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人,一抬抬见面礼。
为了将方长鸣的各种小道消息传遍京城,忙了一夜的曹陆脚步一软险些跌倒。
“岭南道的商户都去京兆府了?竟然还有说要当场查验信件上的字迹,要看是不是左家人所留的?”白明理一口茶没喝进去差点喷出来。
我天,那得多少人,多少东西。
还有那信件,真要是让他们看了,他们必然不会承认是左家人写的!
至于安国公等人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不好意思,南方多是当地大族管理,他们下不了手。
便是唐丞相对上南方世家也要给几分脸面。
“是,听说已经马车将京兆府在的大街都堵了,金银玉石摆件、各色东珠、丝绸轻纱、珍贵的草药,全都送到京兆府了,说是不光是岭南道的商户,便是剑南道的商户也过去了。”宋河恍恍惚惚地说道。
这……这他们是要干什么啊?
难道单纯是要探病?
鬼都不会相信吧?
“他们不是为了看方长鸣,是为了说他们同方家近日无仇远日无怨,旁的事不要攀扯他们。”白明理瞧他那幅还没明白的样子难得心情好得解释道。
飞鹤书院可是在常州府,他们南方商户离着那么远,是如何得知顾明几人是方长鸣的同窗的?
是怎么能够在天子脚下买凶的?
是怎么能瞒过禁军的?
这是左家能办的吗?是他们这些南商能做到的吗?
他们能吗?就是能,也不能啊!
这是根本问题。
若是他们远在天边,左家幸存下来的人被人利用做了什么事,他们没法争辩也就罢了。
真要是让京城中人肯定他们这些商户能有如此本事,哪里得了?
他们如今可就在京城!万万不能被扯上关系。
“原是如此,怪不得,不少家主,连拍卖会都顾不上了,只是派了心腹去醉仙楼,反而是自己亲自去了京兆府。”宋河恍然大悟。
白明理无奈一笑。
他还当安国公搭上一个重孙,安排的事有多缜密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如果那七个孩童死了,京城中人便不会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是有人扇动也很快就被京兆府压了下去,同样,仇家寻仇本来是个很好的借口。
可方长鸣在建州七年终究不是白白布置的,尤其还是在他掌握了岭南王生财之路的条件下,便是此事不有损南商名声,估计也会有人乐意卖方长鸣的面子。调差方长鸣的人可能只看见他得罪人了,没看到方长鸣暗中拉拢了多少人。
谁能想到这些商户竟然连拍卖会都不顾了,竟是直接上京兆府向方长鸣示好。
其中还不乏当年被处理的盐商中,没被完全抄家只是小惩大诫的几家。
这几家就是坚持要辨认信件字迹的人家。
简直就差从脸上刻上一句——寻仇?寻什么仇?别来沾边!
“方大人身子如何?”吴珠娉同少数几人被放了进来, 她瞧着赵兴担忧地问。
“郎中说就是累着了。”赵兴忍着笑说道。
公子身体好到,郎中来了一摸脉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公子身体没事吧,怕得罪公子。
说身子有事吧, 也怕得罪公子。
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多歇息一会就好,给开了两碗糖水。
吴珠娉看赵兴这反应,这心算是终于放下了。
“放心, 我身子还熬得住。”方长鸣侧靠在被褥上,满头青丝只有发带简单束起,他不紧不慢地当着众人的面喝着稀粥, 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饭啊,那沉浸于早食的模样看着竟然有几分清俊无害。
可惜这屋子里的人, 都不会被他的外表所惑。
“幸亏,我们如今在京城,不然他们给我们泼上一头污水, 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建州盐商徐家这一代的家主徐川策就忍不住问:“方大人,此事怎么会牵扯上左家?您有什么打算只管开口,我们徐家一定去办!”
他们在坐的谁不知道, 徐家老祖宗就是左家的大姑娘。
左家男丁被流放到北疆没错, 但那是左家太贪了, 不仅招惹到了这位方大人,也惹了盐商背后之人不快,本就是该倒了, 再说有老祖宗庇佑,左家男丁虽然被流放但是不缺银钱, 左家被流放的时候还是徐家的商队顺路将他们送去的,上下打点下左家人并没有因为路上艰难而死多少人, 也就是变成了普通人罢了。
甚至偶尔还能得到左家出嫁女的照顾。
比北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贫苦农户不知好了多少。
这么狠的报复?
