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过年的，白箐被这消息砸了个头晕目眩。
“不是，原伯环同你不一样。”陛下心胸开阔了不少是没错，有明君之相也没有错。
这都是真的。
但是原伯环不过是个人证，陛下乐意抬抬手饶他一命，跟愿不愿意留下蒙齐作为禁军统领完全不同好吗？！
这根本不是一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没什么不同。”蒙齐笑笑，他这个人难得真心的笑，现在翘起嘴角看起来都有些僵硬。
没想到啊，白箐竟然会为自己考虑。
到底是共事了那么多年，还是有几分情分。
“你……算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这样的人。”白箐仔仔细细地瞧了蒙齐两眼，就跟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我忠君忠于朝廷，有什么不对的。”蒙齐大大方方地说。
白箐以前要是听这话，估计要笑了，就你这摇摆不定的模样，哪里就忠于朝廷了。
说实在了，如果禁军真的忠于朝廷，当年吴家出事便不会那么快。
白箐以前只当蒙齐是个只看重自身的人。
不然也不会一边跟沈家勾勾搭搭，一边又装作不投靠任何人。
如今看来自己倒是眼瘸了，谁能想到蒙齐是真的有忠君的心思？只不过是在掂量其中的利害而已，说是对皇室多好倒是没有，起码他没有彻底倒向沈家已经不容易了。
“等这件事了解了，我请你吃酒啊。”白箐想了半天就想出了这么一句。
同是武将出身，他自然知道蒙齐不可能只靠沈家走到今日，多多少少有些同类相连的心思。
现在只希望陛下真的胸襟宽阔了。
“有方大人在，陛下如今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了，你不必多虑。”蒙齐自己反倒是淡定地说道。
以往陛下心中郁结不过是眼睛耳朵都被蒙住了。
空有抱负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不论脾气多好的人怕是都要郁结于心了吧？更别说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现在有方大人作为陛下的眼睛，陛下自然就不同了，而且陛下能找到良种，确实有些运道在身。
谁能想到称得上杀人如麻的蒙齐，竟然是个真的信命和运气的人呢？
反正白箐想不到。
他只是皱着眉头说：“谁替你担忧啊？你少自作多情。”
“是我自作多情了。等忙完安国公府的事，该是我请你喝酒，谢你同镇北王世子这些年来，为陛下分忧了。”蒙齐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道。
“这还差不多。”白箐耸了耸肩。
心中却在想，陛下应该不会在意……吧？
白明理还不知道，自家手下自曝了，他现在正在一边拿着书册对照，一边记录方长鸣所说的话，学习工部是怎么运转的。
也不知道方长鸣才去了一天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的。
不过一想，前些日忙着美食节和良种的推广的事，方长鸣不是参加小朝会就是去六部四处帮忙。
白明理学的很认真。
苏硕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夜晚怎么这么漫长呢？
咱们就不能聊一聊对安国公和俞家的审讯结果吗？
苏硕又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方长鸣和白明理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把苏硕留在这儿真是难为这位了。
方长鸣只留到半夜就回了家, 今日各宫的宫门都没有落钥。
之后一段时日京中官员大多忙得脚不沾地。
良种推广、春闱、春种……
来来去去的事多得很。
比起往年不知道要忙上多少。
白明理和方长鸣倒是乐得清闲。
白明理只需要看一些无聊的折子，再就是继续练字看书。
他这一闲，很快就知道白箐和蒙齐当日说了什么。
就像是他跟苏硕说的话, 是暗示他们不论找没找到证据，都把安国公府的事和吴家扯上关系一样，既然是暗示自然要让人听到。
蒙齐主动谈起自己的经历，自然也是想要白明理知晓。
