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年年都在前十名,家里的奖章摆满一抽屉。
时隔多年,毛笔字老师教过的重点沈桐都还记得,除了手生,他现在写下的毛笔字各个还挺规整的。
也不丑啊?
沈桐对着他写下字的白纸,反复欣赏也没挑出哪里写错或者写丑了。
刘太傅微微沉凝,伸出手指点在他写的某个字上,问:“这个字念什么?”
沈桐:“这个字念虞。”
“这个呢?”
沈桐:“念薮。”
“这个?”
沈桐:“利。”
“……”刘太傅停下动作,右手捻住下巴上的白须,一板一眼的说:“老夫刚刚的确才讲了‘虞山林薮泽之利’,但只说其意,未曾逐字拆解详解,是老夫的错。”
沈桐听得懵逼:“刘太傅是什么意思,您哪里错了?”莫非之前他给皇子们讲课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拆开的讲?
刘太傅说:“是老夫的错,否则沈三公子也不至于错字连连。”
“啊?我也没写错字啊?”沈桐挠挠头,一目十行地扫过笔记,硬是没发现哪里写错字,干脆侧身去看傅临烨记得笔记。
只见傅临烨字迹清晰,笔锋锐利,流畅漂亮中亦有自己的风骨。
再对比一下他写的东西,沈桐:“……”
坏了,他就说怎么刘太傅老说他写错字了,原来他写的是简体字啊!
华国人穿书自带天赋,认起繁体字来不费什么劲,但对于书中的古人来说,他所写的简笔字,更像是有其意,但字形却是错的。
沈桐赶紧将错揽到自己身上:“抱歉太傅,这是我的疏忽,为了图省事,才把字给简化下来写,并不是故意把字给写错了的。”
刘太傅表情顿时一肃:“无论是做学问还是写字,都不可贪图一时轻省。否则次次如此,到最后反而会害了你自己。”
沈桐坐姿乖巧,“学生明白。”
见他态度端正,刘太傅便不再多说,只让沈桐之后的笔记不要写简化字,课后还多了个抄写课文的作业。
课程还在继续,沈桐无奈低叹。
让他写繁体字没问题,关键是这样写起来不仅笔记速度慢,有些繁体字他还得想一想,看一眼书,才知道该怎么写,这多耽搁时间呀。
但又别无他法,沈桐只得慢腾腾地写,笔记也从流畅地一行行字,变成断断续续的词语。
堂上刘太傅正讲到“……北伐山戎,为燕辟地……”
沈桐写着写着,突然卡在“辟”字上。
这个字的繁体字是怎么写来着?
“你怎么了?”傅临烨瞧见沈桐一张小脸皱成一团,那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他眉尖也是跟着微蹙,旋即侧头低声询问他。
沈桐轻晃脑袋,小声回他:“殿下我没事,我只是一时忘记辟字怎么写了而已。”
“这样啊……”
傅临烨舒展眉头,伸出左手轻轻握住沈桐的右手。
温热的手心紧贴在沈桐手背上,掌心中还有覆一层薄茧,触感并不粗糙,反而让沈桐的手背无端生出几分痒意。
手指如梅骨般骨节分明,指甲饱满圆润,修剪整齐,仿佛由一块上好的暖玉雕琢而成。
他一点点的将手指嵌入沈桐的指缝中,直至严丝缝合,把沈桐的手完全包裹住。
傅临烨说:“手放松,不要把笔捏的这么紧,看清我落笔的顺序,来。”
笔尖随着他的动作落在纸张上,一横,一竖,提笔,细细的勾勒,字迹似行云流水般流畅,不消片刻,完整的“辟”字跃然而出。
傅临烨停下笔,一双好看的星眸认真看着沈桐。
“看清楚字怎么写的了吗?”
沈桐的耳根通红,干巴巴地开口:“记、记住了。”
实际上他从傅临烨握住他的手时起,脑海里就一片空白,什么也没记住。
这会儿更是在脑中拼命呐喊:啊啊啊,怎么会有人用左手写字都可以这么帅的啊!——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用左手写字的人,但还是没有傅临烨这般、这般……沈桐憋着一口气,好险没让本就急促的心跳愈发加速。
等到傅临烨松开手,沈桐假装淡定的把右手藏在袖子里,努力控制住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平复情绪。
就这么一会功夫,刘太傅早就讲到后面去了。
反正离下课时间也不远,沈桐干脆不再记笔记,改为用手捏捏自己还有些发麻发软的小臂。
他以为方才两人间的小动作无人发现,然而却忘了他们后排还坐着傅兴瑞,把他们的所有动作纳入了眼中。
傅兴瑞眉毛扬得老高,语气有些古怪:“我怎么觉得,傅临烨那小子和沈桐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因为视线被遮挡,刘子恒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小声疑惑地反问:“殿下何以见得?”
