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兰特低沉地笑了一下,不依不饶地再度将脸贴上来,这回他还握住了拉斐尔的手,不让他抽走:“我一直很注意身份,比起那些无用的头衔和称号,我的第一身份,难道不是圣父的狗吗?”
他笑着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比出一个口型。
拉斐尔顿时被这个没有声音的口型拉回了那天直面费兰特学狗叫的冲击,哪怕是隔了这么久,那种冲击力也无法通过时间被消磨干净,年轻的教皇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
费兰特似乎对自己的小把戏非常满意,乖巧的狗当然也是有一肚子坏水的,在抢夺主人注意力和宠爱的时候,狗不并不会比其他动物更单纯,这种由狼驯养而来的动物骨子里还残留着先祖的野性与占有欲,只不过它们更擅长伪装和隐藏。
费兰特垂下眼皮,用长长的睫毛小心翼翼地遮盖住瞳孔里恐怖的情绪,谨慎地偏过脸,虔诚地亲吻着拉斐尔的手心。
“圣父,求您注视我。”他含糊地说,把最想说的那个词深深压在心里。
他是至高的圣人,是圣主在人间的化身,卑劣的人类怎么敢妄图求得他的爱,连让他动心都是一种罪孽,教皇不可缔结婚姻,圣书中更是斥责同性之爱,身为教皇的拉斐尔比费兰特更清楚这个事实,但他从不提起。
于是每一次亲吻对费兰特而言就是痛苦而甜蜜的折磨。
他既沉溺于这样的爱意,又恐惧于虚无缥缈的罪恶之说,他想要更靠近,又想要远离。
他不知道拉斐尔是怎么想的,对费兰特而言,他早就做好了拉斐尔会抽身而去的准备,只不过是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疯狂地沉沦其中,不愿自拔。
拉斐尔冷静地注视着费兰特侧脸,手心酥麻的痒意蔓延上大脑,带着湿润的吻从手心移动到手腕内侧,拉斐尔看了他一会儿,屈起手指,一把抓住费兰特卷曲的长发,被野蛮地薅住了头发的男人乖顺地让他欺负,顺着拉斐尔的力道抬起头,迎上了一个带着点冰凉温度和没药香气的吻。
他们在大画廊的尽头、在无数的圣者目光中亲吻,隐秘而短暂地相拥,窗外大广场的白鸽定时起飞,扑拉拉的翅膀振动,截断了阳光的路线,将碎裂的光芒慷慨地穿透玻璃泼洒在他们身上。
白鸽落下的羽毛飘忽而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那只手捻住了柔软的羽毛,翻转了两圈,将它随意扔进了窗外的花园里。
今天是小狗的胜利!但胜利是暂时的,战争是永久的!请下一位选手上跑道!
可恶,只能亲亲的世界真的太无趣了,写端庄禁欲的主角最大的卖点不就是看他涩涩吗!【大声】【不能再往下细致形容了,意会就好】
第102章 希望蓝钻(十九)
莱斯赫特把第二批军团名单交给自己的副官——他即将被拔擢为军团长,带领这一批士兵前往亚述,而在局势清晰,或者战场发生重大转折前,莱斯赫特都不会被批准踏上亚述的土地。
莱斯赫特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并且比谁都明白这是为什么。
骑士们都觉得是因为冕下信赖倚重骑士长,所以才将他留下,这样近乎偏爱的保护让许多人感到羡慕,除了当事人本人。
莱斯赫特目送自己的副官离去,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和拉斐尔的私下对话——那从任何意义上都不能被称为是争吵,但对话里透露出来的矛盾却比争吵更加尖锐激烈。
骑士长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他的样貌在人类群体中也是毋庸置疑的出色,翡翠绿的眼睛和昂贵的祖母绿非常相似,而由于人体瞳孔天生具有的多层次精密性——那是大自然巧夺天工创造出来的奇迹,极度复杂的色差和无穷微妙的色彩以深绿为核心,深浅均匀地向着内外圈渲染,营造出华丽幽深的视觉效果,你可以在里面看见死海生出的藻类,也能看见密林春天翠色的浓雾,亦或是早春萌生的新芽。
莱斯赫特习惯于微笑,以一种温和无害的姿势,这会让别人天然地对这位忠诚正直的骑士长具有好感,从而短暂地忘却他所掌握的力量。
可能是他平日里真的太过于温柔,以至于让很多人常常忘记,莱斯赫特并不是靠背诵经文登上教廷骑士团团长的宝座的,能够将缰绳拴上野马脖颈的人,自身必然也具有同样凶悍的能力。
但剥离了所有头衔和名誉,他骨子里的确还是一个里外如一的好人,堪称圣人的好人。
只不过有些时候……在很少的有些时候,莱斯赫特会对自己产生些许的质疑。
