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看你都像个饺子。”于静怡说。
在因为饺子崩溃的第三天,中小学开学了。
闻笛整理好证件、证书和材料,去兴城中学报道。学校管饭,面试时他去食堂溜过一圈,菜品精美,还是自助餐。想起食堂泛着香味的牛排,他几欲落泪。
贵族学校财大气粗,在寸土寸金的首都也建起广袤的校园。一进校门是雕塑、喷泉和红砖点缀的图书馆,再往前是一片人工湖。几对鸳鸯拍打着翅膀,从湖心桥下悠然游过。
学校包含初中部和高中部,课程参照国外,政史地生、文学经济都是英文授课。这里的学生都是瞄着出国去的,语文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偶尔也有归国华侨的子女想融入当地环境,所以专门开设了小班课,像教外语一样教中文。相比于师生关系,这里学生和老师更像顾客和服务业人员,课程和班级可以参照金主们的需求设置。
闻笛要去高中部行政楼报道,他放大地图,左右滑动,还是没找到行政楼的位置。时值第一节课,穿着英伦风校服的学生们都在教室,他想找个学生问路也找不到。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办公室找老师,一个学生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是个瘦削的男孩,中等个头,长相很清秀。他正推着两个叠起来的箱子往前走,气喘吁吁,看样子很吃力。天气寒冷,嘴里冒出一阵阵白雾。
“同学?”闻笛叫住他,“同学?”
男孩直起身,看着闻笛,满脸茫然。
“你知道高中部行政楼在哪吗?”闻笛问。
“高中,”男孩重复着,“高中。”想了想,他说,“我是初二的。”
“哦,”闻笛有点失望,“你不认识?”
“高中在那边。”男孩指了指闻笛身后,“那一排。”
好吧,总算有个范围了。闻笛转身继续搜寻目的地,但心里总感觉压着点什么。他望着男孩,对方继续往前推箱子。箱子上写着一个挺贵的矿泉水牌子,闻笛在综合商场里见过,一瓶好几十块。箱子上写着24瓶装,这么两箱,得有四十斤吧。
闻笛问:“现在不是在上课吗?你怎么在外面?”
大概是有人教过男孩,别人问你问题,要认真回答。他停止了推箱子的动作,直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回答:“老师说,我可以不上课。”
老师还允许学生上课自由活动?贵族学校风气就是自由。
然后男孩接着说:“老师说,你别待在教室打扰我。”
感情是开小差被赶出来了。不过,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老师也能随便赶人出来吗?这得是多捣蛋的学生?“你干了什么啊?”
男孩想了想,说:“我举手了。”
闻笛糊涂起来了:“举手?”
“老师说,上课要积极举手,直接站起来也行,”男孩叹了口气,“我每次都举了,老师不叫我。我站起来了,老师说我捣乱,让我出去。”
闻笛糊涂起来了,难道还有不喜欢学生举手的老师?“那你就出来买矿泉水了?”初二的男生,力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这孩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搬几十斤的箱子太勉强了。“你买那么多水干什么?”
“同学要喝的,每人两瓶。”
闻笛记得校门口有个学生超市,这水大概是从那里买了,一路运过来的。“他们要喝,自己去超市买不就好了?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全搬回来?”
男孩看起来十分自豪:“我是生活委员。”
生活委员是干这个的?闻笛上学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你们生活委员还管什么?”
“可多了,”男孩掰着手指,“拖地、擦窗户、倒垃圾……”
男孩越说越骄傲,腰板挺得笔直,好像自己的行为印证了那句话: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闻笛叹了口气。贵族学校的校园霸凌也没什么新意,逮着班里最弱小、最没权势的人欺负。这孩子脑袋还不怎么灵光,被人欺负了还觉得自己是为集体做贡献,在这傻乐呢。
闻笛看了眼手机,报道的时间马上快过了。自己的钱途要紧,他没再管男孩,转身朝高中部跑去。
行政楼最后找到了,人力带他去见高中部教英国文学的外教。闻笛主要的任务就是帮他备课、批作业,指导学生写essay,跟助教的活差不多。同时,闻笛需要大范围听课,熟悉这里的教学模式,等哪天外教慷慨批准——这种机会都是求来的——让他上一节课。积累经验之后,再考虑正式授课。
跟他在组里的状况差不多,这活儿他熟悉。
第一天上班很顺利,外教说话比老刘顺耳许多,对闻笛的教案大加赞赏,让他久违地找到了自信。高中部下午三点半放学,余下的时间,学生们各自参加社团活动。闻笛回校之后,还可以继续去图书馆写论文。不知是不是时来运转,论文写得也顺利。
久违的完美一天,闻笛快乐之余,突然对指路的男孩产生了愧疚。这傻孩子过得怎么样?水搬回去了吗?大冬天的出汗了会不会着凉?
