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陛下会借此将东太后请回来,也无妨。
只要他能趁机夺下户部,吴华清洗清罪名又如何?
六部中五部接在他手,便是禁军和季连惠忠心于陛下,陛下还能将六部官员杀个干净吗?
自己的势力总归是深入朝堂,陛下不可能对他动手。
唐丞相想清楚这一点,自然想要赶紧将俞家按死。
白明理笑笑,现在他多少也能听出看出唐丞相一举一动有何深意了,白明理接了他的话茬:“唐丞相是朝臣,如何知道内宫之事?唐爱卿和方爱卿你们起来吧。”
方长鸣站起身,坐回到位置上。
白明理侧头对宋石说:“带些宫人去围了慈安宫。别让太后娘娘出来,今个天冷别受了寒气。”
“是。”宋石悄悄退下。
“陛下,不如让太医给陛下把脉,查看您是否中毒。”俞尚书压住心中的恐慌,试探着说。
“那倒是不必,她想要给朕灌药的时候,朕醒了,把药给打翻了,所以这太医也把不出什么来。”白明理笑眯眯地说。
沈至诚同季连惠对了个眼神。
这都这般详细了。
陛下在说谁,好像都不用猜了,这谜底都放在谜面上了。
俞尚书心中咯噔一声,他真的知道!他真的全都知道!
难道皇上手中掌握了什么证据?!
难道张太医已经投了陛下?!
种种猜测让俞尚书身子一阵阵发软,小皇帝准备这么久,就是在等今日吗?!
侧殿外,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低头往慈安宫的方向走。
小太监谨慎地躲开了巡逻的禁军和忙碌的宫人。
俞太后侧靠在贵妃榻上等前朝的消息。
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惊慌,实际上心中惴惴。
这个安国公,杀方长鸣便杀了,好歹把人杀死啊!不但没把人杀了也就算了,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真真是废物!!!
还好没留下什么证据,不然还不得将他们俞家也牵扯进去?
她心中思绪万千,突然魏嬷嬷急忙忙地跑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
俞太后心中一突。
魏嬷嬷先是冷着脸打发了其他伺候的宫人下去。
“娘娘不好了!”魏嬷嬷面色僵硬,将那小太监往前一推,“你快将东芝宫中陛下与朝臣说的什么,跟娘娘细细说一遍。”
小太监跪倒在地,磕磕巴巴地将自己断断续续偷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是东芝宫中的洒扫太监,平日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因着众位大臣在此议政,太后不好安插太多人手,便只能安排了这么个面生的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
俞太后提着心听完,眉头瞬间皱起:“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她忍不住开始回想,年初那件事她是否留下了把柄。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陛下那时就是在自己要给他喂药的时候突然清醒的!
难道是她手下的人在陛下昏迷时,说了什么?让皇上听到了!
所以陛下那时才会将药打翻到她身上?
俞太后豁得站起身,她一瞬间竟感觉头晕目眩。
魏嬷嬷赶紧伸手扶住她。
“走!哀家要见陛下!”俞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她是陛下的亲生母亲,便是史书上记载的暴君都没有杀害亲母的!
这么想着她似乎有了些力气,在魏嬷嬷地搀扶下往前走。
只是走到慈安宫门口,就被宋石领着的宫人拦住了。
“太后娘娘,奴才奉陛下口谕,娘娘如今不能出宫,太后娘娘暂且留在宫中歇息吧,等陛下让您出来的时候,您再出来。”宋石嘴上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一张脸没有一丝笑意。
“这这……大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能拦着太后?”魏嬷嬷一扫,发现围着她宫殿的宫人中竟然有不少是她的眼线,现下他们却躲开了自己的目光,似乎根本不认识她。
“是你!你个奴才竟然敢拦着哀家!”
俞太后指着宋石喊道:“哀家倒是要看看,今日谁敢拦我!”