他只是愣了愣。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 大齐开国的时候还是重武的，现在则是更加重文，武科举制度多年以来都很宽松, 更像是给低级武将的子弟镀金的。
贱籍脱离籍贯，也不能立即参加文科举, 但是武举就不同了。
白明理只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前来禀告的宋河没想到皇上的反应如此平淡。
这是装得？还是真的不在意？
他又不敢打量陛下的神情，只能自己瞎猜。
白明理一看他这战战兢兢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些无语。
他真的不在意。
暗卫出身为什么不可信，在他看来是一来是暗卫的训练会让人短寿，二来是暗卫训练的时候会被洗脑。
但是蒙齐能够走到这一步, 而且在争斗最激烈的时候也没有彻底偏向沈大将军, 还能让沈大将军不暴露他的出身, 证明他骨子里没有多少奴性，而且他很会审时度势，所以洗脑这项可以通过了。
至于短寿？
古代从军打仗的人就少有长寿的。
除非基因和生活习惯特别好, 而且不会功高盖主不得善终，换一个不是暗卫出身的人也一样。
蒙齐能靠自身才能被看重, 被沈大将军挑出来，足见其才能。
既然他是一个足够聪明有能力, 而又能够审时度势的人。
为什么不用？
而且他现在手里头缺人好吗，在书中蒙齐后来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在本朝大将军是常设的官职，是武官之首。
岭南王覆灭沈大将军一家，都没能阻止蒙齐往上爬，这样的人要不是有方长鸣，或许也能成为权臣。
“朕真的不在意。”白明理实在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宋河笑着称是，但是并没有往心里去。
白明理：……。
这年头，想要当个好人，旁人也不相信啊。
他悄悄叹了一口气，真难啊。
结果他不叹气还好，他一叹气宋河更加怀疑皇上所说的不在意是权宜之计。
白明理：……。
算了，他现在不想说话。
————————
方长鸣回到家先是跟母亲和小妹过了年。
府上主子少，地方大，母亲和小妹想要怎么逛都成。
虽然不能出门但是也算是自由。
方长鸣见她们住的还算舒心，这才放下心来。
“兄长，你公务繁忙，家中有我，我同娘亲绣绣花种种菜，你不必太过担忧。别看了，我最近胖了不少呢。”方青婉见老哥又在偷偷打量她们忍不住率先开口。
哥都多大的人了，小时候的习惯竟然一点都没有变。
每次想要关心她们，也不会说什么就是偷偷看她们。
她们身上能多长两斤肉，他就能放心上一段时日。
搞得方青婉夏日都不敢少吃。
“我就是觉得，你们一直住在家里会憋得慌。”白老师也是，要被关在皇宫里一点自由都没有，方长鸣十分不在意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现在白老师和母亲小妹更不能出去了，他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帮着扳倒安国公府和俞家，虽然在旁人看来是白老师这个皇帝的授意，自己这个当刀的人可也会招人恨啊，便是蒙齐等人查的在干净，朝中也会留下一些势力，这个时候还是苟住比较合适。
自己还是不够强啊。
方青婉瞧他这样，就知道肯定是朝中事劳累到兄长了。
便也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坐着借着烛光看书，陪着方长鸣守夜。
方长鸣也没颓废多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坐直了身子，明日还要去大朝会，新一年事情多着呢。
今年不行，那就明年，早晚自己能让亲人放心出去游玩。
方长鸣心里给自己打气，但是表面上他却是彻底沉寂了下来。
过年之后他每日到工部老老实实上衙干活。
工作效率还贼高，一下子减轻了屯田司的工作量。
就连派人盯着他的唐丞相都在怀疑。
这人是真的觉得风头不对沉寂下来，还是憋着什么大事要办呢？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方长鸣愣是没有什么变化。
第一批良种都种下去了，方长鸣还在工部老老实实干活。
当然众人也没时间跟方长鸣耗着，禁军统领找到了吴家是被陷害的证据，证据倒也简单就是安国公府的死士中有人招认，他们曾经杀过一个举子，那人就是写下绝笔书的李复。
再往下查便查到了当年李复家人并非死于洪水，而是被安国公藏了起来，要挟素有才名却出身寒门没有靠山的李复。
