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 by星屑 CP
星屑  发于:2024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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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柔软的黑发比之前长了一些,额发因为趴伏的姿势散落下来,挡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淡色的唇瓣,下巴还是尖尖的,整张脸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捧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
段景曜薄唇微抿,俊美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显得有几分冰冷。
一动不动凝视着乔泽的目光却如冰面下的暗涌,炽热的视线像是膜拜稀世珍宝一般,寸寸描摹过青年的轮廓,一秒钟也不舍得移开。
在长久的注视中,他毫无意外地再度确认了那个事实。
纵使乔泽曾经欺骗他、伤害他,同时脚踏几条船,他还是难以自制地爱着对方。
只要乔泽握住他的手,随便对他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他便会毫无原则地心软,什么都不再计较了。
而在这种无底线的爱意和纵容里,又夹杂着某种反叛的、放肆的快意——
或许,他从来就是一个叛逆的疯子。
抗拒规行矩步千篇一律的生活,所以才会喜欢上演戏,一意孤行要做演员、做豪门权贵都看不起的“戏子”,所以也注定被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乔泽吸引,而后爱上乔泽,彻底撕碎规矩的面具。
事到如今,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求仁得仁。
段景曜攥紧了掌心那人的手,忽然勾起唇角,无声地笑起来。
“……唔?”
乔泽指骨被捏得微痛,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正对上段景曜黑沉沉的眼眸。
他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把对方捡回家的事,随即关心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病号,尤其是病美人,乔泽总会格外耐心些。
他的语气一放软,又带着关切的意味,便像是从前他们关系最亲密时一样,惹得段景曜心里那股憋闷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
刚刚还微扬的嘴角立时下撇,眉头蹙起,眼圈也瞬间红了,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鼻音道:“疼,哪里都疼。”
乔泽赶忙拿手摸他的额头试温度:“是还有点烫。”
接着又用温度计测了一次,果然还在低烧,乔泽松一口气道:“还好,没之前那么高了。你再睡一觉,等明天如果还不舒服,就去医院。”
他说着,想起自己煮好的姜汤和营养粥,起身正要去厨房,刚转过身便被段景曜从后面抱住:“不要——我不去医院,你别走。”
毛毯滑落在地上,高大的青年长手长脚,身上穿着小一号的睡衣,露出一截瘦削精壮的小臂,紧紧箍着乔泽的腰,滚烫的胸膛也紧贴上乔泽的后背。
他把脸埋进乔泽肩窝里,近乎哽咽道:“……别再丢下我了。”
乔泽顿住脚步,感觉到身后那人剧烈的心跳,还有颈侧温热湿润的触感,不会吧,他是哭了吗?
段景曜确实哭了出来,最开始只是掉眼泪,哭着哭着就抽泣起来。
从压抑隐忍到呜咽出声,越哭越真情实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几度快要喘不上气。
搞得乔泽都有点懵了:“哎,你别哭呀!”
在告诉段景曜真相的那天晚上,乔泽就受不了对方的眼泪,心疼又担心,还想追上去安慰;现在更是难以招架,手足无措地试图帮他擦眼泪:“别哭了,我不是要走,只是想去厨房——我给你煮了粥,你饿不饿?”
段景曜还是哭,泪眼朦胧,断断续续地问:“真的吗?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乔泽勉强在他的怀抱里转了个身,看着他湿漉漉的脸颊和通红的眼睛,再三承诺道:“不想去医院就不去,要去也是我陪你去……嗯,不会丢下你,真的不会,不骗你。”
段景曜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仍迷糊着,乔泽哄了好一阵,总算听他用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不太情愿地松开手。
等乔泽飞快去厨房端了热好的粥和姜汤回来,就看见段景曜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湿润的眼眶仍泛着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实在可怜得很。
他心里本就动摇,段景曜再吸吸鼻子、咳嗽两声,乔泽便忙不迭捡了毯子,重新给对方裹上。
只见段景曜像是撸顺了毛的猫,自觉地把裸露出的手脚都缩进毯子里,蜷坐在沙发上,只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孔,眼巴巴地望着乔泽,可怜中又透出一丝可爱来。
乔泽被他看得可耻地心痒了一瞬,没忍住摸了一把段景曜微红的脸颊。
在对方蹭上自己的掌心时,又装作刚才是在量体温的样子,缩回手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像没发烧了”,把营养粥端到他面前:“先吃点东西吧?”
