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 by星屑 CP
星屑  发于:2024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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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正合你意吗?”
陆承彦也笑起来,把杯子里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而后他说:“我定了明天回国的飞机。”
陆承允抬头看他:“你要放弃了吗?”
情敌自动退出竞争,本应该值得高兴,陆承允却奇异地没有这种情绪,他只是疑惑。
陆承彦摇了摇头:“不。”
“只是忽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他面上仍带着笑,语气平静:“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我会让乔泽看到我的诚意……至于你,留在纽约,做你想做的吧。”
陆承允也不知道陆承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之现在陆承彦不在,站在乔泽面前的人是他,他当然要说有利于自己的话。
“陆总日理万机,是早就该回去了。”
乔泽对此倒不意外,比起另外三个搞艺术的家伙,陆承彦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的确要冷静理智许多。
那天对他提出的求婚和关于遗嘱的许诺,大概是陆总人生中最不理智的决定,这样亏本的买卖,清醒过来后会后悔也很正常。
人啊,总是矛盾又贪心。
他明明已经拒绝了对方,可当那人真的放弃时,他又莫名有种微妙的失落感。
乔泽自己唾弃了一秒自己的这种念头,又明知故问地看向陆承允:“他走了,那你呢?”
陆承允低着头,眼神晦涩,默然了片刻才沉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
他疯狂地想见乔泽,乔泽却大抵并不想见他。
陆承允对此心知肚明,他垂下眼,神情黯淡,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狗,再没有往日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听见乔泽的声音道:“现在你看到了。”
“嗯。”
陆承允闷闷地嗯了一声,开口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了。”
说完,他便自觉地转身准备离开乔泽的视线范围,免得惹乔泽不开心。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乔泽忽然唤他:“陆承允!”
陆承允停住步伐,低垂的眼睛抬起来,眼底似有光亮闪烁。
不过是被喊了一声名字而已,陆承允已不争气地心情雀跃起来。
他满怀欣喜地回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乔泽,屏住呼吸期待着对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乔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只动了动嘴唇,似乎也没有话可以对陆承允说。
两个人正沉默着,突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们近乎暧昧的对望。
“小乔……陆二少也在?”
秦煊不知何时已经从教室里出来,此时正站在乔泽后方。
他眉梢微挑,像是故作惊讶的样子,笑吟吟道:“真巧啊,在这里遇见你们,不如我做东,一起吃个午饭吧。”
十分钟后,当三个人一起坐在附近的中餐馆里的时候,乔泽也有些迷惑。
究竟是他不太清醒,还是面前的两个男人都不太清醒?
总之,事情莫名其妙走向了奇怪的发展。
陆承允在一旁一声不吭地坐着,秦煊倒是泰然自若,还看起了菜单,乔泽目光游移,开始感到如坐针毡。
秦煊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尴尬似的,大大方方地唤来服务员点菜,又把菜单递给乔泽,对陆承允也颇为和颜悦色。
点完菜,还很自然地和乔泽搭话,问他道:“最近怎么样?还适应吗?”
秦煊态度这么坦然,倒显得他扭捏了,乔泽也试着自然地回答:“挺好的。秦老师呢?”
