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还疼吗?”白明理下意识问,他根本不敢上手去摸方长鸣的伤口,怕弄疼了他。
“白老师,你糊涂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年不疼了。”方长鸣继续说着他的打算,“你看啊,那个村子呢在梁州,那边的知府正好是唐丞相的人,我要把他拔掉。”
“一个上任的县令尚且能够救民于水火,他却疏于治民。这事是可查的,后来我打听到,结果还不错,那个村子的男子都被抓走当了苦力,女子孩童倒是网开一面留了下来,但是只靠女子和孩子也活不下来,基本上那些女人都改嫁了。”
“虽说她们名声不好,但是总有男子家中贫苦娶不上妻子,她们倒也不愁嫁。”
“他们村的孩子只有少数几人被娘亲带走,毕竟他们爹名声臭了,这些孩子的名声连带着也不怎么样,年纪小不记事的孩子被收进了慈孤院,已经记事的孩子就留在村里,靠山吃山倒也饿不死。这些半大孩子能干活之后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没过几年,那个小村子就彻底没了成了一个空村,根本就没人住了,今年我听闻是改了村子的名字,又迁来了一些贫苦人家,重新把那片地用了起来。”
“算是个好结果,各种意义上都算。”
方长鸣不是什么圣人,能有这么一个结果,还是那些族老奋力争取的。或许其中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可难道不是被贩卖的人更无辜吗?家人离散的人不更无辜吗?
所以方长鸣很喜欢这个结果,知道这事之后,他后来还跟那几位还活着的族老联系过。
几年间也经营出了一点情谊。
“这件事,还真够曲折的,所以你想要对付梁州知府?换个我们能够管住的人?”白明理已经明白方长鸣的打算了。
“嗯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梁州算是平原土地肥力也不差,适合耕种,更加适合外放。我查过了,这个位置唐家已经把持了许多年了。”
“这么好的地方,在他们手里,一想到这个我就不高兴,实在是太浪费了,好好的粮仓被他们当成刷政绩的地方了。”
方长鸣笑着说道:“唐丞相既然敢胡乱说话,那我这次就要拔他一颗牙,让他知道知道,最好换种法子对付我,不然下次就不是一颗牙能抵偿的事了。”
他没主动对付唐丞相,已经是给他脸面了。
既然敢伸手就要做好被砍断手的准备。
他头微垂,发现白老师似乎在出神。
方长鸣轻轻推了推白老师的肩膀:“白老师?白老师?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想什么呢?”
“有,我听到了。”白明理抬起头说,“辛苦了。”
方长鸣一愣。
他平日能说会道,此事对上白老师心疼的目光,却根本说不出什么。
他一直是旁人的倚靠,旁人看来那么强大而又难以捉摸,哪里需要人心疼,自穿越以来,便是他今生的母亲都没这么看着他。
“不辛苦,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方长鸣一笑,他将自己的袖子重新撸下去,对他来说这道伤疤更像是一种鞭策。
告诫他只有不断往上爬,才能在这个世道里有尊严地活着。
刚才那一点点愁绪很快消失。
他这人只会让敌人发愁,至于他自己?
当然得开心!
白明理转移话题道:“这办法倒是不错,你为国尽忠,还有人编排你我,那就是奸佞无疑了。”
“所以啊,白老师你放心好了,没人能逼我们脱离单身贵族的身份。”
方长鸣笑眯眯地说:“至于什么我心悦陛下?嗯,我马上就有贩卖新农具了,正好能趁着这一波热度,炒作一下,把官方的农具炒作出去。这样的热度不用白不用。”
“那你想怎么样把心理疾病这事打出去,这个尺度要把握好,因为弄得太过就是疯子,传不出去就没有人相信。”
白明理提议道:“不如这样,我来说,待会我就装出知道内情的模样,说此事我会帮你瞒下去,然后肯定会有人想要深挖我想要隐藏什么,等舆论吵得更热一点,你再澄清,效果就会更好些。”
“到时候我出面,表示不能由陛下替我担负这名声,将前应后果说出来。”方长鸣接话道。
方长鸣颇为欣赏地看着白明理道:“白老师,你最近的进步很大啊。”
不对,应该说白老师一直在进步,进步的速度让人惊叹。
主动暴露的效果根本不如被动隐瞒。
白明理这个法子跟自己所想不谋而合啊。
“至于农具,图纸是我们两个人找的,你为了我的名声又如此劳心劳力,到时候真相揭开,我们可以搞个君臣相得的名头,非常适合炒作,这智者见智淫者见淫,我们分明是知己啊,是有心之人想多了。”
方长鸣拍了拍白明理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为了表示亲近,方长鸣还抱住白明理将脑袋放在白明理肩头,他试探着说:“白老师,你好矮啊,我抱着你跟抱我表弟一样,你看往后我当大哥怎么样?”