她说完便直接往前走。
大太监贾乡从旁走出,他笑眯眯的,一张老脸上满是皱褶,瞧着并不好看,但此时贾乡眼中却有亮光,单凭宋石当然不足以调动如此多的宫人将慈安宫围了。
但是换成贾乡这个大太监便不同了。
“娘娘,若是娘娘心中还有俞家,便不要做让陛下生厌的事。陛下让您留在宫中,您便安安稳稳留在宫中便是了。”贾乡恭恭敬敬地说道。
俞太后却气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你竟然威胁哀家?!”
“不,奴才怎敢,只是说些浅显的道理同娘娘听。”贾乡卑躬屈膝地说道。
年初时,娘娘不是一句话便让皇上禁足了吗?
如今也该明白如此该如何做才是。
贾乡话中未尽之意,俞太后却明明白白,她只感觉脸上一阵骚热。
俞太后想到自己的母族,她屈辱地说:“哀家头疼,魏嬷嬷扶哀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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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你们、派人截杀、方长鸣,还、败了!”安国公伏在病床上,他面色青紫,双目浑浊,看起来就像是个死人,清醒过来便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安国公险些昏了过去。
傅岭按住安国公的人中,安国公这才勉强清醒了些。
他想要叫郎中,安国公却死死拉住他。
“咳咳咳咳咳!”
“祖父,祖父你要保重身体啊。”
“去,俞家给的信,把它拿出来!”安国公艰难地说。
傅岭哪敢怠慢,理解从袖中掏出了贴身带的信件。
“烧,烧了。”
安国公直直地看向傅岭。
“烧了?这可是……怎么能够烧了?”傅岭连连摇头,便是这次没能成功,没有证据,难道陛下还能将他们安国公府如何?
“我、让你、烧了!”安国公心中有种诡异的预感,这一次他们怕是真的大祸临头了,他痛苦摇头,他哪里是不想要给子孙留下一份荫庇?若是此事牵扯不上俞家,按照俞尚书的脾性,或许还能保下他们安国公府些许血脉。
可要是牵扯上俞家,俞太后是陛下亲生母亲,俞家便是败落,也能留下一口气,到时候俞尚书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府上的人更是留不住。
“祖父……此事办的隐蔽,便是有人怀疑是我们动的手,也没有证据,您又是何必呢?”傅岭只感觉祖父这是病糊涂了。
安国公见他竟不听自己的话,他直接去夺傅岭手中的信件。
傅岭见祖父如此虚弱,哪里敢跟他争抢,这信就这样被安国公抢了过去。
安国公想要将手中的信撕碎,可是手上竟是一点力气都无。
安国公不由得悲从中来,不过短短一年,他是如何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似乎从陛下病好之后,他就再也摸不透这位皇帝的心思了。
“住手!”
蒙齐一脚将雕花木门踹开,直接从安国公手中夺下了那封信。
安国公府上的忠仆想要拦着禁军查抄,还有不少人偷偷报信,可这回蒙齐是抱着立大功的心思来的,自然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这些奴仆都被禁军全部抓住,堵住嘴带了下去。
到了最后竟是连一个能给安国公报信的人也无!
张太医被带上来时, 便已经知晓事泄漏了。
苏硕等人根本不同他说话,但他们不仅仅抓了他,还抓了俞尚书派来的监视他的人。
见此, 张太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时候,禁军这般听陛下的话了?
张太医忍不住想。
东芝宫中的死士已经被带了下去,中央只剩下躺在担架上闭目养神的原伯环。
原伯环已经将自己能做的都做完了,此时他只感觉无比的安心。
便是此刻去死了, 他也能够闭上眼睛了。
郑一清悄悄给他重新把了脉,发现原伯环的脉搏平缓而有力,只要今夜回去不发烧, 应当能够恢复。
张太医看到此人脖颈上的包扎痕迹,还有在一旁候着的刘老太医, 张太医的心沉沉地滑入深渊。
刘老太医被派去给贼人治伤的事,同为太医,张太医也有耳闻。
竟然有人没死吗?
陛下, 竟是能将人证藏起来?