段景曜看着乔泽,不说话。
乔泽继续哄他:“专门按你的口味煮的,尝一尝?”
段景曜裹紧毯子,看看乔泽,看看粥,还是不动。
乔泽一向擅长察言观色,很快会意,问他道:“那我喂你吃?”
“……嗯。”
青年的声音还有些沉闷,但似乎已经安定下来,大猫似的乖巧坐着,等待乔泽喂食。
乔泽喂一口,他就吃一口,乖乖把整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微辣的姜汤也全喝完了,还配合地抬起下巴,让乔泽用餐巾擦拭嘴角。
全程眼神都牢牢盯在乔泽脸上,生怕眨一眨眼乔泽便会消失一般,盯得乔泽都有些脸热。
喂段景曜喝完营养粥和姜汤,乔泽长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把空碗和勺子端回厨房,还没迈开两步,又被身后的青年抓住了衣角。
他回过头,和段景曜再次盈满泪水的眼眸对上视线,不等对方哭出来就抢先安慰道:“你别哭,我不走。我就把这个放进洗碗机,两分钟……”
段景曜眼睫一颤,泪珠便滚落下来,乔泽连忙改口:“一分钟,半分钟,马上回来行不行?”
“唉,好吧,明天再洗。”
乔泽在段景曜无声的流泪中妥协,做投降状放下碗,牵起他的手道:“我陪着你,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青年果然又低低地嗯一声,听话地缩回沙发上,像是有分离焦虑的流浪猫,要乔泽牵着手才不会惊恐发作。
不过从体型来看,应该更像是某种大型犬类,乔泽一边哄着他一边想。
段景曜在雨里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样子,像极了那张流传甚广的萨摩耶表情包,流落街头的耶耶公主变成了脏脏包,旁边还有守护公主的土狗骑士……
乔泽对号入座了一下,发现自己把自己比作了土狗,但仔细想来,也没有哪里不对,舔狗怎么不算狗呢?
他又在脑子里跑起了火车,胡思乱想一阵,再看段景曜时,想的便全是耶耶公主,语气不由得更软了几分:“沙发上睡不舒服,去床上睡吧。”
段景曜摇头,哭过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低声说:“不用了,我睡沙发就够了……你别赶我走,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去休息吧。”
话是这么说,紧紧拉着乔泽的手却一点没松开。
乔泽无奈失笑,其实也已经慢慢回过味来。
他当然看得出来段景曜有演的成分,但架不住他就是吃这一套啊,高岭之花都为了他折腾成这幅可怜样了,他哪里还硬得起心肠赶人家走。
乔泽也曾经用眼泪和示弱得到过这几个男人的怜惜,现在反过来也一样,他同样会心动于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
他想弥补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而段景曜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所以又何必拆穿呢?
