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姐好歹出身还说得过去,又得了陛下的称赞,还会医术,有些本事傍身,如今求娶她的人可不少。
吴珠娉去劝,若是劝不下来,只能让东太后出面了。
“至于小翠,让她先跟着她家小姐,一来是她忠心,贸然将她带出来,她怕是还不乐意,二来,让她在医馆学些本事也好。”
吴珠娉越听越喜,只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可,若她们自己想要嫁人?方大人和陛下这一番布置,不是付诸东流吗?”吴珠娉说道。
“且不说,她们本就是有本事立身的,让她们多见识总是有好处,便是她们真的遇到了知心人,想要嫁人,那又何妨呢,十二姑就像你,有这般学识见识,便是嫁给了姑父,不也照样能独当一面吗?”
“姑姑,你怎知她们不行呢?”
“总要试试,不可放任自流啊。”
吴瑞卿轻声劝慰道。
“你啊你啊,何时变得这般会说话了,我竟是都说不过你了。”吴珠娉长叹一声,似乎要将心中的郁气都吐出。
“方大人教导的好。”吴瑞卿心想,在方大人身边办事脸皮不厚些,嘴巴不能说些,都扛不住那么多人的注视啊。
“好了,我知晓了,你既然已经说服了父亲,剩下的我来安排就是了。”吴珠娉微微点头,算是彻底应下了此事。
“那,便多劳烦姑母了。”
“对了,你刚说,方大人交给你两件事,还有一件是?”吴珠娉试探着问。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方大人让我去接原仲环去送送原伯环。”吴瑞卿说道。
“原伯环?那个死士?!”吴珠娉吃惊道。
“对,就是他。陛下允他去北疆,投去镇北军,若是他有运道,此生或许能活着回来。”
吴珠娉听后长久地沉默,最后她叹道:“陛下果然是仁善之人啊。”
“拿着, 拿着吧。”原老秀才将一个小小的包袱塞进原仲环怀里。
那是他们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合计两百七十两银子。
原本是只有两百六十七两银子的,这些日子他们又攒了些, 凑够了两百七十两。
他们不敢让家中女眷知道内情。
只能跟她们说,原伯环缺银钱,要托付吴瑞卿送过去。
当时,吴瑞卿说原伯环被卖到了镇北王府, 现在这个假话倒算是成了真话。
方长鸣也只点了原仲环一人去送行,原老秀才只能将银子交给幼子,让他代他去看看自己那个多年未见的长子。
原仲环上了马车。
吴瑞卿说道:“你只可远远看上一眼, 他到底是犯了大罪。”
“我明白。”原仲环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连连点头,“您放心好了, 我就远远看上一眼。”
吴瑞卿移开目光,将心神放在手中书卷上。
心头却还萦绕着方大人说的话。
“大人,您既然允了原仲环去见他, 不如让他们一家人都去见他一面,这次说不准便是最后一面了。”
“真让他全都见了,怕就真是最后一面了。”
“方大人为何这般说?”