傅兴瑞说:“本皇子也不确定……只不过觉得写个字而已,需要傅临烨亲手握着沈桐的手教?”
刘子恒略一沉吟:“说不定是沈桐深得四皇子青睐,所以两人关系更亲密?”
没想到这话正好戳到傅兴瑞的伤口上,曾经与沈桐关系最亲密,能把沈桐轻易拿捏住的可是他。
傅兴瑞冷笑:“呵,你以为沈桐和你一样?他可是沈家三少爷,沈柏庭最疼爱的小儿子,如此身份,谁人不想和他亲密?”
毫不客气地嘲讽让刘子恒脸色变了又变,张口欲辩,到最后也只能不甘心地应道:“殿下说的对。”
傅兴瑞不屑地撇撇嘴,没把刘子恒放在心上,只等课后再从傅临烨那里找回场子。
作者有话说:
“虞山林薮泽之利”和“北伐山戎,为燕辟地”都出自《春秋谷梁传》
第15章 皇子所7
申时刚过,刘太傅依次检查完皇子们今日的课业,一手捋过下巴上的白须,满意地颔首说道:“嗯,诸位皇子今日的课业都各有见解,答得相当不错。”
“那么,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吧。”
听见刘太傅这句话,不止是沈桐,在场众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上课都是件让人爱不起来的事情呢。
刘太傅无奈摇头,只当他们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朝众人挥挥手宣布下课,自己也起身告辞离去。
抓住众人还未离开华文殿的空隙,傅兴瑞抢先站起身,拦在众人身前,朗声说道:“各位哥哥请留步!小弟有话要说。”
“自四哥搬到这皇子所也有一段时日了吧?我们几兄弟却没有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过,实属遗憾。碰巧今日大家都在,不如一同去小弟府上,咱们兄弟几个好好聊聊如何?”
“好啊!没问题!”最先开口应下的是二皇子傅容煜,他正愁回去闲着没事干,现在好了,有送上门的乐子他肯定要去看。
太子傅文源手指捻过佛珠,一双清浅的眼眸如佛子般慈悲又冷淡,看不出喜恶。
他微微颔首说:“五弟倒是有心了。说起来,这事应该由本宫做主来安排,但既然五弟先提起,那本宫也不能拂了五弟的面子。就依五弟的安排吧。”
“小弟谢过大哥二哥了。”
傅兴瑞笑嘻嘻地冲傅文源二人拱手道谢,又挂起一脸势在必得的笑意,问傅临烨:“既然大哥二哥都说没问题了,那么四哥肯定也有时间了吧?”
“呵……”傅临烨轻滚喉结,发出一声嗓音低沉的轻笑。
什么兄弟相聚把酒欢颜,他又不傻,分明是挖了个坑在等着他去跳呢。
不过他也没在怕,不管他的这位好五弟安排了些什么在等着他,他都拭目以待。
傅临烨说:“好啊,本皇子也很期待五弟准备了怎样的惊喜给我们。”
傅兴瑞心里冷笑,心说等会你就知道本皇子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给你,面上则是笑意更深。
“既然哥哥们都答应了小弟的请求,那咱们就别耽搁时间,现在就走吧。”
他当先一步,领着刘子恒走出华文殿,健步如飞,好像生怕他们反悔了似得。
傅文源与傅容煜紧随其后,傅临烨与沈桐走在末尾,步履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看着速度慢但未曾掉队。
只是沈桐悄悄扯了扯衣袖傅临烨,示意傅临烨他有话要说。
他用右手半遮住双唇,凑近傅临烨耳畔,淡淡的草木香顺着他的动作,从他衣领处散发出来,在傅临烨鼻翼间氤氲不散。
沈桐小声说:“殿下,五皇子此举恐非不善,要小心。”
“……嗯,本皇子知道。”傅临烨眼帘半垂,只觉得沈桐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白的有些晃眼,只睨了一眼,就像被烫了一般倏地移开视线。
他嗓音更加低沉暗哑了,“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乱子。”
“嗯,我们小心为上。”沈桐浑然不觉,心想有他在,还有太子和二皇子在,不论傅兴瑞打着什么算盘,都得掂量一二。
一行人只花了一刻的时间便抵达五皇子所居宫殿。
不出众人所料,傅兴瑞早有准备。
偌大的宫殿里灯火通明,宫女公公们穿插其中,有条不紊地将一叠叠精致佳肴送入厅内。
正厅一角亦有姿态窈窕,手持各种乐器的美貌歌女,正待众人入席,方才一展才艺与歌喉。
在对比一下傅临烨殿里,只有那三个杂活公公,沈桐不爽地又在心里暗骂了宣成帝一句:狗皇帝真偏心!
