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by某位山长
某位山长  发于:2024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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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乐家是莫念经常拜访的,对方父母也性格宽和,自然就觉得舒适。莫念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很快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瞧瞧,”周乐咋舌:“果然是有经验的社会人了,还给咱们家带礼物呢!爸妈看见肯定又要唠叨我不懂世故。”
莫念笑了笑:“我俩之间说什么世故,你这顿饺子多少钱都买不来,我总要带点东西聊表谢意嘛。”
“得了,从小就说不过你。说说你哥,”
周乐咧嘴一笑,倒了杯热水:“你中午才吃了顿好的,我挺好奇是什么场面。”
半扇窗户映在杯身上,黄昏缓缓地冒着烟气。
“我哥?”
莫念眨眼:“抱得美人归,乐傻了。”
“哈,我就知道!”周乐大笑道。
“其他没什么特别的。”莫念抱着胳膊:“小孩子到处撒欢,成年人玩命地祝酒,洗手池边上能趴一排。我想哥嫂年后的婚礼也差不多是这幅景象。”
“开心么?”
“当然。”
两个人不觉沉默了几秒。
“真的。”莫念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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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呀!不知道各位家里会包什么馅的饺子呢?

“你看这天色,叔叔阿姨应该快回来了吧?”
见周乐露出狐疑的表情,莫念心想对方这段时间已经够为自己劳神了,总不能再平白给他添堵,岔开话题道:“咱们先去厨房做点准备,包饺子可是项大工程。”
“......行。”
周乐也看出这话题八成是聊不下去,很快站起身来:“小念,先说好啊:我只负责拿材料,和面的比例由你来定。搅成一盆浆糊可不赖我。”
“放心。”
他们平时把丑话说在前头,其实完全是出于对彼此过度信任的调侃——毕竟单从厨艺的角度而言,周乐这一年几乎就没尝过别人的手艺。
周乐父母态度比较开明,一早就知道儿子的性取向。如果不是这段革命友情坚挺得感天动地,他们总觉得两个人就是借合住名义搭伙过日子的。
听说两口子上回旁敲侧击了半天,发现误会一场,还觉得有点遗憾。周乐后来把这件事当作笑料说给莫念听。
“放心吧。我爸妈就是太喜欢你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提。”
周乐那时候隔着电话道:“我俩不来电,步调也不一致,只能在精神上做死党,谈恋爱一准是天崩地裂。”
莫念回想周乐无奈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啥?”周乐莫名其妙。
真有意思。莫念想。
他们之间的情谊一酿就是二十年,喝再多也过不了微醺,有来有往,叫人轻松惬意的很;可一旦跨越界限,一杯下肚就能醉他个小半辈子,梦里美不美还另说。
周乐的风格一向极其简单粗暴。预防花凋谢的最好方法,就是不栽花。
“哈,没什么!忽然觉得你挺明智。”莫念从对方手里接过量杯,拧开水龙头。
“咦?这话什么意思,”周乐瞪着眼:“我平时看起来像个傻子?”
“我可没这么说。”
“你......”周乐正准备和他理论,忽然听见门铃响了,忙不迭跑出去开门,一边回头道:“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真不好意思,”莫愿使劲眨了眨眼:“今天是大喜事,我......必须喝。”
在宴席上被一群人灌得七荤八素,亏他还没忘记向当事人讨真相的事。醒酒药已经在嘴里化了很久,但由于喝得实在太多,现在他眼前还一排坐着三四个沈执,全盯着他看。
“没事。”沈执道。
莫愿指着那三四个沈执发笑:“我知道时候挑得不好......但你这家伙天南海北地出差,我今天要是不抓住你,往后恐怕就没合适的机会了!我一定得好好审你。”
“说吧,”他向后一靠:“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执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曾经真真切切地倾慕眼前这个人,本应该有许多感慨。到了这会儿却像是大梦初醒、脑子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看着那张酡红的脸发愣。
视觉某些时候真是害人的东西。此刻他又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人来——这种视觉和心理的微妙错位他已经体验过太多次,而且竟然长期为此买单。就算现在情况出现了彻底反转,沈执在意识到的那一刻仍果断给了自己一巴掌,以保持清醒。
短暂的沉默。
这一巴掌响亮得很,莫愿当场也醒了不少,终于开始产生一些有意义的思绪。那半边脸在他眼皮底下逐渐泛红。
他一笑:“啥意思?”