一个好人总是会比纯粹的坏人更难熬,他无法割舍许多人为附加的东西,这些人类经过千百年演化而来用以约束群体的概念,比如同情、怜惜、公平、诚实、帮助弱小、舍己为人……往往只对具有这些品质的人才能生效,这就成了一个滑稽的黑色幽默怪圈,而这些美好的品质又会催促他们不断去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且一以贯之地符合它们。
而往往,他们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时,大多数情况下正是因为他们已经违背了这样的准则。
于是他们本能地感到痛苦。
这种痛苦和被人伤害是不一样的,由内而外的刺痛来得缓慢又深刻,被灵魂谴责的滋味强过所有他人的训斥和教育,像是有荆棘从血肉里生长出来,然后把尖锐的刺朝向内脏,它永远不能被拔出来,永远埋藏在血肉里,等待时间让伤口增生出新的组织,把它覆盖,只有触摸到凹凸不平的扭曲疤痕时,才能通过那点连带的隐痛感知到里面存在的东西。
莱斯赫特现在就体会到了那种漫长尖锐的痛苦。
“莱斯赫特阁下!”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莱斯赫特条件反射性地收拾好表情,回头去看,来人身上的长袍和胸口的徽章证明了他的身份,教皇宫秘书厅的徽章是一支羽毛笔悬空在摊开的书本上,下方垂落镀金的细细链条,连接着领口的教皇鸢尾,表示对教皇的绝对效忠,年轻人看见他后显然松了口气,小步跑过来,将一卷扎好的羊皮纸递到他面前。
羊皮纸腰部用绸带束缚着,中间落着印有教皇徽章的火漆。
莱斯赫特将纸卷转了半圈,在另一边看见了教皇宫秘书长的火漆徽章。
这证明这道命令是经过教皇宫秘书厅发出的公开命令——当然,这里的公开也可以只限定于秘书长本人,哪怕只有一个证明人,至少说明它并非是教皇专|制的产物,在很多时候,这一点都显得非常重要。
莱斯赫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他简单道谢后接过了这道密封的命令,扯开绸带,这个动作因为上面的火漆受到了一点点阻碍。
羊皮纸卷顺从地被人类打开,上面只有清晰而简单的两行文字,笔迹来自教皇本人,末尾附有教皇的签名,文字内容简略,用词精准得有种剥离所有情绪的冷酷。
莱斯赫特瞳孔一缩。
那个年轻人说:“……人已经在外面了,冕下命令,之后他将交由骑士团负责。”
莱斯赫特没有说话,那名秘书官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再次向他行礼后就离开了。
莱斯赫特皱着眉头,再次确认了一下羊皮纸上写的命令,将它卷好,大步走向训练场大门。
骑士团的驻地和教皇宫几乎连成一体,很难分清楚两者的具体界限,但是为了保证教皇宫的安全,减少间杂人等通过训练场混入教皇宫的可能性,骑士团的训练场是在教皇宫外的,门口正对着后面的翡冷翠河。
骑士长还没有走出大门,就透过铁栅栏看见了门口停驻的马车,马车侧面悬挂着教皇宫的徽章,整体低调朴素,玻璃窗被天鹅绒帷幔遮蔽得严严实实,莱斯赫特注意到窗口的锁被设置在了外面,这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开窗。
莱斯赫特的脚步慢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和马车夫打了个招呼,穿着黑色修士袍的马车夫在兜帽下对他点点头,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莱斯赫特抬手想打开窗外的锁,马车夫制止了他:“请不要在这里,阁下。”
骑士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了手,示意车夫将车赶进训练场边上的一排简陋房屋边,这里是骑士们的居住区,他在这里当然也有房间。
车夫将车停在了悬挂着骑士长名牌的房间门口,相当严谨地用车身和马匹尽可能地堵住了其他人看向这边的视线——尽管此刻大部分骑士都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
莱斯赫特推开门——这里的房间都是没有锁的——他回头去看,车夫也正好打开车门,探身朝车厢里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壮硕却灵活的身影裹着厚实的黑色斗篷从车厢里窜下来,又一个箭步掠过莱斯赫特,扎进了房间里,速度快得莱斯赫特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的光嗖一下暗下去,又呼一下亮起来。
