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狼为患—— byBrokkoli
Brokkoli  发于:2024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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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栎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别的人了吗?”
曲砚微眯了眯双眼,若有所指道:“郎副队长这话问的,好像知道一定还有别人一样。”
郎栎一噎,嘟囔说:“怎么可能,我就是随口一问。”
这话再蠢的人都不会相信。
曲砚继续说:“除了林生文以外我们没见过第二个人,但据他所说,他被人威胁照顾怪花,威胁他的人会在固定日期给他送来新鲜的尸体。”
“那个人叫什么?”郎栎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语气急切。
曲砚垂下眸子,身体往后靠了靠,语焉不详地说:“不知道,好像是一个科学家。”
“科学家?一定是他!”郎栎突然拍了下桌子,一脸忿忿地看向宿汀,“一定是那个败类玩意儿!”
败类玩意儿?说燕行章?
曲砚下意识抬了下唇角。
宿汀拍了下郎栎的肩膀让他闭嘴,才问道:“说到现在,还不知道曲队长想和邺风达成什么合作?”
曲砚拿出口袋里的另一个东西,带着零星划痕的名牌被放到桌子上,他说:“我们在林生文的住处找到了一具尸体,是越山失踪的异能者之一,所以我猜测他和他背后的人和越山异能者失踪这件事有关,之所以选择和邺风合作,是因为邺风拥有目前最顶尖的科学家团队,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研究出针管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宿汀眉梢轻挑,毫无情绪地说:“可这件事对邺风似乎并没有任何利益。”
“有些利益不是具象的,比如郎副队长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这难道不够吗?”曲砚神色从容,朝郎栎掀起唇角。
郎栎这时才发现自己被曲砚利用了,脸色顿时阴郁。
曲砚适时地补充道:“在此之前,越山找到过两具失踪异能者的尸体,但都产生了某种变异,目前来看,这种变异是值得防备的,我了解到邺风一直在研究丧尸病毒,并以结束末世为目的,但恕我直言,如果我说的这种变异持续扩散,所造成的后果不会比丧尸病毒轻多少。”
他看向宿汀,笃定道:“我想,我们都不想第二次末世的发生。”
良久,宿汀莞尔一笑,“曲队长,合作愉快。”
曲砚毫不意外,同样回应说:“合作愉快。”
郎栎在一旁插话:“那些怪花具体在A市的什么地方,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曲砚如实告诉他位置,得到答案的郎栎没再多停留一分。看来他真的很忙。
会议到此结束,宿汀给曲砚和燕灼安排了住处,在他们即将离开时突然问:“曲队长,你和宋成风是朋友吗?”
宋成风这个名字太久没听到,曲砚都愣了一下,“不,当然不是,我们是合作者。”
是个过于中立的称呼,宿汀思索片刻,朝他伸出手,“我们现在也互为合作者了。”
两只手在半空中短暂地交握,曲砚问出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宋成风的死真的和你有关吗?”
宋成风为救宿汀被丧尸咬伤,这一切都是宿汀的计谋,这是宋成风死前闻奚说的,曲砚起初只是怀疑,现在完全不相信了。
宿汀这样的性格,若要复仇,应该会选择更加光明正大的方式,她没必要借丧尸之口。
宿汀稍稍收敛情绪,平静道:“的确与我无关,丧尸出现是意外,他救了我更是意外。”
“这改变不了什么,就算他救了我,我对他的恨也一点不会少。”她语气放缓,听上去有些遗憾的意味,“他死得太早了,我更想亲手杀了他,这样才算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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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汀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不难找,一条街走到尽头就是。
“闻奚是故意的。”燕灼的声音隐在风里,有些低。
曲砚歪头,轻喟一声,“他的目的落空了。”
故意将事实歪曲,告诉宋成风是宿汀想杀死他,闻奚可能以为这样说宋成风会死得更痛苦一些,谁成想宋成风死到临头反而释怀,觉得能死在宿汀手中是上天对他的优待。
不知道闻奚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气得跳脚。
燕灼沉默几息,“这件事别告诉闻奚。”
“我也是这样想的。”
曲砚深以为然,转而想到了什么,问他:“闻奚是怎么和燕行章扯上关系的?”
一个是孤儿,一个是外表光风霁月的科学家,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哄骗。”燕灼吐息微冷,“燕行章营造出的形象足够光鲜,而且闻奚本就对他心存感激。”
“感激?”曲砚捕捉他话中的字眼。
“嗯,感激。”燕灼应道,“闻奚的学费是燕行章资助的。”
以燕行章的身份地位,若要资助孤儿,那对象肯定不会只有闻奚一个,曲砚意识到这一点,问:“像闻奚这样的孤儿,还有多少?”