至于吗?
又不是家中人死绝了!
“那信你看过了?”方长鸣将米粥喝净将空碗放下,才问道。
“看了,左家那些人到了流放地后,我们徐家就跟他们没多少来往。”徐川策摇摇头,“我也看不出有没有左家人参与。”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人家既然泼了脏水,肯定是有万全的准备哪怕当替罪羊,那信也该是左家人写的。
徐川策心中暗骂,自家还不够照顾左家吗?
竟然还能惹出这种事来,老老实实老死在北疆很难吗?
徐川策扯了扯面皮说道:“不论是不是,我们肯定不会认就是了。”
“你心中有数便好。”方长鸣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何必说出来?
在除了白老师外的人面前,方长鸣并不收敛自己身上的气势。
他就坐在那里,却像是能掌握旁人的生死荣辱。
实际上也是如此。
徐川策笑笑没再说话,以前方长鸣只是个小县令,那时候众人就忌惮他,更别说现在了。
“听闻你晕了,我等立即赶过来了,连在醉仙楼的拍卖会都没去,方大人,这回可和我们真没关系,等我们回去定然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传回去。”布商夏祯笑着说道。
“醉仙楼?”方长鸣有点吃惊,“那蔡大人可是有的忙了。”
方长鸣想了想道:“拍卖会之后各位再多留两日吧。”
既然要讲故事,该是从头讲到尾才是。
“好啊,马上便是春闱了,京中热闹的很,我本来就想要多留几日。”吴珠娉率先开口道。
屋中其他人也立刻附和。
京兆府今日格外的忙碌,上门的虽然都是商户,但也不是那些小打小闹的商人,能得到去拍卖会的,自然有自己的门路。
曹陆还真不能把人赶出去,现在他恨不得把方长鸣丢出去!
但是他不能。
曹陆只能命人去请在醉仙楼的蔡合。
被随手招来的小吏,撇撇嘴心想,就是有人找方大人报仇,跟方大人有什么关系,现在人上门了,那位傅公子躲了也就算了,少尹竟然还要去请蔡大人。
但想到能去看拍卖,那小吏也高兴着呢。
他出府前想了想还是托人去方长鸣那边递了个信。
让方大人心中也好有个准备。
吴珠娉看着京兆府衙役传来的纸条,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才过去多久?
方长鸣竟是暗暗又笼络了那么多人。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可是京兆府啊,小吏出门传信竟然会先悄悄来方长鸣这边来说一声。
真真是可怕。
方长鸣一笑在赵兴耳边说了些什么,让他到外头告诉等着的衙役。
赵兴眼睛一亮,颠颠去了。
醉仙楼外,蔡合忙得晕头转脑,突然看到有属下来找自己,想到今早他听到的闲话,蔡合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来找自己是干什么了。
蔡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醉仙楼外也有不少人看热闹,要不是有禁军巡逻,这街都要给堵了。
“怎么?府中出了什么事?”
小吏简单地说了前因后果。
蔡合一听竟然跟他今早从平头老百姓口中听到的差不多,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这消息能漏得如此彻底,他以前还当曹陆是个好的,现在看起来倒是他眼瘸了。
“你回去吧,告诉曹大人,本官今日忙着呢,让他不要来打扰本官。”
这话说的带着怒气,传话的小吏却一点都不害怕,只因他知道这火气是冲着曹大人发的,又不是冲着他。
“方大人让小的给蔡大人传几句话。”小吏笑着说道。
听到方长鸣有话跟他说,蔡合先是快速扫了几眼周围,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拉着那小吏到了墙角。
“你说。”
“方大人说,若是外头乱的很,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大人不如找几个穷秀才和那说书先生,就在街头的茶摊或棚子里,让说书人说醉仙楼中的拍卖的场景,到时候也能挣些名声和铜板不是?若是人的名号不好传出来,就按照位或方向指代便是,方大人说反正已经要在醉仙楼办了,人多眼杂,总是瞒不住的,更别说这也不是机密,大大方方讲出来,京中人也能乐呵乐呵。”
“方大人还说了,大人派人去问问,肯定有很多商户乐意传出自己的名号来,这名气打出来了,往后还怕没有人光顾他们生意吗?”