方长鸣在辈分面前伸出了试探的jio。
白明理:……
他哭笑不得。
他该谢谢这家伙没有想要当他爹吗?
白明理当了那么久的教导主任,见过不少挣当老父亲的小孩。
难为方长鸣了,这个时候还记得这种事。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为被利用的彻彻底底的唐丞相默哀。
还是为自己有苦说不出默哀。
他多年的养气功夫都要破功了,白明理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句,唉,直男的小把戏。
革命尚未成功,自己仍需努力啊。
既然已经决定留在京城中,便要好好准备才是。
所以除了要精心准备殿试的孙三柳以外,顾明和吕贺这几日都挺喜欢出门逛逛, 看有什么东西适合当礼物的。
今日二人先去了书铺,想着买些新的纸笔。
顾明刚一迈进书铺就觉出了不对。
书铺中也太吵闹了些。
吕贺和顾明对视一眼,赶紧进了书铺。
“尔等好歹都是读书人,怎能将这没头没尾的谣言挂在嘴上, 胡乱攀扯朝中大员!简直不知所谓!”
“瞧您这话说的,我等不过是将那流言重述一遍,怎么就是错处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你倒是说说,若不是流言中说的那般, 方大人为何过了加冠之年还未娶妻?”
“你!你们!你们好生没有道理!方大人想要求个心意相通之人也是有的,前朝也有大儒年过四十还未娶妻,你们真是信口胡说!”
方学兄?!
本来还想着暗中听一听大伙是在吵什么的顾明和吕贺哪里还稳得住。
“等等, 你们说方大人?”顾明一把抓过刚才那个为方学兄辩解的学子问道,“你同我细细说说,方大人怎么了?”
那学子满脸通红一脸愤慨。
可那些个污蔑放大人的话, 他万万说不出口。
吕贺着急了:“你倒是说啊?怎么回事啊?”
刚还不是能一对多吗?现在怎么就成了锯嘴葫芦了?!
“哼, 怕是说不出口吧, 你们怕还不知道,那位风光霁月的方大人原是个喜欢走旱路的。”有一人冷笑着说道。
一个人的名声再好也有讨厌他的人,更别说方长鸣不到而立就成了三品大员, 能够执掌一部。多少人看着眼红,私下里说方长鸣坏话的纨绔子弟和落魄学子也不少。
此人就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
“走旱路?”吕贺一时间没听懂, 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气得顾明想要把他的嘴给封上!
“方大人不过是未娶妻而已,从未传出过眠花宿柳的名声, 那挂着灯笼的南风馆那么多,可有人见过方大人踏足?信口雌黄血口喷人,读了多年的圣贤书,你们难道只学会了这个?!”顾明指着刚才回话的秀才冷冷说道。
“你……若不是如此,方大人为何不娶妻?”
“你是抓着这点不放了是吧?旁的不说,便是当代的纪大儒便是年过而立才遇到心仪之人,求娶了娘子后便与夫人琴瑟和鸣,方大人劳心劳力,为了肥田之法,多日未尝回府上休息,尔等心中不感恩也就罢了,竟在背后说人是非?不是小人行径又是如何?!”
哪怕吕贺什么都不知道。
等听完顾兄这么一长串话,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靠!!!
这些人说什么呢?