“替你打的。”
“不是,”莫愿向前挪了挪位置,以便和对方靠得近一点,笑意不减:“阿执,你什么话都没说就来这一出,是存心想让我误会么?”
“没有误会,”沈执咬牙道:
“我喜欢他。”
事到如今,能做的只有一个直截了当。
“你他妈......”
莫愿一听这话,只觉得渗进脾胃里的那些酒精“嘭”地窜起一股冲天大火,直烧得他脑子发懵,刚站起来又差点跌倒。沈执想去扶,莫愿顺势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摁回了沙发上。
两个人大睁着眼睛对视,莫愿吐息里浓烈的酒气直喷在沈执脸上:
“再说一遍。”
沈执目不转睛:“我喜欢莫念。所有事情责任在我。”
“妈的,”莫愿实在忍不住粗口频出,别过脸,手里却没放开:“原来如此!一开始还不信,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他指着沈执:“一巴掌不够。我俩当这么多年兄弟,你闷不做声地折腾我亲弟?!我告诉你,其实小晓昨天替我扒门缝听了几句,知道小念也对你有意思。行,你们怕落人口舌,瞒着就算了......”
“但是你看看小念的样子。他说没吃亏,那为什么上个月能闹得人尽皆知,见到你就像见了鬼一样地躲?你他妈到底做什么亏心事了?!”
“阿执,你哪里都出众,在感情上也是个出众的烂人。”莫愿觉得自己已经气昏了头,竟然能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烂透了。”
沈执安静地任由他骂,并不言语。
“沈执你听好:你要是真心的,欠什么还什么,结果好坏你都别怨;你要是敢玩他——那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也不会顾及情面,立刻就把你揍进医院。老莫家的人骨头都硬,没人能糟践得了!”
说完这几句,莫愿也耗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又像烂醉一样跌坐回地面,闷头喘着粗气。沈执把他架回座位。
“我明白。”沈执道。
莫愿没吭声。
从认识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几乎从未发生过,今天实在是迫不得已。沈执心气高,这顿骂完虽说闹不到断交的地步,也很可能留下深刻的隔阂。但为了自家人,莫愿心想也是值得的。
毕竟骂到这份上都醒不了,八成就该进垃圾堆里呆着。
不过虽说这回被沈执气得头疼,莫愿还是听进了父母的话,决定且行且看——算是给他们十几年的交情留个活口。
沈执从桌上拿了杯热水递过去,莫愿瞥他一眼,接过。
“阿愿,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
“我没正经谈过恋爱,唯一范例是父母过于成功的婚姻,所以很多时候都自以为是。小念忍着我,我倒越发看不见问题。”沈执自嘲地笑了一声。
“很多时候,我甚至弄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单纯的冲动。在这方面小念该是我老师,我却没当成一个好学生。”
“......我总在伤害他。”
沈执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昨晚我又梦见他掉眼泪,海水一样漫过我头顶,又苦又咸,醒过来却发现人影都没有。”
“有好多次。想起他,然后想起他不愿见我。”沈执沉声道。
莫愿看着对方晦暗下去的双眼。
说实话,他还从未看到沈执如此颓唐的时刻,一定是戳中了痛处。他能猜出这两个人之间有过诸多故事,自己恐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家小子的确在沈执心里占据了位置,而且后者正费尽心思扭转败局。想想也滑稽得很:认的兄弟想撬他亲兄弟的墙角,这种剧情莫愿以前只在漫展摊位上见过。
男人之间的爱情他不懂,但到底都是人,想来也和一般情侣类似。
两个人中途闹得死去活来,到头来如果真的冰释前嫌、重修旧好,倒也算是沈执的本事。
同性相恋,他实在谈不上什么期待,唯一希望的是莫念别再背着家里人暗自神伤。之前总想不明白什么原因,现在看来非得把这段孽缘理清不可。
憋半天,莫愿总算冒出一句“你看着办”,随即摇晃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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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愿:奶奶的,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睡我亲兄弟?!