这证据还真不是蒙齐按上去的，而是在找了一通没有成果之后，他又去审了一遍原伯环，从他口中得知当年安国公府的死士确实有调动。
蒙齐原本是想借着原伯环这点似是而非的口供，往下安插‘罪证’。
谁知道假装查着查着，还真找出了当年洪水中似乎见到李复父母的人证。
原本人有相似，蒙齐想着完全可以再用这个人证往下安插‘罪证’。
继续查，结果他们顺着人证的指认往的方向找，果然从不远处的一座深山上发现了曾经有人驻扎的痕迹和两具尸体。
暗中操纵李复的人，故意将关押李复爹娘的地方放在这里，就是为了震慑李复。
李复当年可能不是自杀的！
蒙齐当机立断让仵作重新查李复的尸体。
结果还真查出李复是被‘自杀’的。
只是想要安插假罪证的蒙齐，这下子不用忙活了，因为真的找到了证据！
好家伙，这回刑部和京兆尹又脱不开干系了。
蔡合每回见到方长鸣都是一副哀怨的模样，那小眼神似乎在说，多亏了你，我这一年真是干了一辈子的活！
方长鸣没有一丝丝心虚，他选择了无视。
然后蔡合每次大朝会看他的目光更加幽怨了。
只是京城中的官员因为安国公和俞尚书两人，已经有一批要被惩处。
若是此事彻查，怕是要牵扯上更多官员。
便是白明理乐意，唐丞相和沈大将军，乃至于高成林都明白，不能继续查下去了。
纷纷扰扰吵了两个多月，最后只能是以一种近乎补偿的态度，极快地恢复了吴华清太傅的官职，而且封了吴家人一些不痛不痒的官职，最后吴家被抄没的家产也换了回去。
全程划水吃瓜的方长鸣：呵呵呵。
真是一个很好的补偿呢。
白明理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不过起码如今只能如此。
他招了方长鸣来替礼官，带他写的亲笔圣旨去找吴华清。
吴华清接到圣旨时并无任何不合礼数的地方，面上带着笑，等众人散去，他却是拉着方长鸣喝了半宿的酒。
吴华清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喝酒了，至于他的学生和儿子？
他是长辈，在晚辈面前哭，像是什么样子？
方长鸣没劝这位老人少喝点，甚至还让赵兴去买了点下酒菜。
喝酒前方长鸣想：不就是舍命陪君子吗？他可以！
喝酒后方长鸣：“赵兴，你怎么长了五个脑袋啊？”
扶着醉醺醺的公子，赵兴无奈地说：“公子，就你这酒量，往后还是少喝吧。”
第二日，方长鸣脑子一顿一顿地疼。
他清醒后觉得舍命陪君子这种事，往后还是得少干。
—————————
顾明等人从京兆府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三人是如此，顾明和吕贺的书童更是如此了。
吕贺长出了一口气他试探着问：“咱们都出来了，案子是不是彻底定下来了？”
顾明对上他那眼神，有些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我们最多算是个不重要的人证。”
“有没有一种可能，快春闱了所以我们被放出来了？”孙三柳低声说道。
吕贺和顾明：……
还真有这种可能，马上要春闱了总不能拘着他们。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到他们面前。
这可是京兆府后门，这么大大咧咧将车停到门口定然不是普通百姓，虽说他们是举子，但是春闱在即，能不招惹人便不要招惹呢，这可是方学兄成为同进士的血泪教训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就飞快地将路闪开。
结果马车掀起了门帘，刚才还被他们当血泪教训的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位，站这儿作甚，走吧我送你们回客栈。”
“那什么，我们在城郊租了房子。日子还没到呢，还能回去住。”顾明有些心虚的说道。
方长鸣一挑眉，这三人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那好，便送你们去城郊，正好如今天暖了，种下的良种应该已经发芽了，你们也该瞧瞧。只是要麻烦二位的书童跟着后面的骡车回去了。”方长鸣笑得十分温和地说道。
哼，这三人不会是刚才在心里说自己的坏话吧，亏得自己还记得这两个学弟。
顾明和吕贺往后一看才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一辆旧一些的骡车。
赵兴引着那两个书童到后面。