不对,方学兄竟是真喜欢走旱路,那也是他的私事啊,又没有误国误民,最多便是多一桩风流韵事,这小学子怎的这般气愤。
吕贺还在疑惑的功夫。
顾明已经一挑多把那些个说闲话的人全都骂了出去。
书铺管事长长松了口气,他也想要为方大人说话,别的不说,就是方长鸣乐意将肥田之法放出,还找出了良种这两件事,管事都乐意给他立长生排位。
只是这书铺到底不是他,他没法把这些人身上有功名的人赶出去。
等人一走,那管事就说道:“这三位公子,你们今日的花销,记在老夫的账上。”
顾明摆手道:“不必了,我等不过是说些实话。何必如此。”
那小书生也说道:“就是就是,仗义执言,怎能要求回报呢?”
“三位高义。”见三人不愿,管事也没有强求。
“这位小兄弟,我等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吕贺对着那小书生行了一礼说道。
小书生林芝泓也觉得和他们脾气相投,便也答应了。
顾明和吕贺也没了挑拣的心情,随便挑了些纸笔,便同林芝泓结伴出了书铺。
两人请林芝泓上了骡车。
上车前吕贺嘱咐书童将骡车赶着往人少些的地方走。
三人交换了姓名,吕贺便忍不住赶紧问道:“刚我便想要问了,是否还有旁的传闻,我见那几人被顾兄骂走时,颇为愤愤不平,瞧着像是有话未说出口。”
看得出他们还有话说,似乎能够反驳顾兄的话。
只不过碍于某些事,他们无法说出口。
顾明刚还没注意,听到吕贺这般说也觉出了不对,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芝泓。
这骡车中没有旁人,林芝泓这才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地压低声音说道:“他们说,方大人,方大人,心悦陛下。”
吕贺和顾明:“什么?!”
“这,这种谣言,怎么传出来的?不怕被砍头吗?”顾明说话都哆嗦了,那可是陛下和方大人啊!!!
吕贺看看林芝泓又看看自家顾兄。
愣是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离奇的话?
“正是如此。根本查不出谣言从何而起,昨日还未传开,今日却连街头摊贩都知晓了。”林芝泓愤愤地说,“其中若是没有人推动,我是不信的。”
林芝泓是这次春闱的举人,虽然同姓林,但他没有林雅行的好运气!
他根本没有赶上文会,自然也没有运道入宫觐见。
林芝泓家事还算不错,有个当翰林的父亲,祖父也是个老翰林,家中还算清贵,朝中种种没有牵扯到他们一家,在这京城中过得倒还算安稳,他心中本就十分敬仰方大人,在等看到了肥田之法,他就更加敬仰方大人了。
这种传家之法能够让天下百姓学之,足见方大人的心胸。
今日听到有人竟是在书铺都敢公然议论方大人,他实在受不住便上前理论。
“兄弟你这话说得极是!!!”吕贺十分赞同,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是一日之间传遍京城,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我们该如何是好啊,真要是连京中小贩都知晓了此事,可真是掉进污水里了,怎么洗都洗不清了。”顾明长长地叹了口气。
吕贺和林芝泓也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是也跟着叹了口气。
三人竟是陷入了沉默。
吴瑞卿急匆匆地跑进主院找祖父。
他因为跑得太急,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的汗。
“何事,你竟是如此着急。”看到向来稳重的孙子如此焦急,本在练字的吴华清立即搁了笔。
“这,外头传了些方大人的流言。祖父此事非同小可,我等需为方大人分忧才是。”吴瑞卿急急地说道。
吴华清捋着他那把花白的胡子,了然地笑笑:“这是寻常,月满则亏,他如今声明太盛,有人看不过传出些话来也是寻常。”
“不是寻常!!!”吴瑞卿赶紧摆手,“外头说,说……”
吴瑞卿急得直跳脚,这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啊?
他这些年虽然吃了不少苦,乡野间也听了不少妇人相互辱骂,难听乌糟的话吴瑞卿也知晓,可让他将这些按在方长鸣身上,他实在有些说不出。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吴华清见他吞吞吐吐的,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外头说,方大人喜欢男子,这些年不娶妻就是因为只喜欢走旱路,还有说,说……说方大人长得如此俊俏,似是心悦陛下,将陛下蛊惑住了,于国不利。”吴瑞卿有些艰难地说道。
吴华清惊得险些跳起来:“你说什么?!”