手机震动了一下。
莫念不久前挥别了周乐,正看见地铁到站,心想这消息八成是问他有没有平安上车,没太在意,赶紧顺着人潮挤进门里去。
他坐定之后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动作一滞。
老实说,这名字提起就让人犯怵。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人从黑名单里捞出来的,大概上个月公司里还有些事的后续需要处理,所以不得不联系。
既然已经点开了,莫念也不好再装作视而不见,遂硬着头皮读下去,笑得有点无奈。
[沈执 18:35:09]小念,你哥哥喝得太多了,出门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一跤。人没什么大碍,但之后昏睡了很久,现在才送回家。
[沈执 18:35:15]之前已经和你父母说明情况。不用担心。
莫念这会儿不知道该感慨自己亲哥的冒失,还是该惊讶于发件人柔和且周全的话术。
倒不能说沈执性情大变,只是莫念早知道对方有这样的一面,但从未向他展露过而已。他从前日思夜想就想求得这一线温柔,现在落在他身上,他也根本分不清真假了。
[莫念 18:36:54]谢谢。
金红色的光斑在频幕上一闪而过,莫念被刺得眯起眼。
他恍惚间以为太阳没落山,抬起头发现是隧道上的风景广告,才想起来现在冬季刚过,这个点的天早已经黑透了。
窗外又换回长时间的黑幕。
莫念莫名觉得不大舒服,伸手在自己挎的帆布包里摸了一把,正好摸见那只装饺子的塑料盒——在周乐家里包了两种饺子,主要馅料都是猪肉,只不过配菜分了大葱和荠菜。味道令人相当满意,周乐的父母于是额外装了一盒让莫念带回去。把手放在盒盖上,还能感受到里面袅袅的余温。
放进冷藏室冻一晚,明天吃吧。他想。
“嗡”。手机再次震动。
[沈执 18:40:21]听说你没回家。发生什么事了?
[莫念 18:40:30]......去探望朋友,不过我的行踪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
[沈执 18:41:55]与你有关的事,我都会关注。
隔了一会儿。
[沈执 18:43:07]抱歉小念,但我不会放弃争取你的认可的。
“什么......”
莫念皱着眉关上屏幕。虽说这种事并非他本身能决定,但对方这种不容回绝的语气还是让他心情有点古怪。到底什么时候变成沈执是否放弃了?既然从未拿起,又谈何放下?
今天遇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莫念脑子里一团糟,实在懒得再理。他刚填饱肚子,温热的血液正缓缓向胃部集中,坐久了就觉得有点困倦。他干脆仰头靠着墙打盹,一觉睡到了家门口。
说来也怪,像他这样原本嗜睡的人最近很少能睡安稳,这短短十几分钟梦境却异常的踏实。
软木塞被开瓶器迅速拔出,发出“啵”的声响,瓶子跟着冒了一口烟气。
“给我们丁副社长满上!”
吕晨霜大笑,扯住莫念拿酒瓶的胳膊:“那家伙运气太好——咱们游戏玩了四轮,他赢三轮,这回可总算给咱们抓住了!莫念,赶紧下手!”众人笑成一片。
莫念和坐在身边的丁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平时私交不错,一桌人盯着也没法放水,对方便坦然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副社长,众望所归,你就认了吧?”
“没问题。但是社长,你下一局可就危险了!”
“不怕,晨霜要是输了,我替她喝!”王煊道。
果酒很快落进杯子里,顷刻又落进受罚者的胃。屋里一阵高声喝彩,周乐笑得尤其响。
一群学生聚会,大多就是图个高兴,因此带来的酒水度数都偏低,并不妨碍游戏继续。
这场聚会是朋友们早前就约好的,打算以此弥补去年莫念缺席生日宴的遗憾。好在大家过年期间仍然呆在国内,聚起来相对容易,一整晚都热闹得很。
莫念向来不太擅长调动气氛。但既然是来赔罪,除了陪一群人玩到尽兴,聚会费用也由他来包圆。
火锅浓烈的鲜香味升起,他想着一年年这样过下去也挺舒心。只可惜明年这时候就得忍受大洋彼岸的黑暗料理了,也不晓得H大里有几个校友能和自己一起做饭。
“咱们开始下一轮吧?”有人道。
“等一下,莫念,你的手机是不是响了?”