……好像刚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骑士长控制住了那一瞬间的战斗反应,默默地合上门。
屋内的光线平稳地暗下去,借着高高的窗口投下的一点光亮,那位不速之客正站在圣主像前,伸长脖子打量神情悲悯的圣主。
莱斯赫特微微皱了皱眉,对他那样显而易见轻蔑圣主的姿态感到不悦,但他没有说什么,因为对方已经转过身来,用同样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挪动壮实的两条腿坐到了室内唯二能提供支撑的家具上。
他坐下的时候,莱斯赫特确信自己听见了那张可怜的单人床发出了凄厉的呻|吟,并肉眼可见地向下弯曲了至少一个拳头的高度。
莱斯赫特……莱斯赫特最终还是没忍住,他盯着床上那个横向快有他两个那么宽的男人,表情定格在了一个古怪的客气上:“……弗朗索瓦公爵阁下,日安。”
是的,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翡冷翠躲避小皇帝追杀的叔叔弗朗索瓦公爵,他自从逃离加莱接受教皇的庇护之后,就低调了很多,天天躲在自己的宅子里自娱自乐,还定期给教堂捐款,这种良性的变化让很多人都对他改观了不少。
但需要指出的一点是,公爵很少出门,也几乎不怎么见人,莱斯赫特自从弗朗索瓦来翡冷翠之后就没有见过他,所以完全没想到曾经至少算得上是英俊威武的公爵,竟然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变成了这幅样子。
像是被放在水里狠狠泡发了几个月。
褐色的卷发照旧打理得油光水滑,每个卷都大小一致,顶在他宽了几圈的头上像是戴了一顶滑稽可笑的玩具假发帽,雪白的拉夫领看起来像是马上要把他勒死,而用系带扎起来的雪白长筒靴苦苦支撑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肥肉突破防线,布料商人应该会非常喜爱公爵这样的客人,他的每一件衣服都需要用去别人至少三倍的布料。
难以置信,他究竟在翡冷翠经历了什么。
莱斯赫特强行忍住了自己很可能会不太礼貌的问话,移开了视线:“圣父将您的保护工作移交给了我。”
这是更为好听的形容,其实就是将监视工作交给了他,而且在这个加莱和翡冷翠已然开始战争的节骨眼,让骑士团团长负责身份敏感的弗朗索瓦公爵,显然并不那么简单。
不过拉斐尔并没有在手令上说更多的话,于是莱斯赫特也就默认了最表层的意思。
“噢,保护,非常感谢,”弗朗索瓦用满脸膨胀的肉挤出了一个说不清是讽刺还是感谢的微笑,语气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拖延音,“感谢冕下,感谢圣主。”
“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吧,尊敬的骑士长大人,我们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弗朗索瓦做了一个手势。
“我来这里,是为了另一件事情,”公爵的眼睛里放出烈火一样的渴望,“正如之前我来到教皇国的目的,我并不是作为乞丐来乞讨的。”
莱斯赫特悚然一惊,他在看见拉斐尔的手令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想到公爵会这么坦白地说出来。
“这并不是什么能隐瞒过去的东西,我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难道我说我对加莱的王位毫不关心,就真的会有人相信吗?”弗朗索瓦粗鲁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谁也不会相信这种漂亮话,它只能说出来骗骗那些天真的白痴们。”
“……等亚述那边的战局进入僵持阶段,那个小畜生就会亲自带兵去亚述,到那时,就是你的冕下实践承诺的时候。”
公爵像一头雄壮的狮子,大马金刀地坐在莱斯赫特床上,轻描淡写地将针对加莱的又一场政变说了出来。
莱斯赫特对此没有什么太多情绪,他的道德观并不会泛滥得到处都是,对于弗朗索瓦说的话,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个地方:“……承诺?”
