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许多天,方长鸣都是歇在工部里。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大咧咧地躺在床上。
唯一的光芒就是床边的小夜灯。
而白老师正借着灯光看书,一边看书,他还在一边记着什么。
连自己醒了都没发现。
方长鸣眯着眼睛一看,那书竟然是高中数学必修一?!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果然毕业这么多年,见到课本就是这么提神醒脑。
方长鸣不想要打扰白老师,他干脆就没用动,悄悄观察白老师在写什么。
白明理有些疲累地伸了个懒腰,就正对上方长鸣亮晶晶的眼神。
他十分坦然地看了回去。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啊?吓我一跳。”
“我刚醒,白老师你这是写的什么啊?”方长鸣好奇地问。
“我写的教案,既然我准备以后当个好老师,那就先从编写课本开始吧,我试着记录一些可以用的方程,主要是整理证明方法,将这些内容和现在的《算经》相结合。”
数算在有些世家看来只是小道。
不算什么大学问,正好方便了他能将知识灌入。
等礼部真的要重振官学的时候,他就可以拿出自己编写的课本。
“哦,这个好!白老师你正好给自己立了个精通数算的人设,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写的课本肯定比较容易推广开。”
“要不这样,我也写,我要些一本农经,将我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想还有一些知识汇编出来,不对不对,写一本书也太多了。”
方长鸣说道:“还是先编一些顺口溜和传单比较合适,到时候我就让那些个太学子和国子监的人到乡下去做宣传,就当是上实践课了,白老师你觉得呢?”
说起种种打算,方长鸣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我觉得很好,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点点的做。”白明理觉得就方长鸣这举一反三的能力,之后几年的日子肯定很有趣。
“我也写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去吧。”白明理将自己的手稿放到一边。
方长鸣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发冠。
瞬间就回到了玉树临风的状态。
白明理带着方长鸣出了空间。
眼前猛地一亮,外面雨声滴答,地面已经湿透,新鲜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淡淡腥气,清凉而不冰冷,很是舒服。
白明理自然地放开方长鸣的手,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今日还去上衙吗?”
“去吧,现在工部事多,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半个时辰,外头的雨便明显的小了,淅淅沥沥似乎马上就要停下来的模样。
苏硕忍不住轻声催促陛下回宫。
“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好。”白明理站起身对方长鸣说,“你现在走吗?”
“那便一起吧。”
方长鸣跟着站起身,两人结伴走出茶楼,苏硕和赵兴在他们身后跟着。
茶楼一楼大堂中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他们大多都是点上一壶茶水几样点心,却没有吃喝的意思,只是一边焦急地盯着贡院的方向,一边说些闲话。
“这次春闱竟是赶上了下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景啊。”
“哎呀,我有个亲戚在贡院当洒扫的小吏,工部今年早早就修缮过考间,定然不会漏雨的,再说了这雨也不大,这会子看着就像是要停了。”
“说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水吧,我还当今年要旱些呢,没想到这雨说来就来了。”
“可不是,都说了这届举子运道好,良种不就是在那些个举子开文会的地方发现的吗?老天保佑,这不就风调雨顺吗?”
“听说还有几个伙计也跟着找出了良种,你说咱们怎么能没遇到这种好事呢?”
“我们家小弟也说了,早知如此他便去参加文会了。”
“几位,方大人都说了,这良种又不是一日两日能长出来的,这福气在学子身上,便是没能发现良种,此次春闱说不准就能高中呢!”