听到这个称呼,秦煊不禁又笑起来:“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很久没有正经当‘老师’,有点担心会讲不好课。”
“我今天表现得还可以吧,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的?”他笑着问。
一来一回间,乔泽稍微放松了些,点点头,也露出一点笑意:“秦老师很受欢迎啊,如果不是必修,我估计都抢不到你的课。”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陆承允虽然表情不太好看,到底没有发作,桌上的氛围倒是奇异的和谐。
就在这时,中餐馆里陡然一声枪响,哗然的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又伴随着几声鸣枪,橱窗的玻璃应声而碎,惊恐的食客本能地往外逃窜,原本温馨的餐厅霎时乱成了一团。

意外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几乎没有留给人反应的时间。
在察觉到危险来临的一瞬间,陆承允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乔泽。
秦煊也和他做出了同样的预判和保护的动作。
乔泽被两个男人严严实实地挡在怀中,听见枪声和周围混乱的动静,脑子完全是懵的。
直到混乱逐渐平息,警车和救护车尖锐的警报声由远及近,乔泽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差别枪击案,他在新闻中看到过许多次,却不曾想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亲历者。
乔泽仍心有余悸,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带着颤抖。
在某种莫大的恐慌和后怕中,前后紧贴着他的两个坚实的胸膛给了他孤岛般的安全感,让他在硝烟和血腥味中嗅到一丝带着酸涩的甜。
“别怕,没事了……”乔泽听到陆承允沙哑的声音。
紧紧拥住他的男人慢慢地松开手,乔泽抬起头,看到陆承允脸上全是血,顿时忍不住鼻腔发酸,想要伸手帮对方擦去血迹,却又怕碰到对方的伤处。
他红着眼睛就快要哭出来,陆承允握住他伸出又缩回的手,自己用手背抹了把脸,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我没事,你没有受伤吧?”
乔泽连连摇头,又想起另一个一直还没说话的男人,忙回头问:“秦老师……秦煊,秦煊!”
话没说完,他便在男人腰际摸到满手的濡湿温热,再看手上,竟全是刺目的鲜红。
呼吸陡然一滞,乔泽慌乱地唤着男人的名字,霎时红了眼圈。
疼痛到极限后便只剩下麻木,生命力在随着血液不断流失,秦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青年焦急呼唤的声音忽远忽近,像在做梦一样听不真切。
他半闭着眼睛,视线很模糊,只隐约捕捉到“中枪”、“止血”、“救护车”之类的关键词,身体好像被人扶着,半躺半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不知是紧急止血起了效果,还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秦煊忽然有了力气睁开眼睛,仰着脸看向抱着自己的乔泽。
青年看起来惊魂未定,本就清秀白皙的脸孔惨白得没了血色,更让颊边蹭上去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通红湿润的双眼和颤动的眼睫也是那样的凄楚可怜。
秦煊望着他,竟忽然生出某种不合时宜的旖旎念头,忍不住为自己的不正经勾起嘴角笑起来。
人在生死之间都有求生的本能,哪怕自诩洒脱如秦煊,也会对未知的死亡心存敬畏。
但扑上去护住乔泽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思考,也不需要思考。
他的本能比他想象中更在乎乔泽。
这种濒死的体验,秦煊已经有过一次,那时他有后悔、有不甘心,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太多,还有一个舍不得的人,种种纷繁复杂的念头随着走马灯在脑海中缠绕,仿佛剪得乱七八糟的人生电影。
可是此刻他的心里却只有平静。
他无比冷静地庆幸,中弹是自己,不是乔泽。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大概就是死之前没能再和乔泽做一次吧。
爱是比死亡更神秘的东西。
做爱能让秦煊感觉自己离那个人更近一些,原始的肢体交缠在有了名为爱的情愫后才变得有了超过动物本能的意义。
在无限接近窒息的高潮中,他们一定有一瞬间是相爱过的。
秦煊唇边带着笑意,开口对乔泽说:“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胸腔中闷闷地震动,乔泽听见他用一种近乎的玩笑语气问:“如果我为你而死,你会不会记得我一辈子?”