“我见过那人一两面, 我看他作证之后分明是存了死志, 让他见见他的兄弟, 若是能激起他几分血性,边境也能多一员猛将,他能活到现在本事心性样样不缺, 缺的就是往上爬的野心,我得给他加上这一点野心。”
“是功劳加身堂堂正正的回来, 还是就此化作尘土,连父母亲人的面都没见上一眼, 任他选择了。”
有那么一瞬间,吴瑞卿清晰的认识到,方大人怕是想要培养出另一个‘蒙齐’。
一个对他和陛下忠心耿耿的‘蒙齐’。
人怕的就是猜疑,原伯环是陛下放去镇北军的,镇北王府又收留过他。
只要原伯环能够钉在镇北军,在镇北王和皇上之间形成一道桥梁,北疆和西北都能多一分保障。
而原家子嗣单薄,原伯环早年作过死士和受过重伤,怕是也不是长命之相。
让他做这个桥梁很合适,跟两方都有些牵扯,地位又足够低,不出意外原家两代以内不会形成权倾朝野之势,真是个在合适不过的人选。
也难怪,方大人想要此人活下去。
只不过陛下放过原伯环,怕是只是因为心善,不知方大人的打算,陛下知不知晓。
若是往后两人之间有了罅隙便不好了。
吴瑞卿心中思绪万千,一直到了折柳亭,书卷上的半个字都没看进心里。
折柳亭就矗立在前往北疆和西北的岔路口。
这年头若是被派到北地想要再回来,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头。
更别说北地是流放犯人之地,归期更是难觅。
不知何时开始,京城人大多都会在此送别。
来的人多了折柳亭倒也有朝廷的人修缮,并不破烂。
马车还未停下,原仲环就忍不住跳下车来。
他身形踉跄了几步,抱着包袱就往折柳亭的方向跑。
此时亭中站着三人,那是郑一清,季连惠同原伯环。长亭外还有几人牵着马似乎在等他们出发。
“小弟。”原伯环呢喃一句,他不由得往后走了两步,季连惠却横臂将人拦住,“记得我同你说的话。”
原本还十分激动的,原伯环的脚步像是钉在了原地。
虽说他现在是个无用之人,可因为安国公一案牵扯上了多少官员,其中若是有人想要对付他的亲人,易如反掌。
他不必带着枷锁上路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他耽搁太长时间,只怕又要惹出事端。
原仲环跑得气喘吁吁,只是在看到原伯环那张寡淡没有任何特点的脸时,他有一瞬间地怔愣,他是在不能从这张脸上看到任何一点阿娘和阿爹的痕迹。
他眼中似乎笼罩起一层薄雾,让他几乎看不清那张不俊也不丑的普通面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兄……大哥。”
原仲环这句话不像是说出来的,更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原伯环有些不安局促地看着原仲环。
小弟长大了,一副读书人的模样。
真是……太好了。
原仲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哥!是小弟无能,累你……吃了这么多苦。”
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到了伤心处,便是再冷硬的人又如何能够忍住呢?
原伯环急忙去扶他:“小弟,这,地上冷,你快些起来吧。我得陛下和方大人恩赐,留得性命,没有什么苦不苦的。”
这些年,他见惯了身边人麻木地去死,便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他早已不在意是生是死,如今安国公一家死得其所,爹娘弟妹又安康,他便是当即去死也无妨。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为什么他不能活着同亲人团聚!
他便是满身罪孽,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爹娘,还有小妹,都还好吗?”
“我们都好,一切都好!”
“不说这些……哥,这是我们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你拿去吧,便是到了军中也是要银钱花用的。”原仲环不敢耽误时辰,他连忙将手中的包袱塞进原伯环手中。
原伯环哪里能要。
只是吴瑞卿在一旁说道:“收下吧,你亲人一文钱一文钱地攒起来的,就是要送给你用,你要是还回去他们该如何想,你现在收下到了那边,换些趁手的兵器也好。”
原伯环的动作一顿,他最后还是听从了吴瑞卿的话,将包袱收下了。
吴公子说得对,这是爹娘弟妹的心意,他不敢也不能推脱。
“还请吴公子替我给方大人带句话。”原伯环突然郑重地看向吴瑞卿。
“你说。”
“烦请他,护一护我亲人,我无以为报,只求方大人能看在我为他作证的份上。”原伯环的话说得前后颠倒,他声音似乎也变得格外喑哑,他的嗓子已经不可能完全恢复了,平时说话还算清晰,只是现在他的话,吴瑞卿要仔细分别才能听清。
他心中了然,原伯环在忍耐泪意。
“我会给你带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原伯环松了一口气。
似乎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季连惠心想,自己这个镇北军的下人继承人都没说什么呢,原伯环倒是求上方长鸣了。
他一阵牙酸,这个原伯环似乎是一直在他们府上住着吧?
不过,季连惠转念一想,要是自己处于原伯环的境地,估计也会托付给方长鸣,方长鸣此人确实可信。
季连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心中嘟囔给方长鸣十年时间,怕是朝中半数之人都要站在他那边了!