“这话说的有礼!”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方长鸣脚步微顿。
这不考试的人比考试的人还紧张。
方长鸣无奈地摇摇头。
赵兴去后堂要了四把油纸伞。
苏硕要给白明理打算,他摆手拒绝了,随意挑了一把画了油墨山水的伞,将其展开便走进了雨幕中。
方长鸣目送着白老师上了马车,才说道:“公子回见。”
虽说他们都要去皇宫,但工部衙门在皇宫东边,待会总不能让白老师在宫门前跟他道别吧。
白明理微微颔首轻声道:“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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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下得好啊,地里的良种也能上些水,说不准能长得更好些。”梁氏坐在屋檐下纳鞋底。
现在外头已经不算冷了,虽说下雨但天光正好,坐在屋檐下做活头人都格外清爽些。
原禾有些心不在焉:“娘啊,这一旬咱们都吃了两回肉了。”
“怎得吃肉还不好?你还嫌弃上了。”原仲环将窗子打开对着小妹喊。
“哥,你不是说要温书吗?怎么我一说话你就冒头。”哼,还说要考上举人呢,原禾心想她看着悬。
“不能总温书,也要歇歇。”原仲环笑道,见过大哥之后,虽然一开始十分难受,但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兄长在哪里了,不用每时每刻都在猜测他在干什么。
若是……兄长运道不好,马革裹尸,那也是命该如此,起码他们心下安定了。
“我就是想着,大哥在北疆肯定孤苦,虽说大哥是镇北王府的奴仆有人庇护,但这银子还是给大哥攒着吧,我少吃几炖肉没什么。”原禾叹了口气。
“你只管放心好了,以往咱们不知兄长有那么好的主家,才会攒下那么多银钱,如今虽也要攒钱,但不必那般辛苦了。往后啊,也能给你多备上些嫁妆。”梁氏笑得十分温柔。
“娘,你说这个作甚,我才多大。”原禾不爱听这个,若是能找到爹和二哥这样的男子,嫁了也就嫁了,若是找不到她宁可去慈孤院中做工养活自己。
“哎呦,梁姐姐你这还做活呢。”李三妮打着伞笑嘻嘻地走进院子,还没看见人呢就听到她的笑声了,梁氏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往外看,李三妮的两个儿子李恒智和李恒学跟在她身后,帮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爹,快出来,恒智和恒学来了。”
这两人都是私塾中的学生,也算是原老秀才的弟子。
原老秀才赶紧从书房中走出,一看他们这架势说道:“前儿不是拜了年吗?怎得又提这些个过来,快快拿回去。”
“原老秀才,这些您可得收下,这些年是我们娘几个麻烦原老秀才和姐姐了。”李三妮拉着梁氏的手亲昵地说道,“梁姐姐你是不知道,前儿我去了宫中得了不少赏赐,现在不缺银钱了,这东西你们若是不收可就是瞧不上我了!”
“看你说的什么话,都是地里刨食的,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再说了恒学和恒智都好学,你这次算是熬出头了。”
梁氏带着他们到了堂屋,原仲环也出来待客,原禾小跑着去灶屋泡了三碗糖水。
“快李姨,这天冷,喝点热乎的糖水,身上也能暖和些。”原禾笑嘻嘻地说道,“李姨,我早就想要去问你宫中是什么模样了,只是爹爹和哥说,你肯定忙着呢,光是要应付族中人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他们不让我去找你。”
“这话说的还真有理,小禾你可不知道,前儿我们家多热闹。”李三妮不好在外头说族里的不是,但还是忍不住稍稍透露了些。
那些人啊,恨不得自己当即病死了才好,这样就能成了节妇,永远都是他们李家的人。
梁氏轻轻拍了拍李三妮的手。
“你且宽心,等恒学和恒智考出功名,你就能轻快些了。”
“不说这个,在皇宫中的时候,我是生怕自个脏了皇宫的地,人都迷糊了……”李三妮挑着说了些她在宫中的所见所闻。
这些天这话她都说了许多遍了,很是熟练。
原家人却是听得很认真。
“没想到啊,李姨这般爽利的人,还有害怕的时候。”原禾笑道。
“咋了,你姨我的胆子还能比天还大啊。”李三妮话锋一转说道,“哎呦,差点就忘了,我们今个来啊是想说,吴太傅收了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到吴家的族学里,虽说不是什么亲传弟子,但也很好了。”
李三妮说起这个脸上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骄傲的神情。
“好好好,能去吴家的族学,真是天大的好事。”原老秀才连说了三个好。
原仲环也向二人道喜。
李恒学挠挠头:“吴太傅是看重母亲的名声,我们的学识还是差了些。”
“小弟说得对,我们还当多加努力才行。”李恒智沉稳地点点头。
“你们只要能维持住这份本心就够了。”原仲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小小少年也渐渐有男人的模样了。
“我啊,是不操心他们了,吴家不是有位十二娘子吗?她要带着我跟闺女去南边,只是我那闺女不爱出门,我是说不动他,这次才想来托付梁姐姐能替我留心些。”
梁氏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出门?”
