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这般培养自己的权臣的。
瞧着倒是更像是培养一把利刃。
可这过刚易折。
难道陛下之前的诸多亲近,只不过是想要故布迷阵?
这一年来,他细细看着,陛下对高成林、季连惠、还至于赵汤的看重才是对臣子的用法。
方大人也是,身在局中他难道看不出来。
他如今如同火中取栗,稍有不慎就是烧身之祸啊。
唉,等到时机恰当之时,自己还是要劝方大人几句。
适可而止吧。
不知为何李池祝总觉得方大人有些可怜了。
张潜也就是不知道自家同僚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他定然要大笑三声。
可怜方大人?
你脑子怕不是让虫给蛀了!!!
方大人难道不知道他现在的动作太凌厉了?
张潜心底里隐隐觉得方大人有别的打算。
可这些得罪人的事,方大人偏偏又做了,不像是在演戏。
张潜还真是没看懂方大人要做什么,既然看不懂,他便乖乖办差,别让风浪拍到自己身上便是。
方长鸣不知道自家两个属下的心思,但他今天很高兴。
因为沈大将军终于私下联系他了。
准备了一年的戏,终于可以开场了。
“方爱卿病了?病了?”白明理看到那封用来请假的折子一愣。
白明理甚至上上下下看了七八遍, 才确定自己不是因为过年期间工作太多,视力突然下降才看错了。
真的是请假的折子。
还是病假。
病假!!!!
这两个字在白明理心头晃荡,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方长鸣病了!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白明理情不自禁地嘀咕出声, 发觉到不对劲他立刻抬起手,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嘴边,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宋河本来低垂的头垂得更低了。
白明理心中思绪翻飞。
临近年关,六部尚书便是病了, 也多会带病上衙。
更别说是真真卷王在世的方长鸣了。
而且方长鸣的身体一向很好,他怎么会突然请病假呢?
这事很不正常。
宋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任何话。
近年来, 陛下对方大人的态度便是连他都有些看不透了,原本陛下像是在培养自己的心腹般爱重方大人, 现在则是像是在使用一把利刃,月满则缺水满则溢,朝中宫内多少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为防惹祸上身, 宋河根本不敢接陛下的话。
白明理焦急地几乎想要站起身来踱步,但是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
便是在只有自己人时他现在也不敢流露出对方长鸣的关切。
真的病了吗?
今年的冬天是冷了些,光是大雪就已经下了三场。
要知道如今还未过年呢, 年后还有冷的日子。
许多州府都上了请求赈灾的折子。
这些天六部忙得跟陀螺一般。
身体劳累加上天冷, 生病也是寻常。
方长鸣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
怎么可能不生病?!
但是……
如果这又是方长鸣的什么计策呢?
自己应该怎么配合他才好?
白明理脑子一团糊涂, 他这些年已经修炼得心思深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但是真碰到方长鸣的事, 他还是会忍不住焦急,这一急脑子便有些不够用了。
冷静些。
仔细想想, 按照方长鸣的脾气,就算是他真的病了, 不到下不了床的程度他会请假吗?
答案是不会。
他会坚持上衙。
临近年关,虽然工部比户部清闲多了,但那也只是相对的。
六部尚书缺一很多事办起来都要格外难些。
按照方长鸣的责任心,他是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的。
那就真是在给人下套了!
这种可能性怕是要占九成。
如今能让方长鸣亲自下套的人,怕是只有沈大将军了。
这场病。
方长鸣是要演戏给别人看,让别人知道他不是被权势蒙蔽了脑子,他有隐退之势。
但是自己这个皇帝不乐意!
所以自己应该做的是,给他荣耀和赏赐,继续让方长鸣呈现出热火烹油之势。
猜出这么个答案,白明理深吸了一口气。
方长鸣这是在找死!!!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拿自己做鱼饵啊!
这一年来,白明理就想要喊停了。
别人都看得出方长鸣在玩火自焚,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看的很清楚,因为时间太短了,方长鸣想要做的事太多,所以他选了这么激烈且快速的一种方法。
可如果他现在把人叫过来骂一顿,他们原来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方长鸣的敌人本来就够多了。
这一年来更是多了不少。
他以后想要外放,需要的不是敌人,而是多多的朋友。
强龙还难压地头蛇。
他要做什么?