“时候不早了,原伯环上路吧。”季连惠见干咳两声说道。
郑一清在此时立即上前两步,他好歹同原伯环相处了许多天,便是小狗小猫,都要培养出些感情,更别说是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珍重,挺起胸膛,活着回来。”郑一清给原伯环塞了一些伤药,比起银钱,北疆守军中应该更需要这个。
原伯环这次没有推辞,他要珍惜自己的命,杀更多敌人洗清自己的罪孽,堂堂正正地回到京城!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原伯环一眼,便上了驽马跟着镇北王府的仆从一路向北,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
原仲环快步向前疾走了几步,吴瑞卿没有拦他。
他望着原伯环消失的方向,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我……我自打出生,就见过他一面!”
原仲环呆愣愣地竖着一根手指哭道。
消息传到宫中,白明理批改奏折的手微微一顿。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陛下,原伯环能保住性命已经是陛下开恩。陛下不必为他忧心,更何况,奴才听闻,他临走时还见到了他弟弟,想必他该是没有遗憾了。”宋河在一旁轻声道。
白明理笑着摇摇头,留下原伯环的命跟这些日发生的事比只是小事,但白明理心中似乎多少有了些安慰。
他所做的事,终究是有些善处的。
想到此,白明理不由得苦笑。
果然自己还是不如方长鸣豁达。
“宋总管,今日上一份烤羊肉吧。”
嗯,他要从吃上安慰安慰自己。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陛下。”宋河有些犹豫着问,“碧清宫那位一直吵着想要见陛下。”
“不见。”白明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俞太后还是太后,只是往后就不用再问朕这种事了。”
他看折子还看不过来,政治的弯弯绕绕都快把他绕晕了。
白明理实在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干什么痛打落水狗的事,更不想要看俞太后演戏。
能让她不下大狱,衣食不缺的是这所谓的礼法!
并不是白明理的善心。
宋河心下明了往后该如何对待这位太后娘娘了。
“说来,马上就要春闱了?”白明理看向宋河问道。
“是,满打满算着,也就剩下十一日了。”
“哦,那确实快了。”
十几日飞快而过。
吕贺三人站在贡院前,心中非但不紧张,反而有几分意气风发。
“吕弟,顾弟,孙弟,我们可算是见到你们三位了,还是你们稳得住能闭门读书,我们这些天都没用心温书,这次春闱还不知如何呢。”
林雅行笑眯眯地说道。
“好说,好说,都是陛下保佑,我等才有如此造化。”顾明滴水不漏地应对着。
本来只是静静在贡院门口等着的人,听到他们几人的交谈,不由得将他们围了起来。
顾明三人有些焦头烂额地应付着来往寒暄的学子。
虽说方长鸣那些说辞已经传了出来。
京城中的学子多少都沾了些光。
但这些个发现了良种的举人到底稀罕些。
有些人觉得他们只是运道好,不屑与他们为伍。
有些人则是想要趁机同他们交好一二。
人生百态不外如是。
方长鸣远远地在茶楼上看着,心想,自己准备那么久,要是顾明三个中一个都考不上,那就好玩了。
突然他听到了雅间门开合的声音。
方长鸣回头问:“赵兴,你开门干嘛?”
“我能进来吗?”一身书生袍的白明理慢悠悠地问道。
方长鸣愣在了原处。
他没想到白明理竟然出宫了!
“白龙鱼服?好啊,公子竟然能溜出来?”方长鸣很快便绽开了灿烂地笑容,“快进来吧,反正这个雅间我一个人也坐不下。”
方长鸣没有起身,只是趴在木椅背上,坐没坐相地朝着白明理招招手。
“好,那多谢了。”白明理语气中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宠溺。
方长鸣笑道:“公子客气了。”
听到方长鸣这般没大没小的话,一同前来的苏硕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
怪不得都说方大人是宠臣,说这种话陛下还不生气,能不是宠臣吗?!