“对,去南边做生意。吴家的十二娘子在岭南的时候嫁了一家商户,一直掌着家中生意,吴娘子有心提拔我,我想着有吴家在,族中应当也不敢办什么坏事,这不就答应了。”
“好啊,这是好事啊!姨,我都没出过几次村子,要是我能跟着去就好了。”原禾有点不懂,李姐姐怎么能连这般好的事都不要呢?
“去南边?岭南吗?”原老秀才有些不放心地说,“岭南多瘴气,你要是前去还要多小心才是。”
“不打紧的,吴家十二娘说是要聘我做个管事,我这次也不去岭南,只要到祁州便好,先去见见这商行是怎么做生意的,后日就要走了。”
原老秀才和原秀才对他们极好,当然要来亲自道别。
若是梁姐姐愿意帮她照看一下闺女那是最好。
闺女的婚事刚刚定了下来,是邻村的一位秀才公,家中还有二十多亩田地,虽不是这段时日求娶的人中最富贵的,但家中和睦,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人家。
李三妮就想着在他们成婚前跟着商队出去一趟,得些新奇玩意和银两给女儿压箱底。
“这般急啊,你只管放心,你既然托付给我,我自会上心。”
“有她两个弟弟在,我本来不该担心的,但就是忍不住操心。”
一直等送他们走了,原禾才忍不住感叹:“李姨运道可真好能够出去。”
原仲环用指节敲了下妹妹的额头:“好了,你将女红学好了,下次我带你去内城中赶集可好。”
原禾这才满意。
原伯环心中暗叹,运气?
方大人和陛下给的运气吧。
顾明从贡院中出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这九天零零星星地下了三四天的雨,虽说考舍修缮过,顾明还是怕雨滴污了卷子, 时时都要提着心,自然是累的,九天不能洗漱他身上的气味也是让顾明自己都嫌弃。
还好众位举子都差不多,谁也别嫌弃谁。
他走着走着脚下便是一软险些跌倒, 他身后的孙三柳一把扶住了顾明。
“顾兄,你怎么就闷头走,也不等等我们。”吕贺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他比顾明好一些,但也累得走路和飘得一样。
只有孙三柳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我出来时未看到你们, 原想着找到咱们的骡车再等你们。”顾明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解释道。
“顾兄你这模样,瞧着是病了。”
吕贺又十分羡慕道:“孙兄不累吗?”
“下地干活更累些。”孙三柳笑着说, 这点辛苦和耕地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说的也是,我倒是见过家中佃户种地,看着我便觉得累。”顾明想着自己或许也该下地试着耕种, 如今陛下和方大人都看重农事, 多学上一些哪怕只是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三人这个时候实在没心力闲聊, 说了两句便开始寻找他们的骡车。
但找了半天根本没看到他们的车。
赵兴逆着人群挤到他们身侧:“三位公子别找了,我们大人让小的过来接你们回去。方大人还为几位请了大夫。”
“方学兄费心了。”
顾明三人上了方家的马车,方家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驴车。
驴车上有悬壶堂的幡子。
一看便是有大夫出诊。
方家马车内, 赵兴拿出了三两银子,给了三人一人一两。
三人倒是不觉得冒犯, 只是好奇。
“赵小哥,这是什么意思?”吕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那小小的银角子。
不论看多少遍, 这就是块很普通的银子。
实在看不出什么新奇。
“这次方大人为几位请的是位女大夫,方大人希望这诊金由几位亲自拿出来。倒不是折辱那位小大夫,只是金银这东西虽然俗气,但确实是好东西,那位小大夫有些不知事,方大人望她能记住这第一次出诊。”
赵兴也不瞒着他们,直接道。
“不知事的女大夫?”顾明重复了一遍,“难道是那位刘家小娘子?”