张太医咽了咽口水,他对陛下如今的势力有了新的认识。
自己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表面上他还是恭敬地向陛下行礼。
苏硕却是一脚踢过去,张太医直接跪倒在地。
“说说吧, 那一日谁让你给朕熬得催/情/药。”白明理直接了当的开口。
张太医猛地抬起头, 正对上白明理平静淡然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能够看透一切。
张太医压抑住寻找俞尚书的冲动, 他重重地磕头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陛下!定然是有人冤枉臣!”
“哦, 是吗?你既然不记得了,那朕帮你回忆回忆。”白明理懒懒地说, “那日,你收到信, 信中说朕心思狭隘,不能容人,肝火旺盛以至于得了重病,如今重病怕是撑不过去,需要为大齐留下子嗣,托你开一副药,帮忙成事。”
白明理一边回忆一边说。
这还是岭南王从张太医口中严刑逼供出来的。
岭南王想要执掌大权,当然得罗织罪名将这些树大根深的辅政大臣扳倒,白明理勉强记得几条,只不过真假不好判断,所以他一直没有冒险让人去查,但是俞家给小皇帝下药这件事,他是亲身经历。
根本不是冤枉俞家!
张太医听着白明理不紧不慢地重复魏嬷嬷口述的命令,整个人都僵硬了。
信!没有信件啊!
他这般低贱的医匠,俞家怎么会留下证据给他?
可陛下所说的,又确确实实是实情。
想到良种是如何被寻到的,张太医一阵恍惚,难道陛下……陛下真的有上天庇佑。
就连这私下的谈话,都能知晓?
是……是从梦中所见吗?
众臣见张太医不急着反驳,反而面色苍白,战战兢兢。
这幅做贼心虚的模样,不让人怀疑都难。
“臣,原来竟是不知,皇室血脉可以任凭外人议论。”宗正沈至诚冷冷地说道,“张太医皇室对你不薄,你竟是转头便投效他人?”
“在张太医心中,家人自是比朕重要,亲眷被抓在旁人手中,不得不为,张太医,朕如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将你所知晓的说出来,朕可以放过你的家人。”白明理不紧不慢地说道。
“陛下真是心善,张太医这可是危害皇族的大罪,你心中可得有数。”方长鸣适时地出来补了个刀。
是放弃自己和亲人的性命保住幕后之人,还是将话说清楚,保住自己亲人的命,他总要有个选择。
“臣……臣。”张太医冷汗淋漓,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臣说。”
他选他的亲人。
若是以前的陛下说要放过他的亲人,他是不信的,不是不信陛下有这份仁心,而是不信陛下有能力达成他的承诺,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禁军和镇北王府都已经明确站在陛下这边。
陛下说放过他的亲人,应该能够做到。
这才是他选择的原因。
白明理点点头:“说吧。”
“是……是俞太后。”
“大胆!当今太后岂是你能胡乱攀扯的!”
俞尚书再也坐不住了:“陛下,张太医不过是一介医匠!若是他胡乱攀扯人,难道便能信吗?若是以后,随便找出个奴才来嫁祸他人,往后朝堂和后宫怕是永无宁日了!”
他说完就跪倒在地:“还望陛下明察!”
方长鸣十分不在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他悄悄挪了点位置,腰上的淤青让他坐立不安,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差点被俞尚书逗笑了。
好家伙,当年吴太傅不就是因为一个死了的人证,和一个能被偷出来的印章定了罪吗?
怎么换了你,你自己就接受不了了?