————————
龙溪宫中。
宋河忍不住向前一步,哎呦,我的陛下哎,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
陛下竟然还要亲自去扶方大人起身。
宋河心中焦急,不过转念一想。
陛下和方大人并未因为谣言而离心离德,倒是件好事。
若是陛下少了方大人这根臂膀,想要亲政怕也是艰难。
不论陛下如今是真心不在意,还是假装不放在心上,此时对方大人体贴些,倒是明君该做之事。
思及此,宋河压住心中纷乱的想法又默默退了回去。
方长鸣站起身,面上适当的露出愧色:“陛下,今日之事,实在是臣。”
“爱卿不必说了,爱卿的苦衷朕心中明了,怎会怪罪于你。”
苏硕和宋河等人:???
啥情况,这里面还有隐情?
现在能被留下服侍的人都是白明理的心腹,或是苏硕这般明显站队皇帝之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多少心思掠过心头,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
白明理扶着方长鸣坐到木椅上。
“此事只是愚人瞎传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白明理面色温和地劝道。
方长鸣面上的愧色更重了。
似乎在为自己牵扯了陛下的名声而感到羞愧。
“陛下,不如臣将……”
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可这话刚说到一半,白明理就急忙打断。
白明理摆摆手,郑重地说道:“不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谣言止于智者,你不必同他们议论,若是你被缠了进去,岂不是遂了旁人之意。”
众人:……
“可这,到底事关陛下圣明啊。”方长鸣垂眸低语,竟是显出少有的脆弱。
瞧着我见犹怜啊。
苏硕默默想。
他刚想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天我天我天!
我一定是被谣言挤坏了脑子!
他们方大人是纯爷们!
鬼的我见犹怜。
“朕自有大齐国运相护,岂是这小小谣言能够伤害的,方大人只管宽心就是了。”白明理拍了拍方长鸣的肩膀,一副十分信任的模样。
“臣,臣真是不知该说什么,臣无以为报定会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长鸣起身行了一礼,郑重地说道。
众人:……
所以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啊?
第79章
“你只管顾好工部事宜便好, 若是天下人能将这无根的谣言当了真,那才是大大的笑话。”白明理笑着最后安慰了一句。
他语气轻柔地拍了拍方长鸣的手。
方长鸣赶紧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臣自当将良种推广之事处理妥当。”方长鸣起身一拜,郑重地说道。
白明理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却也顺着他的表演, 将方长鸣扶起来:“爱卿何必如此,朕自然相信爱卿了。”
君臣相得的模样,十分惹人厌。
苏硕心中就跟有小狸猫在抓挠一般。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但是方长鸣和白明理却不再提谣言的事了,反而是专心致志地讨论该如何贩卖农具, 如何推广良种。
支着耳朵的苏硕脑子里被塞了一堆艰涩的策略。
整个人都恍惚了。
唉,果然他还是适合到战场上杀敌。
皇上和方大人的意思是就放任流言传播?
清者自清?
什么鬼?
苏硕心想,也不知道陛下和方大人怎么想的。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这谣言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退去?
当然后面事实证明——并没有!
