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祝帆这样的大学生,起码在君若锦看来,还是有挽救的可能的。
祝帆被找到的消息公布后,君若锦在江野面前分析得头头是道:“以他的财力和身份,能接触到的贷款数额不会太大,家里人应该有办法替他还钱,只要他好好反省,休学一年后正常回归学校,他和黄如曜不一样,没有留案底,以后毕业了出来,还是能走上正道的。”
江野质疑道:“是吗?不是听说赌瘾很难戒吗?”
“总有戒得了的人,也有戒不了的人,这就要看他自己了。”君若锦眼珠一转,目光落到江野身上:“如果是你染上了赌瘾,我保证能让你戒了。”
“哦?”江野看向君若锦的宽臀窄腰,嘴角轻挑:“你有什么‘好办法’?”
原谅他有一点点想歪,但他能从君若锦潋滟的目光中感受到那种……令他想歪的暗示。
“那当然是……”君若锦暧昧地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打断你的腿,关在屋子里,什么时候戒赌,什么时候出门。”
江野:“……”
默默远离了君若锦一点点。
“躲什么?”君若锦跟着他一起挪位置,并一把揪住了他的耳垂:“你可不能染上这种坏习惯,听见没有?”
江野抿了抿嘴,说道:“我不会染上这种坏习惯,我和祝帆有质的差别。”
君若锦吐槽道:“有点骄傲过头啊,小朋友。”
“没有骄傲,只是阐述事实。”江野平静且认识地说道:“我和他的差别在于,我有老婆管,他没有。”
“噗——”
君若锦被成功逗笑,奖励了江野一个吻。
江野美滋滋地收下自家老婆给的奖励,并给予了激烈的回应。
两人拥吻了许久才分开,君若锦气喘吁吁地说道:“你想知道……白繁和祝帆为什么分道扬镳了吗?”
“不想知道。”江野道。
“……”
君若锦瞪了他一眼。
不过在激烈的拥吻过后,君若锦眼尾泛红,眼中含泪,极具诱惑的模样让发怒都成了勾引。
即便如此,江野依然冷酷无情地说道:“不用告诉我,我对他们的事没兴趣,说起来……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江野更关心他亲近的人。
从几天开始,他就一直在考虑要给君若锦买的生日礼物。
是的,君若锦的生日快要到了。
他在刚认识的时候就推测君若锦和他的年龄差肯定在十岁以内,果不其然,君若锦的三十岁生日在他的二十岁生日之后好多,并且间隔时间还不短,他的生日在寒假前,而君若锦的生日在暑假前,四
舍五入就是差了一年。
君若锦送给他的礼物价值连城,而且心意十足,这回轮到他回礼,他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了几天无果后,江野觉得实在是没必要纠结,还不如直接问问君若锦要什么,买给他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
君若锦被江野跳跃的话题搞懵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江野道:”生日礼物,你的生日就在下个月了吧。”
君若锦:“……那不是还很早?”
江野认真地说道:“我得提前开始准备啊,万一你不喜欢,我还有弥补的余地。”
君若锦不满地回道:“我哪有这么挑剔,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江野道:“你说。”
君若锦有点为难。
他最想要的东西,早就已经和他领了证滚到一张床上了。
只是,如果就这么对江野说实话,江野也大概率不会罢休……
君若锦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道:“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很久以前说过,会给我做一点有助睡眠的东西?”
“有这回事吗?”江野问道。
“你怎么这样,自己说过的话都能忘?”
“不,我说过的话我当然记得,我的意思是……你失眠过吗?”
江野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君若锦,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戏谑。
“……”
君若锦无言以对。
江野说的没错,他确实没失眠过。
确切地说,是没在江野面前失眠过。
每天晚上他都窝在小男友怀里睡得天昏地暗,根本没有失眠的机会。
但江野也不是一直都在他身边的,他也有失眠的时候,只是过江野看不到。
“有你在我就不会失眠,但你也不能保证一直都会陪着我吧?”君若锦强行举例道:“就像之前你去外地出差,我一个人睡,就睡不好。”
“……”
江野欲言又止。
他的记性很好,他清楚地记得,他出差的时候和君若锦连麦睡觉,他还没躺到床上去呢,君若锦就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
不过江野明智地没有和爱人抬杠,而是就着他的话往下说:“你确定想要我做的助眠茶当作生日礼物?”
君若锦道:“原来是助眠茶,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让我好奇了这么久。”
江野无语一秒,耐着性子道:“……你到底要不要?”