他们几人同是被邀入宫中,知道的消息到底多些。
赵兴不必说得太多,几人就反应过来了。
“那位小姐真的会治病啊?”吕贺倒是有些不相信,医女和稳婆他倒是见过,这女大夫却没有。
“自然是会的。”赵兴点点头,“放心,此次还有刘老太医坐镇,总不会将三位的身子看坏了。”
吕贺和孙三柳和顾明:???
“刘老太医?”顾明看看自己又看向自家两位兄弟。
他们不过是有些身子虚弱,竟然能让刘老太医亲自看病!
“三位公子,方大人熟知你们是恪守礼节的,必然不会吓到刘姑娘,这才安排了今日。”赵兴都不明白,自家公子已经这般忙了,为何要如此看重这几位女子。
紧坠着他们身后的驴车中,刘老太医见这小姑娘只是抱着药箱却不言语,还当她是在担忧,便先开口。
“你不必紧张,这三位既然能得了方大人的眼,必然是谦和有礼的,不会唐突了你。”
刘老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如今刘老太医是刘青黛的师公,他们辈分不同,自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坐一辆驴车倒也无妨,但要看诊的到底是三位青壮男子。
刘老太医怕刘青黛心中有疙瘩。
刘青黛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十分激动,她小脸上有些潮红,她从来没有出过诊。
她现在恨不得立即见到病人。
倒是一旁的小翠听到刘老太医这么说,悄悄松了口气。
吴家十二娘亲自登门相劝,夫人才松了口让小姐出府。
只是自家夫人提了个很是过分的要求……
“那位县城夫人要吴瑞卿同刘家小姐定亲?”白明理忍不住再一次问道。
方长鸣坐在龙溪宫小书房的木椅上,慢慢一口将手中的糕点吃完,点头道:“嗯。吴瑞卿前几日向臣坦言了这件事,说他愿意与刘姑娘定亲,问臣如何看。”
自家手下的嫁娶之事,方长鸣当然不想管,他又不是红娘。
但是吧,这年头的嫁娶其中人脉关系的牵扯更加复杂,若是方长鸣不点头,吴瑞卿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你怎么说的?答应了?”白明理十分好奇地问,“那位刘姑娘怕是应付不来后宅中的关系。”
在一旁伺候的宋河和一旁护卫的苏硕都忍不住悄悄竖起耳朵。
“臣应了。”方长鸣面不改色地说道。
白明理有点吃惊:“你答应了?”
“嗯,吴瑞卿这么做也有他的打算,臣顺势答应了。”方长鸣有些无语地补了一句,“而且他向臣承诺,今生不纳二色。”
这保证你倒是跟女方说啊,跟他说,也是够好玩的。
苏硕安静的站在一边,眼珠却在转动,这是他能够听的吗?
白明理看了苏硕一眼,心想:方长鸣既然在宫中说这些,那就是这些话是能让旁人知道的,甚至他是想要旁人知道。
为刘青黛和吴瑞卿扫清一些障碍。
“朕刚还想,你怎么早早过来,原来就是要同朕说这有趣的事。”白明理笑着说道,“可需要朕给吴瑞卿一张赐婚圣旨?”
“这倒是不必。”方长鸣也有点吃惊,一是吃惊那位夫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二是吃惊吴瑞卿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其实这倒也不难理解,吴瑞卿不是家中长子长孙,妻子不必担负起宗妇的责任。
而且吴瑞卿已经明明白白投入他的门下,那便只是他的爪牙,在吴家的弟子中他是不同旁人的。
他的夫人,只要能够贤良淑德就足够了,便是不能称得上贤良淑德能够不拖后腿也够了。
刘青黛反而很合适,如果吴瑞卿娶了刘青黛,他同自己的联系便更深了,自己往后想要推进女大夫的发展就必须经过吴家。
白明理见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便起身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胳膊。
两人进入了空间。
白明理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到方长鸣低声说。
“我原想着,让他们提拔李三妮,他们便能满足了。”
方长鸣对刘青黛本来是有旁的安排的,他原本想着,等刘青黛做出一些成绩,便让陛下封她为县主。
爵位、荣耀,不比某人的夫人听着好听?
