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把灯打开,行吗?”
无奈,蒋淮只能试着放轻自己的声音哄着对方先把灯打开,这么暗,两人抱这么紧算怎么回事。
说不定打开灯看到自己的脸,左云鹤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身后人还是一言不发,雕塑一样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后颈的呼吸还在,左云鹤都要以为对方是假人了
等了一会,还是沉默蒋淮一时摸不清楚左云鹤的意思,慢慢抬起一只脚,想尝试往门口灯开关的位置移动。
“唰——”
“放我下来!”蒋淮两腿外挣,试图从固着自己的手掌逃离。
“啪!”手掌毫不留情打下。
“左云鹤!”感受到臀部的痛感,蒋淮瞪大了眼,伸手就要去推左云鹤的胸膛。
左云鹤也跟着抬手,阻止蒋淮的动作。
两人动作之间,蒋淮被左云鹤更进一步狠狠固在怀里,一手握在大腿外侧,让两条长腿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从蒋淮后背穿过,把蒋淮两只手腕攥紧在他背后。
“别动”
左云鹤终于说话了,压低的声音里仿佛压抑着什么可怖的情绪。
“乖些,夏雰。”明明和之前左云鹤相差无几的嗓音,蒋淮却听出一股子威胁的味道。
去NM的夏雰,蒋淮感受着左云鹤手掌传来的力度,连一点挣脱的可能都没有。
手腕被握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折过去,腿外侧更是,疼得能感受出左云鹤贴着自己的五指。连着左云鹤拥着自己的胸膛,都硬得仿佛石块。
连着刚刚挣扎时不知打到哪里,浑身各处火辣辣的疼。
鼻头一酸。
沉浸在人物里的左云鹤只觉得怀里人终于老实下来了,刚要松气,就听见——
轻轻的啜泣声
一声又一声抽噎,明显被主人压抑着,不敢完全发出似的,短促又轻弱
左云鹤心一颤,绷紧的手臂猛地放松了些,把蒋淮的手腕从自己的手里放出来。
“雰雰,抱歉。”
左云鹤软了嗓音,鼻尖轻蹭在怀里人的脸颊上。
出乎意料嫩滑的肌肤让左云鹤呼吸加重。
“我不是夏雰!”蒋淮抽噎着开口。
“好,乖乖说不是就不是。”左云鹤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否认,但还是顺着对方,言语间轻轻把对方放在沙发上。
“我也不是你……乖乖。”接触到沙发的蒋淮心稍微安定了些,“我是你金主。”
蒋淮试图让左云鹤分清自己和夏雰的区别,让左云鹤尽快出戏。
在左云鹤的剧本里,夏雰和他扮演的晋禄是一对怨偶,在蒋淮进门之前,剧情正进行到夏雰想离开,被有些偏执的晋禄阻止的部分。
他一门心思阻止对方离开,没想到对方开口说是自己的金主。
左云鹤一愣,以为对方在玩什么情趣,被蒋淮一脚蹬在膝盖上,连忙顺从跟着应下。
“好,好,你是我金主。”
明显是哄人的语气。
“你这什么态度,你莫不是还不信!”
左云鹤若是真的信了,定会发现现实和剧本的区别,至少也该有点别的反应。
现下却明显任他闹的模样。
黑暗里,完全自由的蒋淮语气强硬了些,“去开灯!”
左云鹤乖乖走过去把灯打开了,转身就看到蒋淮人在往楼上走,左云鹤连忙跟上。
在一间卧室前,眼见蒋淮跨进门,左云鹤也想跟着进门。
“啪!”
门板毫不留情打在脸前,只差几毫米就要撞上左云鹤的鼻尖,额前的头发都跟着被风打得乱蹦两下。
左云鹤手在门把上犹豫两下,最终还是收了手,老老实实开口想要求饶。
“乖……”
“啪!”
一份文件扑面而来,打在左云鹤胸前,也打断了左云鹤开口的话。
倒是不疼,左云鹤接住滑落的文件,抬头看到蒋淮被眼泪浸润的眸子。
都是红的,左云鹤有些走神想着,目光撇过蒋淮的鼻尖、眼尾。
被左云鹤有如实质的目光看的一个激灵,蒋淮羞赧:“让你看文件!”