乔泽强忍着眼泪,一边摇头一边还在试图给对方止血,哽咽又气愤似的抖着声音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我马上就把你忘了,然后再找十个八个野男人,去你葬礼上开派对——”
秦煊唇角的弧度更大,笑着点头说:“好啊……”
比起乔泽永远记得他,他更希望乔泽快乐。
看到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样子,陆承允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伤口的锐痛。
他幸运地没有被袭击者的子弹打中,身上却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了好几道口子。
还有一片似乎伤到了眼睛,让他的视野逐渐被血红色覆盖,眼前一片模糊,看什么都好像隔了一层。
不过那种痛意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之内,比起奄奄一息的秦煊,实在算不上什么重伤。
陆承允看不惯秦煊,但是秦煊救了乔泽,他也不希望对方真的出事,不仅帮着乔泽给秦煊做急救处理,听着姓秦的说那些肉麻的话,也忍着没有开口。
强烈而阴暗的嫉妒充斥着陆承允的内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盏无形的天平向另一人倾斜,却无能为力,只能卑微地祈求自己还有一点残存的砝码。
警笛声越来越近,秦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电影里常爱拍的桥段,他应该在这种时候向乔泽提条件,比如说他活下来就原谅他、和他在一起之类的。
又或者是趁最后的机会,再讨要一个爱人的吻。
可是秦煊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看着乔泽,深深地看着乔泽。
好像要用这一眼把对方刻进自己的灵魂。
在这一眼中,他倏然回忆起他与乔泽的第一次相遇。
不是在《孔雀鱼》剧组那次,而是在更早之前,在一次电影节的红毯上。
那时他还未满三十岁,在导演中无疑是极年轻的年纪,却已有了旁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成就。
他的新片在那一年横扫各大电影节,还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何等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原本是很寻常的一天。
秦煊走过无数次红毯,两岸三地、国内国外,再盛大的场面也不会让他的心里有多少波澜。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压轴出场,在万众瞩目和欢呼尖叫声中迎接闪光点和快门的洗礼。
而后在这场枯燥无味的程式中,他的余光忽然捕捉到角落里小小的“意外”。
他应该继续往前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了下来。
秦煊朝那个跌倒的年轻人伸出手,十九岁的乔泽抬头望向他,绯红的脸像是熟透的苹果,带着生涩而甜美的气息,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得像是两汪泉水,真诚的仰慕几乎要满溢出来。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一瞬,又很快分开。
秦煊的心情莫名变得很好。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乔泽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一天他们会再次重逢,而后陷入混乱的多角纠缠,最后他甚至愿意为救对方而死。
其实早在那时候,他就觉得乔泽很可爱了。
原来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扶乔泽,没有多看乔泽一眼,那后来在剧组的饭局上,他就不会觉得对方眼熟——
是的,那并不是油腻的搭讪借口,他是真的记得乔泽。
如果没有这种久别重逢的宿命感,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失而复得,他或许会想逗一逗这个青涩的年轻人,却不会对乔泽生出别样的心思,那自然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一切了。
而他如果没有和乔泽发展出别的关系,那天他被疯魔的瘾君子前任袭击,打了镇定剂拖到浴缸割腕,没有人及时赶来救他,他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还会留下一桩香艳离奇的影史悬案。
乔泽还是会来美国留学,但大抵不会在今天踏进这家中餐馆。
他向命运借来的馈赠,也就不需要在这一日偿还。
如果真的是这样,乔泽会为他伤心吗?
肯定会吧。
那样的结局,或许比现在仓促的收尾好上许多。
至少乔泽会永远记得他最好的样子,就像那个画家说的那样,这才是艺术家最完美的结局,他应该感谢他。
秦煊的思绪开始渐渐涣散,视线也无法再集中。
“秦煊!秦煊你别睡,你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医生,医生来了!”
在乔泽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里,他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警报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警戒线包围了整个中餐馆。
有扩音喇叭和对讲机的声音响起,NYPD确认歹徒已经无法再造成伤害,医护人员鱼贯进入枪击案现场。
“这里!这里有伤员,他中枪了!”
“担架,快!”