君若锦配合地说道:“要要要,老公做的我都要。”
江野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不陪你你就睡不好,那你应该很快就能用上我的助眠茶。”
“什么意思?你又要出差?”
君若锦敏感地察觉到了爱人的言外之意,顿时皱起了眉头。
江野道:“是有点事,这回要出国,挺麻烦的。”
君若锦抱怨道:“
你天天打白工就算了,出差都出到国外去了,像你这样的工作量,还一天到晚出差,放在我们那儿一个月起码得给你开个万八千的。”
江野哄道:”就这段时间了,今年过完我就彻底没事了。”
“你拉倒吧,你上次去研究所出差也是这么说的。”君若锦瘪瘪嘴:“要我说啊,除非你毕业了,你才能闲下来。”
江野道:“毕业也就是明年三四月的事,我不像本科生,还得等到六七月才能毕业。”
君若锦斜睨了他一眼:“到时候能不能顺利毕业还是未知数呢,我认识王谷的时候,他就在忙着写毕业论文,你呢,一直在打白工,我就没看你写过论文。”
“……”
江野头都大了。
他怎么没写过论文,他名下十几篇论文,六七篇是一作,两篇是通讯。
只不过这么多的论文不一定全部都是由他亲自撰写的,他们的实验室本质上是一个团体,每个学生有一篇自己的小论文,大家又一起负责一篇大论文,其中大论文下还有分支的中型课题,一般由组长负责。
这些专业的事外行人确实搞不清,就算他解释了,君若锦也大概率不会相信。
“行了行了,你去出差吧,好好讨好教授,到时候毕业也容易点。”君若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一个人独守空闺咯。”
江野直男发言道:“不会独守空闺,我会给你打视频的。”
“你歇歇吧。”君若锦翻了个白眼:“把你的行程表发给我,我给自己安排一点国外合作项目,出公差来找你。”
江野:“!!!”
老婆真是太靠谱了!!
这半年里,江野出差就没停过。
君若锦一开始确实给自己安排了公差,但是后来取消了,因为他实在没能架得住江野一个月飞了七个国家,巡回演唱会似的到处跑。
本来他就对江野打白工的事颇有微词,这下更是气急败坏,甚至扬言要是龙教授明年敢不给江野毕业,他就直接往教育部写匿名举报信,痛批学校不做人。
江野许诺了一大堆赔款割地的要求才勉强把老娇妻哄好,并且答应他暑假期间一定回国,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许多国家的放假时间和国内不同,国内暑假正好是他们开学的时候,虽然江野信誓旦旦地承诺了要回国,但当各国研究所的研究对他展现出全貌、当他可以面对面地和那些顶尖学者面对面沟通的时候,乐不思蜀的人反而成了他自己。
好在君若锦并非不懂事的小年轻,他不会像白繁那样单单因为江野没法一直把时间分给他就觉得江野不懂情趣,相反,他其实很乐意见到江野忙于事业,他担心的是江野年纪轻、脸皮薄,被人欺负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默默承受教授的PUA。
在江野向他保证自己真的完全没有被欺负,并且还很受重视后,君若锦也就不再抱怨他到处出差了,即使配合起来很困难,君若锦还是想方设法地飞到江野为数不多的长期落脚点去和他相会。
江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虽然他嘴上没有多说什么,但却深深地在心底记下了这酸涩而又甜蜜的一笔。
就这样,江野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他人生的最后一个暑假。
暑假过后,全新的学期到来,江野的实验室发生了不少变动。
余诗之作为本科生顺利从F大毕业,由于对签约的工作不是很满意,她决定重新回学校备考考研,于是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平时要么到图书馆复习,要么到江野这儿溜达溜达,向研究生学长学姐们取经的同时,顺便和导师们打好关系。
樊俭顺利成了实验室的博士,等到江野毕业后就能接江野的班,童涵和张可琴都升到了研二,他们都没有继续申博的想法,想要早点就业。
新来的研究生只有一个,不过没有放在江野实验室,龙教授因为手上的事太多,今年拒绝带新生,而陈教授出于压力不得不象征性地收两个研究生,虽然挂名在他的名下,但实则是交给王谷的导师带。
王谷的导师成功拿到了职称,非常好说话,今年他本来就已经收了二个研究生,加上陈教授这两个足足有五个,但他照样乐呵呵地收下来,往王谷那儿一丢,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比起江野这儿的青黄不接,王谷那边倒是人员充沛,但要从质量上来说,那可就完全比不了了。
江野这里除了他本人一骑绝尘以外,张可琴卓越的实验才能被多位教授认可,已经有老牌药企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樊俭更是被国家研究所预订走了,在读博期间就会对接相关的研发项目。
暑假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江野总算是兑现承诺回了一趟国。
不过他这次回国回得匆忙,凌晨下的飞机,晚上又要去机场,所以他干脆没通知君若锦,而是偷偷回了家,准备给君若锦一个惊喜。
到家的时间还早,君若锦还没有下班,江野本来准备给他做一顿大餐,结果刚刚起了油锅,家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若锦快下班了,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要不要我打电话和他说一声?”