惦记着消除家里的饺子,他没吃晚饭,等闭馆回去煎一煎,直接当夜宵吃。今天加了番茄,做成茄汁味的,虽然努力翻新,但内核不变,闻笛强忍才没有吐出来。
好像嫌他不够难受,他刚刚平复下胃里的不适,熟悉的焦糊味儿就顺着窗户缝飘进来。
好比热油入水,春节期间平息的怒气瞬间炸开。他拿出手机,终于——终于——上大号质问隔壁:【谁让你烧饭的?】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饿了不能吃饭?】
在边城本意里,这回复委屈巴巴的,但闻笛脑子里一读,语气就变成了挑衅。
闻笛:【你每次下厨,祸害的都是我。】
边城:【你也没吃过我做的饭啊?】
是没吃过,闻过就五内俱焚了,吃了还不当场去世?闻笛又想起边城的弟弟,虽然只在猫眼里看见过一回,但闻笛记得他挺瘦弱的,估计是边城厨艺的受害者。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居然每天给他吃这种东西,遭天谴啊。
闻笛打开冷冻室的门,抓起剩下的番茄,铛铛铛去皮切块,熬出汁水,又做了一锅饺子。他找出柜子里最大的汤碗,把饺子倒进去,走到隔壁,咚咚咚敲门。
边城很快打开。“冷静点,”他说,“你买的春联,别给敲坏了。”
闻笛瞟了眼红色辐条上的字,天道几何,天道怎么没把这人收回去。
“拿着。”他把碗塞给边城,动作粗暴。对方烫的一哆嗦,还是稳住了,紧紧抱着汤碗。
“你包的?”边城看着他。
“你可别误会,”闻笛说,“我们家饺子过剩了。而且这也不是给你的,你天天烧这种东西给孩子吃,人家能活到成年吗?”
边城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以后我们能去你那蹭饭吗?”
“凭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做饭吗?”
天哪!这人好生不要脸!
“不能。”闻笛冷漠地拉住把手,关上门。
第45章 命运有意向叛徒卖弄风情
实习的第一个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外教某天把教案材料交给闻笛,让他试着上上课。
闻笛大学做过家教,不过一对一跟大班课很不同。学生多了几十个,要留心的地方就翻了几十倍。知识点的节奏、台下的反应、提问的技巧、给学生的反馈和评价,需要调度所有感官,无时无刻精神紧崩,才能保证一节课的完成度。
不过,最难的是纪律问题。富家子弟有三好学生,也有纨绔,这些人除了讲笑话的时候,其他时间都心不在焉,玩手机、睡觉,甚至公然聊天。闻笛不敢管,也管不了。他一介平民,惹这些未来的达官贵人干什么?