真是双标啊。
更别说这件事可不怎么体面,方长鸣相信白老师不会说谎。
“张太医,你继续说。”白明理没有搭理俞尚书。
他忍耐俞家一年,此时并不想要忍了。
“俞太后派魏嬷嬷给了罪臣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便是陛下所说的,臣的亲眷被俞家看管起来,明说是照看,实际便是威胁臣,臣无法只能开了一副药……当夜俞家女便入了宫,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苏醒,身子还一日好过一日,此时便就被搁下了。”
张太医既已经做了决定,便不再犹豫,他不仅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甚至还未白明理圆了谎,将魏嬷嬷带来的口谕,说成了信件。
“只是那信被臣烧了,臣不知陛下竟然全都知道,臣……臣实在愧对陛下的信任!”张太医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那你先下手中岂不是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你信口污蔑当今陛下的亲生母后,可是死罪!”俞尚书听到那封信被烧了,松了口气,他指着张太医大义凌然地说道。
张太医抬起头,他的额头上已经被磕破,血顺着脸流了下来。
“谁说臣没有证据?臣,留了一点当日的药渣。臣还知道因着药房管得严,臣弄不到方子中的药材,是俞家!俞家走了内宫的路子!将药材掺在贡品中,运入宫中!臣可以将所知的关窍和宫人写出,陛下一查便知!”
张太医并不去看俞尚书,他冷静地说道。
便是蝼蚁尚且偷生,张太医并不想要傻傻地被挡枪使。
话音一落,众臣顿时议论纷纷。
往宫中运药物向来是大忌。
怕的就是有人会毒害皇嗣,俞家真是跟天借了胆子,竟敢如此!
若说没有药材这事,还能推脱是俞太后一人糊涂,做出了这种事来,她到底是皇上的亲生母后,总不能杀死,最后也就是落个幽禁的下场,俞家还能保全。
如今却是不能了!
没有俞家的帮助,俞太后如何能够做到将药材运送进宫的?
俞尚书如坠冰窖。
这医匠真是疯了!疯了!这般要命的东西都敢留下来!
难道就没人真心忠心于他们俞家吗?
俞尚书心中冷笑。
是了,他那个女儿得势便猖狂的性子,怎么会将这些蝼蚁放在心里,便是他,不也是不在意这么个医匠吗?
他算是明白,别说现在张太医手中有证据,便是没有证据,皇帝心中已经给他们俞家定了罪!
更别说,此事真是他们干的!
俞尚书回头去看唐丞相和沈大将军。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收敛。
唇亡齿寒!
他就不信,唐丞相和沈大将军会坐看陛下一连铲除两位辅政大臣!
到时候陛下想要亲政,易如反掌。
他们能够忍受吗?
唐丞相躲过他的眼神,便是皇上亲政又如何,他依旧权倾朝野,他还等着蚕食俞尚书手中的户部,而且没了俞氏女,陛下的皇后之位争起来倒也容易些。
沈大将军虽然气愤于禁军投了皇上。
但是他也惯会审时度势。
此时,陛下明显想要除掉俞家,禁军想要立大功,他拦着?
他又不傻,再说了他虽不在战场,但手中还有些兵权,他们沈家在军中素有威望,他大儿子又是为大齐战死,陛下若不想要军心动摇就不会轻易动他。
两人皆没有回应俞尚书的眼神。
这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俞尚书惨然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如今往太后娘娘和俞家身上泼脏水,难道不怕外人耻笑吗?”
“朕若是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那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白明理瞧了一眼俞尚书。
他那种震惊、失望、耻辱的模样,演的真是好。
好得就像是他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俞尚书颓然地回看白明理,蒙齐在这时大跨步走了进来。
通报的小黄门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蒙齐已经行完了礼。
“陛下!陛下臣从安国公府上搜出了一封信,是俞尚书同安国公谋划在美食节行凶的罪证,事关重大,还请陛下过目。”
蒙齐黑色的面上多了些潮红。
这是激动的,他是想要立功,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功劳等着他!
白明理让小太监将信传上来。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便让小太监将信传给众位大臣瞧瞧。
唐丞相看过信,忍不住摇头,没救了。
虽然写的含蓄,但是安国公想要保住国公之位,与俞家做交易之事还是清清楚楚。
“安国公之位,是你们说留,便能留下的吗?没有大功,三代内降爵,这可是太/祖的旨意。怎么,杀了自己重孙算是什么大功吗?”季连惠看过信冷嗤一声。
俞尚书不再辩解,他的双手紧握,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
高成林摇摇头,要不是他亲眼看了信,怕是会以为俞家是冤枉的,当年自己师父不就是被几样简单的证据定了罪吗?