这一点方长鸣不会不明白。
可是没有方长鸣的雷霆行动,他不可能用一年的时间就坐稳现在的位置。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方长鸣用行动想要告诉他的话——虽然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的感情,但是他可以用行动回应你的信重。
他没法拒绝,没法打断。
白明理知道他该支持的。
该相信哪怕是用在这种方法,方长鸣也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自己应该相信他。
想到这里,白明理有些不知道是该沮丧还是该高兴。
他能做的就是保证方长鸣的努力不至于白费。
白明理轻轻地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中的哀伤已经全部消失。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帝王。
“宋河。”
他轻声唤道。
宋河恭敬地向前一步道:“奴才在。”
“去,去库房挑些珍贵的药材,多多赏给方大人。如今快到年关了,方大人还是要尽快好起来,不然怕是要耽搁了公务。”
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似乎其中还有一丝不耐烦。
宋河听得心中一惊,看来这次方大人的病不单单是身子上的病啊。
这是惹了陛下不快。
怪不得刚才陛下的神情很是古怪。
宋河心中隐隐觉得方大人有些可怜,却又觉得方大人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爱重。
“是,陛下。”宋河缓缓退走。
白明理轻轻舒了口气,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重新拿起了一份新的折子。
临近年关,朝中事务很多,自己不能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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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病了?”季连惠急匆匆地赶来,进门时顺便带进了一大阵冷风。
“咳咳咳咳,你慢些走,你身上都是风雪。”方长鸣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
书童赵兴赶紧给季连惠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季连惠干脆直接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随手丢给赵兴。
方长鸣看得直摇头,真是小伙子坐冷炕纯靠火气壮啊。
季连惠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冷不冷的,他几步走到方长鸣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
方长鸣被他看得毛毛的,摆手道:“你看什么看啊,病人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季连惠坐了下来:“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瞧着不像是病了。”
“这话出了这屋子便不要乱说了,陛下可是赐了我不少珍贵药材,我若不是真病了,季大人难道是暗指我是欺君罔上吗?”
方长鸣亲手给他倒了杯热茶。
季连惠坐下之后倒是冷静了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不是觉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在避祸。”
他尽量含蓄地问。
方长鸣多聪明的人,一听便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我就是有些累,这一年来,我太忙了,累得病了休息休息罢了。”方长鸣见他焦急的模样,心想,世子倒是对他有几分友情在。
不然他这个纯纯的保皇党,不会跟他说这种话。
“开玩笑吗?”季连惠摆摆手,一听就知道方长鸣在敷衍自己。
若是此事这么简单,一年前方长鸣怎么会让人给他带话?!
方长鸣一定是在谋划什么。
陛下和方大人之间的事怕是复杂了。
但陛下肯定不是不看重方大人。
可只为了对付沈大将军,这么做也太……得不偿失了。
这一年来,方长鸣实在是得罪了太多人。
方长鸣含笑道:“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累了,你一个武将大喇喇地过来找我,才是给我添祸事。”
虽说他们都是保皇党。
但是他终究是文臣,季连惠是武将。
私下来往少了才是正常。
“得了吧,我来了,那位大将军才好来啊?反正只是探病,外头能说什么闲话。”季连惠愤愤地拿起茶水一饮而尽!
“那我倒是还要谢谢你今日过来了。”方长鸣含笑说道。
他嗓子涌起一股痒意, 他以拳抵唇,将头侧向一边咳嗽。
“你……你这是真病了?不是装的?”季连惠惊住了。
“劳累过度,自然是真的病了。”虽然这其中有几分故意的味道, 他连续加了一个多月的班,除非铁打的人不然哪有不体虚的。
方长鸣现在是真的病了。
“我早先就跟你说了,你平日还是多注意身子,差事是办不完的。”季连惠看他神采萎靡的模样, 一下子便信了他是真病了。
他还从未见过方大人生病。
倒也是一件稀奇事。
他得多看看。
方长鸣喝了一口热茶压下嗓子中的痒意。
这一抬头便对上了季连惠好奇地双眼。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方长鸣很是无奈,这么多年了季连惠倒还是这般飞扬的性子。
“我得好好看看方大人变成病美人是个什么模样, 等我回去仔细描摹张画卷,献给陛下, 说不得能得到赏赐呢?”季连惠往火盆中夹了一块炭,用铁钩稍微拨弄了下炭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听到这番话方长鸣将手中的茶放下。
说者有意听着也有意。