江野一共也就见过云戟一次,但他们有微信好友,在线上经常说话,彼此之间还算熟悉。
云戟道:“不用了,找你也可以。”
江野点了点头,转身去给他倒茶。
云戟又道:“不用麻烦了,我就说几句话,你等他回来了和他转述一下就行。”
“行。”
江野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然而,当云戟真的开口时,江野才发现他要说的事并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完的。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推论,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大事小事都可以在线上说,之所以云戟会特地找上门来,是因为他的事非常特殊,如果不是当面开口,就压根说不出口。
“大约五年前左右,我接到一个特殊的案子,有一个小女孩报警说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被家人烧死了,一开始我以为这又是一起偏远地区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造成的悲剧,但深入调查后,我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小女孩的父母听信当地一位‘阴阳先生’的谗言,把小女孩放在火上烤是在为她‘驱邪’,而当小女孩一家将‘阴阳先生’告上法庭后,对方却说女孩一家在污蔑他,并且拿出了全程录像和合法的收费目录作为证据……
“最后,‘阴阳先生’无罪释放,反而是小女孩的父亲因为谋杀罪被起诉,小女孩的母亲在巨大的变故下跳了河,好好的一家四口转眼间只剩下了小女孩一个……”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云戟提到这件事,依然是满脸的痛苦。
在他整个律师生涯中,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无法为起诉人胜诉的情况,但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如此不甘。
女孩父亲最后被判了无期徒刑,临别时,他看向他仅剩的、留在人世间的女儿,他的目光哀痛又不舍,那绝不是一个杀人犯的目光。
从那以后,云戟再也没能在夜晚安眠。
他明确地知道一定有什么异常的原因在其中作梗,但直到今天,他依然无法将其查清。
尽管江野只是个事后的听众,但这样凄惨的故事,还是让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云戟缓了缓神,继续说道:“这几年里,我一直在调查这位‘阴阳先生’,我发现他造成的悲剧不止这一起,但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地度过,他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于是我猜测他背后还有靠山,就在最近,我终于查到了这个人的头顶上还有一个更大的玄学组织,这个组织只为富人服务,很少出现在大众的
视野里,即使我再努力,也无法让调查更深一步,但我突然想到,君若锦曾经向我提过……”
玄师。▄_[(”
江野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听到这里,他已经彻底明白云戟的意思了。
云戟抿了抿唇,他知道江野是聪明人,他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而且江野虽然在智商上远超凡人,说话做事却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他身上带着一种天生的悲悯,让人不禁想要向他倾诉些什么。
“我觉得他们之间有联系,但我没有可以接触到这些人的方法,只能拜托到你们这里来,我希望你们能让我和玄师见一面……其实我还挺庆幸在的人是你,毕竟在君若锦面前我不太好说这些话……”
“这倒也是。”
江野对此表示赞同。
君若锦一家都信奉玄师,要是当着他的面说玄师有问题,还是这种带有犯罪性质的问题,确实是不太合适的。
经过了前段时间在社会学院的学习,江野对民间信仰有些一些以前没有的认识。
民间信仰并非完全是封建迷信,本质上这是一门学问,是一门值得研究的事,白家虽然大事小事都询问玄师的意见,但玄师并没有做出对白家不利的事,江野虽然和玄师素未闻面,但已经受到了玄师的恩惠——还得是玄师说他是“七杀帝王”,白琬才能这么轻易地答应把君若锦嫁给他。
从这一点上来说,玄师甚至还算他和君若锦的媒人。
江野并不希望自己的媒人是一个骗子,但是,比起相不相信的问题,江野更在乎的是君若锦的安全。
他之所以会踏入社会学院寻找曾教授,也正是因为他对于危险的敏锐嗅觉起了作用。
江野道:“事情我明白了,我会转达给若锦,但是我不能保证满足你的要求,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他的想法。”
“谢谢你,这样……就够了。”!
君若锦踏入家门时眼前一亮:“江野?”