可惜现在不是死无对证,人证物证具在!
白明理却已经不想要看俞尚书的表演了。
“俞尚书,朕自然想要给真的母后母家留几分脸面,可惜如今看来真真是不值得。”白明理指了指宗正,“皇室案件,不便假手于人,还望皇叔亲自查明。”
沈至诚上前领旨:“是,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方长鸣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第48章
“高爱卿, 春闱在即,户部诸事繁忙,户部尚书便由你暂代。”白明理锐利的目光看向高成林。
唐丞相微微抬眸。
户部让高成林代管, 倒也合情合理,只可惜高成林不是他的人。
可户部右侍郎是俞尚书提拔上来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他暂代户部事务。
唐丞相心中虽有不快。
但也没表现出来。
白明理又下了几道旨意,安排官吏查安国公和俞家。
点到为止。
至于他要亲政的事, 白明理最后说道:“这东芝宫离着内宫太近了些,往后各位便每日卯时三刻到尚书省议政厅论政吧。”
虽说议政厅多年不用,但那里才是论政的正地方。
唐丞相等人, 都在等白明理之后的话。
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亲政的事, 已经呼之欲出了。
唐丞相眉头紧皱,小皇帝如今已经十五,说是已经成丁了, 但到底没有大婚,现下亲政未免太过急切。
便是季连惠都有些紧张,现在说这个还是早了些, 唐丞相和沈大将军不会答应的。
若是他们在查案时捣乱, 安国公和俞尚书的案子怕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可不是季连惠想要看到的。
“蒙齐, 将俞大人带下去吧。”白明理将目光移向俞尚书。
俞尚书此时倒是已经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似乎真是冤枉的,相信只要调查后便能换他清白。
“请吧,俞大人。”蒙齐起身还算客气地说。
俞尚书被带走时深深的看了白明理一眼。
白明理却已经没有再看他了。
小皇帝希望能够得到亲情, 他却已经不需要。
“唐丞相和方大人留下同朕用晚膳。”
“你们都下去吧。”
季连惠松了一口气,幸亏陛下此时没有提亲政之事, 如今还是要把安国公和俞尚书按死更重要些。
众臣行礼告退。
原伯环也被人抬走,郑一清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因着他们是白身, 一直走在最后。
“刘老太医、镇北王世子,你们等等。”白明理突然开口。
方长鸣会意地一抬手,抬着原伯环的禁军跟着停了下来。
“将他送到镇北王府,若是要提审,镇北王世子你便费心跟着去吧。”白明理说道,原伯环也算是戴罪立功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是他能活下来,白明理想把他送到北疆的季家军中。
是生是死,能否回来,都要看原伯环自己的造化了。
季连惠拱手应是。
他让郑一清等人跟着他离开。
白明理等他们走了,这才从位置上下来,竹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时刻准备上前服侍。
“两位同朕来用些晚膳吧,如今朝堂事繁,还要唐爱卿和方爱卿多多费心。”
白明理温和地说。
唐丞相十分警惕,往日小皇帝从来没有单独留下他,今日事出反常他怎么能够不警惕?
三人到了龙溪宫寝殿,宫人鱼贯而入摆膳。
白明理不入座,唐丞相和方长鸣都只能站在一旁,他笑得温和,作势拍拍方长鸣的肩膀:“方大人可是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可有什么不适?”