“你想问什么?不必这般试探。”方长鸣看了赵兴一眼, 赵兴立即走出屋子守在屋外。
他就知道季连惠看着莽莽撞撞,心思可是多得很。
今天过来怕是不光是为了帮自己一把。
一年多了,季连惠都忍着没来询问自己。
倒也算忍得住。
不过……这季连惠猜的未免也太准了些。
季连惠见他没否认, 直接靠在了床榻边上。
“我听宋河说, 陛下似乎发怒了, 你也知道宋河那人心思多得很,若我不是陛下的人,他不会同我说这些。”季连惠裂开嘴笑了笑, “陛下这人心思不难猜,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帝王, 你生病了他不着急反而生气。”
季连惠扭过身去看方长鸣:“这事是不是很古怪。”
“这朝中能斩钉截铁说陛下不会忘恩负义的,可能只有你一个。”
便是吴太傅近年来怕是心中都在打鼓。
不能确定白老师的心思。
东太后倒也是稳得住, 没有将任何消息透露给吴太傅。
方长鸣斜了他一眼,他挪了挪身子离着满身寒气的季连惠远了些。
他可不想在劳累过度病倒之后再加上风寒感冒。
“嗨,我季家掌握兵权也有些年头了,若是这点事我都拿不准,这个世子之位也不必坐了。”季连惠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道,“加上,你让吴太傅给我传话。”
“我想着,陛下生气根本不是因为旁的,怕是担心你吧。”季连惠说着却不觉得是什么好事,帝王之爱到底是这世上最难以琢磨之事。
“别乱猜。”方长鸣没有承认,这种事怎么可能承认。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觉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便避祸吧。”季连惠又说了遍他来时说的话。
在他眼中,不论是帝王的忌惮还是爱重对方长鸣来说都是祸事。
方长鸣心中虽然知道季连惠作为好友只是在关心他,他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抬眸看向季连惠:“避祸?你说该如何避开?”
“你若是不愿,天南地北哪里去不得?”季连惠一拍案几说道,“可你,我实在看不出,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方长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要是这世上的事真的能像是数学题一样简单就好了。
哦,对了数学题也很难。
但是若是碰上难以解开的题目,不会便是不会,没有什么灰色的空间。
可是他现在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片糊涂,哪里能算得清啊。
“还是,你根本不想避开?”季连惠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困惑说。
方大人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他还从未见过方长鸣如此优柔寡断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方长鸣摇摇头,“或许我外放回来之后便知道了吧。”
方长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季连惠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怎么这般命苦啊。
在京城这些年先是遇到几位辅政大臣乱政,好容易等到陛下亲政,怎么还碰到这么一回事啊。
方大人脑子不清楚也就罢了,陛下怎么也跟着脑子发热!!!
季连惠不想说话。
整个屋子中只剩下方长鸣倒茶的声音。
氤氲的热气遮挡住了方长鸣过于锋锐的眉眼,让他看起来竟然真的有几分忧郁。
“那你想通了记得跟我说一声。”季连惠闷闷地说。
“跟你说一声?为何啊?”方长鸣奇了怪了,他跟白老师的事,为什么要跟你说一声。
“我好在心里准备好了,几十年后拱卫京师。”季连惠气呼呼地说。
方大人和陛下都倔得很。
这事真要是成了,往后太子怎么选肯定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那时候估计他老子已经不再了。
镇北军该是已经到了他手中。
到时候若是有人敢造次,他也好准备随时帮忙啊。
听到季连惠这带着火气的气话,方长鸣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点感动。
真要是把他当外人,季连惠就不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尤其镇北王府执掌军权,本身就够敏感的,更需要谨言慎行。
说来,仔细想想,他穿越过来也遇到很多好友。
他们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但也尽力支持他。
这二十多年过得,倒也不亏。
“真要等你这个将来的镇北王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好几茬了。”方长鸣摇头轻笑,“再说了,镇北军镇守边疆,兹事体大,哪有无故召回的可能。”
季连惠心中哎呀一声。
方长鸣竟然默认了!!!
这小子还要去外放呢,他看啊,方长鸣分明想得差不多了!
哼,真是的,季连惠不知道是自己傻了,还是方大人傻了,他真想要一刀劈开方长鸣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什么东西。
陛下也是个倔脾气,这几年还能等不得?
说来陛下都亲政了,东太后竟然没有帮着陛下相看?
宫中竟是连一个嫔妃都没有?!!
东太后不会是也知道了什么吧!
这一年来东太后似乎和陛下亲近了不少,真正有了母子相处的模样。
不会是……
东太后已经默认同意了吧!
想到这里季连惠彻底服气了。
唉,他的命真是苦啊。
“说来你这一年得罪了那么多人,真要是外放了,先小心自己的小命吧。情情爱爱伤人伤神。”季连惠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
“所以我才不会第一站就去南方,我会先去北地疏通商路,到时候还要麻烦镇北王多多照应了,想来镇北王肯定很欢迎我这位世子的好友。”方长鸣一拱手行了一礼含笑说道。
季连惠:??!!!