“你的好主人没有告诉你?”公爵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微笑,转瞬即逝,若无其事地补充,“很简单的一个事实,如果没有好处,他为什么要顶着那个小畜生的压力接受我?这可不是一门好生意,除非他能从我这里挣回去更多——是的,是的,在这一点上,我得承认,他真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听说他的老师是尤里乌斯·波提亚?我真想知道我能否聘请他做我以后继承人的导师。”
继承人,莱斯赫特想起面前这个男人花心滥情的风流史,和据说一打以上的私生子,当然,这些被留在加莱的私生子在不负责任的父亲离开后陆陆续续都没了消息,而他对此似乎毫不在意,提起“继承人”这个词时也充满了漫不经心的意味。
“关于这个问题,您应该去当面询问波提亚阁下,或许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莱斯赫特稍稍后退了一点,避免自己太过于低头俯视弗朗索瓦,那样显得过于无礼。
骑士长的这点体贴被弗朗索瓦接收到了,他古怪地哼笑了一下:“满意的答案……我都能猜到他会怎么拒绝我,‘很荣幸得到您的认可,但我已经将我的一生虔诚地敬献给了圣主,以侍奉祂的人间代行者为己任,这将是我永恒且崇高的使命’。”
他模仿着某位秘书长那种矜持又疏离的客套语气说出了这番话,然后不屑地评价:“忠诚得像一条狗——你们的圣父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是他的狗,有时候这简直令我毛骨悚然,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
莱斯赫特霍然抬起眼睛,沉声警告:“请您慎言,保持对圣父的尊敬。”
“好吧,”公爵识趣地收敛了过于外露的情绪,但还是没忍住轻轻刺了莱斯赫特一下,“难道你不是?”
他很清楚,对于骑士长本人的语言攻击并不会引来这位过分恪守教义的青年的愤怒,事实也正如他所想,骑士长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对于他将自己隐晦地讽刺为教皇的狗一事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
“那么说回来,总之,等那个小畜生离开加莱,你的好圣父就会命令你跟我返回都德莱。”弗朗索瓦公爵言简意赅地说,“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忍受彼此一段时间,对于加莱内部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在骑士长和弗朗索瓦公爵互相艰苦地磨合时,教皇宫里的拉斐尔也在面对一个新问题。
拉斐尔之前为了牵制小皇帝而将弗朗索瓦保了下来,当然也不忘记从公爵身上刮下来一大块肉,为了获得那些公爵承诺过的丰厚利益,他答应帮助公爵获得王位,这个承诺的可操作性很强,完全取决于拉斐尔本人的意志。
如果他不想揽这个麻烦,只需要将公爵扔在一边不管就行,损失的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好处,而不管他是否做到了自己承诺的部分,公爵都会成为一把悬挂在小皇帝头上威胁着他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这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问题在于他既然想到了这点,小皇帝必然也不会忘记自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好叔叔的存在。
到底要怎么让他放着这个巨大的后患不管,离开都德莱奔赴亚述呢?