“苏硕, 一起坐吧。”白明理自然地坐到方长鸣对面,招呼苏硕坐下说话。
苏硕赶紧推辞:“公子,不可。”
“坐下吧。”
白明理又重复了一遍。
苏硕不好再推辞, 只能木愣愣地坐在了方长鸣身边。
呃……都是臣子,自己跟方大人坐一块总没错吧。
考间并没有门窗,算是一个个的小隔间,学子坐在里面视线十分有限, 也不能四处乱看,但是防着有人会借着高楼作弊,贡院四周都是些低矮的房屋。
茶楼同贡院之间有不远的距离。
只能隐隐看到贡院前人潮人海。
更别说现在还是卯时三刻左右, 春日的日头还不算长,这个时候外头还是昏黑的, 更加看不清贡院前是个什么情景了。
“从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来啊。你刚才笑什么呢?”白明理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只能看出人挺多的。
“我刚才笑了?我好像是背对着公子的吧?公子怎知我在笑呢?”
“难道公子有透视眼?那你岂不是将我里外都看透了?”方长鸣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道。
白明理十分不讲究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 光看背影他就知道刚才方长鸣的心情不错。
“我看你有千里眼才是,我反正是什么都没看着,这些人挤在一块瞧着都差不多。”
小皇帝以前学习的时候不注意, 小小年纪就有些近视了。
不过年幼时候近视还是有调整空间的。
白明理已经很注意保养和活动眼睛了, 但是不喝药调理也没有矫正眼镜, 实际上效果很是一般。
也不知道方长鸣是怎么做到能考上进士,还不近视的!
白明理抬眸瞧了方长鸣一眼。
心想,真是妖孽啊。
“公子说千里眼啊?”
“我确实有, 公子拿去玩吧。”方长鸣从袖中拿出一个木质的小玩意。
白明理看到上面的琉璃眉头一挑。
“可望远的镜子?”白明理有些吃惊,方长鸣鼓捣出来的东西很多嘛。
应该是碍于各种缘故没有拿出来而已。
白明理拿起那个用木头动物皮革和琉璃做成的单目望远镜, 熟练地调整角度去观察贡院。
还挺清楚的。
白明理这一看笑道:“顾明他们几个这是被围住了,这些人也真是, 马上就就要考试了,不好好排队入场,竟然还有时间寒暄。”
“我让他们三个闭门读书呢,多少人都想要结交他们,当然得抓住机会,不过也有在观望的。”
“兵部尚书柴器那边这些日日可是接待了不少人。”
“说来,我有件事很好奇,林雅行这人为何不姓柴?兵部尚书似乎是柴器吧?林雅行不是他的嫡子吗?宋河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说是柴器有位绝嗣的好兄弟,他这位幼子是继承他的香火。”
宋河说,当年众人都赞柴器高义。
内情宋河却说不清。
“公子时候这个啊,说来这同沈大将军那边还有渊源。”方长鸣对京城中人的关系可深有了解,白明理问起来,他就随口说道。
“渊源?说来听听。”白明理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这望远镜,他心想要是柴器同沈大将军的关系太过亲密,这望远镜该如何用就该好好想想。
“当年沈大公子战死沙场,他的副将便是林夲,同样战死,当年柴器奉旨剿匪,险些死在水匪手中,是林夲舍命相救,两人结拜成了兄弟,林夲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他原是祁州林家的庶子,林家也是武将世家出了不少猛将,后来说是伤了他的嫡兄,被他爹从族中除名了。”
白明理:“除名?!”
苏硕:“除名?!”
苏硕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他也不想要出声啊,但是太过震惊了。
这年头被除族可是大污点!