左云鹤这才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文件,“包.养合同”端端正正印在封面上。
一丝异样在心底升起,左云鹤慢慢掀开文件的封面。
—乙方需在法律范围内满足甲方一切合理需求。
—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甲方。
—介于甲方有夜间失眠的困扰,乙方需每晚哄睡甲方,使用包括但不限于睡前故事、摇篮曲等形式,确保甲方在不使用药物的情况下入眠。
看起来倒是一份真正的合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重,左云鹤看到签名。
甲方:蒋淮
乙方:左云鹤
如雷贯耳
醍醐灌顶
左云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半天都干了些什么,眼神顿时闪躲起来,握着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合同僵在原地。
手里合同猛地被人抽走,蒋淮抱臂,一手夹着文件,好整以暇看着左云鹤,一副看你怎么解释的模样。
“金主……”
“现在是金主了?”
蒋淮瞪着已经出戏的左云鹤。
“我,事出有因……”左云鹤试图辩解,“我不是故……”
话音未落。
“你是故意的那还得了?!”
“说吧,今晚怎么就那样了?”虽然在系统世界线的帮助下,蒋淮已经基本能确定左云鹤怪异表现的原因,但还是要意思意思开口询问一下。
蒋淮眼角还留着红痕,在未干的泪光中煌煌发亮。
左云鹤心一跳,垂下眼睫心虚地移开目光,“我在练习表演,想试戏来着。”
事实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左云鹤知道国际知名大导演许光马上就要进行公开选角,拍摄的剧本在一年后被送到嘉珐电影节,其中的配角靠此拿了个最佳男配。
所以左云鹤特地选了一个和男配相似的剧本,想提前练习一下。
本来他以为自己有着上辈子的经验,演戏对自己来说该不是难事,没想到,剧本才开始不久,他就隐隐感到些不对劲。
随着剧情推进,他终于知道那不对劲感来自哪里了——他无法自如收放自己的情绪和演技了。
起先,他还像是站在第三视角观看自己演戏的冷静演员,不知何时,就完全陷进角色里。
甚至连蒋淮那般挣扎,都没能唤醒自己。
这不是简单的从“表现派”变成“体验派”这么简单,入戏太深,这几乎堵住了左云鹤之后所有的戏路,万一哪个剧本里他扮演抑郁症患者,那他本人得上抑郁症的概率也会直线飙升。
这还算好的,如果是杀人犯或者精神病,那危害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左云鹤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若是他之后,还是没法自如收放自己的演技,那基本上就和演员绝缘了。
“左云鹤?”
左云鹤忽然苍白的脸色被蒋淮轻易捕捉。
“没,没事。”左云鹤试图扬起嘴角,给蒋淮一个微笑。
“不想笑就别笑了。”看着左云鹤那副勉强的模样,蒋淮抿抿唇。
搞得他自己也老不自在。
“今天晚上实在抱歉。”
左云鹤上辈子结束时,也不过才27、8岁,大半辈子都奉献在演绎事业上,即便从重生来再冷静,面对自己可能再也不能演戏的事,还是慌了神。
“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
蒋淮皱眉,再迟钝也该发现左云鹤的不对劲。
“啊?嗯,我没事。”
对面蒋淮虽然还皱褶眉头,但眸光柔和下来,像是在担心。
左云鹤刚还慌乱的心倏尔平静下来,这个问题还是有几率解决的,自己没必要这般慌张。
重生都成功了,这点问题肯定会解决的。
“我真没没事,大金主别再担心了,抱歉今晚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还把你弄K——”
“行!你没事就行,没事就回去洗洗睡吧。”
预感到左云鹤想说什么,蒋淮开口打断对方后面的话。