乔泽笑了一下,正想说自己就留在这里陪他,段景曜便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小声又说了一遍:“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然后就裹着毯子缩起来,把脸也藏进去一半,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看这架势,乔泽哪敢真的不管他,顺手把餐具带回厨房,回房间拿上枕头和被子,便又回到客厅沙发边,在段景曜身旁打了个地铺。
落地窗的遮光帘拉上,隔绝了窗外仍连绵不断的雨,室内其他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乔泽就地躺下,对段景曜道:“好了,安心睡吧,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晚安。”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段景曜才偷偷睁开眼,悄无声息地俯身看向乔泽。
乔泽像是已经睡着了,浓长的眼睫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红润的双唇微张,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段景曜倾身缓缓靠近乔泽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皮肤上,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装睡的乔泽以为对方要吻自己的时候,唇瓣柔软的触感却只珍惜而小心地贴了贴他的额头,而后段景曜便心满意足似的退开,安然躺回了沙发上。
那样轻柔的、一触即离的触碰,竟胜过缠绵悱恻的亲吻和肉体交缠,让乔泽迟钝的一颗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这样的吻,过去也有过许多次,只是那时他心有旁骛,并未多想。
直到这一刻,在经过了与艾德里安不掺任何杂念的crush之后,他才恍然惊觉,那些他以为的意乱情迷时的错觉,原来都是情难自禁,情真意切。
段景曜爱他,远比他所知道的更早、更深、更纯粹。
而他亦终于在自己变得滚烫的额头和剧烈鼓动的心跳声中,后知后觉地、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也爱过段景曜,甚至现在仍然爱着。
乔泽闭着眼睛,鼻腔莫名有些发酸。
黑暗使其他触感变得更加鲜明,乔泽感觉到段景曜再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一点指尖。
轻轻地拢着,连用力都不敢,只怕惊扰了他安眠。
乔泽心念一动,佯装不经意地略微翻身,五指收拢,正好与段景曜十指相扣。
迟到的爱意如同山呼海啸,又寂静无声地在夜色中流淌,化作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段景曜在一室早餐的香气中醒来,有一瞬间恍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直到乔泽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他抬起头来,正对上青年写满关切的漆黑眼眸。
乔泽刚从厨房出来,身上还围着超市打折送的粉红围裙,瘦削的腰肢掐成一束,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更有种贤良的人夫感。
段景曜看得喉咙微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乔泽怕他病情反复,又拿温度计给他测体温,顺带找出一瓶止咳糖浆:“喝点儿吧,嗓子会舒服一些。”
段景曜一一配合,甜腻浓稠的糖浆就着乔泽的手连喝了两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而后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乔泽,眼睛眨也不眨,安静乖巧得像尊BJD娃娃。
“你……”
乔泽本来想说些什么,可开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向口齿伶俐的人,忽然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我……”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乔泽也看着段景曜,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这样久久对视,竟也没有觉得尴尬,气氛反倒愈发暧昧起来。
等到体温计的时间差不多,乔泽才低声开口道:“让我看看,现在多少度了。”
“还好,没有再发烧。”
乔泽松了一口气,抬眼却见段景曜蔫巴巴地低下头,是一个示弱的姿态。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说着,抬起一点眼睛,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眸霎时红了一圈,薄薄的眼皮和眼尾都泛着红。
乔泽听见他说:“我的钱包被人抢了,手机和证件全都丢了……为了来找你,我已经和家里闹翻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段景曜当然是编的,但老美的治安确实不太好,零元购和枪击案层出不穷,乔泽天天看新闻,对他的话倒没什么怀疑。
毕竟本来也准备让他走,乔泽轻叹了口气:“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段景曜立刻高兴起来,眼底闪动着盈盈的光,又听乔泽道:“但我今天要去学校,你好好待在家里。早餐我煮了瘦肉粥,还有煎蛋和吐司。午饭在冰箱里,中午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饭后记得再吃一次药……”
“嗯。”
段景曜应了一声,乖乖点头,还满眼感动地望着乔泽:“你对我真好。”
只是煮一碗粥而已,这就对他真好了,乔泽莫名有种诱拐白富美的感觉,摸了摸鼻子道:“我下午就回来,你好好休息。”
NYU是出了名的“University Without Wall”,校区散布整个曼哈顿,只要看到外墙上挂着学校的紫色旗帜,就说明那是NYU的建筑。
乔泽来之前做过攻略,前几天还专门去踩过点,电影学院就在格林威治村,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附近交通也很方便,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他顺手拍了张带学校标志的建筑物照片,分享给艾德里安,对面十分捧场地秒回,也是去上课途中的风景照。
两人道过早安,乔泽一边找教室,一边打字:“Adi,我有一个朋友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暂时在公寓借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艾德里安很快回复。
“谢谢。”
乔泽向他道谢,对面发来一张可爱的金毛表情包,过了一会儿,又补上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问乔泽道:“确定只是朋友吗?”