“你说什么?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季连惠双目圆瞪觉得他今天就不该来。
气都气死了!!
“公子,沈大将军亲自过来了,您看?”赵兴打开门几步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季连惠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看向方长鸣用眼神示意,那我先走?
方长鸣对他轻轻摇摇头。
示意他不必离开,坐着就是了。
季连惠和沈大将军明面上并无大矛盾,如今沈大将军一来季连惠就要走,难免惹人多想。
季连惠垂眸一想,也隐约明白了方长鸣的用意。
他随手拿了块点心啃了一口。
既然如此,那他就安安稳稳地待着了。
正好可以会一会这位大将军。
第124章
“镇北王世子和沈大将军前后都去了方家探病?”白明理并没有抬头, 手上还在批着折子。
苏硕轻轻应了一声:“是,陛下。”
这文臣武将的,掺合在一起。
哪怕苏硕是个粗人都觉得不太好了。
镇北王世子也真是, 便是私下同方大人关系好,也不该这般大喇喇地去拜见,一个小病罢了,让底下人送一份礼, 或是让王妃以镇北王的名义送些药材便是了。
哪有亲自冒着大雪去见的道理。
虽说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到底不能用这些来衡量。
只是如今陛下似是恼了方大人,镇北王世子还兴冲冲地迎上去。
只怕……
陛下怕是要更生气了。
白明理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生气,但是他有点想笑, 因为从季连惠的行动中他隐隐感觉出,这孩子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不然不该今日冒雪去拜访方长鸣。
而且这些日自己同众位大臣讨论朝政的时候, 季连惠总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时不时还要观察吴太傅的反应。
只是东太后并未告知吴太傅她猜出的事。
吴太傅只当他是为了能够坐稳皇位,不想要外戚干政才未充实后宫。
季连惠这观察也是白白观察。
他今日去看方长鸣出了为了情谊,怕也是有试探的意思。
到底是聪明人多。
怕是除了东太后又要有一个人知道他和方长鸣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之所以想笑, 那是因为季连惠的反应很有意思。
季府上并无异动。
皇家在镇北王府安插了许多探子,镇北王府除了内宅和机密之地守得跟铁桶一般,其他地方的消息都是向皇室敞开的。
这算是一种默契。
季连惠竟像是不论试探的结果如何, 都要装作不知道。
看来自己跟方长鸣这些年混得人缘十分不错啊!
这猜出来的, 一个二个都要保持沉默。
要是他们不在一起是不是就太浪费东太后和季连惠的好心了?
白明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给自己讲个笑话。
但是他表面上没有笑。
因为他知道, 自己不该笑。
他这会的沉默,还能解释为愤怒在酝酿,这要是真笑了, 这戏可唱不下去了。
他抿了抿嘴脸色一沉,他突然重重地将折子拍到了桌上。
苏硕立即将头埋得更低。
在侧殿伺候的宫人瞬间跪倒一片, 整个侧殿只能听到白明理故意放粗壮的呼吸声。
宋河也不敢上前。
对于陛下的态度,宋河还是有些拿不准。
多做多错, 不做不错,陛下是宽和之人不会迁怒旁人,他还是静观其变好了。
过了许久,苏硕才听到陛下的刻意压低的声音。
那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寒意。
“镇北王世子是方大人的好友,沈大将军亲自去看方大人这事倒是奇了。”白明理这话听着像是疑问,可没人敢回答他。
苏硕在心中想,确实,哪怕季连惠的身份不对,他好说歹说也是方大人的多年好友,以友人的身份亲自去探病,加上他现在还未执掌镇北王府倒也说得过去。
沈大将军去干什么?
方大人和沈大将军可没什么交情!
————————
沈小公子沈燕默默看了前方大步流星走着的父亲。
他们同方大人并无深交,季连惠来此陛下和众多朝臣便是知道也不过一笑了之。
他们来此……
怕是陛下和朝中大臣心中都要起疑心。
大将军府蛰伏数年,父亲何必急急拉拢方大人。
况且,这等如同火中浇油般的离间陛下同方大人,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陛下真的厌恶了方大人,只将他当一把刀用吗?
若看以前陛下同方大人的情分。
不该如此。
但是若看这一年来方大人的所作所为,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沈燕心中微微叹息,或许这就是帝王。
可以说翻脸不认人,便能翻脸不认人。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匹敌。
那他的父亲呢?
是否也是如此?