“以后,记得注意点就行,别太沉浸。”
顿了顿,蒋淮还是又提醒一句。
转身想着今晚的事情终于解决了,蒋淮要了左云鹤的联系方式,转身回房间进行洗漱。
刚收拾好自己,穿着睡衣的蒋淮坐在床上,任由还在滴水的头发湿着,拍拍枕头就想睡觉。
“咚咚咚”
门突然又被敲响了。
对左云鹤:请开始你的表演
左云鹤是演员,演员
除了容易入戏太深是真的,别的都掺点水
主卧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之间,让两人的表情都暴露无遗。
蒋淮一眼看出了左云鹤那副正经如山间仙人水墨之下的揶揄。
室内重归静谧。
两人就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定定看着对方。
没一会儿,蒋淮率先移开眸子,目光虚虚不知道落到何处。
暴露在人前的侧颈拉出一道明显的美人筋,长长一条显现在蒋淮的脖颈,连接了下颚和锁骨,一点一点晕出胭脂红。
美人筋尾的锁骨窝更是娟娟圈出一汪红泉。
左云鹤后齿相抵,猛地绷紧了自己的下颌线。
蒋淮好像总是很容易染红,左云鹤后齿轻磨,想到了蒋淮几次在自己面前的红痕。
牙龈有些发痒。
他踏进这间屋子,合上了身后的房门。
“咔嗒”
锁入卡扣的声音如落地惊雷。
蒋淮上下眼睫开合速度随之加快,“不,不用了,你今天也辛——”
“不行,怎么能让金主睡不好呢?”左云鹤开口,“这可是合约内容,我拿钱就要办事的。”
听起来就好像真的在履行工作职责。
蒋淮被话里意思唤醒,回忆起在系统给的时间线里,左云鹤确实也把奉寻的包.养当作工作。
这半天的羞恼如潮水一般褪去,左云鹤该是不在乎这些事,蒋淮想清楚长舒一口气,心里却隐约升起一股别扭。
对啊,对他来说,只是工作而已。
自己充其量,不过他一个老板。
“我要喝牛奶,抽屉里的香薰也要点上,等下……还要按摩。我什么时候睡着,你什么时候走。”
想清楚的蒋淮带着不清不楚的怨气,绞尽脑汁想着助眠的方法,下巴抬起,又回到了刚见面时颐指气使的模样。
像娇贵的猫
左云鹤就站在几步之外,把蒋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但已经答应的事自然不得反悔,走出门去取牛奶。
“哼。”蒋淮对着空出的门口哼了口气。
转身钻进自己的被窝,靠坐在床头,等着左云鹤回来。
时间没过太久,左云鹤端着一个印着猫咪伸懒腰的马克杯回来了,乳香味在卧室漫开。
蒋淮耸耸鼻尖,自然也嗅到了这股香气。
从左云鹤手里接过马克杯,牛奶的量不算太多,刚刚好小酌几口的程度,避免了在夜间对肠胃造成负担。
热气氤氲
还被人细心加热过
蒋淮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但还是在喝牛奶之前,不忘指使左云鹤去点香薰。
外形精致的香薰整齐码在抽屉里,左云鹤看了眼每个香薰上的英文介绍,拿出了一块江户紫的香薰。
用自己刚刚在客厅里取的打火机点上。
薰衣草的味道融进卧室。
“这太难闻了,快换一个。”
还没喝完牛奶的蒋淮忽然从马克杯后抬脸,五官都皱皱巴巴缩到一起,唇边还沾着乳白的奶沫。
和马克杯上伸懒腰的小猫刚好一同望过来
左云鹤愣住,仿佛看到两只小猫同时望向自己。
“快换啊!”
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让蒋淮又气不打一处来,鼻头皱得更紧。
终于看到左云鹤再次动作,蒋淮埋头喝牛奶,瓮声瓮气的声音,“不要花香。”
左云鹤有些头疼看向剩下的香薰,若是排除花香……
他忽然想起蒋淮睡在沙发上时,他嗅到的木质香。
左云鹤又拿起一块鹿褐色的香薰,淡淡的木质香飘进鼻腔。
左云鹤才发现这是一抽屉香薰里,唯一一个顶端凹陷的,蒋淮是只用这个味道吗……
心里想着,手下动作却不慢,左云鹤重又点燃了这块香薰。
喝完牛奶的蒋淮已经乖乖躺进被窝,偏头看向左云鹤。
猫猫马克杯被放在了床头。
不同于白日沾着发胶的精致发型,蒋淮此刻的头发随意散在枕头上,在枕头上氤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左云鹤眉峰蹙起。
“你没吹头?”