实习间隙,闻笛开始思考,他读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高校老师的社会地位。如果最后过的是这样低声下气的生活,违背了他的初衷。
但有钱,显性收入和隐性收入都高。钱和初衷之间,闻笛需要挣扎一会儿,于是暂时做了下去。不就是伺候人吗?就当教室里坐着二十几个老刘呗。
说到老刘,他没把实习的事告诉对方。他导师从不为学生有光明的前途而高兴,听到他们工作日实习,只会因为自己的廉价劳动力翘班而大怒。之前有师姐去外企实习,不知怎么被老刘听到了,组会的时候成了枪靶子,被挑刺挑得当场哭出来。
老刘下的结论是:把时间都花在杂事上,不但学术能力下降了,心理承受能力也下降了。
前车之鉴,闻笛决定严防死守,做好保密工作。好在文科生不用实验室打卡,平常都是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只要老刘不突然传召,按时出席组会就不会露馅。
日子就这么流过,冬去春来,窗外的树枝抽了新芽,鸟鸣婉转,推开窗,春风拂过脸颊,让人心神荡漾。
闻笛深吸了一口大地苏醒的气息,雀跃地走进厨房,起锅开火。今天是于静怡复试的日子,早餐要改换口味。
他把水煮沸,放鸡蛋进去,关火,然后下楼买油条。等于静怡走进厨房,早餐已经热腾腾地摆好了。
“快吃快吃,”闻笛说,“一根油条,两个鸡蛋。”
于静怡笑着拿过鸡蛋,在桌沿上磕破:“笔试的时候就吃,面试还来一次?”
“你笔试不是拿了第一吗?”闻笛说,“再吃一顿,面试说不定满分呢。”
“面试上八十都算高分了,哪有满分的。”
闻笛充耳不闻:“有耐克鞋吗?”
于静怡摇了摇头。
闻笛叹了口气,随即振作精神:“没事,没有对钩加持,你也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你也太小看外国语的口译硕士了。”
“我对上他们当然没胜算了,”闻笛说,“你不一样啊。当年演讲比赛,他们就是你的手下败将,更别说现在……”
于静怡把鸡蛋囫囵吞下,抬手止住他的彩虹屁:“好好好,借你吉言。”她无奈又感激地看了闻笛一眼:“你把我捧得太高了,整的我像什么稀世奇才一样。”
“你本来就是,”闻笛坐在她对面,开始吃早饭,“你不知道你对我的人生有多大影响。”
“你又在夸张了。”
“真的,”闻笛边剥鸡蛋边追忆往事,语气很是感慨,“大一,你第一次拿希望杯冠军的时候,评委都问你,是不是从小跟着外教上课啊,是不是有出国经历啊。你在台上淡定地说,爸妈都是电子厂的工人,没出过国,也没请过外教。小时候妈妈从厂里带回来一台收音机,跟着那个练的。”
于静怡茫然了一会儿:“有这回事吗?”
“嗯,”闻笛把鸡蛋壳收集到一个碗里,“从那开始,我就释然了。”
“什么?”
闻笛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说:“面试顺利。”
“等我上岸了,请你吃大餐,”她三两口吃完油条,背上露着线头的包,起身出门,“文化节玩得开心。”
闻笛拿起另一根油条啃起来:“加油!”
今天是兴城中学的国际文化节。
兴城有着纷繁复杂的课外活动,闻笛第一次看到社团宣传小册子,差点挑花了眼。除了各种学习俱乐部和兴趣小组,还有音乐会、戏剧舞蹈表演、户外探险、模拟联合国、游园会和帆船攀岩等体育竞赛。
他回想自己的高中生涯,似乎只有学习、考试、课外辅导班。
国际文化节是学校的传统之一,每个班会挑选世界各地的民族文化进行展示,旨在拓宽视野,培养文化敏感性。
文化节下午不上课,闻笛本来可以早些回校。但他对这群富家子弟的创造力感到好奇,想留下来逛逛,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
他走到操场,人工草坪上早就竖起一圈帐篷,喧闹声不绝于耳。每个帐篷前有身着民族特色服装的年轻学生,帐篷里有手工艺品,各种文化活动。闻笛晃了一圈,得出结论:跟大学的百团大战差不多。
他逛到角落,看到了一块牌子:中国传统文化。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这个班的选题也太宽泛了。
闻笛走过去看了看,帐篷搭成的摊子前有张木桌,上面摆了围棋和笔墨纸砚,可供参观者们体验。帐篷中央有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旁边有几只削钝的木箭。
闻笛对古代文化知之甚少,但语文历史课都认真听讲。这应该是投壶。
摊子游客稀少,只有一个男孩在捡地上的箭。闻笛站在摊子前面探了探,忽然惊呼:“是你啊。”
男孩直起身,眨了眨眼,露出灿烂的笑容,显然也认出他来了。看到他盯着竹筒,就走过来,把木箭都递给他:“要玩吗?”