乔泽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救护车送秦煊去医院了。
但这次对方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和之前那次到底是不一样的。
作为旁观者他尚且可以保持理智,可他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枪击案,硝烟和血腥味还充斥在鼻腔中没有散去,抢救室里秦煊仍命悬一线生死不知,乔泽实在很难冷静下来。
情绪紧绷到一定程度,反而流不出眼泪,他只是红着眼圈,眼睫颤抖,身上生理性的一阵阵发冷,完全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死亡是一个过分沉重的母题,就算是在剧本里写也要慎之又慎,在现实中更是足够让人放下所有恩怨情仇。
何况他从没有真正恨过秦煊。
无论是危急时刻的吊桥效应还是从来就余情未了,在秦煊最后深深望向他的那一眼里,乔泽的心脏真切地为眼前的男人重重跳动。
怎么可能扯平呢,怎么可能忘记呢?
如果还有得选,乔泽宁愿他们永远互相亏欠。
医生给乔泽和陆承允都做了检查,除了几处细小的擦伤,乔泽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只是受到惊吓,有些惊恐发作的症状,用了些镇定的药物便让他在一旁休息等待,陆承允身上的伤口则需要清创包扎。
现场还有其他伤员,急诊室乱哄哄的,声音很嘈杂。
乔泽看见医生检查完陆承允的眼睛,好像又说了些什么。
陆承允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简单包扎完便朝他走过来。
男人脸上还有残余的干涸血迹,额角和右侧眼睛上都蒙了纱布,肩膀和手臂也包裹着几处,露出的左眼半眯着,眼底似也有些发红。
乔泽挂念着正在抢救中的秦煊,也怕陆承允再有什么不好,见状忙担忧地问:“你的伤还好么?医生怎么说?”
青年刚哭过的眼尾和鼻尖泛着薄红,苍白的脸颊上还蹭了些血痕和灰渍,声音也是沙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承允垂眼看他,摇头道:“没什么事,一点小伤。”
“那就好……”
乔泽总算松一口气。
他的目光又望向抢救室的方向,眼巴巴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既盼着那门快些打开,又怕医生一出来就和他说抱歉。
越想便越紧张,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瘦削的手腕微微发抖。
陆承允在乔泽身侧坐下,把他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酸楚,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心上人正在为另一个男人牵肠挂肚魂不守舍,陆承允一边嫉妒,一边又不忍心看对方难过。
想的是祸害遗千年肯定死不了,说出口却放软了语气:“别担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这边的急诊经常有枪伤患者,医生们都很专业……”
陆承允说着,掌心覆上乔泽冰冷颤抖的手背,握紧他的手,低声宽慰。
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脉搏平稳有力,乔泽本能地回握住对方,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有了这一点支撑,他终于再也绷不住心里那根弦,呜咽着转头便把脸埋进了陆承允的胸膛,弓起的背脊一抽一抽的,像只瘦弱伶仃的猫。
陆承允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即抬手将乔泽抱得更紧。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感觉到胸口的布料被汹涌的眼泪濡湿,只是笨拙地轻拍乔泽的后背,安静地抱着对方,为他提供一个沉默的、可靠的怀抱。
他们就这样在纷乱的急诊室一角紧紧相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像是哭得累了,又像是镇静的药物起了作用,呼吸渐渐安稳下来。
陆承允小心地松开一些手臂,低头确认乔泽应该是睡着了,不禁放轻了呼吸,重新调整了一个让他能靠得更舒服的姿势,不再挪动。
充血的眼底仍在隐隐作痛,想到医生说的话,陆承允闭上了眼睛。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上怀中那人的脸颊。
像是触碰一盏易碎的珍贵瓷器,一点一点,从下巴到嘴唇,再到鼻梁、眉眼和眼眶的轮廓,无比细致地描摹。