语气中带着暗恼,刚光顾着揶揄蒋淮,都忽略了这件事。
“我一直这样啊,吹头太麻烦了。”
蒋淮又往被窝里缩缩头,打了个哈切,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
“不行,坐好,我去拿吹风机。”左云鹤手一用力,把蒋淮揪出被窝,重又让对方松松垮垮靠在床头。
蒋淮眯着眼,看到左云鹤带着吹风机回来。
“太困了,下次吧。”
左云鹤抿唇,没说话,插上电源后,用手试了一下吹风机的温度。
慢慢把蒋淮笼在怀里,蒋淮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就由着对方去了。
还自发给自己在左云鹤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嗡嗡”
左云鹤开了个声音相对较小的挡速。还过蒋淮半身的手,动作轻柔从蒋淮的发丝间穿过。
舒服得蒋淮又在左云鹤怀里拱了拱。
发丝时不时划过左云鹤鼻尖,洗发水的清香涌进鼻腔。
左云鹤目光复杂看着怀中人,松松被自己揽在怀里。
软得像一团棉花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和初见时的傲气截然不同。
他想起自己在蒋淮面前一退再退,分明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参与他们这帮子有钱人的游戏,却还是在蒋淮这个人面前节节败退。
奉眠,自己真是沾了他的光。上辈子一个奉寻,这辈子一个蒋淮。
即便蒋淮什么也没说,左云鹤还是把自己放到了替身的位置。毕竟身为一个十八线明星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若不是奉眠,大佬眼里怎么会看得上他。
一个花钱买来的玩意,他这么给自己定位。
左云鹤叹口气,用手包住蒋淮的耳朵,斜侧着吹风机帮蒋淮吹着耳边的碎发。
约莫十分钟,左云鹤感受着手下的发丝重新回到蓬松的状态,收了吹风机。
蒋淮已经开始浅眠,左云鹤一动,蒋淮就顺着左云鹤胸膛往下滑。
眼见蒋淮要压到危险的地方,左云鹤一把捞住对方后背,慢慢又扶起来。
刚把蒋淮整个人重新放回被窝,准备离开,就被蒋淮捏住了衣角。
“怎么了?”
左云鹤放轻了声音,用气声问道。
蒋淮虚虚睁开一条缝,“刷牙,喝奶了。”
左云鹤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因为又喝了牛奶,所以需要刷牙再睡觉。
“明天再刷吧,偶尔一次没关系。”
“嗯……不行。”蒋淮手摇摇衣角,半张脸压进枕头。
左云鹤没得办法,只能把蒋淮从被窝扶起,带着对方去刷牙。
本来他没考虑过抱人,但蒋淮困得腿都站不太直,总把自己绊倒。
左云鹤没法,一把把蒋淮抱进怀里。一手穿过臂弯,一手握进侧腰。
蒋淮的腰很瘦,第一次见面时,左云鹤就从服帖的西服里得知了。但没想到手感也这么好,宽松的睡衣让他轻而易举直接握上蒋淮的腰。
肌肤相触,完全放松的肌肉让左云鹤无意识多掐了两下。
卫生间和侧卧是完全相同的构造,左云鹤松了口气,这样让他对于摸黑刷牙更有信心了。
毕竟若是贸然开灯,必然会惊醒蒋淮。
堪堪入睡时被惊醒,可谓是最难忍的感受。
紧接着,左云鹤又有些犯愁,蒋淮腰腹几乎都处于无力状态,让人站着刷牙几乎不可能。
左云鹤试了一下单手托起蒋淮,但因为力量过小,怕手抖惊醒蒋淮,最终放弃了。
实在一筹莫展,左云鹤看了眼洗手间的构造,目光放到了洗手盆旁边宽大的平台上。
心思一动,左云鹤把蒋淮抱着慢慢放上去,确保蒋淮靠在墙边不会倒下,才抹黑找到蒋淮的洗漱用品。
牙杯外层还留着些水,左云鹤一猜就是这人已经提前刷过了牙,只是没想到自己还会喝牛奶。
“大金主,张嘴。”
想也知道蒋淮不可能自己动手了,左云鹤想着自己上辈子演戏的时候帮戏里女儿刷牙的动作。
慢慢用手托住蒋淮的下颚。