拉斐尔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还没有提出来,就遭到了尤里乌斯的反对。
几乎是亲手护持着教皇长大的秘书长比谁都了解他的思维方式,于是在拉斐尔尚未将这个想法说出口之前,尤里乌斯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全部。
“我反对。”尤里乌斯干脆利落地说,同时扶了一下眼镜,细细的镜链连着胸前的口袋,反射出冰冷的银光。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拉斐尔皱了一下眉头。
“那你不用说了,总之我反对。”尤里乌斯的语气非常坚决,甚至有点蛮横。
拉斐尔无语地看着他,手里的羽毛笔搭在纸面上,忍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可我真的什么都还没有说。”
尤里乌斯从镜片后面投过来一个没有情绪的眼神:“假如你单纯只是想满足倾诉欲,那你可以说。”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说归说,他绝不认可。
拉斐尔握紧了笔。
他想否认尤里乌斯的猜测,这种被猜中想法的感觉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有点难受,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尤里乌斯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种绝对的互相了解让拉斐尔心里那点被看透的不适变成了另一种哭笑不得的滑稽感。
“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他最终说。
尤里乌斯看着他,仿佛有点疲倦:“你知道这很危险,如果你死了——”
拉斐尔语句清晰,条理分明,好像这些话早就在他心里反复了无数遍:“如果我死了,我建议你扶持马特拉齐枢机成为下一任教皇,那是一个没有主见且懦弱的家伙,你可以借他的手掌控教皇宫,他会很乐意做一个单纯享乐的工具人,只要你态度强硬推动进程加快,教皇的更替影响会被压缩到最小,甚至可能不会引发战局变化,而你也可以利用我的死亡——加莱的信徒不会忍受一个谋杀教皇的君主在位,他们会给弗朗索瓦造成麻烦。”
他在提到自己的死亡时,态度漠然得有些冷酷。
而尤里乌斯却被这种漠然给刺痛了一下。
秘书长低下头,慢吞吞地取下眼镜,将它塞进胸口的袋子,失去了镜片遮挡的眼睛清晰地与拉斐尔相接,两人对视了片刻,拉斐尔忽然听见这个男人问他:“如果你对教皇国和所有职责都不屑一顾,那么,费兰特,你会对他有所留恋吗?”
在这个名字落下时,拉斐尔握着笔的手猛然一颤,他眼里泛起了一些波澜,很快又强行压下去。
“你知道了。”教皇轻声说,应该是一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尤里乌斯冷笑了一声,他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怨毒:“知道什么?你和那个卑贱的东西一起滚到了床上?——告诉我,你没有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拉斐尔看了他一眼,眉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气:“收起你恶意的揣测。”
虽然被斥责了,但这个反应却令尤里乌斯感到了喜悦。
这点波动的变化被拉斐尔敏锐地收入眼中,他顿了顿,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些糟糕杂乱的关系,不管是翡冷翠剧院里那个暗潮汹涌的吻,还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又视若无睹的感情。
现在谈论那些,实在不合时宜。
问题是尤里乌斯似乎并不打算轻松放过他。
胖鸽爬上来了……【苟延残喘】
今天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的秘书长!!!!秘书长这组,主打的就是一个“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哈哈哈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jpg
好想涩涩好想涩涩呜呜呜,我脑子里已经跑完一个高速了,可是现实里只有两人的对视,这就是现实!现实!
明天又是满课地狱,真的绝了,五一放三天,周末全部补课补回来了,等于一天都没放,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调休绝招。
另外关于这篇文的cp问题,再简单说明一下,本文没有实际意义上的cp,放在纯爱是因为有对拉斐尔的单箭头,jj规定有感情线所以必须放在这里,但是上纯爱频道之后编辑说最好还是多写点感情戏,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好像海王钓鱼一样的东西……我真的在每个频道都格格不入【自抱自泣】所以总结一下,本文拉斐尔没有官配伴侣,但是有类似费兰特这样存在亲密关系的对象,拉斐尔铁石心肠不爱人,他只被爱,大家想磕cp的可以自由磕,我不介意。
第103章 希望蓝钻(二十)
尤里乌斯将舌尖压在口轻内部抵着牙齿,他在那一瞬间感到无比的饥饿,或许那不是饥饿,是一种用心底蔓延到牙根的痒意,带着类似想要撕咬食物的侵略感,越发剧烈,几乎不可遏制。
拉斐尔那一刻低下了头,于是他错过了彬彬有礼的秘书长那个短暂的近乎凶狠的眼神。
“这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拉斐尔冷静地试图转移话题。