顾明几人乖乖地上了方长鸣所在的马车。
那模样跟刚刚犯了错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怎么不说话了？”方长鸣瞅了三人一眼, 不紧不慢地问。
吕贺憨憨一笑：“看到方学兄太高兴，这不就忘了该说什么了。”
顾明和孙三柳齐齐点头。
要不是知道这三个傻大胆的，都敢自己悄悄在美食节找贼人, 方长鸣就相信他们是这么老实的人了。
方长鸣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
“得了，我能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估计在想我被点成同进士的事吧。”方长鸣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意难平，但是还不到不能提的地步, 反正他是成了进士得了外放的机会，总的来说并没有多少实际上的损失。
顾明脸上有些发热：“方学兄机敏过人，我等不及。”
“不用说这些好话, 想了就想了呗，你们若是不解我还能给你们备考提点建议。”方长鸣耸了耸肩, 他这人别的经验不多，考试经验那是十分丰富，驾轻就熟。
古人陷害人的招数, 真要是认真起来，方长鸣基本都能识破。
毕竟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不过他参加高考那阵子是老师操心住宿吃饭问题。
“真的？”吕贺眼睛一亮, 他们还是很好奇方长鸣如何躲过那些招数的, 外界的传闻到底是传闻, 总有不实之处。
方长鸣见他还真像知道，有些无语，谁说读书人不八卦。
“这个说来也简单, 旁人想要对付你，不过是两样, 一来让你进不了考场，二来则是便是你进了考场也会被查出作弊……”
方长鸣不紧不慢地给他们分析, 顺便说了当年他是怎么一一躲过唐丞相弟子狗腿子的陷害。
听得孙三柳几人一愣一愣的。
脏啊，实在是太脏了。
“那，那如今方学兄同唐大人和沈大人同朝为官……”吕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顾明捅了一肘子，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这有什么，安国公如此多的姻亲还在朝上，我们便不能同朝为官了吗？唐丞相是肱股之臣，沈大人身边之人为了讨好他动的手，又不是他想要害我，我等之间不过是小恩怨而已。”方长鸣倒是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还是给了他们答案。
只要不是抄家灭祖，在朝堂上都是小矛盾罢了。
再说了，他现在可是琢磨着怎么扳倒唐丞相一党，这才是大矛盾。
只不过之后的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样啊。”吕贺挠了挠头。
他到底没有入朝为官，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顾明和孙三柳倒是点点头。
“不知方学兄如今在忙什么差事。”顾明将话岔开，“我等在京兆府中也不好多问，只能闭门读书。”
“我……自然是在工部忙些杂事。”方长鸣这两个多月来没有去争什么差事，只是在工部耕耘。
一开始不少工部官吏还有些孤立方长鸣。
虽说他是给工部弄到了不少差事和油水，但方长鸣明显只听从皇上的差遣，工部到底在唐丞相手中，多数官吏都是他们一系的人，虽说得了好处但总不好同他交往过密，惹了唐丞相不快。
他们既做不到排挤方长鸣，便只能尽量无视。
可安国公府和俞家的事还没解决，吴家又要被复启，哪怕此事跟工部关系不大，但是各部门需要协调，旁的地方忙起来，工部也没法独善其身。
方长鸣别的不说，工作效率是真的高，渐渐的便是工部的官吏都已经同他打好了关系。
他甚至找出了几个不满唐丞相的人。
划水的过程中顺便捞点小鱼，方长鸣最近就是在干这个。
“方学兄不必担忧，您有大才如今只是暂时蛰伏。”吕贺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方长鸣只是笑笑。
果然还是小孩，在他眼里这三人也是他能顺便收拢的小鱼。
“我今日来，怕是要给你们惹些麻烦。”
“外头春景正好，不少举子都忙于踏青饮宴。”方长鸣掀起帘子瞧了眼外头，“你们还是多看看，等回了租赁的房子便闷头读书吧。”
不论顾明三人愿不愿意，他们三人身上都打上了方长鸣的印记。