眼前是一片黑暗,客厅里一点亮光都没有,但他就是知道,江野回来了。
“你终于下班了,这都几点了。”
江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顺便打开了客厅吊灯的开关。
灯光亮起,君若锦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以及对方手里已经收拾完毕的行李箱。
“你又要走?”君若锦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转一下就要走,回来看看。”
江野避开了君若锦的问题,他不想让君若锦发现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有的相会,就这么在他加班的时间里流失掉了。
然而,这些话即使他不说出口,君若锦也很快就能明白过来。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我可以早点回来的。”
君若锦上前几步,略有些委屈地抱住了江野的腰。
江野一只手提着行李箱,一只手揽过君若锦,与他深深拥吻。
吻毕,江野在君若锦耳畔低声道:“再等等,就快了,等手上的事结束后,我会申请退出之后的项目,每天都陪在你身边。”
“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君若锦闷闷地说道:“你这么年轻,是最应该奋斗的时候,可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影响了你的未来。”
“你不是我的儿女私情,你就是我的未来。”江野一边说着甜蜜的情话,一边又亲了亲君若锦的侧脸:“就快了,下一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
君若锦闭上双眼,将脑袋埋在江野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随后恋恋不舍但又异常决绝地推开了江野,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晃了晃。
“……走吧,你要去机场吧,我送你过去。”
“给我吧,我来开。”
江野伸手夺走了君若锦的车钥匙,并且在君若锦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打断了他:
“我也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所以我就不说你一会儿还得在夜幕中把车开回家的事了,但最起码去的路上让我来开车吧。”
君若锦无话可说,只能同意。
前往机场的路上,江野将云戟上门拜访的事全盘托出。
君若锦听完后,无奈地说道:“出于我个人的想法,我肯定是想帮他的,但我根本就没有玄师的联系方式,只有他来见我,从来没有我去见他,我大概知道几个他出没的地点,但也不能保证他确实就在那些地方。”
江野问道:“白琬是不是有玄师的联系方式?”
君若锦摇了摇头:“约见玄师的流程非常复杂,首先需要递拜帖,如果玄师愿意见你,会有人把见面的时间地点人物安排回帖告知你,否则根本就见不到玄师,并且递拜帖也得是专人负责,比如白琬,如果白琬不在,就我一个人去,大概率也是约不出玄师的……”
江野沉吟片刻道:“倒确实有大师风范。”
君若锦道:“我会把
玄师的别院地址发给云戟,他可以去试试,玄师一直号称只渡有缘人,说不定云戟就是那个有缘人呢?”
江野:“……”
有缘人,云戟大概率是做不了了,但原告人,说不定云戟可以争取一下。
江野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对于玄师,你觉得他确实是大师,还是徒有其名?”
“从结果上来说,玄师确实帮了我们很多。”君若锦迟疑着说道:“白家往上数好几代都相信玄师,白家能发展到今天,玄师可以说功不可没,而且我曾经也……”
“曾经什么?”江野问。
君若锦摇了摇头:“没什么,总之,我并不认为玄师和云戟说的‘阴阳先生’有关系,但,但他们要是真的是一伙的……说实话我也并不意外。”
前后矛盾的话引起了江野频频侧目,君若锦被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伸手去推他的脑袋:“好了,开你的车,这件事不用你管,我会想办法的。”
“我确实也管不了啊,我自己的事都没解决呢,哪还有本事掺和你们的事啊。”
江野一口叼住君若锦的小拇指,轻轻咬了一下。
不疼,有点痒。
君若锦笑着说道:“好了别撒娇了,马上你不想掺和我们的事都不行了,等到今年过完年,你就能彻底嫁进白家了。”
“哼。”
江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
君若锦又道:“说到这个,今年白家祭祖时玄师会出现,你作为我的准伴侣可以一起出席,怎么样,终于可以见到玄师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我满意什么,我对玄师又没兴趣,要是可以的话,我愿意把和玄师见面的机会让给云戟。”江野道。
“那可不行。”君若锦义正言辞地说道:“玄师无所不知,你这种小伎俩根本瞒不过玄师的眼睛。”
“无所不知。”
江野重复了一遍君若锦的话,并发出一声嗤笑。
君若锦无奈地耸耸肩,他很能理解江野的心情,除非亲眼见到玄师的神通,光靠口述,确实很难让一个不信的人变成相信的人。
江野看向君若锦,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若锦,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点矛盾……”
相信的人和不信的人,本该有着明确的分界线,白琬是相信玄师的人,云戟是不信玄师的人,江野目前暂时持保留态度,不确定相信还是不信。
君若锦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相信与不相信同时存在,有什么特殊的经历将他劈成两半,一面化为质疑的利剑,一面化为盲目的依赖。
江野想要继续问下去,但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
车子穿过黑暗的隧道,前方灯光闪烁,机场近在眼前。
江野收敛心思,让话题重新回到了离别上:“好了,不提他们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要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
“我一个人一直都挺好的,你给我做的助眠茶效果还不错,我晚上睡得很好。”
君若锦垂下眼眸,不想与江野对视,更不想让眼睑下淡淡的青紫成为他说谎的证据。
车子缓缓停下,预示着离别时刻的到来。
江野不舍又沉默地看着他的爱人,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突然漫上一股没由来的担忧。
比起离别的伤感,这更像是对于某种不好的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江野完全搞不清这种担忧从何而来,于是只能暂时将它压下,言辞恳切地对他的爱人承诺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我发誓。”
“好了,别这么肉麻,你有自己的事业,出出差是正常的,我理解,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的,放心吧。”
君若锦回道。!