沈燕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
父亲这些年暗中的动作是越来越多了,看得他心慌。
沈大将军当然没有完全相信方长鸣与陛下之间有了罅隙。
当年那样不堪的谣言传到两人耳中,两人都还能同舟共济,难道今日就不行了。
只是……陛下毕竟是亲政了。
想法有了改变似乎也是寻常事。
而且近一年来方长鸣的行为太过严苛,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仇可是实打实地结下来了,方长鸣只要还想长长久久地为官,就不该干这种火中取栗之事。
细细算来,沈大将军如今对两人关系有了裂痕这事,已经有了七分相信。
今日他过来,探病是假,来试探方长鸣才是真。
两人被迎进屋。
斜靠在床榻上的方长鸣还未说话。
季连惠已经拿着糕点扬声笑道。
“沈大将军,冒雪前来不容易啊,没想到方大人这病了倒是能将你我聚齐。”
方长鸣扫了季连惠一眼没阻止他阴阳怪气。
镇北王府是跟大将军府没有仇怨,但是相同的同为武官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
季连惠是他的好友来看他还说得过去,沈大将军亲至算是什么意思,不怕惹得陛下不快吗?自己现在在外的处境本就尴尬,季连惠这位好友,刺上两句已经算好的。
沈大将军也不恼,季连惠便是这般直言直语的性子,若是他对自己好言好语倒是怪了。
“方大人乃是朝中重臣,此次方大人病了,同朝为官我来瞧瞧不是应该吗?”沈大将军笑道。
赵兴沉默不语地帮沈大将军和沈小公子宽下沾满了雪花的外氅。
“沈大将军有心了,在下无法起身,还望沈大将军不要怪罪。”方长鸣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方大人这是说哪儿的话,天冷你身上带病可万万不要起身,若是我等来了倒是让你劳心劳力,那就不好了。”沈大将军笑得十分诚恳地说。
“沈大将军说笑了,您能过来,我自是高兴,病气都消了几分呢。”
“赵兴去再加个火盆来。”方长鸣对着沉默的赵兴说道,赵兴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季连惠如临大敌般地转过身,面对着坐下的沈大将军和沈燕两人,隐隐有用身体维护方长鸣的意思。
沈大将军轻笑一声。
若是……自己是皇帝,看到未来的镇北王同方长鸣的关系如此深厚,怕是也会心中不快。
更别说方长鸣同吴家更是关系亲密。
沈大将军在心中细细盘点了一遍,如今朝中六品以下的朝臣中竟是有许多都得过方长鸣的恩惠!
唐丞相如今也是一副放手不管,只管培养唐致的模样。
若是再给小皇帝两年时间,他怕是会将朝中大事全都紧紧抓在手中了!!
到时候哪里还有他成就大事的机会。
方长鸣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突破口。
方长鸣状似没有发现沈大将军的打量,他给两人都倒了上茶水。
沈大将军不信他,倒也无妨,他原本也没想让沈大将军相信他,白老师处理朝政已经越来越熟练了,渐渐有了仁君之相,朝中众人几乎已经快占完队了。
沈大将军若是不趁着此时动手,以后就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白老师对书中的一些内容已经记得不清楚了,只能大概回忆起书中沈大将军起兵谋反动用的是雍州的兵马和部分禁军,禁军倒好说经过这么多年的重新操练,蒙大人掌握禁军不出事已经没问题了。
但是到底谁是沈大将军在雍州埋下的钉子,此事还没显露。
他已经让人盯着雍州的兵马,可惜未有斩获。
方长鸣心中冷笑,沈大将军和他的手下都是属老鼠别的不行,这躲藏倒是厉害。
第125章
“方大人是朝中重臣, 还是要保重身体,方大人这府上也太素净了些。”沈大将军扫视了一下四周说道,“屋中竟是只有一个书童伺候, 实在是太简朴了。”
“我一向不喜旁人伺候,这书童也是平日用惯了的。”方长鸣品了一口热茶,压下嗓子中的痒意。
“就是,又不是没有手脚, 要那么多人伺候作甚?”季连惠在一旁冷淡地说道。
沈大将军合掌笑道:“哈哈哈哈,我只是觉得方大人身边没个知心人伺候。”
“知心人?谁能知道今日的知心人不是明日的夺命人呢?”方长鸣开口打断了沈大将军只说到一半的话。
没给沈大将军借口给他身边塞人。
只是这话说得有些太重了。
已经几乎是直接打沈大将军的脸了。
季连惠眼皮一跳,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直接转头看向方长鸣。
似乎想要从方长鸣的脸上看出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方大人这是何意?”沈大将军面色一肃问道, 听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啊。
难道方大人说的那位知心人是陛下?
这话中似有怨气啊。
只是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