这时傅兴瑞朗笑道:“哥哥们请入座,今日只是我们兄弟间的团聚,不必客气。”
众人依言一一落座。
沈桐跟着傅临烨坐在正厅左侧靠近门那边的位置,旁边是傅文源和他的伴读林阔,对面则是傅兴瑞与傅容煜,以及其余伴读。
随着傅兴瑞“啪啪”拍了两声巴掌,多余的侍从们退下,只留下四名布菜宫女在旁伺候。
角落里,袅袅丝竹之音响起,柔绵婉转,裹挟着如黄莺鸣唱般清脆的女声不绝于耳。
起初沈桐脑洞大开怀疑傅兴瑞会不会在饭菜里动什么手脚。
但随着席间气氛渐入佳境,这饭菜由那布菜宫女先行尝过又没什么问题,还真如傅兴瑞所说,只是兄弟间简单相聚吃菜喝酒。
傅临烨面冷,对他那几个兄弟没什么好说的,而沈桐是不知道说什么。
因此整场饭局主要是傅兴瑞与傅容煜聊得畅快,偶尔说到盛安城内近来发生的趣事儿,傅文源也会插上一两句。
直至酒过三巡,傅兴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他笑吟吟地说:“聊了这么久我总觉得缺点什么,现在小弟才想起来,是前不久朝中某位大人给小弟送来一批南明国过来的美人,小弟还未叫上来给哥哥们好好欣赏呢。”
傅临烨猛然拽紧手中酒杯,淬了寒意的星眸里暗潮汹涌。
南明国……沈桐手指捏着下巴,他总觉得这名字咋那么熟悉。
仔细思索片刻后,沈桐猛然一拍大腿——我去,这不是原书里,他二哥沈梧被诬陷通敌的小国嘛!
傅兴瑞这厮又是从哪里搞来的南明国美人?送给他美人的朝中大人又是哪一个?
沈桐敏锐地嗅到其中必有猫腻,下意识紧盯住傅兴瑞,想看他还会不会说出更多的信息来。
然而傅兴瑞挑衅地看了一眼傅临烨后,便不再多说,抬起手拍了两下巴掌。
“来人啊,把她们给本皇子带上来!”
他话音刚落,门外一列衣衫轻薄的美女们鱼贯而入。她们身形姣好,前凸后翘,脸上半裹红色面纱,媚眼如丝。
身上红色的轻纱更为轻薄,堪堪遮住身上的重点部位,手上和脚上都套着银质铃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是一批颇有西域风格的美人们。
瞧见此景,沈桐的脸先是爆红,紧接着骤然转黑。
他连忙垂下眼,移开视线不再去看。
只因为这群美人们的穿着过分暴露,她们脚步再怎么轻盈,也挡不住胸前的雪白呼之欲出。
沈桐忍不住在心里连连暗骂:艹,死变态,真他妈恶心!
美人们进屋后,傅容煜笑了一声附和说:“的确是美人。”
傅兴瑞不由得意一笑:“不错,二哥好眼光!”
只有傅文源表情不自然,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胡闹!”
“大哥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这怎么能算胡闹。”傅兴瑞笑嘻嘻地端起酒杯凑到傅文源跟前敬酒,暧昧地挤挤眼:“不过是人之常情,想必大哥也能理解吧?”