想到段景曜泫然欲泣的双眼,还有那个落在他额头的蜻蜓点水般的吻,和对方掌心灼热的温度……
乔泽回复消息的指尖微顿,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现在应该算是吧?”
“其实你也见过他,他就是我说过的,我曾经‘约会’的对象之一。”
看到乔泽的回复,艾德里安连发了好几个狗狗大哭的表情,但仍然很礼貌地向乔泽的“朋友”表达了关心:“好吧,希望他早日康复。”
“如果我生病了,你也会像照顾他一样照顾我吗?”艾德里安接着问。
乔泽这次没有犹豫:“当然会。”
“所以我和他是一样的‘朋友’,对吗?”
看到这条信息和后面紧跟着的金毛摇尾巴的动图,乔泽忍不住笑起来,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否定的答案,便回复了一个摸头的表情,而后道:“我到教室了,下课再聊。”
艾德里安又发来一张狗狗点头的图片,乔泽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搜罗来那么多可爱的小狗表情包,用得比自己都还熟练了,只笑着收起手机,走进教室。
乔泽提前加过中国学生建的新生群,此时已经有认识的同学在教室里,和他们打过招呼便坐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赶到教室,各种肤色种族的学生都有,年龄跨度也很大,主打的就是“背景丰富”。
还没到上课时间,大家三五成群各自聊着天,教室里很是热闹。
乔泽听到旁边的一个同学问:“诶,你们看过课表了吗?好像新加了一门课,授课的教授叫‘QIN XUAN’,是我知道的那个秦煊吗?”
“我看到了,看简介就是他,他怎么跑到美国来了?”
“估计是因为之前那个瓜,出来避避风头吧。”
“我还挺想看他的新电影,预告片特别带感——你们说秦煊真的是gay吗?会不会因为这个过不了审啊。”
“看起来确实不像直的,直男能拍得出《吻火》这种片子?不过感觉他背后有资本在保,电影估计还是能上,我也想看……”
说到吃瓜,几个中国学生很快七嘴八舌,聊得热火朝天,乔泽默默听着,在一边没说话。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秦煊应该是为他而来的。
乔泽对其他人都曾经于心有愧,段景曜和艾德里安自然不必说,哪怕是面对陆家兄弟,他也曾有过隐秘的不忍和动摇,但唯独对秦煊,他向来渣得理直气壮。
他们是棋逢对手的游戏玩家,是秦煊先不讲武德想诱骗他,他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秦煊收集素材,顺便让对方给自己拍了个毕创。
当初是一时意气,现在回头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多么“恨”秦煊,正相反,他甚至也是喜欢过秦煊的。
只是他对秦煊心动的时候,秦煊只想玩弄他的感情;等到秦煊真正爱上他时,他却已经对一切释然。
毕创杀青以后,他们就算是两清了,乔泽仍然很喜欢秦煊的电影、欣赏他在专业领域的才华,但却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以粉丝的角度仰望。
现在再以师生的身份重逢,还要上他一个学期的课,乔泽始终感觉有些尴尬。
如果在最开始,秦煊没有骗他,如果他们换一种方式相遇,或许……
“Hello everyone!”
