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上将的金丝雀—— by良北桑
良北桑  发于:2024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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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久实在不放心陌生人,礼貌的拒绝了,“不用,谢谢。”
“抱得姿势不对,这样,孩子会更舒服。”男人用修长好看的手指弯曲着,摆动着手臂,做出看起来很专业熟练的动作。
穆久半信半疑地学着照做了,没过一会儿孩子果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以一种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
不闹腾了。
这半年多的时间,都是临祁在带孩子,自己因为放不下仇恨和芥蒂,就连看都没看过。
如今这么一想,确实养孩子是件很难,并且棘手的事情。
他转头对这个好心的男人,说了声,“谢谢。”
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身穿一件灰色羊驼大衣,脖子还戴着层很搭配的围巾,衬的人很是温暖和善。
但穆久对这样的人,多少心里还是有点阴影。
比如,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勤佑然。
穆久还记得穆阳出狱那天,是勤佑然送他们离开的监狱,他还对自己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这里是在美国洛杉矶,早些年穆正远怕穆拾在国外吃住不好,特地买了栋小洋楼,每个月还会寄给穆拾不少的钱财。
但如今穆正远去世多年,穆拾还得在国外继续完成学业,没了家里的庇佑,也得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外国人并不待见中国人,穆拾确实受到了不少的白眼,欺凌和侮辱,所以除了上班和上学的日子,他一般是选择不出门的。
外边过于暴乱。
他们回到家后,穆拾指着穆阳怀里的孩子,疑问道:“大哥,你的孩子吗?”
穆阳摇摇头,“小久的。”
穆拾有点不太敢相信,没想到兄弟三个人里,最先有孩子的,竟然还是穆久。
没过一会儿,孩子又哭的厉害。
穆久还在厨房噼里啪当的煮饭,连围裙都没摘下,只听到穆阳大声喊了声,“孩子是不是饿了?又哭了。”
他急急忙忙的从厨房赶了过来,“奶喂过了。”
于是穆久稍有经验地扒下孩子的尿布,重新换了张。
穆阳继续抱着孩子,嘴里唱着抗战歌曲,代替摇篮曲,哄着。除了这个,他啥也不会唱,反反复复都是那几首。
但是好歹孩子算乖,也没闹腾,或者嫌弃他唱的难听。
穆拾哭笑不得,看着穆阳一个大老爷们,化身柔情铁汉。
兄弟三人忙成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的照顾孩子。
“叮咚。”
门外传来一声门铃声,穆久去开门,只感觉这模糊的脸和轮廓,似曾相识。
“你好,能不能借瓶酱油,我的刚刚好用完了。”
这声音,是飞机上的那个绅士男。
绅士男原来是他们的邻居,穆久感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兜兜转转,还是能遇到那些个冥冥注定中的人,逃不掉似的。
穆拾听到后,把手上的奶瓶放下,又跑去厨房的柜子,拿了瓶酱油出来。
绅士男对穆久自我介绍,“我叫白肯栖,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帮忙,别嫌麻烦。还有,我是一名医生。”
说完,还递了张名片给穆久。
穆久愕然中,白肯栖拿着酱油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穆久觉得生活甚是忙碌,但是每到深夜,他又会情难自控的想起临祁。
那张脸,还真是越来越记不清了,每次使劲的想起,或者想去遗忘,最终画面却总是卡顿在他葬身于火海的那个晚上。
反反复复,让他整夜整夜辗转难眠。
痛彻心扉,不过如此。
穆久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恶语相向过于狠毒,面对谁都可以慷慨大方,为什么到了临祁这里,却总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和后悔。