傅文源抬手制止傅兴瑞递到面前的酒杯,脸色依旧不满。
“五弟莫要玩笑,你今日这般随意收下别人给你送过来的美人,来日对方再送你什么别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能轻易笑纳?你也不怕此举引来父皇的怀疑。”
“再者这些人都来自南明国,身份干不干净,背后有没有人都未调查清楚,居然还敢带到本宫面前来,你——”
傅文源越说越有发怒的架势,傅兴瑞赶紧打断他:“大哥,大哥,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你说的这些事我都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她们的身份没有问题,比万花楼里的花魁都还要干净,你就放心吧。”
“我跟某些人不一样,才不会把那些来路不明的人随便放进宫里。”傅兴瑞说着,眼神隐晦的瞥了一眼傅临烨。
傅临烨仿佛没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手指随意把玩着酒杯,面无表情眼底一片冰冷。
傅兴瑞继续劝说:“我这不也是怕各位哥哥们无聊,特意安排来给大家解闷的嘛!大哥要不喜欢,那我让她们退下可好?”
“……”
无言沉默半响,又敌不过傅兴瑞满脸情真意切,傅文源无奈揉揉额角。
“罢了罢了,随你们开心,莫要把动静搞得太大。本宫这里就不需要多余的人伺候了。”
“得令!”傅兴瑞嬉皮笑脸地退开,站起身,指使那几名美人,“你们几个,过去给我二哥他们斟酒,你们几个,去给我好好伺候四哥还有沈三少爷。”
“要知道,我们沈三少爷可是出了名的疼爱美人呢。”
沈桐:“……”我真是谢谢你哦。
原书中的原主整日游手好闲,听曲逗鸟,又喜好美色,的确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有耐心,愿意花心思去宠。
可如今原主这芯子里早就换了个人,他又对衣着暴露的女人敬谢不敏。
整得他现在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想他在现代社会一不赌二不嫖,纯纯四好青年,如今看见脚步婀娜,正款步冲他而来美人,活像是看见了什么吃人的猛鬼。
美人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望向沈桐的眼神正如看见了她的情郎,一摇一摆地走向他,作势就要倒在沈桐的身上。
“沈三公子……”
又软又嗲地语调才刚起了个头,沈桐就蹭地一下窜进傅临烨怀里,死死抱住对方的腰,眼神惊恐。
“你不要过来啊!!!”
傅临烨:“……”
美人:“……”
作者有话说:
美人:我真的栓Q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路过的磕学家、徒有其表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世间没有男人不喜欢美色,至少……在今天之前美人是这么认为的。
她尴尬地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就连她身后另外两名美人也是面面相觑,眼神茫然得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而沈桐两眼警惕,就像是在警戒周围有没有危险出现的小狐狸。
小狐狸倏地竖起双耳,眼神凶巴巴地:“你们休想对我做什么!”
美人:“……”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沈桐本就长相精致,唇红齿白,故作凶态又让他萌生几分可爱,令美人心中的慌张与恐惧都减弱不少。
她小心翼翼地凑得更近,嗓音好听轻柔地:“沈三少爷,是五皇子让奴家来伺候你的……”
沈桐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用不用不用,我对你们没兴趣!”
笑话,他可是男德满分的好男人!
才不会随便和人乱搞。
即便他如此说,美人还是试图靠近他,“沈三少爷,奴家不会对你做什么,就让奴家来伺候你,给你倒——”
“酒”字卡在喉咙里,她试探着去拿酒壶的动作,也因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而僵住。
傅临烨满目冰霜,脸色沉得可怕,星眸里仿若在酝酿着一场骇人的风暴。
他左手揽住沈桐的腰肢,像是在无声宣示主权,右手张开五指挡在沈桐面前,将美人探视沈桐的目光隔绝。
声音低沉隐含怒意,喉结微动,吐出一个字来:“滚!——”
美人双腿一软,直接被傅临烨吓得小脸惨白跌倒在地。
傅临烨:“听不懂他说的话吗?若是听不懂,本皇子不介意找人来把你的双耳割掉,拿去送给有用的人。”
恐惧令美人骤然回过神,颤抖着身体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不……求四皇子饶命!奴家、奴家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奴家现在知错了,求四皇子饶命!饶过奴家……”
傅临烨冷眼旁观。
沈桐伸出手拽了拽傅临烨的衣袖,他满脸的尴尬不自在,还有些不忍心。
“那啥,是我反应太大了,也不怪她,割耳……就算了吧?”