许久之后,他才重新睁开视线模糊的左眼,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屏幕碎了一半的手机,拨通了陆承彦的电话。
陆承彦回国后先是连轴转开了几个会,处理完集团的公事,接着便是约见合作的律师团队。
为了新成立的信托基金,还又飞了趟港岛。
期间冗长复杂的手续颇费了些时间,弘业集团股权变更的公示一出,股价虽略有波动,但大多猜测是出于规避风险的考量,股票走势仍稳中向好,舆论也风平浪静。
只有经手这件事的知情人在暗暗咋舌,不知道那乔姓的受益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全程连面都没露,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陆氏近一半的家业。
Alex倒是知道乔泽是何许人也,默默回想自己一直以来对待对方的态度,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自觉只是老板和小情人“包养变真爱”故事里的工具人NPC,看着陆承彦“为爱发疯”、不惜拿半副身家来表诚意,心态也仍十分平稳——反正不是他的钱。
在被老陆总急电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后,还是能保持NPC应有的职业素养,面色如常地向老板汇报道:“陆总,老陆总请您回主宅一趟。”
说着,一边观察办公桌后陆承彦的神色,一边小心地补充道:“老陆总这回是动了大气了,您……”
他还没说完,陆承彦便打断了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做得很不错。”
Alex止住话头,适时做出谦虚的姿态,听老板继续道:“我记得你也是经管出身吧?一直让你做这些琐碎的杂务,委屈你了。”
这话一出来,Alex就知道是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表忠心道:“能跟着陆总学习是我的荣幸,您让我做什么,都是在锻炼我,怎么会委屈呢。”
陆承彦像是轻笑了一下,摆摆手道:“行了,别拍马屁了。
“备车回主宅,你就不用跟着了。以后我生活上的事交给Amy,你去交接一下,顺便把该断的都断干净。”
其实自从乔泽上位,老板就没再找过其他情人。
该了断的早了断得差不多,这是要把所有可能的遗留问题都解决的意思?
免得正宫回来再出什么岔子,又惹得他不开心。
“好的陆总,我这就去办。”
Alex当即会意颔首,怀着对升职加薪的美好期待,退出了陆承彦的办公室。
陆承彦回到陆家主宅时已经是傍晚。
天色一旦暗下来,坐落在半山腰树影掩映间的陆宅便显出几分白日里没有的阴森。
雕花镂空的庭院大门朝两侧洞开,被车灯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像是某种兽类的獠牙。
正是晚餐时间,餐厅里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只有穹顶挑高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陆父刚吃过降压药,早先的怒火好不容易才稍微平息,此时正在上首主位正襟危坐,等着陆承彦回来兴师问罪。
陆夫人在一旁沏着养生茶,一面倒茶,一面温声劝慰道:“我看承彦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把自己的亲叔伯、亲堂兄送进监狱,又把集团的股份转手让给没名没姓的外人,这算是什么道理?我看他是失心疯了!”
陆父又是一阵火气上涌,话音刚落,便见陆承彦迎面走进家门。
“你自己来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霍然站起身,指着那不肖子厉声质问:“是要把我一辈子的心血,全都拱手送给别人吗?”
陆承彦望着面前怒目圆睁的老人,眼神平淡,波澜不惊。
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年轻时也生得一副好皮相。
早先凭着一点狡猾的小聪明在申市倒腾股票赚得了第一桶金,十里洋场滚过一遭,摇身一变包装成英俊多金的“儒商”,不知骗得多少女人为他前赴后继。
其中就包括陆承彦的母亲。
只是相由心生,再出色的皮囊,如今也面目可憎起来,大病一场后鬓发染上花白,更显出颓然的老态。
陆承彦望着他,只为早逝的母亲觉得不值。
“我想您弄错了一件事。”
陆承彦勾唇笑起来,声音却很冷:“弘业不是你的心血,是我外祖和母亲的遗产。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有权利支配自己的财产,想给谁就给谁,就是全都捐出去,也轮不到您来反对。”
陆父眼睛瞪得更大,气得手都在抖:“你,你!”