刚沾过凉水的手冰得蒋淮抬了下眼皮,接着就乖乖张开了嘴。
努力大大张开了嘴,黑暗里,左云鹤也能清晰看到对方后槽的牙齿。
还好提前垫了手,左云鹤有些庆幸。
很多小孩子在张嘴时过于用力,往往会导致下巴脱臼。
牙刷进嘴的时候,蒋淮又伸出手揪住了左云鹤落在他膝盖上的衣摆。
怎么这么可爱。
在只能看见身边人轮廓的昏暗里,左云鹤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左云鹤纠结一晚上的心在这一刻软化成水,在蒋淮面前丢盔卸甲,完全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
替身就替身吧,左云鹤笑笑,伸手包住蒋淮的手掌。
温柔却不容拒绝地五指张开,十指相扣。
或许,比起解决奉寻的问题,他现在该想想怎么让蒋淮心里只有自己了。
左云鹤用手摸上蒋淮因为靠在墙壁堆肉挤出细纹的侧脸。
指肚从内到外摩挲。
手下的皮肤因为外力充血变红,在昏暗的环境下颜色逐渐加深。
浅咖色的眸子越发幽深。
蒋淮因为疼痛“唔”一声转过头去。
左云鹤这才有些顿悟,或许,上辈子奉寻能找上自己,不光是因为他这张和奉眠相似的脸。
在面对爱的人上,
他们一拍即合,
他们该是一类人。
他们该是一类人
把爱的人生生凿进骨髓,彼此血肉相连
第54章 金主10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蒋淮不得已对左云鹤发下禁令,禁止对方在晚间进入自己的卧室。
他那天醒来在洗手间镜子里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异样——约有一厘米宽的红痕印记一样压在自己颧骨往后。
一定是左云鹤夜里趁机报复了,蒋淮刷牙时恨恨想到,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怀疑自己和对方签合同的目的,严词拒绝左云鹤再次进入自己的房间,要不哪天被人偷家了都不知道。
左云鹤倒是没什么异议就答应了,搞得蒋淮还多看他两眼。这么轻易就答应,也不害怕自己图他点别的。
定下约定之后,两人后面几天的相处果然就和谐很多。
不过,蒋淮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信息,食指轻抖,把烟灰抖进烟灰缸,稍微有些诧异。
他早晨问了左云鹤大概想要什么类型的资源。
—左云鹤:综艺。
这么两个字,虽然他说想让左云鹤选一下资源类型,他还以为左云鹤会更偏向于剧本。没想到会上综艺。
因为他听小米之前讲过,他手下的演员一般不会选择综艺,毕竟演员和观众需要距离感。
综艺上多了,演谁都会像是在演自己。
不过虽然诧异,蒋淮还是联系助理让对方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准备开录的综艺。
—蒋淮:回头助理挑出来我让对方直接发你邮箱。
—左云鹤:好。
—左云鹤:晚饭想吃什么
蒋淮挑眉,想两人这两天的聊天记录仿佛就像酒店点菜,他负责点,左云鹤负责接单。
略一思索
—蒋淮:cornish pasty
—蒋淮:上学时候吃的,突然有点想吃,觉得麻烦可以换成别的。
还在练习间隙的左云鹤打开搜索框查了这个菜名,康沃尔馅饼,大概看了眼步骤,还算简单。
—左云鹤:没关系,好做,还是不要洋葱?
—蒋淮:嗯,如果有甜洋葱,可以。
左云鹤想笑,经过这几天的交流,他已经完全摸清蒋淮的路数。
这个“可以”现在直接被他翻译成“想吃”。
“云鹤?”
忽然有人叫了左云鹤的名字,左云鹤只能从手机里抬头。临走还不忘给蒋淮说再见。
—左云鹤:老师喊了,我去上课了。
—蒋淮:好。
收到回复的左云鹤安心站起身,看向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老师。
“怎么?女朋友?”