没过几日谣言便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虽说现在在场服侍的都是可信之人,但是知道的人多了, 难免有只言片语漏了出去,宫内只是被筛查了一遍,并不是完全没有官员的探子。
更别说两人有意让这话泄露出去。
白明理不过稍稍示意。
竹兰和宋河虽是摸不着头脑, 但也顺从地抬了抬手,消息不到一日就传到了宫外。
————————
“那小皇帝竟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是个有耐性的。”唐丞相眉头紧皱,他没想到小皇帝会是这种反应。
宋河一个小小的太监都能想得通, 更别说唐丞相。
不论小皇帝是真心不在意, 还是假装不在意, 这等深沉心思都不好对付。
沈大将军笑道:“若是他们这般好挑拨,傅家和俞家就不会如此轻易跌倒了。”
他更倾向于,他们这次挑拨并没有让小皇帝起疑心。
毕竟心悦某人, 是藏不住的,小皇帝这个当事人根本没有感觉到方长鸣对他的不同, 如何能被他们挑拨了。
但是只要能给他们之间埋下一根刺,那便是足够了。
“后日大朝会, 我等可向陛下进言,让其尽快大婚,陛下应当不会推拒。若是他想要推诿那咱们也好将那传言弄得更真一些。小皇帝自会屈服我等。”沈大将军笑着收到,这才是正经事。
更别说如今方长鸣是有苦说不住,只能躲在工部,至今还未出府衙。
任他伶牙俐齿又如何?
谣言这种事,便是你越在意传得越快。
除非将所有听到谣言的人都除掉,不然这事就没个了结。
时间长了,或许旁人会忘记,但只要重新提起,就会让众人回想起此事。
这个污点会一直跟着方长鸣。
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痛快了。
沈大将军面上带笑,他倒是要看看这回方长鸣要如何处置。
“嗯,此话甚是。若是陛下推拒,便是明摆着有问题了。”虽然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但是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唐丞相突然开口道:“说来,小皇帝似乎是知道方长鸣什么秘密,方长鸣这才忠心于陛下,可惜现在宫中消息不好打听啊。”
他说的十分随意,似乎宫中的消息本该就像是案牍一般摆在他的书桌上。
沈大将军倒是赞同地点点头。
确实如此,小皇帝拉拢的那几个太监女官,很有些本事,不说旁人,就是他们一家被拔掉的探子也有不少。
若是宋河和竹兰能为他们解惑,估计就会说,实际上他们几人也是探子,只不过是俞家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探子而已,他们能留在皇上身边自然不傻,对同类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这是多年的训练养出的。
不得不说对白明理来说,俞家真倒是办了件好事。
为他培养出了不少人才啊。
总之,龙溪宫中,小皇帝同方长鸣会面具体说了什么。
他们不得而知,但是隐隐听闻小皇帝似乎要替方长鸣隐瞒某事。
方长鸣表面上对小皇帝十分感激。
“若是能知道他们之间到底隐瞒了什么就好了。”唐丞相低语道,小皇帝能安心将良种托付给方长鸣,足见他们之间的情谊。
只是这种诚意,也是需要维系的。
他们已经在两人之间扎了一根刺。
若是能找到方长鸣隐瞒之事,那就能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撕裂。
“怎的,小侄在岭南竟是没查出方长鸣的马脚?”沈大将军眉头一挑好奇地问道。
唐丞相摇了摇头:“最过的也不过是方长鸣为了小妹曾求到岭南王府,只是当日他孤立无援,做出此等事来,也是寻常,之后几年他对岭南王倒是尊敬,只是来往也并不密切,还未查出他们交往过密之事。”
“况且此事若是牵扯上了岭南王,我等不就是为皇上铲除一个大患吗?”
岭南王此人似乎有不臣之心,但是至今未干出什么事来。
尤其是近一年来,还算安稳。
唐家自然不会主动向其动手,更别说他们根本没有证据。
“方长鸣在岭南不过是个小小县令,可整个建州都盛传他的治民之才,我儿到了奇丰县,政令根本无法通行,众人都说,当年方大人如何如何。”
这也就罢了,还有那穷酸书生写什么文章,劝唐致应当萧规曹随,跟着当年方长鸣的政策走便是了。
那方长鸣是萧何,自家儿子只能是曹参?!
更别说蛮族见不是方长鸣同他们来往,态度上也很是淡漠。
对他们有恩的是方长鸣,要不是方长鸣留下了不少生意,蛮族为了能够发展只能同朝廷合作,怕是他们都不爱同唐致打交道。
唐丞相第一次见到自己儿子的沮丧。
他精心培养的长子,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
在信件中唐致写了许多丧气话,他自觉已经足够礼贤下士,足够爱民如子,可惜根本还是不能扭转民声。
唐丞相如今都忍不住想,方长鸣将这个位置让出来,是不是就是想要打击他爱子的心性?