他越是怒不可遏,陆承彦唇角的笑意便越真切。
眼见这两父子间气氛剑拔弩张,现任陆夫人轻咳一声,试着来打圆场:“承彦啊,你也知道你爸身体不好,就少说两句吧,别再惹他生气了。”
“抱歉,让您见笑了。”
陆承彦转眼看向她,嘴上说着抱歉,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朗声继续说下去:“但我还有些话必须要说。”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陆父难以置信地听见他说:“我已经将名下的一半财产,无偿赠予我的同性爱人,鉴于一些税务问题,我在港岛成立了信托基金,还有部分海外资产……”
“你说什么?!我不允许,绝对不行!”
陆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才降下来的血压又直线升高,浑身都在发抖,面上涨红了一片,满口骂着“逆子”,顺手抓起茶杯就砸向陆承彦。
陆承彦松柏似的定定站着,一点也没躲,任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脸。
碎裂的瓷片在他额角划了道口子,血迹蜿蜒着流下来,鼻梁上端整架着的金丝边眼镜也歪到了一边。
他摘下眼镜,浑不在意地抹了把脸:“我只是来通知你,不是来征求同意。”
陆承彦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镜片,又重新戴上那副窄框的金丝边眼镜,转身往外走:“我说完了,您好好休息,再见。”
“你给我站住!站住——”
陆父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却哽在喉头,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昏厥过去的模样。
陆夫人赶紧扶住他,又唤保姆佣人拿速效救心丸来,急忙忙给他抚着胸口顺气。
豪门婚姻,各玩各的大有人在,她梁盈和这姓陆的老男人都不是善男信女,不像陆承彦的生母黎小姐那样相信什么真爱,但两人到底做了多年夫妻,还是有情分在,她总不能真看着他被大儿子气死。
“哎呀,老陆你也别太激动了。快,快喝水……把药吞下去。”
陆承彦听见身后乱成一团的动静,继母还在安慰老头子:“我们还有承允呢,承允他最喜欢漂亮女孩子了……”
他闻言顿住脚步,回头好心地补充道:“差点忘了说,承允也和我一样。”
说完便施施然转身离开,留下继母一脸错愕。
女人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竟也没有太意外的样子。
当即口风一转,改口劝说陆父道:“哎呀,同性恋就同性恋嘛,现在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好多地方同性结婚都合法了呢……”
“混账!男人喜欢男人那是变态!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兔儿爷,二椅子——”
“侬这是封建老思想了好伐,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
陆承彦大步走出陆宅,那两人吵嚷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有夜晚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的细小声响。
他深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浊气,只莫名觉得很痛快。
怪不得陆承允总是那样举止出格、叛逆张狂,原来不计后果随心所欲地做事是这么的痛快,一掷千金也不过是一串没什么意义的数字。
博那人一笑罢了。
晚上陆承彦回了市中心。
滨江花园那套房子还保持着乔泽走时的样子,但没了乔泽的细心打理,外面空中花园里的绿植都蔫巴巴的,长得稀稀疏疏,格外破败,连带着整个大平层都显得空旷冷清起来。
陆承彦先是洗了个澡,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裹着浴袍从酒柜里拿出一支度数不高的香槟,站在吧台前便自斟自饮起来。
喝了些酒才勉强有一点睡意,他回到主卧,躺上床却又开始失眠。
床的另一侧是空的,他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陆承彦闭着眼睛,眼底干涩,太阳穴酸胀得生疼,总感觉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直到凌晨一点半,突兀的铃声响起,他接到来自弟弟的电话。
“哥,出事了。”陆承允声音低哑,“我和乔泽遇上了枪击案,现在在医院……”
陆承彦猛地坐直身体,攥紧手机,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第80章
乔泽去学校后,段景曜认真地吃完他留下的早餐,还自己洗了碗,把餐具都规规整整地放进橱柜里,又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坐得端正笔直,目光望向紧闭的公寓大门,像是等待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乔泽在学校怎么样了?会遇到秦煊吗?他在这里等乔泽回来,陆承允他们会不会去找乔泽呢?
偌大的高层公寓冷清安静,很快,段景曜就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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