小吏也想要留下看啊,可惜现在京兆府缺人手,这偌大的盛事他也只能借着传话的功夫远远看上一眼。
蔡合眼睛一亮。
“好啊!”这主意好啊!方长鸣折子里也没写这些小事,说来原本拍卖会是定在京兆府的,只是前儿出了安国公的案子。
京兆府腾不出府衙来。
便是能够腾出来,蔡合也怕安国公等人拿着此事做筏子,又说他们不重视安国公小公子的案子,给他们扣上个屎盆子。
他同唐丞相和蒙齐一商量,便把拍卖会临时安排在了醉仙楼。
连请人的帖子都是昨日慌忙中重新发下去的。
蔡合亦是忙活了一夜。
谁知道消息能传得如此开?
京城冬日的闲人也太多了!竟是能来这么多人,这要是再‘出事’可就不得了了!
蔡合这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蔡合忍不住无奈摇头,方长鸣不是‘昏倒’了?转眼就能给他出谋划策?
方大人啊,方大人,你这装的可一点都不像啊!
找落魄秀才和说书先生很是简单,很快街头巷尾就支起了棚子,或是租了茶摊。
在醉仙楼外堵着的人,也是终于找到了好去处。
外头的人慢慢散去,反而是集中到了几个棚子和茶摊中。
醉仙楼虽说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上下足足有五层,今日在一楼搭了高台,各处的雅间和散位上都坐满了人。
这种新奇的事物,让不少人都忍不住想要瞧瞧。
拍卖会还未开始,沈小公子就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看外头攒动的人群。
“这人怎么散了?”沈小公子疑惑地问。
他们在四楼的雅间,有些听不清外头的声响。
跟在沈小公子身边的小厮立马下去打听。
很快他就上来了。
“公子,衙役说是找了说书先生,蔡大人亲自同京中人说了,可以到茶摊和棚子里听。”
沈小公子恍然大悟:“哦?那蔡大人今日可是出了不小的风头啊,这主意听着不像是蔡合能想出来的。”
蔡合出身也不差,蔡家同唐家素有通婚,所以蔡合一入仕途便是唐丞相的人。
沈家自然很是注意此人,此人行事稳重,办事有章法,但没什么急智。
这主意更像是……方长鸣提出来的。
“岭南道和剑南道的商户都去京兆府了?”沈小公子想起方长鸣就觉得头疼。
“去了□□成,便是去不了的也派人送了礼。”小厮不敢隐瞒直接说道。
沈小公子嗤笑一声。
“真是有意思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长鸣不过是当了七年的县令,这些人竟然愿意卖他的面子,我真想看看安国公的反应。”虽说方长鸣在,对他们沈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沈小公子此时还是忍不住笑那安国公府。
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消息传出来,便是左家报仇又如何?
京城中记住的还是南商登门这种稀奇事。
而且这些人回去,消息传到背后的南方世家耳里,安国公府能得什么好?
不明不白就给他们南人扣上了亡命之徒的名号。
便是舍了重孙的命,不过是绊住了方长鸣的脚而已,除非……除非安国公狠得下心,截杀方长鸣以除后患。
若是安国公敢出手,他们沈家倒是乐意帮上一把。
沈小公子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面露讥讽地说道。
“这倒是有些像是买姑娘,稍微有些不同。只是花楼中抢姑娘可没有这般热闹。”
纨绔子弟争相给花魁砸钱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虽说今日之事跟他们沈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沈小公子还就是想要凑这个热闹。
随着一声嘹亮的锣鼓,拍卖开始了。
美食节上的食物,在坐的基本都是亲自尝过的。
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那是没有的,但是胜在新奇,尤其是那用辣椒做的食物,更是特别。
有人吃不下去,但也有许多人觉得舒爽。
此物辛辣还没有茱萸的苦涩,实在是调味佳品。
不知买到酸辣土豆粉的方子,能不能也得些辣椒种啊?