方长鸣一揖:“臣,并未受伤。”
他这句话刚说完,眼前就是一黑。
方长鸣一伸手把灯给打开了。
“真黑啊。”方长鸣懒懒散散地趴在了白老师肩膀上。
那么大个人,跟个大号玩偶一样挂在白明理身上。
白明理:“……”
他闭了闭眼,看在他这么累的份上,自己不跟小孩计较。
“你真没受伤?”白明理侧过头,隐隐还能嗅到方长鸣身上的血腥味。
实在算不上好闻。
“没,苏硕来的很快,他们应该是一直盯着那些死士,所以能及时出现。”方长鸣摇了摇头,这些血不是他的。
他知道禁军一直守在他周围,不然他也不会直接从京兆府出来。
腰部被磕青,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说起这个。”白明理给了方长鸣一肘子。
“这么危险的事,你不跟旁人商量就自己上了?”他听说有人想要当街截杀方长鸣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时间来不及,再说了我很早就做出来一种弓/弩。射程和准头都不错,防身还是没问题的。”方长鸣竖起一个大拇指,大拇指的方向还指向他自己,“再说了,我的骑射功夫都不错。”
他笑得肆意,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意气。
方长鸣心想,机会转瞬即逝,很多时候他能够大致掌握事态发展,但是其中的变化是他不能控制的。
“成吧,勉强说得过去。”白明理无奈地点头。
“说说吧,你既然没有受伤,行礼的时候动作怎么这么僵硬?”
白明理推开方长鸣直接了当地问。
方长鸣:“……”
白老师,你如果不戳穿我,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咳咳咳,就是磕到了呗,腰被车辕磕了一下。”方长鸣放弃挣扎。
“你趴下我看看。”白明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方长鸣直接摆烂了,他一下子扑在了小床上,白明理艰难地一层一层地剥开方长鸣的衣服。
嗯,大冬天的,方长鸣穿得太多了。
等白明理看到那一大片淤青的时候,白明理他自己先出了一头汗。
“你这还算没受伤?你这青得都快发黑了!”白明理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里面不会断了骨头吧。
他父母在生命的最后,都因为患病生活不能自理,他们久病,白明理就成了个半吊子医生,起码知道轻重。
这么想着白明理就伸出了罪恶的双手,准备摸一摸方长鸣有没有骨折。
方长鸣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如何‘危险’。
他晃着小腿,大大咧咧地说:“就是被撞了一下,稍微有点影响活动,没什么问题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无防备的方长鸣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他泪眼汪汪地回过头,用控诉地目光看着白明理。
“嘶!白老师,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搞偷袭啊!”
白明理丝毫没有愧疚地收回自己罪恶的小胖手。
哼,这小屁孩,还跟他逞强?
“还好,没有骨折,但是淤血得推开,不然之后几天有你好受的。”
白明理说着就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瓶红花油。
方长鸣抱着被子缩到床角,一副良家妇男、坚贞不屈的模样:“别、别了吧,就、就让它自己好不行吗?”
他聪明的大脑飞快运转着为自己找借口。
“那……那什么,红花油有味道,唐丞相多精啊,我这身上出去带着异味那不是会引起他的怀疑吗?等我回去!回去之后立马找人帮我揉开,那什么就不用白老师您亲自出手了。”
别说这理由吧,怎么听怎么有道理。
果然聪明的人,随口说的借口都那么有逻辑。
可惜白明理十分以及非常的冷酷无情,蛮不讲理。
“别废话,早点揉开对你身体好,还有你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身上还有血腥味,唐丞相又不是警犬,他能闻到多少?大不了多等一会等气味都散了再出去。你就是在这里睡上几觉都没有任何问题。”
白明理也十分有道理地反驳。
方长鸣:“……”
不是,平日里也没见白老师这么能说啊。
“那什么,白老师,我这身上脏兮兮的还有血呢,我都忘了,直接就躺床上了,这不是给你脏了床吗?”方长鸣的眼睛胡乱瞄着,时刻准备逃跑。
不过,这房车的空间拢共就那么大,他就是想躲开也没有能躲的地方啊!
白明理十分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才想起来啊,晚了,没事,大不了换个床单,我不嫌弃你。”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欣慰和感动,但是……
方长鸣:这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吗?!
这是疼的问题啊!
“白白白老师,你是业余的,所以咱们还是谈论一下正事,比如你留下唐丞相干什么?我帮你出出主意。”
方长鸣还在苦苦坚持。
白明理依旧冷酷无情,毫不讲理。
方长鸣想要挣扎,但是看着白老师那经不起折腾的小身板,他只能委委屈屈地重新趴了下来。
白明理憋着笑,给方长鸣揉淤青。
方长鸣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