她们身上只穿着那点布料,对沈桐来说几乎就等于裸.女了。
两三个裸.女直奔他而来,他下意识的反应过激了点……此时听见她们的求饶声,沈桐才冷静下来,小声替她们说话。
毕竟罪魁祸首还真不是她们。
傅临烨眼帘半阖,眉目冷淡,好似那无情无欲屹立在天地间的仙人。
唯独在对上沈桐清澈的眼眸时,眼眸中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波动。
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那些女人看沈桐的眼神。
把住沈桐腰肢的手掌无意识摩擦两下,傅临烨冷着脸抬起头,冲那几名吓得惊慌失措的美人开口。
“够了,本皇子今日饶你们一命,没有下一次。”
……得救了。
心里划过这个念头,美人像是浑身力气被抽走了般,瘫软在地,只哆嗦着双唇叩谢:“谢谢四皇子,谢谢……”
能好好活着的话,没有人想要去送死。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一把推开在他怀里撒娇地美人,傅兴瑞不爽地几步走到傅临烨与沈桐身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四哥,你若是对这些美人有什么不满,直接叫人退下就行,何必这般给人难看?”
“还有你沈桐。”傅兴瑞看沈桐是复杂莫名,“你以前不是最爱惜美人吗?现在见着美人怎么如此惊慌,还趴到别人怀里做什么?”
人在极度慌张之下,会不自觉地靠近周围令他最安心的人。
他也是条件反射才会跳进傅临烨怀里去嘛……
沈桐暗自腹诽着从傅临烨怀里出来,面上不显实则颇有恼羞成怒地意味,说话十分地不客气。
“五皇子,同样的话微臣不想再解释第二遍。以前的事情早已过去,你为何现在还死揪着微臣不放?”
“更何况这里是皇子所,皇宫重地!岂能像那酒色糜烂乌烟瘴气的风流场所一般?你嘴上说着今夜宴席是为兄弟相聚,畅所欲言,实际上打着什么算盘你心里清楚。”
沈桐冷哼一声,就差没指着傅兴瑞的鼻子骂:“再者五皇子你给过我和四皇子拒绝的机会吗?有吗?!”
“你!”傅兴瑞被他怼了一顿,心里也冒出火来,“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用这样的口气对本皇子指指点点,以下犯上?!”
言尽,只听见“咚”地一声脆响,傅临烨重重地将酒杯砸到桌面上。
他目光锐利如箭,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施施然地站起身,立于沈桐身后,面上看不出喜怒,周身气势却压得傅兴瑞倏然噤声。
傅临烨淡淡开口:“本皇子给的,有什么问题吗?”
傅兴瑞愣了一瞬,紧接着回神一声怒喝:“凭你?就凭你这个杂——”
“五弟,慎言。”傅容煜突然插话,看向傅兴瑞的目光沉沉,隐含着警告。
他似是没有把傅兴瑞的怒火放在眼里,只说:“既然四弟与沈三少爷不感兴趣,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个小孩脾气,真当谁都是那无名无姓的阿猫阿狗,任你随意揉搓?”
且不说那傅临烨会有怎样的手段来对付傅兴瑞。
要是现在把沈桐彻底得罪了,事后人家的一封家书,明儿朝中早会上,那沈柏庭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理由参他一本,让他吃吃苦头。
可要让他就这么放过沈桐又不甘心。
傅兴瑞重重吐出一口气,收敛情绪,心中新算计再起。
“……二哥说得对,是小弟莽撞了,小弟在这里给四哥和沈三少爷赔个不是。”他老老实实地低头认了错。
随后他遣散众美人,又命人送上来几大壶他珍藏多年的好酒,以及两台口有双耳,细颈圆肚的青铜水壶。
傅兴瑞扯着嘴角,“四哥和沈三少对美人不感兴趣也没关系,为了不扰了大家的兴致,本皇子还准备了其他的游戏。”
他指着让人送上来的东西说:“这便是其中之一。”
沈桐听得满脸狐疑,小声地说:“这又是什么新把戏……”
除了送上来美酒与水壶之外,还有两名宫女手托方形木盘,盘中放有数十根首端尖锐的竹木矢。
傅兴瑞上前一步,拿起其中一根竹木矢。
“想必大家对这个游戏并不陌生,这就是我们往日里经常玩耍的游戏——投壶。胜利规则同样不变,谁能在一局内,投入壶中的箭矢最多,那么那一局便是谁获胜。”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我想诸位肯定觉得没什么新鲜意思。”他笑了笑,拿起放在酒壶旁边,足足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酒杯。
傅兴瑞说:“本皇子提议本次游戏三局两胜,哥哥们及其伴读都可参加。假设第一局是由二哥投壶,若是二哥赢了,则得一胜点;若是二哥输了,则由二哥的伴读一口气连喝三杯美酒,一杯以我手中的酒杯为准。”
“反之若是二哥的伴读投壶,输了的话则由二哥来喝,且不能连续两局都由同一人来投壶。诸位觉得如何?”