闻笛摆了摆手:“我不是学生。”
男孩把木箭塞进他手里,摇了摇头:“没有其他人。”
闻笛拿着箭,望着空荡荡的摊子:“你们班其他人呢?”
“他们有事,”男孩说,“让我待在这里。”
看样子是自己玩去了。
闻笛看着手里的箭,既然是男孩好意给的,却之不恭。他眯起眼睛,拿出一根,瞄准竹筒,投了过去。
没想到,距离看着不远,精度却很难掌握。木箭擦过竹筒,掉在后面。
“没关系,”男孩在旁边鼓励他,好像怕他因为一次失败就失去自信,“再来。”
闻笛不在乎能不能投中,男孩这么加油,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打起精神寻找规律,准头终于变好了点。不幸的是,因为竹筒放在人工草坪上,地基不稳,每次投中或者擦过边缘,竹筒就倒下了。木箭还没投完,男孩就跑过去扶了好几趟。
“谢谢谢谢,”闻笛用完木箭,朝男孩挥手,“我玩得很开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朝他微笑,嘴角两旁露出小酒窝:“我叫江羽。”
看着男孩开心的笑容,闻笛忽然有些不忍。
结合之前推木箱的场景,他可以断定,江羽经受着某种程度的校园霸凌。
但他犹豫不决了几秒,还是走了。他只是个实习老师,连正式授课的权利都没有,没什么资格管教学生。何况他分属高中部,干嘛越俎代庖,跑来管初中部的事。
闻笛前脚刚走,班里的一群男生就回来了。为首的是个高个子,跟江羽一样十三四岁年纪。他走到木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其他人也都找地方坐下了,只有江羽站在一旁。
不多一会儿,有几个学生走过来,看到投壶,感觉很新奇。江羽也把木箭递给他们,几个人排着队,尝试投壶。
竹筒还是不稳,一投就倒。
高个子皱着眉,觉得很麻烦,指着江羽说:“你有没有眼力见,还不过去扶着?”
“可是我还要捡这个。”江羽抱着木箭说。
“你不能两个都干啊?”高个子火气上来了,“脑子连个弯都转不过来。”
于是江羽走过去蹲下,双手扶住竹筒。这回稳了,怎么投都不倒了,但准头不好的学生,经常把木箭投到他身上。虽然箭头是钝的,被扔到还是有点痛。有一只箭差点射中了他的眼睛,他抬起手挡了一下,竹筒又倒了。
高个子烦躁地站起身,走过来,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是让你扶着吗?”
“痛。”江羽指着被砸中的地方说。
“真是服了你了,又不是真的箭,能痛到哪去?”高个子说,“你就不能有点用处?”他指着周围一圈人,“你是能策划活动,还是能写文书、租场地?大家都有自己的任务,就你一个人吃白饭,让你干点事,你还唧唧歪歪的?”
江羽一脸茫然,刚才那些话他一大半没听懂。
“白痴,”高个子又扇了他一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为集体做贡献?”
江羽点头:“我知道。”
“你是不是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江羽摇头。
“那你就给我好好扶着,不准动,听到没有?”
江羽于是不动了,乖乖地用双手稳着竹筒。木箭砸到他的胳膊上、肩膀上、腿上,他都没躲开。
高个子看了会儿,忽然朝旁边的同学说:“你觉得这是不是比投壶有意思?”
对方饶有兴致地观看半晌,点头:“是哦。”
高个子勾起嘴角,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木箭,班里的其他同学默契地笑了笑,在他后面排成了一排。
“计分吧,”一个人出主意,“打中腿两分,胳膊三分,肩膀四分,头五分。”
“行,”高个子摩拳擦掌,“我先来。”
江羽看着他们聚拢到木桌前面,投来疑惑的眼神。高个子拿着木箭,笑着对他说:“我们觉得这个文化活动要优化一下。你待在那儿,让我们测试测试新规则,这也是为集体做贡献,听到没?”