刚才太嘈杂,莫念现在才注意到手机的铃声,一看竟然是宁菲,忙告假跑到店外去接。
“新年快乐啊,菲姐。不好意思,昨天年三十就该打电话拜年的,结果忙忘了。”莫念呵出一团白雾,远远看见一朵烟花开在街道尽头。四周静得很。
“不碍事。新年快乐。”宁菲笑了笑:“忙着和朋友们聚会吧?过年的活动差不多都一样。”
“哈,对。”莫念挠头。
“合租问题不用担心。我朋友提供了几个位置不错的房源,价格也合理,你到时候和同学商量一下就行。”宁菲道。她没再细说“朋友”的事,所以这话实际上有点借花献佛的意味了。
莫念连声道谢。
虽说这对于宁菲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他仍觉得受之有愧。对方应有尽有,而相比之下,自己目前的经济实力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好多寄点自家做的东西去。
“哎,小念,和你说个好笑的。”宁菲忽然换了个语气,听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什、什么?”
莫念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这人没心肝的程度也是数一数二,能让她笑出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寻常事。
“沈执家的狗丢啦,”
宁菲笑道:“就是那只小边牧。早晨丢的,派人找了一整天,都找到我这里来了!前脚刚走。”
莫念咽了口唾沫,没吭声。
沈执遭殃实在没让他产生多大快感。相反,他忽然想起自己貌似在离开前欺骗了一个毛孩子的感情。
那小狗聪明又漂亮,他打心眼里喜欢。它自己找回家了还好,万一被偷狗的一棍子打晕送去剥皮......莫念简直没办法想象那个惨状。
“......找到了么?”他问。
“还没呢!”宁菲道:“说来也奇怪,这小狗平时从不会擅自离开小区的,今天刚出门就跑没影了。”
“大概是想扩展一下领土吧。”莫念勉强玩笑道:“菲姐,你和自家的小狗待在一起么?我听见它叫了。”
“它在院子里啊。等下,这声音......好像是你那边的?”
莫念一愣。
他刚一转身,就看见一只边牧像小炮弹似地闷头扎进怀里,撞得莫念差点摔倒。
“Lucky?!”
电话另一头的宁菲乐得不行:“得了,原来是找你来的。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俩慢慢叙旧吧。”
“不是,菲姐!......”莫念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话音未落,电话就挂断了。
莫念愣了两秒,低下头和小狗对视。对方好不容易找到人,自然是在他怀里变着花样撒娇,尾巴甩得能开出一朵花来。
他简直哭笑不得。想来人类之间复杂的关系它很难理解,大概以为自己只是有急事出了趟远门,以后一定会再回来陪它。结果等了很久都见不到人影,索性出门去找。
这下可好,得赶快想办法把Lucky送回去,否则又要和沈执打照面!
“呜......?”
Lucky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人已经把自己视为定时炸弹,随时准备转手,还高兴地舔他下巴。
莫念无奈地抚摸着小狗的脊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联系程秘书,一边偷偷把狗抱去不会引人注目的地方。
耳机里一阵古典乐响起——程秘书似乎换铃声了,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莫念戳了戳Lucky的鼻子。
祖宗啊,你可害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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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个人认为这章还有另一个名字:孩子(不是)狗子是无辜的

程秘书略尴尬地笑了一声。
“我正开车在路上找呢。定位收到啦,我大概五分钟就到。真抱歉,小念你先去暖和的地方躲一躲......”
“没事。”电话里传来平和的声音:“就你一个人么?”