他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那张精致好看的脸蛋,还真是越来越和临祁相似了。
白肯栖偶尔会过来,帮助他们这三个愣头青,来照料一下孩子。
他的风度翩翩,游刃有余,让人相处起来会很舒服,没有一点锋芒感。
在白肯栖的帮助之下,介绍了个好的医生给穆久,正好库源有匹配的眼角膜,他也因此动了场手术治好了眼睛。
穆久终于能看清东西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穆久怎么说也活了几十年,怎么会不知道白肯栖的心意,但他迟迟还是忘不掉那个人,心有余辜。
穆阳多次想撮合穆久和白肯栖,甚至在过圣诞节的时候,他和穆拾两个人带着孩子出门,特地就留下他们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白肯栖手捧着浪漫的白色玫瑰,终于在一束比人还高的圣诞树面前,向他真诚告白,“穆久,我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陪伴你共度余生,还有照顾你的孩子。”
此刻圣诞树上的小灯宛如夜空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炫的穆久瞳孔骤缩,他看着那一束玫瑰花,白的纤尘不染,清新动人。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与你正好相配。
那个别墅,那片花海。
那句轻描淡写的“我爱你。”
穆久呼吸停滞,顿时连气都喘不上来,只觉得胸口闷的慌,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下来,他有点麻木的拒绝了白肯栖,“对不起。”
白肯栖比他高了半个头左右,低头注视的眼神很是迷人,蛊惑,像一滩温柔的秋水,止不住沉溺其中。
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此刻穆久却没有任何欣赏,只有躲闪,固执的说了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敏感,自卑,破碎,伤痕,爱恨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罩的他全身都被禁锢,无法挣脱开来。
“如今你也没有伴侣,为什么不能跟我试试呢?”白肯栖不死心,他笑的很是斯文,露出的白牙亮闪。
穆久看似淡淡的语气,暗藏翻滚的波澜,“我心里有人了。”
白肯栖好奇,嗓音低沉,有点失望,“是谁呢?能够虏获你的芳心,这么死心塌地。”
穆久愣怔,用纤细的手臂往外推了下,幅度不大,但是刚好能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开。
“一个死人。”
白肯栖听完后,那张原本含情脉脉的脸,逐渐没了神情,嘴角抿直了下来。
穆久重新回到冷清的屋子里,疯了似的,用手搜着柜子里藏着的盒子,里面有一枚戒指,上面还刻了临祁的名字。
他瘫软着跪倒在地板上,用手死死的握着那枚银戒指,恨不得攥入,镶嵌进手掌心里,直到太疼了,才缓慢地松开。
为什么就算死了,还是不肯放过他。
比站在他面前,赤裸裸的折磨自己,还要更加难受。
穆久垂头丧气间,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白肯栖的声音,他还没离开。
“穆久,你二哥出事情了,赶紧去医院。”
他腾的站起,将那枚戒指重新塞回柜子,然后迈着步子打开门,与白肯栖走出房屋,一同前往了医院。
路上他们多少有点拥挤,竟然还赶上了恐怖分子的袭击运动,白肯栖的车子被砸的稀巴烂。
无奈之下,他们来不及收拾残局,只能快速先离开这动荡不安的道路。
白肯栖拉着他的手臂,终于跑出了被炮弹围绕的街道。
“你的车。”穆久喘了口气,脸色煞白,他一向不能剧烈运动。
“没事,一辆车罢了。”白肯栖握着他的手,愈发的紧。
穆久的目光停留在他们紧紧缠着的手臂,白肯栖无奈下只好松开,“我不能干预你的选择,既然你对我没感觉,也没办法。但是你总得走出阴影,好好活着。”
“你看着,总是好像不太开心。”
穆久也不知道说什么,伤感和悲痛才是世间百态,哪里能长乐。
他们最终还是来到了医院,经穆阳解释,原来是有个变态男人,想要强/奸穆拾,但未遂,然后他们产生了争执。
穆拾不幸中刀,失血过多,现在仍在病房里治疗。
穆久记得勤佑然曾经跟他交谈过,穆拾曾经被人在国外囚禁过一段时间,导致没有人身自由。
难道是那个男人?
