装,把东西拆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愣。
那是一个银质的蛇形项链。
“送我这个做什么?”江淮雪取出项链,银链盘过指间,那条蛇形挂坠在空中晃了晃,蛇眼仿佛与他对视。
他在那只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
季唯洲看向窗外找车位,漫不经心道:“因为觉得很适合你,看到就买了。”
他送礼物通常没有理由,往往是看对眼,适合谁,就买了送出手,送礼的意义他从来不会说。
江淮雪的手缓缓收紧,直至将那条项链全部收拢在了掌心。
“你停好车了吗?”半晌后,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熄火拔下车钥匙,一脸轻松:“好了!”
江淮雪将项链递给他:“帮我戴上。”
季唯洲接过项链,念了一句:“其实可以直接套进去的。”
“我不想项链卡在脑门上,以一个滑稽的样子出门。”
江淮雪转过身低下头,白皙的后颈彻底暴露在季唯洲的眼前。
季唯洲看着看着,又想起了昨晚的醉酒,手上跟着一抖,指尖便戳到了江淮雪的后颈。
他拿出高考的架势,把走失的神志扯回来,认真盯着锁扣,终于在颤抖中帮江淮雪把项链戴上了。
季唯洲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那么紧张做什么?”江淮雪转过头,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还以为刚才是做了场手术。
季唯洲摇摇头,打开了车门:“什么都没有!”
两人一起进了花鸟市场,但只有江淮雪一个人记得要干什么。
季唯洲经常性这样,心血来潮要干什么事,紧接着视野内一旦出现别的什么东西,注意力就会被彻底吸引,思维肆意发散,所有的时间消磨殆尽后,他才会想起来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江淮雪只能承担起记东西的任务,不然两个人能在原地打转一天。
最后回家才发现有什么东西没有买。
“那个鱼好漂亮。”季唯洲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被红色摇摆的鱼尾彻底吸引。
江淮雪扯了扯他的手:“你的仙人掌还在等你。”
季唯洲恋恋不舍,还是收回了视线,往目的地走。
还没走几步,又一脸惊喜看着地上笼子里的兔子:“江淮雪,是兔子!”
江淮雪揉了揉眉心:“你信不信你敢买,我就敢煮了吃了。”
“你好残忍。”季唯洲用“好害怕”的表情看着江淮雪,又火速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记得海晏路有一家店做麻辣兔头超好吃。”
他推着江淮雪的轮椅,开始碎碎念那家店的招牌菜,江淮雪点头应和他,还没适应他的招牌菜话题,又听见他指着一只八哥,试图让八哥说话。
江淮雪长叹了一口气。
陪着季唯洲买个多肉植物和西天取经似的, 还得经历季唯洲注意力分散的九九八十一难。
江淮雪总觉得自己因为季唯洲,耐性都变得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动辄生气。
但如果季唯洲还是在他的雷点上狂蹦哒的话, 他生气也算是事出有因。
“选好了没?”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季唯洲, 一脸无奈。
季唯洲仔细对比每一株仙人掌,直到老板出来说每一株都是一样, 请他不要在这挑剔,还影响了仙人掌小朋友的心情。
对比的那个家伙信誓旦旦说每一株仙人掌都是不一样的,蹲在地上看了很久, 才挑出一盆端起来。
江淮雪松了口气。
季唯洲抱着仙人掌,又推着江淮雪的轮椅,去看其他多肉植物。
逛了一圈下来后, 季唯洲挑了两盆福娘, 他盯着很久,对自己的眼光表示很满意。
虽然江淮雪压根看不出来这两盆植物有什么区别。
季唯洲此行目的达成, 可以结束旅程回家了。江淮雪在外面待久了, 连呼吸都有点不畅,拽拽季唯洲的衣角, 示意他赶紧走人。
他脸色苍白,瞧着状态不太好,季唯洲也没敢在外面多呆赶紧带他回家了。
一到家, 江淮雪就进了卫生间, 没过几秒就传来干呕声。
季唯洲给他吓了一跳, 泡了杯柠檬蜂蜜水,放一边后进了卫生间。
“你还好吗?”他半蹲着, 手掌轻拂过江淮森*晚*整*理雪的后背,给他慢慢顺气, 安抚他。
回应他的是江淮雪又一声干呕。
他这个状态的确不太对劲,江淮雪紧紧握住季唯洲的手腕,喘了几口气后,勉强将反胃感咽了下去。
“是胃里难受吗?”季唯洲问道。
江淮雪脸色苍白,整个人几乎变透明:“有点,可能是花鸟市场里的味道。”
季唯洲不太好意思看他:“不该硬拖着你出去的。”