那些简单的土豆丸,凉拌土豆丝的做法,都是打包出售,因为是御厨做出的,比起一般的做法精细不少调味也有讲究,方子虽然好猜但想要猜出十成十也难。
那些势力小的商户,盯上的便是这些能捆绑售卖的方子,起码转个名气。
待听到外头有说书先生,讲述他们在拍卖场上的‘英姿’还能打出自己的商行名号。
不少人举牌,举得更加干脆了!
剑南道和岭南道的商人家主虽未到,但是也让能够做主的人替他们过来了,在争夺方子上也丝毫不手软。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有人朝他们头上泼黑水,他们自然不能还当任人搓圆揉扁的软柿子!
再说了,他们本就有的是银两。
拍卖会中的人见他们同疯了似的,不知内情地忍不住派人去打听,知道内情的不由得摇头。
现下谁还看不出,这是有人在针对那位方大人啊?
安国公府上。
傅清晏这次是真的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他们却不敢请太医,只敢让府上的大夫救治。
“那些个卑贱的商户!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安国公世子焦急地踱步,父亲若是在此时死了,他们安国公府就要降爵。
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一巴掌重重打在傅岭脸上,啪的一声,傅岭被打得一个踉跄。
一侧脸瞬间红肿起来。
“都是你办的好事!不过是一封信怎么牵扯出这般多事来!”安国公世子咬牙切齿地说。
他心中明白,自己气得是方长鸣竟然不按照他们的谋划走!
如今还能有多少人同情他们安国公府?
怕是有不少人暗中笑话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父亲,如今之际咱们得想想敢如何做。”傅岭被打得有些口齿不清。
“怎么办?能怎么办?!”安国公世子傅景气喘如牛,“早知如此就该在美食节上诛杀此僚!”
“不可!父亲,那时候陛下分明就在方长鸣身旁。”傅岭敏锐的意识到,父亲的心乱了。
“爹,爹,不如咱们等祖父醒来再说吧,还有俞尚书那边……”
“闭嘴!”傅景一声怒吼呵斥,傅景指着傅岭,“你还看不明白?俞尚书此人,我们若是将事情办成了就万事好说,办不成他就缩回去了。去,将俞尚书跟父亲互通的信件找出来。”
父亲自然也知道俞尚书不可靠,所以他们两家手中握着彼此的把柄。
通信,算是一种投诚。
虽然俞尚书的亲笔信上所写的含糊,但是如果他们安国公府出事,俞尚书也别想要独善其身。
“爹,你是要?”傅岭咽了咽口水。
他有些心惊。
“去,去找天字死士,我让人催促方长鸣离开京兆府,这么多人去看他,他不能在京兆府赖下去,到时候……到时候就找个机会,杀了他。”
“爹!如今动手,谁猜不出来使我们下手?万万不可啊!”
傅岭脑中嗡的一声!
他爹真是疯了!想要安国公之位想疯了!
“今日拍卖会,那么多外乡人,就说有人是贪财想要抢他的宝贝,不慎杀了他。”方长鸣不是收了许许多多的礼物吗?
正好,正好当他的催命符!
“父亲……”
“我没疯!我很清醒,你还看不明白吗?你祖父撑不了多久了,咱们没有时间等了,如今只能兵行险招!沈家和俞家定然是要助我们一臂之力,帮我们扫清首尾,如今之际只能趁其不备,趁着父亲重病的事还没传出去,杀了方长鸣让小皇帝自断一臂,若是再跟他周旋下去,我们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都是我的错,竟是没拦住父亲的人,让父亲听到了消息。”傅景暗自咬牙,今日的消息他是不想要让父亲知晓的。
可惜安国公府的势力大多还被父亲紧紧掌握在手中。
他根本阻拦不了消息。
想到这里,傅景竟然有些恨上安国公,为何?为何他不老老实实地当个活死人?
大夫说的分明,若是能宽心养着,父亲还是能活上两年的!