等到穆拾醒来,他张口不提那个男人,只见没过多久后,警官来到了现场做调查笔录。
穆拾过于虚弱,状态也不好,但是那些人语气听起来也不是太好,穆久这段时间也是学过点英文,模棱两可能听懂几句。
见穆拾有点绝望的吐着字眼,白肯栖提议让他们先出去。
穆久倚靠在门外的走廊边,询问穆阳,关于穆拾的事情。
穆阳摇摇头,“那个男人,我也是第一次见,二话不说,就拿起刀子想往穆拾身上捅,像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但是你也知道你二哥,他性子软,怎么可能会遭人仇恨。”
白肯栖似乎知道点什么,他开口,“那个男人,是穆拾在上大学时交往的男朋友。”
“.....”穆阳无话可说。
白肯栖接着说道:“他们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情,那个男人,确实是个恶魔。之前有个中国人,来救过穆拾,把那个男人,举报进了监狱,但是没过多久,就拘留了几天,又出来了。”
“穆拾,搬家过好几次了。”
原来二哥也过得这么不如意,这么痛苦,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穆久心寒,看来每年他的生日愿望,都被下了诅咒似的,根本没实现。
他失魂落魄的伫立在原地,白肯栖安慰道:“没事的。”
警官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夹着笔录本,趾高气昂的离开了这里。
穆阳进去照顾穆拾,白肯栖和他则是去外面的商店,打算买点吃的回来。
谈话间,穆久抬头,瞄向前方的拥挤人群,却看到了抹高大的背影,他眼神诧异,连腿脚都僵硬了起来。
正当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却发现那抹身影,早已消失灭迹了般,不复存在。
穆久用手摁着自己的胸腔,问着白肯栖,“你看到了吗?前面有个很高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
“没有啊。”白肯栖看着穆久不对劲的慌张神情,轻飘飘的煽动着薄唇。
是幻觉吧。

半年前。
滴答滴答,窗棂外的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白昼的光线渐渐地从银色边框旁褪去,连一点点的料峭和寒冷都被那厚玻璃阻挡在外边,密不透风。
黑暗的地下室,阴恹恹的,只听到从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响起。
勤佑然手上拿着串钥匙,稀里哗啦的转了好几下,才最终从里面挑了一把出来,然后插进钥匙孔里,接着替换打开好几个连环锁。
他走进地下室,看着床上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精壮的背部满是一大片被烧伤的痕迹,即使愈合了,也依旧触目惊心,看得人痛苦咋舌。
勤佑然手里端着个盘子,里面有几碗饭菜,旁边还有一杯水,加药片。
“别睡了,起来吃饭。”勤佑然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是脖子,动作不怎么大。
临祁从昏睡中醒来,只见一颗药片塞到他的嘴边,然后又是一碗水,逼着他咕咚下胃。
咽了好几口水后,勤佑然亲眼看着他将药片吞下,才下意识的放松恻隐之心,然后用手环抱住对方的腰身,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呢?”
“头疼的厉害,只想睡觉,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临祁阖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如鸦羽,在脸上垂下一片散不去的阴翳。
比起之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阴戾模样,现在的他倒是多了几分迷蒙呆滞,少了点锋芒之气。
勤佑然听到后,颇有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给他喂饭吃。
如今临祁手腕都被锁着,根本动弹不了多大的弧度,只能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勤佑然并不想要他的命。
更多的像是在,索取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等喂完饭以后,勤佑然跟平时一样,抚摸了下他的头,然后又重新把门锁上了。
一层又一层的锁着,生怕他跑了。
等勤佑然离开后,临祁才终于把那个药片从舌苔下吐了出来,然后用手指碾碎。
他和穆久遭到临渊的绑架,导致他们被关在了仓库里面。
他不幸坠落火海,差点丧命。
但是勤佑然又像是守株待兔般,在他跌落的那一刻,立马又从门外匍匐而进,将他救起。
为了掩盖他确凿已死的真相,事后勤佑然随便找了个尸体,扔了进去火化。
在这段日子里,勤佑然每天都会给他打针,吃药,临祁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一开始为了获取他的信任,自然是真的得吞药,后面发现记忆力经常紊乱,混淆。