白明理也来这里一年多了,当然知道这项惩罚的严重性。
“嗯,不过他有几分本事,后来直接投了军,确切说是成了军户。”方长鸣笑道,“军户在大齐可是贱籍。”
“他确实适合领兵作战,后来不仅脱了贱籍,还成了武将,只是跟着沈大公子战死了,他虽然娶妻了但连生了三个女儿,而且这三个女儿尽数夭折,柴大人这个义兄便将当年还是个小毛孩的幼子过继给他,传承香火。”
因为这事柴器的名声一下子就上来了,很快就坐到了兵部尚书之位。这些年柴器就喜欢指着林雅行说这是他们老林家唯一的读书人,打了祁州林家无数次脸。林家同沈大将军不睦,谁说这些年他们没出什么将才,但林家跟勋贵关系极深,军中也有几分势力。两家当年因为战功的事借了世仇。
不然林夲也不会投靠沈大公子,得了名声又能受沈家提拔,还能顺势继承自家兄弟的财产和势力。不然就柴器略显平庸的军功和政绩,绝对没法一步登天。
而这一切柴器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个嫡子而已,他有不缺嫡子。再说了这孩子还是养在自己身边跟谁更亲近一目了连。
柴器如何想的,实际上方长鸣并不知道。
但是古人在意身后香火,有林雅行在,林夲身后总不至于少了祭奠,林夲的遗孀也有人给她养老,似乎也算是见好事。
“原来是这样。”白明理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就……有些无语。
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方长鸣见白老师一张小圆脸满是纠结。
真真是十分可爱。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快速起身,伸手捏了一把白老师的脸颊!
苏硕和赵兴:???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看见了什么?!
白明理:!!!!
靠!这臭小子竟然敢捏他!
方长鸣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坐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笑着转移话题:“我刚就在想,若是他们三人中没一人中榜,怕是有人要笑话我了。”
“那你还傻乐?”白明理有些无语方长鸣这话题转移地可是够生硬的!
白明理淡定地放下望远镜,撸起袖子就站起身伸手扯方长鸣俊俏的面皮。
哼,他得捏回来!!!
方长鸣笑着随便他揉捏,反正这脸纯天然,不怕捏。
“这还差不多。”白明理很快就消气了,看着方长鸣被捏红的脸,默默收回了手,重新做好,同样一副刚才无事发生的模样。
苏硕和赵兴:……
他干咳两声,跟着同样转移话题问:“顾明他们的学识如何?”
白明理倒是知道这三人,他们都是方长鸣后期的属下,只不过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对他们并不算了解。
“还成吧,运气好的话,能名列孙山。”方长鸣非常坦然地说。
“名列孙山?”这个词不就是运气好能吊车尾上的意思吗?
“嗯,不是他们不聪明,实在是他们太年轻了,这是第一次考春闱,我瞧着学识上他们还是差一些。”方长鸣不会因为顾明他们和他有些牵扯就失去判断力。
“你这是损他们还是夸自己呢?你当年考中进士的时候似乎才不到二十吧。”
“哪里哪里,我是生来老成,同他们不一样,这个不一样的。”方长鸣笑着摇头,他好歹也是虚长了一辈子,别的不说应试经验比顾明他们几个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不能放在一起比的。
“说的倒也是。”白明理都快忘了这事了。
“而且,公子这话就说错了,我是十九岁中的同进士,可不是进士。”
方长鸣似笑非笑地说道。
语气中似有几分自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硕的一双虎目都瞪大了。
苏硕:要死,要死,要死,我还在呢!!!
这是我能听的吗?
方大人明显对唐丞相等人还有怨气啊,方大人不怕自己传出去?
虽然自己也不会传出去就是了,谁让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白明理同样将这话听到了心里。
白明理无奈地安慰道:“好,等以后一定给你改了。”
他知道方长鸣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说出来只是打趣的,但他的承诺却很认真。
等把唐家解决,自然要给方长鸣正名。
白明理已经渐渐明白了。
他们现在却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吴家为何在被扣上科举舞弊的帽子之后只是全族流放?而且在岭南还能过上不错的日子,还不是因为吴家屹立多年,桃李满天下,多少官吏都同他们有牵扯。
唐家自然也相同。
不过这是早办晚办都得办,不好让他百年千年后还被扣上个学识不够的帽子。
方长鸣倒是一愣,他没想到白老师会这么认真回他。
他只是开个玩笑。
“那我就先多谢公子了。”方长鸣面上泛起一个真心的微笑,和平日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很是不同。
白明理被他这一笑弄得心跳乱了几拍,他有一瞬间发愣,白明理赶紧移开模样,又装模作样地将望远镜重新拿了起来。
“嗯。不用谢。”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方长鸣见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想,白老师面皮还是太薄了,他不就是道了声谢吗?