“啊,对、对!”程秘书扭头向后座上瞥了一眼,忙回答:“接到沈总电话之后我就从家里出发了。孩子吵着和我一起,我也没答应。”
模糊的狗吠声。
“辛苦了。”莫念道。
沈执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开窗把烟气散出去。
忙完手里的工作,很快就得陪老爷子去R市,恐怕要过五六天才能回来。所有人准备得一团乱,告假出门难免被母亲唠叨。
距离上回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沈执想见又难见,前天下班没忍住去了趟和莫念待过的咖啡馆,正巧碰上宁菲在附近逛街,两个人话不投机,糟心得厉害。
结果祸不单行,早上又把狗弄丢了。所幸现在要找的都聚在了一起,于他而言多少是点安慰。
车速在酒店附近放慢下来。
“先停一下。”沈执道。
“哎。”
莫念正靠在墙边上逗狗。他手里大概拿着新买的手机链,在路灯下一跃一跃地闪动。小狗也知道那东西不像自己平时玩的,叼住之后满地撒欢,很快又原样给莫念递回去。如此往复。
沈执远远看着那人脸上的笑容,硬是没舍得把车门推开。
多数时候,莫念都只是这样微弯起眉眼。这并不意味着莫念缺乏兴致,相反,这恰好代表他心眼里都充满了欢欣。沈执从前看不懂,如今懂了却又不敢多看——
实在甜得让人心慌。
几乎在同时,一人一狗都把目光投向停在门前的这辆车。Lucky开心得直蹦,程秘书也只好硬着头皮下车。
然而莫念并没有把注意力全放在来人身上,而是抬头盯着车后排的位置,干干净净望到沈执眼里去,又转过脸,无奈笑道:
“......狗主人似乎怕我伺机报复啊。”
程秘书一愣,猜到八成是沈执靠得太近被发现了,忙道:“小念你别误会啊,我和沈总是半路汇合,所以......”
莫念正打算点说什么,就见沈执推门下来。
程秘书一头汗,心想自己这回又里外不是人了。敢情老板原来说偷着看,见到莫念就当场变卦,亏自己还编理由说是一个人来的!
“Lucky,过来。”沈执道。
“呜......”
“听话。”
小狗又在莫念脚边绕了两圈,才有点不舍地跑过去。
沈执迅速把它抱起:“抱歉,我没看好它。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拴绳,回头就已经不见了。幸好他是来找你的。”
莫念的目光一直落在Lucky身上:“凑巧而已。我倒是好奇它怎么找到我的,毕竟长时间不见。”
沈执挠了挠Lucky的脑袋:“你也知道,它很喜欢你。上次在宴会上见面之后,它应该闻到我身上有一些你的气味,就明白你回来了,所以想来找。”
“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沈执看着他。
莫念忽然接不上话,低头把手机链揣进口袋。面前两束目光盯得他心虚。
程秘书远远地听见这话也摇头。活到三十好几,他实在没见过沈执这样的狼崽子——看不上的冷眼相对,表达真情的方式也是用牙磨蹭对方的脖子,克制又唬人。
“我回去了,”莫念终于开口:“朋友们还在等我。”
“等一下,”
沈执也没试图留他,却伸手给莫念塞了一只瓶子道:“听说你最近嗓子疼,这种含片是我一个中医朋友开的,很有效,我平时也常用。送给你。”
“我......”
“我近期要去R市住几天,”沈执浅淡地舒展眉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莫念听见烟花窜入天空的一连串哨音。
难以否认,沈执笑起来比花火更光彩照人。莫念总觉得除了空气中稀薄硫磺味之外都是幻觉,可手里那瓶药却是真的。
他有点糊涂了。
这种感觉根本不同于当初的头脑发热,倒像是被清醒地笼罩在一团疑云里,仍然有许多看不清。
“小念!”
周乐大喊一声,莫念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原地发呆,街上早就空了。
“电话接好了没有?哎呀,你刚才错过了精彩的部分......”
周乐一边笑着揽过莫念的肩膀,嘴里叨叨地说丁然是如何以少胜多的。莫念左耳进右耳出,到了房间门口还是一片茫然,被朋友们拉进去罚酒。
他拿起酒杯,发现袖子上粘了两根细长的狗毛,于是伸手掸去。
散场时已经予衍乄接近午夜。
附近街道空旷,莫念在寒风里站了足足十分钟,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车。他努力把手心搓出点热量,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链不见了!