“好了,你我皆知,方长鸣此人惯会用小利拉拢人心,如今我们应当将方长鸣彻查一遍,看其有何需要隐瞒之事。”
沈大将军见唐丞相的面色,便知道唐致在方长鸣的地盘过的并不怎么好。
他们为官便是如此,在某处时间越长深耕地越强。
单是看当日岭南道同剑南道的商户对方长鸣的态度,就知道方长鸣在建州的‘故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人若是得了方长鸣的暗示,又怎么会真的听从唐致的话?
便是唐家树大根深又如何,唐家在剑南道可没有多少势力,南方世家又向来同北地士族不睦。阳奉阴违的事根本没少干。
唐致自出生便顺风顺水,耳中听到的,眼前见到的,都是人人敬他,人人夸他,换了个如此境地,怕是受不住这个。
沈大将军,在心中忍不住赞了一句,方长鸣果然多智近妖。
只是若是唐致熬过来了,怕是就成了真的治世能臣了。
“此事,我会让人再去查,不过陛下大婚之事,我等也需好好想想。”唐丞相虽然心中愤恨,但是奇丰县是唐致想去的,如果他们不选,方长鸣便能安插上自己的人,有方长鸣的旧人庇护,新任县令早晚能成为一方大员。
唐家若是派个不成器的人去,只怕会被彻底架空。
跟别说当日的唐家就能舍了这么一条路吗?
不论唐家怎么选,都会掉进方长鸣的打算中。
这就是方长鸣办事恶毒之处。
他便不信了,此子身上没有可以攻击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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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兄,我等今日上门,却未备上厚礼,实在是我等失礼了。”顾明长揖到底,起身时露出了他长了燎泡的脸。
“这是小事,瞧你这孩子,怎么急成了这样?今年京城春日天燥,你也该多注重身子才是。”
吴瑞卿哪里会跟他们几人计较这个,他带着几人进了主院。
吕贺还好他这人有气当即就发了,孙三柳则是隐隐觉得方大人应该有后手才是。
二人如今看着倒是还好,只有顾明心思深,想得多些,竟是把自己急得嘴角起了泡,说话便会牵扯到有些疼。
吴华清亲自见了他们。
“快坐吧,不用同老夫客套。”吴华清对吴瑞卿说道,“给诸位客人上茶。”
吴瑞卿亲自给泡了茶。
还贴心地给顾明上了一杯菊花茶,清热解火。
顾明三人被如此郑重对待,心中的焦急倒是少了几分。
“吴太傅,方大人还未从衙门出来吗?”吕贺先一步忍不住问道。
吴华清点点头:“嗯,我只知道方大人给家中传了信,让他的娘亲和小妹闭门不出。旁的消息倒是没有传出来。”
“这?”吕贺叹了口气,“若是寻常的谣言,时间长了便就淡了,方大人不去辩解,倒是对的,可是这次谣言愈演愈烈,其中必有蹊跷啊。”
他几乎要把后面有人当推手,说出来了。
可是他不说,在坐之人哪有不知的?
“确实如此,只是方大人没有异动,我等除了替他解释以外,并无他法,此次难处便在这儿,我看,他们是想要逼迫陛下尽早大婚。”
“或是,方大人成亲,只有如此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对着这三人和自己最信任的孙子,吴华清说话就格外直接。
“大婚?!”顾明吃惊道。
“可是陛下若是大婚了。”岂不是就要亲政。
这是没有写在律法上的惯例了,小皇帝若是能够大婚,便是说明有了亲政的能力。
辅政大臣需要将手中的权力交出。
唐丞相和沈大将军怎么会有如此打算?
“你这孩子,有三种良种在,就是不大婚陛下难道不会亲政吗?况且有方大人,陛下的圣名只会越传越广。”吴华清点破了顾明心中的疑惑。
在许多人看来,陛下可是凭空得到了良种。
天佑大齐。
这是何等名声?
便是唐丞相和沈大将军把着权力不放,等陛下过了十六,众臣也会提亲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