临祁不知道勤佑然到底要对自己干什么,久而久之,他发现对方,竟然想囚禁自己,催眠自己,甚至还想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临祁怎么也没想到,背后阴自己的人,竟然是勤佑然。
当初在战场的慷慨解囊,救了勤佑然一命,当初他说无以为报,日后定涌泉相报,但没想到竟是来了个恩将囚报。
当初一口一个哥,还真是叫的亲切极了。
自从临祁被爆出去世,距离他当上这个位子还不足两年。他一死,勤佑然谋权篡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顺理成章的拉拢人心,在众多举荐下上位。
临渊也因此在他的庇佑下,并没有离开承州,反而借势为所欲为,在城中开了不少的地下赌场,银行,商会,股份有限公司。
勤佑然也并没有告诉他,关于临祁没有死的事实。
毕竟当初他们两联手的时候,说好了临渊把临冯风手下的兵权给予过继,勤佑然也会帮他打掩护。
勤佑然从国外运来的药,一批一批,给小白鼠食用过后,又给临祁服用,直到确定药效有用后,才放松警惕。一开始不适应药效,身体会产生抗排反应,呕吐的厉害,损坏神经。
他便叫了几个私人医生,来给临祁治疗,甚至为了方便,还特意在屋子里安排了齐全的设施。
临祁为了配合勤佑然,整整忍了快半年之久。
据勤佑然所言,他的的母亲是夏芝的妹妹,但是姐妹两都爱上了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临祁的父亲。妹妹因爱生恨,陷害姐姐嫁给临冯风。后面临祁的父亲被临冯风耍了阴谋诡计在战场暴毙而亡,妹妹在怀下勤佑然后,得知此消息痛不欲生,自杀身亡。
那段时间勤佑然除了自我欺骗,还编了不少的瞎话还有故事给他听,不停的洗脑催眠。
在这样狭小的,局促的空间里,勤佑然有意而为之,想要让临祁与自己紧密相连,成为彼此的唯一。
出于勤佑然从骨子里与他有点相似的顽劣基因,缺爱而又敏感,变态而又极端,都无比的下贱而又偏激。
把驯服和控制称之为爱。
临祁彻底出逃是在勤佑然相信自己后,不再将他禁闭,两个人很正常的相处了一段时间。
于是他做足了准备,去反杀勤佑然。
那天大雨滂沱,下个不停,雨点嘈杂的厉害,临祁像往常一样被喂完药后,趁着对方睡着,拿起刀就往他身上捅去。
也不知道捅了究竟多少刀,但是都没伤及要害,因为临祁并不想杀了勤佑然。
勤佑然早知有这么一天,也不反抗,倒也是不意外,他嘴里念叨着,“能死在你手下,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别再自欺欺人了,勤佑然,你怎么能对我图谋不轨。”临祁用手握着的刀,鲜血淋漓,沾满整个掌心,喷到洁白的衬衫上,宛若绽开的花。
“你都能爱上你仇人的儿子,怎么爱我一下,很难吗?不过,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拥有一下,也不亏。”勤佑然笑的惨烈,他用手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愿赌服输,只是一场梦罢了,终究会醒。
临祁倒也不再自找没趣,走出了那个被圈禁了整整半年的房子,他拿着从勤佑然手上重新夺回的勋章,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之中。
然后将勤佑然终身关在了监狱里,不得再出来半步。
在这场临祁“诈尸”假死回归的新闻中,顿时轰动全国,大街小巷,各个报社无一不纷纷登报。而另一边的临渊沉醉于赌博,金钱利诱,醉生梦死中无法自拔,还来不及知道临祁早已带兵来监押自己。
临渊正在与几个富豪大亨打牌,兴奋上头时,一把枪从天而降,冷飕飕的,早已指在自己脑门上,转头看到临祁的脸时,他却吓了一大跳。
脸色立马煞白下来,瞳孔炸裂出不可思议的芒色。
“死....你不是死了?”临渊语无伦次。
临祁笑的很浅淡,但那黝黑的瞳孔却衬的愈发阴沉,他将枪支抵在临祁的头上,往下滑了一点点位置,这刺骨的金属质感游离而下,实在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你跟勤佑然狼狈为奸,合伙起来耍我,一个要钱,一个要权,我看你这半年活的倒是滋润潇洒啊,黑白通吃。”临祁用枪口打磨着他的皮肤,与此同时,屋内的几个人早已被驱逐出现场。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本就是我的东西,我的家产,怎么能让你这个外人拿了去,你也配?”临渊固执的吼道,眼眶血红,凶狠无极的瞪着临祁没心没肺的凉薄笑脸。
错的人不会是他。
“我不会稀罕临冯风留下的东西。”临祁无情,很是唾弃的回应道,那只是临冯风死前良心丧尽后的忏悔还有施舍罢了,接着他一把揪起临渊的领子,“你就跟勤佑然,一起去监狱里呆着,呆到去死为止吧。”
听到要蹲局子,临渊有点慌了,又使出那副能屈能伸的招数,眼巴巴的露出一点求饶之色,“好歹也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也得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放过我。”
拥有了一切,又突然一无所有的感觉可不好受。
“情分就是留你一命,没有情分就是直接在这里了决你。”
临渊眼神彻底涣散,灰暗无光,下一秒,立马就被人扣住双手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太卡,写了两天,不细讲内容了呼呼呼,兄弟情不过审。