江淮雪身体差,估计是前几天加班,又加上失眠硬熬出来的毛病。
“和你又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出去的。”江淮雪拍拍他的头,“去看看你的仙人掌和福娘吧。”
季唯洲没把这三盆植物放在阳台,而是放在茶几上,这样倒也没问题,给这桩阴森的别墅添了几分生机的绿意。
也挺好的,还能让江淮雪冷静下来,充当一个缓冲剂的作用。
被季唯洲灌下一杯柠檬蜂蜜水的江淮雪终于缓过来,一脸怏怏靠在沙发上。
季唯洲每回看着他这个病西施的样子,总是会怀疑书里那个残疾大佬狂攻到底是谁。
感觉许清丛都能单手抱起他。
“你在想什么?”江淮雪转过头看着他,很明显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东西才开口问的,而不是好奇才问。
季唯洲看着他这个表情就瘆人。他伸出手,拎起江淮雪的一只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最后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你真的好瘦。”比较之后,他再次笃定道。
江淮雪一脸阴沉看着他,没有说话。
半晌后,才很别扭开口:“你很介意吗?”
季唯洲坦然道:“我不介意啊,你的身材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资格批判评价你,只是你有点太瘦了,不太利于身体健康了。”
江淮雪沉默片刻,认真开口:“我已经吃的很多了。”
他的胃也有点毛病,真让按季唯洲的饭量吃,吃完就得去医院催吐了。
身体从头到脚都有点毛病,季唯洲看着都觉得痛苦。
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
“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吧。”季唯洲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带江淮雪去趟医院,仔细检查全身。
“不要。”江淮雪立马否决这个提议,几乎没有一秒是迟疑的。
“你这是讳疾忌医吗?”季唯洲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仔细观察过后问道:“江淮雪,不会怕医生吧?”
江淮雪一把糊住他的脸:“想多了。就是不喜欢医院。”
季唯洲拉下他的手,来回又看了一遍,试图在江淮雪的掌心发现他长命百岁的证据。
生命线,事业线,他每一条都看过来,所有的掌纹似乎都在告诉他幻想做不得数。
江淮雪任由他看着自己的掌心,眉眼专注又虔诚,就像是在看什么格外重要的事。
许久过后,季唯洲一把握住他的手,感慨似的说道:“果然封建迷信不做数。”
“看手相看出什么了?”江淮雪笑了声,问道。
季唯洲诶了一声,严加批判他的行为:“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还封建迷信,你难道不是好的信,不好的不信,主要是辩证信任么?”江淮雪给了他一个凿栗,毫不留情揭穿季唯洲的真面目,对他这种势利的做法表示了唏嘘。
季唯揉了揉脑壳,认真道:“说你不会长命百岁?那能这么看吗?当然是要长命百岁才有意义啊。”
他有时候说话不着调,有时候却是直指内心。率真的话出自他口往往更加动人贴心。
“我要长命百岁干什么?”江淮雪失笑道。活那么久又有什么用,想要的、珍惜的统统都会离开,那他在这个人世间长命百岁的意义似乎就变得格外惨淡。
“嗯……”季唯洲托着下巴思考,又觉得生命的长短在这一刻也不重要了。
生命的重量与意义要比长短更加重要。
他回顾江淮雪短暂的人生,痛苦的重量要远大于他遇见许清丛的那一瞬欢愉。
季唯洲长叹一口气,忽地开始感慨:“江淮雪,你好惨。”
江淮雪嘴角的笑慢慢收拢,换上了皮笑肉不笑:“我又怎么惨了?”
季唯洲答非所问:“仙人掌和福娘要浇多少水啊?”
江淮雪从他身上套了很多话,来历,年纪,目的,却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套出自己的命运。
他知道季唯洲的古怪举止都是有来由的,来由的最终结果在他自己的身上,也就意味着他的人生与季唯洲的所有举动息息相关。
未来的他会遇到什么?才会让季唯洲觉得惨。
江淮雪和季唯洲待了这么长时间,基本能判断出他的心软程度。
他过往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能从季唯洲那里得到一个“好惨”的答案,未来估计也是如此。
大不了就一个英年早逝。
他静静看着季唯洲蹲在茶几前观察多肉植物,冷不丁开口问道:“季唯洲,你谈过恋爱吗?”