方长鸣今日不来，别人也会试着拉拢他们。
毕竟在外人看来，几人还是有些关系呢，了解他的过去，能伤到他，也算是一种用处不是吗？
顾明立即明白了方长鸣在暗示什么，他一拱手说道：“方学兄您只管放心，旁人我不知，但是我等敬佩方学兄的为人，定然不会做出害方大人之事，再说了我等只是跟方学兄有几面之缘，连这声学兄都是我等厚颜喊的，我等根本没什么用处。”
“对啊对啊。方学兄只管放心好了。”吕贺立即应和。
连孙三柳都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有没有用也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不必这般郑重。”方长鸣微微有点吃惊，这三人真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
“若是你们这些日先好好读书，若是能考上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来投奔我，若是考不上那就继续苦读吧。”方长鸣早已经将车帘放下，他的神情严肃了不少，这年头在朝堂上不站队的人少，要么是有人脉有地位无法拉拢，要么则是旁人看不上不屑于拉拢到门下。
原本三人属于后者，学识不算突出家室也一般，除非能力极强，不然就是做炮灰的命。
不巧这三人跟自己有些关系，怕是没法独善其身。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有丝毫没有遮掩的喜悦，他们的学识都不算是顶顶好的，便是考上进士怕是也有可能落到同进士之列，如果能够投入方大人门下起码往后选官要轻松些，不必等上许多年。
顾明率先开口：“只要方大人不嫌弃我等学问不够就好。”
“好，之后你们只管专心读书便是，吴家刚从科举舞弊中摘出来，相比此次春闱要公众不少。”方长鸣点点头。
他心中默默的想，三位下属预备役get！
说完正事，顾明三人才有心情看外头的场景。
他们已经出了城，隐隐能看到田地。
“那些就是土豆长出的苗吗？”吕贺只能看到一片青绿，他趴在窗口十分感叹地说。
“那是麦苗吧。”孙三柳有些不确定地说。
“只有少数是土豆苗，大多是麦苗、现在百姓中每户手中的良种有限，没法大片大片的种植。”
方长鸣解释道。
吕贺点头说：“也是，能赎买一大堆种子的人自然有庄园田地，大片大片的苗我等也看不到啊。”
顾明的眉头轻轻皱起，他瞥见了青翠中的白色花朵。
那花朵小小的白白。
瞧着……瞧着，有些眼熟。
“那是花吗？原来这苗还能开花啊！”吕贺的目光极其好，孙三柳默默在后头挤着，他觉得那小白花挺普通的，就跟路边的野花差不多。
顾明家境最好，马车缓慢地往前行驶着，他仔细地辨认着那小小的花朵的模样，心中隐隐竟是有了一种古怪的猜测。
“那花？”话到了嘴边顾明有将话咽了下去。
那花有些像是凌波仙子啊。
当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顾明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瞬间便联想到年初陛下似乎送给了东太后一些凌波仙子……
方长鸣一挑眉，只听了个开口都明白顾明猜到了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戳破。
“方大人丝毫不担心？”顾明还是没能压住，试探地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担忧的，天降良种和我发现良种，不外乎这两种结果，端看他们喜欢哪一种了。”方长鸣和白明理既然知道土豆要被种出来。
自然也能猜出很快会有人发现土豆所开的花有几分像是凌波仙子。
朝臣并不愚蠢，只要联系上下总能猜出个五六分真相。
可猜出来又如何？
宫中根本从未出现过良种，被看管得如此严格的陛下是怎么拿到的种子。
能从梦中梦到种子，难道不能从梦中拿到种子？
如果以上的推论成立，白老师可不就更加得天厚爱了？
而他能够将种子运出皇宫足见白老师的聪慧。
让官员猜出实情，根本不会影响到白老师的名声，反而更加让人敬畏。
方长鸣相信只要他们不说，怕是唐丞相等人根本不想要提起此事。
顾明一听立即明白了，他有些汗颜地说：“陛下真是……真是圣明。”
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的吕贺和孙三柳懵逼地看着顾明。
怎么突然就吹起陛下来了？