云戟按照君若锦教他的办法向玄师递了拜帖,但却迟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函。
玄师的别院里只有几个扫地的童子,云戟过了一段时间再次拜访,依然还是这么几个扫地的童子,童子没有给他回函,只给了他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不明所以的话: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
后面的云戟没看下去,都是没有意义的话,他直接把纸给丢了。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失望归失望,但也算在云戟的预料之中。
他调查“阴阳先生”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进展,对于无功而返都产生抗体了。
只是,再有毅力的人都无法永无止境地支撑起一件毫无希望的事,即使坚定如云戟,也在这么长时间的铩羽而归中渐渐失去了信心。
正好最近天气不错,云戟计划开着他的新车去外地自驾游几天,放松放松心情,重新整理情绪来面对这件事。
离开F市之前,云戟约君若锦和孔寒景聚餐,既炫耀一下他的新车,又顺便把他的行程告诉一下好友。
餐厅的位置在闹市区,停车不便,于是云戟和孔寒景商量决定少开一辆车,云戟顺路去接一下孔寒景。
孔寒景上车的时候不禁对云戟的新车发表感想道:“粉色路虎,够骚包。”
“骚包?”云戟按了下喇叭:“纯爷们好吗?”
“注意素质,这里禁止鸣笛。”
孔寒景提醒他。
“呵,和我提法律。”
云戟嘴上不屑一顾,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停下了鸣笛的行为。
孔寒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人吧……”
云戟一边驾驶他的新车开上高架,一边不怎么高兴地问道:“我这人怎么了?”
“……你这人挺好的。”
虽然存着调侃的意思,但孔寒景却并没有在这句话上夸大其词。
他确实觉得云戟很好,说得夸张一点,他甚至觉得云戟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
职业原因,他接触的人大都处于灰色地带,事实上,踏上社会后,大多数人也都是黑白交错的模样,像云戟一直都保持着赤忱之心的人,确实太少了。
虽然他自己无法成为这样的人,但他会远远地仰望这些人,并在合适的时机帮他们一把。
孔寒景抚摸着手上的戒指,嘴角微微扬起笑容。
云戟对孔寒景的示好嗤之以鼻,反咬一口道:“你这人就是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我们当时——”
话音未落,云戟突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狠狠地推了一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云戟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恍惚间他或许踩下了刹车,但他的车却半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仿佛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般高高扬起,又如同灌了铅的巨石
重重落下。
“当心——”
又是一道力量将他推走,云戟不明所以,直到剧痛将他穿透,所有的声音骤然褪去,世界化为一片……寂静的白。
警笛的鸣叫声,哭喊声,火光冲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戟终于恢复了意识,他的大脑一片混沌,眼前血色弥漫,耳边嘈杂不已。
头晕目眩中,云戟缓缓意识到,自己出车祸了。
“孔……寒景?”
云戟被困在废墟中,哽咽着寻找他的好友。
他的记忆在慢慢回笼,那辆大货车是从右侧面撞过来的,他的注意力在眼前的红绿灯上,根本没注意到失控撞过来的大货车。
离大货车更远的他都成了这副模样,那孔寒景呢?被正面撞上的孔寒景呢?
云戟浑身是伤,身体深处不断传来鼓槌般的痛楚,血液和灰尘呛到肺里,呛得他咳嗽连连。
然而,由“或许会失去好友”的想法而产生的强烈恐惧让他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拼着全身的力气,他呼喊着孔寒景的名字。
“孔寒景,咳咳咳,孔寒景……你听得见吗,你说句话……”
巨大的嘈杂声中,云戟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微弱。
他的身上堆满废墟,但意外有一个空间可供他活动,于是他努力将自己挪了出去,尽可能让自己暴露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