傅景有种预感,深深的预感,父亲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便是没有疯,也只能疯下去了。
傅岭心中大骇,原来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不知不觉之间,方长鸣竟是已经把他们彻底逼到了绝路!
深宫中,白明理突然有些心慌,就连宋石绘声绘色地说着拍卖会上趣事,都没法引起白明理的注意。
“陛下?陛下?”
白明理猛然回神:“怎么了?”
“陛下不必忧心,拍卖会办的顺利着呢,方大人那边又有那么多人,不会出事的。”宋河笑着劝慰。
白明理捂着自己心口呢喃道:“不会出事吗?”
希望吧。
赵兴将来探望的人送走, 方长鸣这个需要歇息的病人自然不能亲自去送。
“公子,你在想什么啊?”
他这一回来就看到,他们家公子靠在床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方长鸣回过神来, 笑着说道:“在想《黄帝内经》。”
《黄帝内经》有云,百病皆生于气。
安国公可别辜负他这一番大摇大摆地收礼表演了。
想必他那种人,应该不会将权力全部传给儿子,外界的消息不出意料能传进他耳里。
“公子, 你还真是视银钱如粪土。”赵兴感叹道。
方长鸣一挑眉说:“怎么说?”
“这么多好东西摆在这里,公子你竟然在想医书?”赵兴笑嘻嘻地说。
方长鸣耸耸肩没有解释。
赵兴也早就习惯,公子有时候说话说谜语一样, 转头就去看礼单了。
只有最珍贵的礼才送到方长鸣面前,几百年的人参, 硕大的灵芝,各色宝石等等,至于旁的都是在小院子里堆着。
京兆府衙门后侧是一个大院, 一般是京兆府值班的官员小吏休息的地方,也可以常住但要经过京兆尹的批准。
曹陆进到这个让方长鸣暂且歇息的小院的时候,几乎都有些下不了脚了。
多少珍贵的布料药材都是随手放在院子里。
便是曹陆见了都忍不住眼热。
这些个商户虽然低贱, 但确实富庶, 官员是远远比不上啊。
曹陆收敛了神情, 他敲了敲屋门。
“方大人,是我。”曹陆的声音传来。
赵兴先是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方长鸣点点头:“去开门吧。”
曹陆比自己预想的来的更快。
或许,他身后的人是等不了了。
想到这方长鸣眼睛一亮。
“曹大人。”赵兴将曹陆让进来。
曹陆又被满地的礼盒惊了一跳。
便是方长鸣不贪, 就他同这些商户的关系,这七年怕是也攒下了不少银钱吧。
“还得多谢找到信件的小吏, 不然我也收不到这么多礼。”方长鸣故意说话阴阳怪气。
曹陆的神情一僵,眼中闪着怒火, 他眼眸微垂,想到自己需要做的只是赶紧将方长鸣赶出去,不能横生枝节。
他硬生生地将这一口气咽了下去。
“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听不懂。”曹陆面色不虞,却没有要跟方长鸣吵起来的意思。
方长鸣心中暗叹,太有好玩了,曹陆竟是没跟他抬杠。
“方大人不能一直留在这儿,还有你这些礼,若是在京兆府丢了,本官可赔不起。”曹陆硬邦邦地说。
似乎赶方长鸣走,只是因为方长鸣那阴阳怪气的话,激怒了曹陆。
方长鸣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他们是想要自己走?
“好,只是不知能不能托曹大人找些小吏和马车,帮我将这些礼盒运回方府。”方长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
曹陆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幸亏方长鸣虽然难缠但到底还是要点脸的。
“好,只是如今人手少,我让衙役多带些帮闲,替方大人运这些个东西。”说道后面曹陆的神情有些复杂。
方长鸣这人他真的摸不透。
若是就这么他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曹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方长鸣直接下床换衣服。
这里没有他换洗的衣裳,方长鸣只能穿他装晕时穿的旧衣裳。
赵兴从负书箱中拿出一柄小型弓/弩。
“不错机灵多了。”方长鸣接过□□,将其藏在袖中。
“看得多了呗。”赵兴挠挠头说道。
那位曹大人古古怪怪的,公子要查案,就算是这些礼碍事了,派人送回方府就是了,公子在京兆府住上几日怎么了?便是蔡大人在也说不出二话,可他竟然特地赶来亲自开口赶他们走?