—————————
“陛下，宫中也不能总让我们几个奴才操持着，东太后还是要早些接回宫中才是。”宋河这些天累得瘦了一圈，他这次斗胆提议倒不是收了吴家的银子，而是真觉得后宫需要人操持。
白明理看着他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非常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对员工的压榨。
确实后宫中还有一大堆人，没个人压着也不好。
如今宫人都被宋河等人筛了一遍，俞太后又被禁足在慈安宫。
确实该将东太后迎回来了。
“明日便是大朝会，等大朝会上定下个章程，便请母后回宫吧。”白明理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要是东太后能够做个高级管理人员，白明理乐意一直尊敬她。
宋河悄悄松了口气，东太后是由太/祖定下的太孙妃，性情手段都不差，也就是先帝实在靠不住不然东太后也不会落得如今的处境，有她在后宫便能少许多事。
白明理想着一直划水的方长鸣，心想明天的大朝会估计方长鸣还要继续划水。
想到明天白明理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按照苏硕的说法，便是到了最后还在争论该如何判，明日怕是要他来做最后的决定。
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给安国公府和俞家定下了什么结果。
白明理看着自己白皙的小胖手。
这双手按下的印子，便能决定数百数千人的生命。
白明理还是不习惯，但这一回，他不会再发抖了。
第56章
“这良种种出来, 竟是能开出花来。”唐丞相捻下一朵白色的小花，面上的神色阴沉不定。
现在他要是还不能想到皇上给东太后的凌波仙子有问题，他就太蠢了。
“师父, 方长鸣分明同陛下没有关联，吴家怎么会选中他来种植良种，其中必有蹊跷。”沈峥眉头紧皱着，他们原本也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可唐家到底是大族, 他们所能得到的种子不是旁人能够比得上的。
唐丞相对这种食物也很感兴趣，便在偏院中种了一些。
谁知道这东西竟然还会开花。
方长鸣写的折子里可没有描述这种花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是这么一点小小的隐瞒，竟是能瞒天过海。
“吴家在清流中到底有几分人脉, 想要递个折子虽然难些，到底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他们偏偏选了方长鸣。”唐丞相随手将花丢到桌上, 呢喃道。
实在不对劲。
方长鸣的能力确实让人惊叹，但是只靠能力他便能得到吴家人的信任吗？
“难道说，并不是吴家主导此事, 一开始便是方大人操纵的？”沈峥想了想突然开口道，“师父，您看, 吴家入京之后便一直很是安静, 便是吴太傅恢复了官职, 也并未同陛下有过多的来往，陛下对吴家的态度似乎也是平平。”
“不，不可能。小皇帝连东太后这条路都用上了。他手中并没有可用之人, 若是他真的同方长鸣早有联系，也不会等到今日。”
唐丞相也有些想不通。
小皇帝怎么会这么信任方长鸣。
他们甚至在此之前没有见过面！
这不就是见了鬼了吗？
唐丞相神情一凝。
想道鬼神之说。
若是不是方长鸣发现的种子, 那便是小皇帝自己拿出来的种子。
他从哪里弄来的？
小皇帝难道真的得仙人点化了吗？
唐丞相心想，自己都会如此联想, 那些个墙头草，若是发现良种开出的花同凌波仙子相像，心中还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还有那些个要参加春闱的举子……
唐丞相闭了闭眼：“此事往后不要声张了。”
分明知道小皇帝用了手段，他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小皇帝真是有些本事，竟是能安稳筹划一年。
“那……不如加派人手盯着方长鸣。”沈峥见师父神情不对，他试探着问。
“他今日去了京兆府？”唐丞相一时半会想不通，便只能将此事暂且搁下了。
“是，去接那三个举子，其中有两人曾在飞鹤书院学习，勉强算是同门。”沈峥目光一亮，“不如，我们让人去拉拢这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