年过半百的老师挤挤眼,调侃出声。
早习惯老师老顽童的模样,左云鹤:“不是。”
“藏啥呢,我是干啥的,这还看不出来。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笑成什么样,这么一说,刚刚该给你拍下来,让你演爱情桥段的时候能参考一……”
听着老师的话,左云鹤难得在长辈面前愣神。原来他刚刚真的笑了吗,伸手摸上自己的嘴角,左云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行吧,不想说也不逼你,记得以后带给老师看看。”
“好。”左云鹤听见自己的回答。
这边蒋淮看着左云鹤说自己去上课的消息,左云鹤这几天都在上演技课的事他是知道的。
但他隐隐觉得每次回家,左云鹤都有些情绪低落。
其实单看左云鹤的脸看不出来什么,因为左云鹤基本上在日常生活里就一副表情,喜怒哀乐都很难读出。
可蒋淮就是觉得左云鹤心情不怎么好。
再看看左云鹤聊天记录里一水的“可以”、“好”、“没问题”。
没用的良心忽然蹦跶两下,蒋淮手指轻敲额头。
合格的金主要时刻关心小情人的心理健康。
蒋淮转动办公椅回到自己的桌前,决定今晚回家关心一下左云鹤。
还没进门,蒋淮站在玄关就闻到了cornish pasty的香气,黄油的味道包裹着牛肉熟透的脂香,还夹杂着些太妃糖的甜味。
“左——”
蒋淮本打算唤人的想法止住。
左云鹤站在中岛旁,身子微斜,一手撑在台边,一手抬高,整个人线条因此拔高,用着小勺往正下方的蛋糕上淋太妃糖酱。
太妃糖的甜味因此更浓,熏得蒋淮鼻口都是甜甜的味道。
左云鹤头微低,稍长的头发因为动作盖在他眼前,让蒋淮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又来了。
蒋淮看着这副样子的左云鹤,又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失落情绪。
“这是Sticky Toffee Pudding吗?”
比起直接唤名字,蒋淮把甜点作为了对话切入点。
“对,第一次做,你尝尝。”
左云鹤抬眼,又倏尔回去淋第二块蛋糕,“刚回来吗?”
“嗯。”
整个室内都是暖烘烘的酥皮味和糖味,蒋淮抿抿唇,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换成了,“好香。”
左云鹤放下手里用来淋酱的小勺,闻言抬头又看了眼蒋淮。
“那快去洗手来吃饭。”
蒋淮听此走进盥洗室,有些奇怪地想,又不见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失落感好像每次在自己开口的时候就没了。
带着心事,蒋淮整个饭间都显得有些严肃,左云鹤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不好吃吗?”
“啊?不是,好吃的。”
“那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啊?”
蒋淮没想到左云鹤会先问出这句话,明明感觉最近更不开心的是左云鹤他自己,结果反而问到了自己身上。
“你不开心吗?”
蒋淮把话打回去,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坐直了身子,但眸子还落在桌面上。
“……金主需要关心情人。”他说。
对面没什么动静,就在蒋淮绷不住想抬头看一眼时,忽然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气声。
“谢谢金主关心我,没什么事。”
又是没什么事,似乎最近这个词在自己身边出现的频率有些高。
蒋淮眉间蓦地生出几分恼怒,绵木也是,左云鹤也是,一个两个都把他拒之门外。
“是吗,没事就行。”
这饭吃的没意思极了,亏得自己还几次犹豫怕戳到对方伤处。
骤然降温的语气让左云鹤看出些异样,隔着桌子就要来牵蒋淮的手腕。
“大金主?”
“啪!”
谁知蒋淮忽然甩开左云鹤还没牵上的手,“你也知道我是你金主,别乱碰我。”
左云鹤这才意识到问题。
“确实算不上大问题,就是——”
“不是大问题就不要说了。”
话从蒋淮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蒋淮也没料到。那完全是一句不过大脑的话,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内心的怒气。
自己平时不是这样的人,蒋淮望着盘子里还没动几口的布丁,想自己从前在会议桌前舌战群儒,即便表面怒火中烧暗地里却在冷静思索下一步的对策,把场上局势牢牢掌握在手里。
蒋淮抬头,张口想再说些什么,视线却快速模糊掉。
“蒋淮?”
左云鹤绕过餐桌来到他身边,把蒋淮连着蒋淮坐着的椅子一同拉开,让自己挤进桌子和蒋淮之间。
左云鹤半蹲下来,“因为演戏出了问题,没想瞒你,只是刚刚还没想好怎么说。”
手指轻柔拭去蒋淮眼角的泪珠。
“不哭了,嗯?”
仿佛哄孩子的语气让蒋淮的怒火迅速熄灭。
没几个人这么哄着他,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左云鹤盛满暖意与温柔的浅咖瞳孔。
他是联姻的产物,自然爹不疼娘不在乎。小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总带着他玩,什么活动都喊着他。
蒋淮都不知道上次见到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时候,记忆里他们总是缺席的。
还好有小姨,每每回顾自己的童年生活,蒋淮都会一而再再而三把这五个字反复咀嚼。
小姨逗他,戏他,但没怎么这样哄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