这游戏听起来简单,比得就是一个准头。
谁的准头好,谁就能投中更多的箭矢。
至于说三局两胜谁先上,谁后上,问题都不大。
在场只有二皇子傅容煜有两个伴读,所以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其他人都只带了一个伴读,也就无所谓先后了。
傅容煜懒洋洋地轻拍手掌,同样是第一个附和:“有趣,有趣,这游戏本皇子应了。”
对面的傅文源自先前傅兴瑞发怒争吵时起,就兴致缺缺,懒得去管他五弟折腾出来的烂事。
此时见林阔对这游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道:“你想试试?”
林阔内敛一笑,颊边抿出小巧的梨涡。
“五皇子所言规则甚是新鲜,微臣的确有心想试试,只不过微臣怕自己技艺不精,害得殿下受罚,那可就……”
傅文源一脸不以为意,“区区三杯酒而已,本宫还是喝得下,你大可放手去做,无需担忧本宫。”
到最后只有傅临烨和沈桐没有表态是否参加了。
对傅兴瑞挑衅地眼神置之不理,沈桐悄声和傅临烨说话,不太赞同傅临烨应下这游戏。
有原主的部分记忆,沈桐可清楚的知道,傅兴瑞这一手完全就是冲着他来的。
无他,只因为原主投壶准头奇差无比。
十支竹木矢中,能有一支能射中都算是撞了大运。
加之傅兴瑞三局两胜、不能连续一人投两局的规则,就说明在第一或者第二局中,必然有一局要由沈桐上阵!
可想而知这一局沈桐会输的概率极大。
那么等待傅临烨的,就是连喝三杯酒的惩罚。
沈桐虽然不知道傅临烨酒量如何,但想都不用想,傅兴瑞铁定会在那三杯酒中动手脚。
况且……他也不想看见傅临烨因他输给傅兴瑞而受罚。
“殿下,情况就是如此,五皇子有备而来,我们还是不要中了他的计谋才好。”沈桐一脸认真地劝说。
兴许是眼前少年严肃的小表情过分可爱,傅临烨不由莞尔应下:“嗯,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不等少年放松一口气,他话锋一转,久居高位的气势陡然放开。
傅临烨淡然一笑:“不过这一次,本皇子可不打算放过他。”
投壶游戏就这么定了下来。
以歌女一首曲子为准为一局,一局每人各有十支竹木矢,最少两首、最多三首曲子,这场游戏就能分出胜负。
第一局,伴随着歌女轻拍手中乐鼓,二皇子傅容煜及太子伴读林阔首先出场。
傅容煜唇边嘬着一抹慵懒笑意,姿态潇洒,风度翩翩地对林阔做了个“请”地动作。
“就由林大少爷来为本次比试开个好头吧。”
林阔微微一笑:“既然二皇子都这么说了,那微臣定然要拿下这个好彩头了。”
他的表情忽地一肃,右脚在前,侧身立于细颈水壶前方五步远的距离处。
目光坚定,视线笔直地落在细颈水壶那不过一个拇指粗细的壶口上。
凝神静气观察几息时间,林阔抬起拿着竹木矢的右手置于胸前。
或许是常年来练字的缘故,他的手相当稳,只见他对准壶口的位置轻巧用力一投,那竹木矢仿佛受到壶口的牵引般,直直地坠进水壶内。
一箭命中。
林阔轻松呼出一口气,笑道:“幸不辱命。”
傅容煜很给面子的鼓起掌,开口赞道:“投得不错,真不愧是林谷居士的后人,不仅书法了得,手法也是十分稳当,看来这一局本皇子想赢,也没那么容易了。”
林阔笑说:“这才第一箭,孰胜孰负还说不清。二皇子,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