江羽没听懂,不过看所有人都盯着他,等他回答,于是就像所有他拿不准反应的时候一样——点了点头。
帐篷口的社员们哄笑起来。江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木箭就像雨点一样朝他砸过来,他想抬手捂住脑袋,又记起来不能动,只能尽量低下头,不让木箭射到脸上。
他不喊不叫也不躲,高个子玩了一会儿,觉得有点腻了,拍拍手,悻悻地说:“算了,没什么意思。”又问:“谁赢了?”
班里的一个男生举起手:“我五十八分。”
众人都鼓起掌来。声音传到帐篷里,江羽抬起头,看到大家都在鼓掌。班里发奖杯的时候,运动会的时候,都是一起鼓的,于是也跟着鼓起掌来。
门口的笑声更响了。
班里的其他同学三三两两地回来了,有的默默站在旁边,有的干脆走开了。偶尔有人小心地说“别玩了吧”,被高个子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也有老师经过,但都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没有人停下来,也没有人出声制止。
隔壁班的主题是太平洋岛民文化,一个身着萨摩亚传统服饰的女生看不过去,说了句:“你们别太过分了。”
“什么?”高个子挑起眉毛,“我们怎么了?大家就是闹着玩,他不是挺开心的吗?你看,还笑着呢。”
女生看向江羽。他走过去把别人丢的木箭捡了起来,脸上和平常一样,笑意盈盈的,好像真的不难过。女生觉得自己插这么一脚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高个子旁边的同学拍了拍他:“你看那个,真大。”
男生们笑而不语,显然是都注意到了。太平洋岛屿位于热带,传统服饰也比较清凉。女生们穿着类似于抹胸的紧身上衣和草裙,谁发育得比较好,一目了然。
高个子忽然有了个主意。他走到江羽旁边,拍了拍他的肩,问:“你知道什么叫义气吗?”
江羽缓缓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就是兄弟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你帮兄弟做到了,”高个子竖了个大拇指,“这就叫义气。男人都佩服有义气的人,你想不想大家都佩服你?”
江羽眼里放出光芒,点点头。
高个子揽住他的肩,指着隔壁的女生:“你看到她背上的那个带子了没有?”
抹胸后面确实有系带,江羽说:“看到了。”
“你去把那个带子扯下来,”高个子拍了拍他的肩,“你就是有义气的真男人。”
周围的男生们发出窃窃的笑声,目光都集中在隔壁的女生身上。这个傻子听风就是雨,好哄好骗,还逆来顺受。这回有好戏看了。
江羽看了看同学,又看了看女生,站在原地没有动。
高个子推了他一把:“等什么呢?”
江羽问:“她知不知道?”
“什么?”高个子皱起眉,“谁?”
“妈妈说,碰女生之前,要先问她同不同意,”江羽问,“她同意了吗?”
高个子不耐烦了,他没想到看个露点还要这么多步骤。
“你妈妈说的那是普通男的,”高个子说,“你不一样,你是白痴,你杀人都没事。”
江羽坚定地摇摇头:“这种事情不对。”
不管高个子怎么说,他都一根筋地重复“这样做不好”,高个子气得踹了他一脚:“你一个白痴,还教育起我来了?”
江羽摔倒在地上,木箭撒了一地。他把箭收好,又自己爬起来了。
“桦哥,我们走吧,”旁边的同学看了眼表,“雅思课马上开始了。”
确实,望向四周,大部分班级开始收摊,文化节结束了。收摊后,帐篷由校工拆除,其他东西都是同学自己带来的,也自己带回去。棋盘竹筒,单拆开来不重,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也挺累人的。高个子指着江羽说:“我们急着上课,你搬到教室去。”
其他同学纷纷附和,有说要去陪爸妈打高尔夫的,有说去上马术课的,一哄而散,把身后杂七杂八的传统文化用品都丢给江羽。
江羽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并不急着走,有两个骑行社的还从社团活动室拿了新买的山地车出来,向其他人介绍这是哪个新款,不像很急的样子。
拆帐篷的校工走过来,问能不能收摊。江羽就把桌上的东西放到纸箱里,抱起来走了。从操场到初二教学楼要绕过半个校园,他走到教学楼旁边的林荫道,胳膊有点酸了。他想放下箱子歇一会儿,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车铃声,转过头,发现高个子骑着山地车,正朝他撞过来。
“喂!”对方大叫,“小心啊!”