只不过他怎么想,有时候并不能完全左右所有事。
“你生气了?生气来还过来给他们铺路。”白明理打开小夜灯。
这家伙,真是嘴硬心软。
方长鸣坐到小沙发上摇摇头说:“生气倒不至于。毕竟吴家劝说刘县丞一家也是有苦劳的。”
“我只是觉得,有点不高兴,可能是我太严格,我总觉得感情这种事啊,不是能用利益衡量的,不过你说吴瑞卿既然做出了这种承诺,总比以后刘青黛盲婚哑嫁开盲盒强吧。”
白明理笑道:“你就是被同化的不够彻底。人家娘亲有自己的顾虑,人家不知道你在考虑什么,万一不成呢,总得给自家闺女一条退路吧?”
“你这样想啊,不是吴瑞卿和吴家的心太大,而是人家娘亲的一番慈母之心。”白明理拍了拍方长鸣的肩膀,“这么想想是不是高兴多了?”
方长鸣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白明理,眼中全是惊喜。
他对着白明理竖了个大拇指。
“不错啊,白老师,这么说确实好听不少,不亏是当老师的人啊。”方长鸣笑道。
方长鸣想了想,点头:“确实,慈母之心,我相帮人家也不一定乐意,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好了,你今天过来不会只是说这件事的吧?”白明理见他心情好了,开口问道。
“哦,对了,还有件事,不好不好外说,今天会试结束了,这么九天下来就是孙三柳也该觉得累了,我让刘老太医带刘青黛去看诊。”方长鸣目中闪过一丝狡黠。
白明理扑哧一声笑了:“你真是,怎么,让刘青黛练练手?”
“这不是,时机正好吗?再说了他们的名声都好,不会害了刘青黛,不用白不用。”
“不对,我这应该叫做知人善任。”
方长鸣笑道。
白明理忍不住说:“你是小机灵鬼投的胎吧。”
方长鸣还真摆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然后郑重地说:“嗯,我猜应该是。”
白明理:……
方长鸣还真是……怪可爱的。
另一边,顾明先一步伸出了胳膊。
这位姑娘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人了些。
吕贺和孙三柳一时间都没动。
“姑娘请吧。”顾明并没有直视刘青黛,而是将脸侧向一边,伸出手让刘青黛把脉。
小翠见他这模样,差点笑出声,方大人找的病人品行果真不错。
“这位公子您得把脸转过来,我家姑娘还得看您的面色。”小翠出声提醒道。
顾明面上一红,这才将脸转过来。
在刘青黛眼中,他们只不过是三位病患而已。
她平日看着懵懂,但把脉问诊时却十分镇定熟练。
“你们三人身子、没有太大的病,只有顾公子有些伤寒,孙公子、有些亏损。”刘青黛当即开了两副药。
“我身子最好?!”吕贺听到是这么个结果,胸膛都不由得挺了起来。
就是骄傲。
孙三柳和顾明哭笑不得。
孙三柳家中贫苦,虽长得高大,但实际上身子是有亏损的,刘青黛开的药只是温补,用的都是些寻常的药材,并不贵重。
至于顾明这边刘青黛开的药却比较猛。
“你为何要这么开?”刘老太医看了药方忍不住当场问道。
“顾公子身子、不错,药性烈一些好得快,马上就要,殿试了。”刘青黛断断续续地说,总不好耽搁了殿试,读书人不是最看重这个吗?还有孙公子,看他不想是有钱人啊,补身子还是用便宜的药材好了。
刘老太医便也给三人一一把了脉,之后便是连连点头。
小翠这才放心地去抓药,他们这次来便拿了常备的药材,这会试刚结束,许多举子都要看病,药房很是忙碌,来回抓药的话太耽误时间,他们便一并将药材带来了。
小翠这些年跟在刘青黛身边,抓药是不成问题的。
刘老太医注意到小翠熟练的动作,心想这小姑娘也不差,从药童做起,往后说不定也有一番作为。
他转头看向刘青黛。
“嗯,你做的不错,不少大夫开药问诊多少年,都不能将病人的近况放在心中,你很好。”若是只是会背几个药方,不知变通,一辈子都成不了名医,背多少书都无用。