“是吗。”尤里乌斯冷笑了一声,他上前几步——这个动作的侵略性太强,让坐着的拉斐尔本能地感到不适,身体微微后仰贴上了椅背,尤里乌斯注意到了他的避让,有那么刹那尤里乌斯感到愤怒和失望。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他,向前走的不是他,而是费兰特或是其他什么人,你会躲避吗?尤里乌斯带着点偏执的恶意想。
但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怒意之前,比思绪更快地,秘书长单膝跪地蹲了下来,双手轻轻按在拉斐尔的膝盖上。
就像之前无数次他弯着腰为年少的拉斐尔按摩一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靠近,可是或许身体的记忆就是比时间更为坚固,只要这么一个小小的契机,那些泛黄的记忆便如同潮水一样疯狂席卷上来,逼迫着人重新跌落旧日。
身形动作的改变让那种压迫力消减了很多,拉斐尔垂下眼睛,与他面前矮了一截的尤里乌斯对视。
两双除了色泽不同外,其余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隔着一段距离互相对望。
没有人能在这两双眼睛带来的双倍、三倍乃至四五倍压力下坦然自若,但当它们将这种压力转而交给对方时,这种窒息般的压力并没有减弱多少。
不如说,正是因为对面是这个人,于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锋利和尖锐。
尤里乌斯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丝绸手套传递到拉斐尔腿上,属于人体的温热让拉斐尔有些不安,他挺直了脊背,想要站起来,但他的想法尚未付诸行动,腿上那双修长的手就稳定地按住了他,那双手上传来的力道坚实地宣告了反对意见。
被按住的拉斐尔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尤里乌斯的手,没有吭声。
就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一样。
这种幼稚又古怪的较劲情绪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但他们两人仿佛都达成了这种奇怪的共识,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尤里乌斯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在摘下一只手套时还不忘用掌根压住拉斐尔,两只常年被包裹在布料里于是显得过分苍白的手显露出来,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纹路分明,他随手将手套扔在地上,低着头认真地按捏着拉斐尔的腿,和之前无数次给年少的被流放者缓解腿部压力一样,手法轻重适当,动作柔和有力。
再次动过手术后,拉斐尔的腿被波利医生断定再也承受不了日常生活之外的过大压力,在目前现有的医学水平下,能够接受如此粗糙的手术并且成功恢复行走能力已经是令许多医生瞠目结舌的成果,不用他们再三警告,拉斐尔也能从生活的一些细节里体会到那种不如以往的疲惫感。
站立一会儿就会隐隐发痛的膝盖,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就会酸痛的肌肉,还有偶尔忽然的抽搐乃至失去知觉,还有稍稍在阴冷地方待久一点就会疼痛不已的双腿……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他正行走在危险的深渊边上摇摇欲坠。
尤里乌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点,像是某种隐晦的暗示,带着一点能够刺痛人的提醒。
拉斐尔感觉腿上的某根神经被猛然扯动,一股海潮一样的酸涩感从小腿迅疾地流窜上大脑,恶狠狠地带着火药似的猛烈冲击力撞进了喉咙、鼻腔,撞得他一瞬间眼前发黑脊椎发麻。
年轻的教皇猛然弯下了腰,伸出手想要推开尤里乌斯的手,口中吐出因为语速过快而显得含混不清的拒绝:“等——停下……”
年长的男人堪称顺从地停下手,眼神里带着坦然的疑惑,仿佛不明白拉斐尔到底怎么了。
但他的伪装并不那么走心。
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在凝视拉斐尔时,眼里甚至有点儿欣赏般的愉悦,好像看见拉斐尔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让他感到无比舒适,更不用说这种破碎感还是由他一手炮制的。
他像是在审视一株长在自己手心而注定要离自己而去的水晶玫瑰,看着它被自己一点一点折断,并为了听见清脆的破裂声而心满意足。
如果他不能为我所有,并注定要凋零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什么不能由我来摧毁他?尤里乌斯冷漠地看着弯着腰、还在神经的驱使下轻轻哆嗦的拉斐尔,抬起手缓缓拍抚他的脊背,掌心下的躯体清瘦而伶仃,他的动作温柔至极,心里却割裂了似的想着近乎残酷的东西。
那样卑贱的东西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唯独我不行?尤里乌斯愤恨地自我诘问。
拉斐尔的手在桌上胡乱地摸索,想要抓到被他放置在一边的烟杆,手指触碰到了冰冷温润的象牙,还没等他抓住细长的烟杆,尤里乌斯先一步从他手下拿走了它,站起来,将玻璃灯罩移开,随手卷了桌上一张纸引火,缓慢稳定地将早就塞好的烟草点燃,橘红的火星像一条盘曲的蛇,在烟锅里舒张翻滚着身体,鳞片泛着诡谲的红光,带着药物气味的苦涩气味慢慢升腾起来,带着细细的烟雾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