燕灼顿了一下,“不知道,但活下来的只有闻奚一个。”
风吹动枯树枝飒飒作响,燕灼向前俯身,用两只手包裹住曲砚冰凉的手指,“闻奚最初的工作是给我送饭和监督我吃药,在得到燕行章的信任后,给我注射药剂这项任务也交给了他,那时候他在我眼里和燕行章没有什么区别,直到有一次我把他扑倒,准备撕咬他,他却没有反抗,只是撸开袖管给我看,我看到……很多针眼,和我身上的一样。”
和自己手臂上如出一辙的针眼和淤青,让他意识到闻奚和自己是一样的。
风被燕灼挡住,手也被捂住,曲砚体温渐渐回升,他吐出一口气说:“听你的意思闻奚的行动还算自由,即便无法反抗燕行章,为什么他没有逃跑?”
这显然是个最节省成本的选择,燕行章还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
燕灼对他的话并不诧异,回答说:“我们关系缓和后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他被燕行章威胁了,用他母亲的遗物。”
亲情十分淡薄的曲砚对此不能理解,但他没有出声置喙。
兴许是注射太多古怪药剂的缘故,燕灼脑海中关于过去的痛苦回忆断断续续,像蒙了层朦胧隐晦的纱布,他说着说着便停了下去,与闻奚的最后一面是在刺目的白炽灯下,一直束缚着他的东西被摘掉,闻奚满身是血,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铁面罩,只露出他的两只眼睛,他用手扶着实验台,语气虚弱地说:“跑吧燕灼,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这段记忆一直是模糊的,无论怎么想也想不真切,燕灼一直以为是一个梦,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是闻奚,我变成狼以后,是他把我放走的。”
燕行章的实验最终还是成功了,但实验品燕灼在闻奚的帮助下成功逃离。
燕行章的别墅在市区,曲砚的公寓在郊区,从时间上推算,燕灼从燕行章的别墅跑出来后,便没有片刻停留地直奔曲砚而来,狼虽然嗅觉灵敏,但应该也不至于灵敏到如此地步,这件事燕灼也解释不清,至今还是未解之谜。
街道两旁是一排矮树丛,没被修剪过的枝桠张牙舞爪地循光而生,树枝上系着五颜六色的彩带,离得近了才能看清,这些彩带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小字,有的写着想要变成大英雄,有的写着明天还想多吃两块糖果,独属于孩童的稚嫩字体充满天真的想象,索性他们并不着急,曲砚一条条拨开彩带,看见有趣的就叫燕灼弯腰来看。
他们沿着街走,把所有彩带都看了个遍,最后一条彩带上没写字,只画了一个夸张的笑脸,燕灼捉住在风里飞舞的彩带,忽然说:“我也写过这个。”
应该也是在冬天,虽然获得自由但还是要注射药剂的他,和变得越来越沉默的闻奚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闻奚熟练地给他注射药剂,然后放下托盘,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听说把写着愿望的彩带系到树上,就能愿望成真,要不要我帮你系一个?”
燕灼蜷缩起身体,刚注射过药剂的身体没什么温度,他只觉得冷,于是摇头说:“不需要。”
闻奚没有强求,拿着托盘离开了。
第二天燕灼还是偷偷系了一条彩带,他在上面写道:希望能和曲砚去同一所大学,光明正大地认识他。
曲砚很感兴趣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他的睫毛垂落阴影,圣洁温和,任何愿望都变得不重要了,燕灼说:“已经实现了,彩带很灵验。”
他逃避的、渴望的、期盼的,一切都实现了,曲砚就是他的愿望本身。
他们说话的功夫,前方转角突然涌现出一群人,领头的就是刚刚离开的郎栎,他手里拿着对讲机,一边小跑一边说:“什么都不要动,我带着东西过来了……”
他身后的人抬着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仪器和放着粗细不一试管的架子,步伐谨慎而小心。
他们从曲砚和燕灼旁边匆匆跑过,中间竟然还有一对双胞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表情也是相似的。
曲砚看着那对双胞胎,电光火石间,之前忽略的细小线索突然串联起来,他一把拽住燕灼的小臂,“燕灼,闻奚的脸是不是被燕行章改变的?”
燕灼一愣,接着点头,“没错。”
“燕行章既然能改变别人的脸,肯定也能改变他自己的。”曲砚的语速不由自主变快,“于阳说得没错,之前的两具尸体都是直接出现在越山的,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越山,想制服异能者不容易,但如果那个人顶着一张他们熟悉的脸呢?”
“你怀疑谁?”燕灼问,曲砚能这样猜测,心中肯定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被越山所有异能者认识并相信,在越山有一定的地位和能力,最好是行踪不定,燕行章扮演起他的身份能更加轻松,这样的人,越山只有一个。”
他眸光锐利,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蓝因。”
他话落的瞬间,身侧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曲砚?”