嘴上这么说,车子却一点也没转向。江羽赶紧往旁边躲,结果车子立马也跟上来,眼看车轮就要撵上他了。
“这刹车怎么不灵呢?”高个子疑惑地说,
江羽抱紧箱子,开始跑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车子猛冲过来,车把直直地撞在他背上,让他往前一扑,倒在地上。
箱子翻了,黑白棋子滚落一地。山地车终于停了下来。
“你搞什么!”高个子跨在车上,拧眉喝骂,“这些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江羽手上擦破了一大块,血珠从肉里往外渗。他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狼藉,然后一双手出现在视野里,把他拉了起来。他眨眨眼,看到之前玩投壶的年轻男人。
“撞了人还大呼小叫,一个小屁孩张狂什么呢?”年轻人瞪着高个子,“你是哪个班的?跟我去教务处,把家长叫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休息一天~之后至少一周五更,如果哪天不更会在作话请假~
第46章 还是像这样为世人所不容的好
国际文化节办的很繁华,闻笛在塔帕、阿罗哈衫中间兜了一圈,充分体验别人家丰富多彩的青春。
就是太投入,走得晚,结果遇上了事故现场。
山地车撞上的那一刻,闻笛的震惊多于愤怒。他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校园大道上,竟然有人敢公然撞人。
如此坦然、如此冷漠、如此理所应当。
他是个普通人,不想惹麻烦。
但这件事突破了他的道德底线。在老刘手底下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发过誓,自己成为导师之后,一定不会成为这种视学生如工具的混蛋。
如果他就这么走过去,一名未来的老师对学生冷漠到如此地步,那他连他的导师都不如。
他把江羽从地上拉起来,让对面的高个子男生叫家长来。
高个子男生仿佛是听到了笑话一样:“你是谁啊?不是校委会的吧?校委会的我都认识。”
“我是高中部的实习老师。”闻笛说。
“实习?”高个子挑起眉毛,“你是不想干了吧?”
看这姿态,还以为他才是校委会的。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闻笛说,“实习老师也是老师,给我尊师重教一点,你爸妈呢?让他们来学校一趟。”
高个子坐在车上没有动弹:“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闻笛冷漠地问:“哦,是谁?”
“华信的董事,”高个子说,“你后面的图书馆就是我们家捐的。”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闻笛的表情冷了下来:“你是不是上过优学的雅思课?”
高个子皱起眉:“是啊,我见过你吗?”
闻笛冷笑一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破小孩死定了。
他上下扫了对方两眼,用英语说:“你个脑容量还不如耳屎多的狗东西,我扇你一耳光,都怕把你这丑脸打得好看了。”
对方听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
“你娘老子出钱让你上雅思课,就给我好好学英语。长得跟倭瓜一样,还敢挑人家女老师的长相,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
“草,顶着个老师的名头,还真把自己当玩意儿了?”高个子的脸涨紫了,“我打个电话,马上能让你走人!”
闻笛一把攥住高个子的胳膊:“好得很,既然你有空打电话,那就把家长给我叫过来!”他转头问江羽,“你们班主任在哪?”
江羽懵懵的,没理解现在的情况,但还是把闻笛领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还没下班,正对着电脑写课件,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领着两个学生走进来,面露疑色,看清学生的脸之后,立刻了然地叹了口气。
闻笛悄悄问江羽:“你们老师姓什么?”
“张。”
“张老师,”闻笛松开高个子的手,严肃地对班主任说,“我刚刚在路上看见,这个学生骑车撞人,你看。”他把江羽的袖子挽起来,“都擦出血了。”
班主任看了眼江羽的胳膊,咳了两声,像是嗓子不舒服,然后转向高个子男生,语气温和地问:“杨天骅,出什么事了?”
“谁撞他了!”杨天骅指着江羽说,“我好好地骑着车,他走在我前面,我叫他让开,他不让,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笛难以置信:“你胡扯什么?”
“你说,”他又盯着江羽问,“我是不是叫你躲开了?”
江羽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闻笛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羽:这孩子怎么还背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