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回国的原因。
临祁的忌日快到了,即使曾经他们发生过各种不愉快,疯狂的争执,激烈矛盾,但在对方死的那一刻,穆久最终还是一定罄音,选择了心之所向。
他来到那个之前自己为对方做的墓碑前,阴阳两隔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比天涯海角还远,从面对面的咫尺之遥,转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
一个还是能被阳光照耀的,活生生的人。
另一个则变成埋在土里的冰冷骨灰盒。
穆久手捧着一束白色玫瑰花,摆放在他的坟墓前,然后开始除草。
一开始,他还记得,之前这里寸草不生,荒芜一片,怎么如今这坟前草都长了三尺高了。
正当他感慨万分时,一抹身影笼罩在了自己的前方,穆久呼吸停骤,转头去看这抹影子的主人。
“你来了?”
原来是管家。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就凑巧过来看看,没想到......”管家看着穆久泪光闪闪的模样,露出有点心疼的表情,然后抚摸了下他的头。
“是啊,我只是过来看看。”
才短短一年时间,管家似乎比之前要苍老了不少,发都白了半头。
“草可真多。”管家有点自怨自艾的说着,接着犹豫了下,阻止了穆久继续除草的举动。
“怎么了,管家.....”穆久的目光止于管家握着自己的手臂上,有点不解。
他的眼神,神情,太过于复杂,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管家唉声叹气了下,蹲下身子,轻声跟他说道:“别除草了。”
穆久愈发不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将眼眸睁大了些,只听到管家接着说,“临祁,其实没死,他没死。”
“所以,别除了,我是想来把这个碑牌拆了的。”
穆久的身子有点颤抖,愣怔在原地,那一刻,他面孔呆滞,从原本伤心的神色,转为麻木,似古井一般沉寂下来。
不可置信。
他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抓住管家的肩膀,慌乱奔溃的摇了下,歇斯底里的喃喃道:“真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再次确定后,穆久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仿佛褪色的残枝败叶,一片片的被风刮倒在地上,零落满地,只要轻轻一吹,又立刻飘散飞扬,他的眉宇间凝着散不去的阴翳,宛如氤氲着愁云浓雾。
他捂着嘴巴站了起来,也没问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迫不及待地迈着步子,焦急万分,大步流星的奔跑了起来。
此刻,穆久需要一个真相。
从白天到夜晚,他终于一路颠簸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是临祁的家,那里早已不见了封条,警戒线。
被解封了。
他仍然还没从错愕的感觉中抽离回来,依旧站在原地,注视着那金灿灿的牌匾,还有守门的人。
穆久走了过去,含糊不清的向他们说道:“我要见这里的主人。”
还没等他传达完旨意,身后一道黑影,铺天盖地般掩埋了四周的光亮。
密不透风的,将穆久的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还没等对方发言,穆久转身,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那人的脸上,连看门的守卫都懵了。
“你怎么敢,就这样安安稳稳的活着。临祁,你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无义,最铁石心肠,最十恶不赦的混蛋。”说着说着,穆久再也无法冷静。
顺着他朦胧的眼光瞧去,临祁高大的身子逆着光线,面部一阵阴沉的黑,那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也瞧不出任何的神色。
临祁抿直的嘴角有了些许的弧度,他驱动薄唇,与对方的反应相比,过于淡定,像是要把穆久残忍的拒之门外。
“看到我没死,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呢?穆....久。”他有点陌生的,亘长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难舍难分的语调,像是要把他的名字烙印在自己心口上。
“我不开心也不难过,我恨你。凭什么你当初能一死百了,让留下来的我,那么的痛不欲生。现在,你又安然无事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说完,穆久又朝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以表泄愤。
临祁握住他的手,呼吸凝重,“穆久,你不该回来的。还回到这个伤心之地,干什么呢?”