他翻遍全身,忽然回想起和沈执交谈时的画面。那人除了给他药瓶之外的确没有其他动作,倒是Lucky在分别时蹭了蹭自己的衣角。
莫念一愣。
这小狗平时明明很少玩类似的把戏。从宁菲讲述的情况来看,丢狗也属实不是沈执能预料的,这一切显然出于Lucky自身的意愿。
莫念自己都觉得好笑,开始后悔刚才没表现得足够绝情。边牧再聪明也超不过七八岁孩子,人情世故半懂不懂,与其费力气让它明白,还不如直接扮演恶人的角色。
那双葡萄眼似乎又在冲他眨巴。
他以为自己喝多了,再看时却发现那双眼睛的确越靠越近,最后竟然直接卧倒在他脚边。
“呜嘤。”Lucky显出委屈的样子。
“你、你怎么回来了?”
莫念大惊,心想同一件事总不能发生第二回,一抬眼却发现沈执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像是拿着什么。Lucky嗓子里呜咽的声音更响,直向莫念身后躲,一边小心地瞄着他。
“它拿了你的东西。一直叼在嘴里,到家才交给我,所以被教训了几句。我不确定明天是否有时间归还,所以赶来看看。”
沈执道:“我大概清洗了一下。”
莫念一时也不知该谢还是不谢,闷声接过对方手里的链子。肇事者则在一旁低眉顺眼地蜷着。
短暂的沉默。
“如果不介意的话,”沈执试探道:“我......送你回去吧。”
“好意我心领了,”莫念回绝:“我可以打车。”
“可是附近车流很少,气温也低,像这样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乐意。”
莫念被对方反常的作风折磨得头疼,说话也开始句句带刺。他心想这样总该能激起对方的怒火,好让自己清净点。
但事实并非他所想。
除了肩上多了件厚外套之外,身边一人一狗一个没少,脚底生根似地站着。
“我陪你等。”
莫念实在没辙了。寒风沁得人脑仁疼,就算是铁打的站在夜里也要被冻出条裂缝,何况沈执连外套都不要,简直是在玩命。他想把外套递回沈执手里,结果被硬生生按住了。
“沈执,你有病。”莫念皱眉道。
沈执似笑非笑:“我也觉得。”
又等了好些时候,天上细细地下起雪花。出租车也终于停在两人面前。
莫念立刻把外套脱下来,准备还给沈执,却看见对方肩膀上落了一层薄雪,想也没想就熟稔地把它拂去。当他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唔,我喝多了。”
莫念闷声道,低头和Lucky摆了摆手,拉开车门。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思考。
车里很温暖,莫念几乎一坐上就开始昏昏欲睡。就在滑向梦境的边缘,他隐约听到有人敲了敲玻璃,温声说了句......
是什么来着?
他想起现在是新年。合家团聚、锣鼓喧天的新年。
那人和他说,“新年快乐,小念”。

唐敏听见门铃响,猜是送花的佣工来了,忙起身跑去开门。
“早上好。花已经为您分拣好啦,您看是否满意?”佣工眯缝起眼睛笑。
沈老爷子生活得颇有情调。这些花照例是从他的宝贝温室里剪的,叶片上还有些露水,样子喜人的很,一会儿需要挨个送去不同房间。
唯一让唐女士介意的是这佣工指缝里嵌着泥,稍微一动就扑簌簌地掉渣,实在不大体面。
“辛苦了,先擦擦手。”她递去一张湿巾,笑得有点勉强:“花不错,你先去忙吧。”
佣工忙不迭谢着推门出去。
唐敏叹了口气。
沈正岳的住宅规模大,所以住下他两儿两女外加一干亲属仍然绰绰有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难免攀比,她原来想着小执今年成绩不错,好歹能撑个场面,结果到这里第一天咳嗽,到第二天头上竟然直接发烧卧床了!
虽说唐敏家里也是相当有头脸的,但这里到底还是沈家地盘,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看其他人借子女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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