恋爱经验为零的季唯洲自信一笑,在江淮雪逐渐危险的神情里,自豪地说出答案:“没有!”
江淮雪火速变脸,危险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不也没有谈过吗?”季唯洲把仙人掌换了个位置摆放,欣赏那些美妙的刺。
江淮雪对他的反呛向来没什么感觉。闻言扯过毯子,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季唯洲终于给三盆多肉找到了合适的摆放地点,抬起头问江淮雪。
某个难搞的男人已经睡着了。
“问了又不愿意告诉我答案,”季唯洲嘀咕两声,打横抱起他,送他回房间睡觉,“还以为你要和我表白。”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不太可能发生。
江淮雪这种人别说表白,如果真表白估计都是祈使句,命令的语气。
他每次听江淮雪说话,都有种很矛盾的感觉。
总觉得是抖*和抖*的集合体,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混乱且刁钻。
替他盖好被子后,季唯洲就退出了房间。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江淮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倒是没想过季唯洲会想听见他的表白。
在他的眼里,季唯洲一直是个行动难以预测的人类,脑回路捉摸不定,很难理清他本人的逻辑。
江淮雪对付别人的手段自然不能用在季唯洲身上,因为他不知道会收获什么离谱的结果。
在感情上也一样。
他很难判定季唯洲的情感究竟是怎样一个运行模式,也就没办法打出合适且精确的组合拳。
既然现在季唯洲有这个心思,他可以着手制定一下表白计划。
季唯洲不同意就威胁他。
季唯洲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上,尝试感受午后的微风,然而等咖啡一入口,他就默默放下了杯子。
“好苦。”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甚至把咖啡推远了一点。
621无语道:“你喝不加糖的美式,不苦才怪。”
季唯洲看了眼黑黢黢的咖啡液,又挪远了一点。
621在他移开——拉进咖啡杯的举动里,猝不及防开口问道:“季唯洲,你想回去期末考吗?”
这是何等的恐怖故事。
放了一个长假后说要重新考试,但是复习内容早已忘光,怎么想都很恐怖。
季唯洲突然庆幸自己嘴里没咖啡,不然咖啡就要喷出来了。
“不是很想回去考试。”他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621阴森森道:“任务总有完成的时候,你最终还是会回到学校参加期末考的。”
季唯洲的脊梁骨逐渐弯下去,又逐渐挺起来:“那我直接让江淮雪变得开朗不就好了吗?”
621放了一小缕微弱的电流警告他:“会有惩罚哦。”
季唯洲胆大包天:“你电吧,我这段时间你有看我完成任务吗?没有啊,你也没惩罚我,可见就是吓唬我的。”
621冷哼一声:“你自己做好准备,万一哪天突然穿回去考试,我看你到哪哭诉。”
季唯洲无所畏惧。
他完全没在怕的,期末复习就当是女娲补天了,补天总能补成功的。
“你在和谁说话?”江淮雪坐着轮椅出现在他身后,眼前空无一人,桌上没有手机。
季唯洲的耳朵里也没有耳机。
“自言自语。”季唯洲转过头,义正言辞道,“你不是睡了吗?”
江淮雪面不改色道:“睡醒了。”
第36章
江淮雪分明听到了什么声音。季唯洲应该在和某个人说话, 而且按那信息量很大的话语来看,他还是因为某个任务而来。
他面上不显,心底却在想如果季唯洲要离开会怎么样。
“江淮雪, 你脸色好难看。”季唯洲打量着他的神情, 小心翼翼说。
江淮雪看不见自己的脸,并没有意识到他现下的神情有多么阴沉, 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不悦。
这些阴暗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将他一步一步拖入深渊。江淮雪盯着季唯洲的脸,尝试在他身上找到名正言顺限制他行动的理由。
如果没有外因, 他也可以亲自制造一个理由,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他只需要让季唯洲意识到, 绝对不能离开他身边就好。
季唯洲被他盯到头皮发麻, 总觉得背后有人,阴森森的, 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适应。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适应了江淮雪这样紧紧盯着他的情形, 男人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只能用于饱腹的猎物。
“你要不说句话?”季唯洲试探性问道, “你这样一声不吭我好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