穆久一拳一拳的揍到临祁的身上,实在打到没力气后,垂头丧气靠在他的胸膛上,“今天是你的忌日,我来扫墓......”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只为了给对方扫坟前草,还特地闷不吭声地从远隔千万里的国外,飞回来。
“其实我死了,比我活着,要让你更舒服,不是吗?”临祁就那样直挺的站着,任由对方贴近自己,像是一颗在沙漠扎根而长的白杨树,旁边倚靠了只受伤的鸟雀。
“舒服?谈何舒服……临祁………”
“现在看来,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傻蛋,每次都被你骗的团团转。”穆久哭笑不得,从他的怀抱中抽离出来,然后耷拉着肩膀和头颅,挪了腿脚,轻飘飘的踏着步子,与临祁擦肩而过。
两巴掌而已,不痛不痒,临祁对他的伤害,又岂能是两巴掌,就能消解的,那是千刀万剐,都偿还不了。
正当他远离时,临祁抖着声线,沙哑不已的说道:“我,去国外找过你一次。”
“但是看你过得那么快乐,也不需要我,或者没有我更好,那时候,我觉得,还是放手比较好。”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没用,说对不起也没用,穆久,哪怕你现在想杀了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地把刀子递给你。”
穆久踱步的腿脚停顿,“你说话算数吗?”
“当然。”
临祁没有迟疑一秒。
“我要进去。”
“好。”
穆久转身,那张脸憔悴而又惨白,透着点病态的冷清感,他跟着临祁走进了大门,进入了里面的屋子。
他看着四周的环境,一条狗迎了上来,当初明明是有两只的,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只。
“你收留的那条狗,去世了,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对不起,我没能养好它。”
穆久听着临祁难能可得的道歉,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狗狗的毛发,当初一只狗叫小七,一只狗叫小九。
七和九也不过只是相差了一位数字罢了,却是怎么也紧密不了,被八隔阂在两侧。
临祁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珍藏的刀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动过。
他依稀记得,那是曾经在彼此胸口刻过字的刀子。
带着血淋淋的回忆。
临祁将那把刀递给穆久,用手掌捏着对方的手,口吻淡泊,“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此生无憾。”
他又说了句,“对不起。”
重重复复,颠颠倒倒,只能是这几句话。
穆久盯着他的眼神炽热赤裸,含着什么不该有的情绪,两个人四目相对,不是含情脉脉,是相爱相杀。
他顺着刀柄,一把插进临祁胸口的位置,些许的血顺着被捅破的伤口流了出来,衣料上沾染着一团殷红浓稠的血液。
“再深点吧,穆久,这样死不了的。”临祁甚至想握着他的手腕,再往里面插深点,但是穆久又将刀子拔了出来。
他握着那把流血的刀,喉咙哽塞,“之前,我在医院旁边,看到的人是你吧?”
“就在半年前。”
临祁没有讲话,嗙铛一下,只听到空气中金属滑落地板的声响,很是清脆,穆久指尖颤栗,环抱住他的腰身。
埋进那滚烫,宽大的身体里面。
“我恨你,就要恨你一辈子,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我也要折磨你一辈子,像之前你对我的那样,折磨你。”穆久咬着他的肩膀,嘴头说着狠话,但早已哭的泣不成声,那是一种恶毒的思念,惦念,怨恨,又不得不承认的爱意,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如无法挣脱开来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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