没有鬼才怪了。
方长鸣没说话,他快速收拾好了自己。
又笑眯眯地看着小吏和帮闲帮他收拾小院的礼品,方长鸣亲手给了这些帮忙的人一人一吊铜板。
来帮忙的人都喜滋滋地收了。
另一边本来在监视着一处死士豢养之地的苏硕眼睛一亮。
他盯得这个地方是天字死士的聚居地。
说来玄十六,也就是原伯环,他的排位非常低,这是因为他下意识地藏拙了,只在轻功上表现了自己的能力,其他方面就差了些。
所以平日他的任务都是偷些密信之类的活。
练得了一手神偷的本事,论起杀人和保护人,在管理他们的管事来看,却是不行的。
谁知道这次需要的就是要躲过禁军盘查的人,原伯环才会被选上。
甚至还成了头目。
因为怕被这些高手发现,苏硕带着几个亲信,亲自过来盯着天字号的死士。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安国公府就坐不住了?!
并没有给苏硕考虑的时间,很快几个苦力打扮的人就从院子中走了出来。
苏硕对着身后的人打了几个手势——安静跟上。
几人训练有素,得了手势便不紧不慢地坠在后面。
方长鸣和赵兴也坐上了曹陆给他准备好的马车。
一行人从京兆府后门离开。
木车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下一秒这马车就要散开。
赵兴抱着书箱,有些紧张地靠在方长鸣边上。
他心想,这好歹是京城,便是悍匪也不能当街杀人吧?
可惜,下一瞬,马儿发出一声急促的嘶鸣声。
本来不紧不慢走着的老马,不知道被什么刺激,竟是发了疯般地跑了起来。
赶车的老吏死死抓住鞭子和缰绳,可不论他多么努力也没法控住那匹乖顺的老马。
他们这可还没走出繁华的街道。
马蹄惊起一阵惊叫声,虽说许许多多的京城人都去看热闹了,可也有没有去看热闹的啊!
方长鸣险些被甩出去。
他咬紧牙关,掏出弓/弩冲着疯马的脖子射出一箭。
弩箭死死定在疯马脖子上,疯马腿一软马车跟着马儿重重摔倒在地。
惊起一片恐惧的尖叫声。
原本想要现身救人的苏硕动作一顿。
他一摆手,让后面的人先等等。
因着马车的疯跑,运送礼品的车辆中的帮闲和小吏都下车去追,想要去救方长鸣。
这可是个下手大方的主,若是他们把人救了,那往后的前途还能小吗?
有一个人往前冲,其他小吏帮闲哪里还能坐得住!
呼呼啦啦的帮闲,寥寥几人守着车马,大多都冲上前去救人。
平日倒是没见这些小吏和帮闲这般勇猛啊。
苏硕满头疑惑。
混在人群中的几个苦力一拥而上,似乎是想要抢夺马车上甩出来的宝物。
实际上以苏硕看来,他们分明是冲着被摔得晕头转向的方长鸣而去的。
似乎是要趁乱杀死方长鸣?!
方长鸣毫不犹豫,手中的弓/弩连发三箭阻拦了率先上前的两人。
只当他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的死士,竟是被他射中。
苏硕见情况危急,他一挥手,躲在暗处的禁军一拥而上。
为防止被发现,加上苏硕本就是要盯梢,他只带了四个亲信。
而出手的天字死士竟有整整八人!
“他娘的,这是全都出来了!”苏硕不在隐藏自己的存在,他扑向方长鸣一刀格挡开挥向方长鸣的短刀。
方长鸣手中紧握着弓/弩,身子还坐在马车中,苏硕一把将他拉了出来。
“方大人,你这东西不差啊,到时候,能给咱也做一个不?”苏硕在美食节上也跟方长鸣混了个脸熟,他可是有四个摊位的摆摊权。
方长鸣气喘吁吁地说:“多谢。”
苏硕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比起只在京城混着的死士,打起架来更像是不要命的。
大刀劈砍的时候丝毫不防卫,只为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