不过熟人之间互相道谢,确实挺尴尬的。
方长鸣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他默默喝茶不再打扰白老师。
白明理只是心乱了一小会,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对古代贡院长什么样子还是很好奇的,看完这些学生他干脆就改变了角度,去看贡院内部的布置。
他是皇帝,科举舞弊的黑锅扣不到他脑门上。
而且旁人也不知道这望远镜的好处,他也就随自己的心意看看这古代考场长什么样了。
他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摇头。
就这条件,考完人不会晕了吧?
小小的隔间,一排连着一排,连桌子和椅子都没有,那就是两块木板!
房间墙壁上有卡槽,可以将木板卡在墙上,这样就有椅子和桌子了。
想要睡觉的话,就需要将两块木板放在一个卡槽里,拼成一张木床,但凡高一点睡觉的时候肯定伸不直腿。
墙角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恭桶。
白明理:……
“这条件也太差了,当年你考试的时候,估计睡觉都得蜷着身体吧。”白明理放下望远镜好奇地问道。
方长鸣忍不住回想起他当年参加春闱的时候。
呃,死去的记忆开始疯狂攻击他!
方长鸣一手扶额,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
“咳,那是当然,本朝春闱还是一口气考上九日,这人走出来的时候都是飘的。我那时候虽然也很注重保养身子,每日都会锻炼,但也有些受不住。”
这实在不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能够坚持下九天考试的人已经是勇士了。
还能从修罗场中杀出来,足见进士的含金量有多高。
“这样啊。”白明理在心中的记事本里偷偷又添了一笔,将来得稍微改一改这贡院,起码让隔间大一点吧?
苏硕静悄悄地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那什么,方大人到底给了陛下什么东西啊。
陛下怎么真相是看到了贡院内情况的模样?!
难道真是千里眼?
另一边赵兴默默站着,他不是老成持重,他是太过震惊了!
那千里镜他是知道的,是公子私下琢磨出来的,能观远处的场景。
只是他没想到公子会直接把东西给陛下,他们现在可是在贡院边上呢?!
若是陛下心中有一丝怀疑,公子这窥探科举的行为怎么解释啊?!
“你这么早就出来了,还没吃早饭吧?我让人给你上点吃的?”说了好一阵子话了,方长鸣突然意识到现在时辰还太早。
白老师可能没吃饭。
“这茶楼是你的?”白明理直接问。
“对,买下有一段时日了,早晨这儿有小蒸包、米粥和各色茶点,我去让人上些?”方长鸣直接说道。
今日因为要送举子考春闱,他这小小的茶楼雅间可都租了出去。
挣了不少银钱,只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留给他这个主人的隔间两侧的位置是不外祖的。
“不必了,今个我吃了饭出来的。”白明理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以前他也不喜欢喝茶,现在倒是越来越习惯了。
“苏硕,你看起来挺好奇啊,给你看看。”白明理又不是瞎了,他从刚才就注意到苏硕一脸懵逼了。
方长鸣眉头一挑,但笑不语。
“谢公子。”苏硕忐忑地双手接过那个精巧的筒子。
他满是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举起那筒子,学着陛下的模样往外看。
“我的妈呀!”
苏硕脱口而出,他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他有些惊悚地拿着那小小的筒子。
“方大人,这东西还真是千里眼啊!”
这怕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陛……公子!这东西若是能用到战场上,定然能够助大军得胜。”苏硕用一种看神兵利器的模样看着这小小的千里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