一个热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假想,乔泽抬起头来,便看见面试过他的大胡子教授走进教室。
在大胡子教授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位他们院系的staff,其中一人甫一露面,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欢呼。
那人今天穿得颇为正式,一身剪裁适体的经典款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和一双笔直的长腿,身上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往常随性披散的长发也束起低马尾,更衬得他面容英俊成熟,是与“教授”的身份相称的儒雅气质。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内的学生,状似不经意地望向乔泽。
乔泽与他四目相对,他颔首轻笑了一下,像是对着乔泽,又像是对着所有人。
“秦,你可真受欢迎。”
老朋友一挑眉,促狭地看向秦煊。
秦煊只是笑了笑,朝众学生摆摆手,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大胡子教授便笑呵呵地走到台上,开口做起了自我介绍。
第一节课主要是介绍staff和一些基础问题,晚些时候还有新生欢迎活动,并没有实际的上课内容。
那大胡子教授十分平易近人,让大家可以直接称呼他的名字Jason,按照惯例介绍完自己的履历和负责的课程,又当起了“主持人”,依次请各位教授、博士和工作人员上台和大家打招呼。
最后,终于轮到大家最期待的一位。
“你们是非常幸运的一届,我曾经邀请过Prof.Qin许多次,直到这一次才终于请到他来纽约……”
Jason说着,很快便把舞台让给了秦煊,还玩笑道:“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秦导的粉丝见面会时间!”
Staff们跟着鼓掌起哄,台下的学生也鼓起掌来,气氛一时无比热烈,乔泽混在同学们中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手,思绪有些飘忽。
秦煊只在进教室时多看了乔泽一眼,之后便没有对他有过多的关注。
此时在众人瞩目下,男人亦显得十分从容,一口英式英语流利优雅,声线低沉磁性。
乔泽起初还怕会很尴尬,但秦煊神色态度如常,仿佛并不认识他,他反倒有种异样的感觉。
周围的同学们之前还在议论秦煊的各种瓜,不过半节课的功夫,只是听秦煊讲了一会儿话,便都集体倒戈,一致认为这么儒雅随和的秦教授绝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些丑闻肯定都是嫉妒秦导才华的小人杜撰的。”
“再退一万步来说,私德和作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多谈了几次恋爱,对象又正好是男的而已嘛。”
“而且他真人那么帅,我是直男也愿意和他谈恋爱啊!”
“你最好是直男……”
“你最好是直男……”
新生小群里消息飞快地刷屏,乔泽低头瞄了一眼,并没有发言。
台上秦煊讲完课程大纲,又介绍了这学期他将会组织的艺术家工作坊和一些实践活动,最后还布置了一些书单和片单,并表示大家如果找不到“资源”,可以直接向他借阅。
学生们自然又捧场地欢呼鼓掌,乔泽这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他列出的清单,发现有许多都是他们曾经一起看过的。
秦煊又一次看向乔泽,他们在众人欢呼中隐晦地对上视线。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抛开那些互相欺骗的部分,在谎言和情欲之外,他们也曾有过真正的心意相通。
关于电影、关于戏剧,关于艺术与哲学,那是无关风月的、两个相似的灵魂偶然的心有灵犀,只是那时他们都当局者迷,直到彻底错过,才发觉那或许就是纯粹的“爱”的一隅。
昨日种种昨日死,一切都过去了。
乔泽想,就把今天当做初遇,他们从头来过,只做师生,似乎也不错。

作为国际知名的大导演,秦煊的人气毋庸置疑,尤其是在电影学院。
课后找他问问题、要签名的学生排成了长龙,甚至还有本科生和其他院系的同学来凑热闹,把偌大的教室堵得水泄不通。
秦煊保持着微笑,一边得体地应对着面前的学生们,一边不着痕迹地透过人群的缝隙瞥向乔泽,唇角笑意愈深。
乔泽正狗狗祟祟地贴着墙往教室外溜,并未注意到秦煊的视线。
他总算从人堆里挤出来,深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转身往楼下走去。
恰逢下课时间,周遭校友人来人往,来去匆匆。
乔泽接下来到晚上都没什么事,打算再四处逛逛,顺便去一趟图书馆,脚步便放慢了些,时不时左右看看,习惯性观察四周,积累素材。
或许可以写一个关于留学生的故事。
最近网上各种“留子文学”还挺火的,有恨海情天PDF吃瓜大戏,也有“美食区”各路鬼才大显神通,做成情景喜剧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乔泽漫无边际地想着,刚走出教学楼的大门,忽然顿住了脚步。