反应慢,不要紧,慢一些谨慎些病患反而会更放心。
刘青黛同他不一样,不必上战场当军医,慢一些更好。
刘老太医原本还以为方大人给他们找了个麻烦,现在看来倒是给他们找了个好徒弟。
刘青黛面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她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了,谢谢这位娘子给我们问诊,这是诊金。”吕贺将那一两银子拿出来。
小翠想要替自家小姐接过,但是平时反应快的刘青黛却快速伸出了手。
吕贺郑重地将那一两银子放在她的手心,又小心地没有碰到刘青黛的手。
顾明和孙三柳对视一眼,也笑着如此做。
刘青黛捧着那三两银子,双眼中似乎有星辰闪烁。
“知人善任?你这成语是哪位老师教的?”白明理被方长鸣逗笑了。
方长鸣伸了个懒腰:“哎呀, 我语文知识都还给我语文老师了。”
“对了,白老师,我跟你说件事。”方长鸣压低了声音一副要跟白明理说悄悄话的模样。
白明理顺势就凑了过去。
方长鸣在白明理耳边说:“我今天来面见陛下, 一来是说要把吴瑞卿要和刘青黛结亲的消息说出去,二来是为了躲夏经纬,昨天他去工部堵了来着。”
白明理只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他的心似乎都跟着痒了起来。
白明理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 转头看向方长鸣:“夏经纬,礼部左侍郎夏大人”
自从找到了奋斗的方向,白明理不仅要编写课本, 又要注意朝堂上的事。
最近才陆陆续续把所有的官员名字出身官职,背后的姻亲关系等等记了个七七八八。
对他来说, 这可比做数学题难多了。
“嗯,就是他,不过呢我现在这么忙, 他第一次见不到人,也正常。”方长鸣笑道。
“你想晾着他?”
白明理现在也进步了许多,能够立即跟上方长鸣的思路:“这重振官学, 不仅要钱还要官职晋升通道吧?自古科举和官学封官就是两条不同的路。”
“你便是能拿出钱财来, 没有好的晋升通道, 很多学子也更乐意考个科举出身,这是生源问题。”
这不巧了,说起这个就到了白明理熟悉的领域。
这年头的学校都卷得很, 孩子是越来越少,为了争生源, 他们中学还搞过食堂改革!
“是,我是想要帮礼部, 但是我得确保礼部不失控,问题是我要是一口答应,他们不就看出我的打算了吗?如今我这么重视科举学子,夏大人他们不会觉得我想改革官学的。”
“再说了,我已经是工部尚书了,在明面上支持礼部,我又不是嫌活得长了。”
而且这礼部只是一个开始,他要是连第一步都走不好,往后只会更难。
照看顾明三人,虽然有几分真情在,但他们的身份也是真的有用。
“吏部刘大人那边,这位左侍郎也去了,估计应该是被他缠上了。”
方长鸣说完露出了坏笑。
白明理在心中默默同情了一下刘大人和沈峥。
但是……白明理私心里觉得方长鸣算计别人的样子,真的有一点点帅气。
又坏又帅。
危险又迷人。
白明理在心里唾弃了一秒钟为色所迷的自己。
“你滑不留手的,沈峥和吏部尚书刘大人就可怜了。”
安国公和俞尚书倒了,可是空出了不少职位来,吏部本就管着这事,又赶上科举大比之年,吏部的活也就比忙着良种推广的工部稍微少一点。
“沈峥这人不坏,但我这人就是心眼小,给他找点事干算什么。”方长鸣笑着说道,他没有打击报复便是不错了。
白明理无奈摇头,带着方长鸣出了空间。
“宋河,你过几日,下帖子去请刘姑娘入宫,给几位太妃瞧瞧身子。”白明理拍了拍方长鸣的胳膊,重新走回到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