正午明媚的阳光从头顶洒下来,落在高大的男人身上,将他立体深邃的五官勾勒得愈发鲜明。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又长了些的头发不再像剃成寸头时一样粗硬,收敛起凌厉的锋芒,倒显得稳重了不少,恍惚间还有几分像他那位斯文矜贵的兄长。
看到眼前的陆承允,乔泽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自从在雨夜里捡回段景曜,再到今天重遇秦煊,乔泽就已隐隐有某种预感。
他和陆承允隔着人流遥遥对望,心境已与当初全然不同。
鬼使神差地,乔泽扬起嘴角,朝那人笑了一下。
青年黑亮的眼眸弯起,浅淡的笑容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好像蒙上了一层滤镜,连随风微动的发梢都仿佛发着光,是世界上最好的摄影师也拍不出的怦然心动。
陆承允看得呆了,完全想不通自己最初为什么会觉得乔泽“普通”。
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
那天晚上的酒并不足以让他意乱情迷,撩动他的心弦与欲念的,从一开始就是乔泽本身。
只是那时的他口是心非,迟迟不愿意承认。
明明自那夜后便总为了赴乔泽的约会拒绝其他人的邀约,面对再美、再有张力的模特也总兴致缺缺,拍起来始终少了一丝激情,更没有其他方面的“兴趣”,却还忽冷忽热反复试探着乔泽的底线,为自己坚定地“被爱”而沾沾自喜——直到真相揭开。
爱是有排他性的,而爱到某种疯魔的程度,又好像变得“大方”起来。
陆承允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接受,他不会是乔泽的唯一这个现实。
甚至在知道乔泽到美国还又有了“新欢”后,他也没有像之前和陆承彦还有段景曜打架时那样愤怒,哪怕嫉妒得咬碎牙齿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只要乔泽朝他笑一笑,他便如同巴甫洛夫的狗一样,条件反射地想要摇尾乞怜。
那个叫艾德里安的家伙,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而已。
陆承允虽然恨得牙痒痒,却并不把他当什么威胁,陆承彦派去跟着乔泽的私家侦探也证实了他们已经分开。
陆承允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他也在NYU申请了一个短期的项目,和乔泽再做一次“校友”,重新堂堂正正、认认真真地追求对方。
结果一个没留神,居然被一直闷不吭声的段景曜捷足先登——
用苦肉计装可怜,算什么男人!
陆承允再也按捺不住,等不及计划中完美的重逢,开学第一天就跑到乔泽上课的教学楼下,哪怕只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现在他不仅看到了,乔泽还朝他笑了。
陆承允心里发烫,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怔怔地看着乔泽向自己走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对方问:“陆承彦呢?”
刚扬起一丝弧度的唇角动了动,又绷成了一条直线。
陆承允感觉到胸腔中酸涩的钝痛,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酸味:“你就只关心他吗?”
乔泽眨眨眼,未置可否,陆承允便语气生硬地接着道:“他已经走了。”
他其实也没有说假话,陆承彦确实回国了。
在陆承彦离开美国之前,他们兄弟二人曾有过一次长谈。
如果不是因为乔泽,陆承允或许永远不会这样坐下来和陆承彦心平气和地聊天。
虽然陆承允一早退出陆家的继承人之争,与他十全十美的好兄长在明面上没有利益纠葛,平日里对内对外也演惯了兄友弟恭,但实际上他们始终是天然的竞争对手,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从没有少过。
陆承彦承认,自己对乔泽的起心动念并不单纯。
抢弟弟的情人的恶趣味、男人恶劣的胜负心和下流的欲望——而在这些不堪的心思背后,他的沉溺与沦陷也毫无作假。
他和陆承允生长在相同的家庭环境,本质上就是同一类人,他们会为之心动的、渴望得到的感情亦如出一辙。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所以爱上同一个人,也不算奇怪吧?
陆承彦晃着酒杯,把离经叛道的话说得云淡风轻,朝弟弟做了个干杯的姿势。
陆承允又喝下大半杯酒,喉结滚动,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老头子会被我们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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