这声音有点耳熟,燕灼还没想起来是谁,就感觉曲砚握着他小臂的手在微微收紧。
他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势,抬头看向来人。
前方的男人穿着咖色的长风衣,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帽子,鼻梁高挺,嘴里含着未点燃的烟,气质十分随意,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才说到的对象——蓝因。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又眼花了。”
蓝因用一只手拉了拉帽檐,有些苦恼地说:“让我想想,哪首诗歌比较配久别重逢,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啊……”
“久别重逢……”曲砚小幅度地拍了拍燕灼的手臂,示意他收敛动作,不动声色地说:“这话似乎不太准确,我们这个月才刚刚见过面。”
“这个月?不可能!”蓝因一脸不可置信,嘴里的烟险些叼不住,“自从你被那个双城的什么队长给掳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他说到这里,仿佛一下子意识到燕灼的身份,啧啧两声道:“这小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凶,他刚才那副架势,我还以为他要打我呢。”

“吧嗒——”
是打火机打开的声音,蓝因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徘徊在曲砚身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跟着小情人在双城甜蜜,跑来邺风做什么?”
他的表现太过淡定,曲砚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刚才的话,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又为什么会在邺风?”
“当然是来看朋友,毕竟我朋友遍天下。”他说着上前一步,燕灼当即身子一转,挡在曲砚前面。
“不是吧小朋友,我对他可没兴趣,你至于这么防备我吗?”蓝因一脸无奈,显然会错了意,他停下步子,“刚才的事还没说清,你是在哪儿见到我的?”
“越山。”曲砚没做隐瞒。
蓝因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仍是疑惑的,“你确定是我?”
今天以前是确定的,现在不太能了,曲砚扯了下嘴角,正要说话,就被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
“请问是越山的曲队长吗,我们副队长请你现在过去一下。”是个戴眼镜的女研究员,她说话时看向另外两个人,“无关人等请暂且回避。”
蓝因耸了耸肩,“你忙你的,我就在附近,等你结束我们再说。”
燕灼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语气略有强硬地问:“我是他的助手,也不行吗?”
女研究员犹豫片刻,点头同意,“好,请跟我来。”
从主街向左拐,是一条狭窄无光的巷子,两侧布满密密匝匝的铁网,几分钟后,女研究员推开由铁网编织高大铁门,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栋外形稍显奇怪的建筑物,钢铁熔铸的巨大外壳包裹高楼,在他们踏出铁门的瞬间,数不清的视线投来,带着冷漠的审视。
趁着女研究员上前和守卫说话的间隙,燕灼弯腰和曲砚耳语说:“这里是邺风的核心。”
他之前潜进来过,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
守卫放行,建筑内部的色调简洁而冷淡,女研究员用身份牌刷卡打开一侧通道,沉默地在前面带路。
曲砚隐晦地打量环境,一边猜测燕灼之前是如何潜进来的。
洁白的墙壁一尘不染,女研究员抬手敲门,话语简洁,“副队长,人到了。”
“进来。”隔着一道门,郎栎的声音有些模糊。
厚重的玻璃将房间分割成两部分,郎栎站在玻璃旁,微低着头,握着笔在本子上写写停停,偶尔露出思索状,
女研究员把人带到后转身离开,郎栎头也没回地说:“我让人提取了针管内的液体,里面的东西很不正常。”
看来郎栎的行动力很强,曲砚望着横在屋内的玻璃没有应声。
“我做了个小实验。”郎栎打了个响指,拉开垂在玻璃上的百叶窗,透明玻璃的另一侧也是一片空荡,除了被绑在椅子上的丧尸之外空无一物。
那只丧尸透过玻璃看见他们,当即发出嘶吼,狂躁地晃动身体。
这是一间观察室,曲砚反应过来。
“就在刚才,我把针管里的部分液体注入到了它体内,你们看……”郎栎指向丧尸的脖颈,“伤口愈合了。”
丧尸已经不是人,身体自然没有愈合伤口的本能,但现在它脖颈处的皮肤虽然依旧是青紫色,但找不到一点伤口的痕迹。
曲砚慢慢扫过目光,“你的意思是那些液体能破解丧尸病毒?”
郎栎摇头,“不,仅仅能让伤口愈合罢了,丧尸还是丧尸,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这种液体若是注射进活人体内,相信我,那个人连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曲砚沉吟片刻,并未松懈,“郎副队长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郎栎慢条斯理地说:“队长说你们是邺风的合作伙伴,合作么,不就是要坦诚相待。”
坦诚相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不出曲砚所料,郎栎接着说:“计划提前,我现在就要去A市,出于安全考虑,请曲队长和我一起去,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邺风、骗我?”
郎栎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也是,末世里蠢人如何能生存。
曲砚不为所动,“我认为我把针管交给你们就已经代表了一切,再者说,我这副模样,难道邺风还没有这个自信吗?”
“不见得。”郎栎撇嘴,“曲队长不知道,别看我们这里防守严密,但之前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至今我们还没抓到那个人,所幸没什么大损失,不然我都没地方哭去。”
曲砚似乎猜到了他口中的潜入者是谁。
“我和你去。”燕灼径自说道。
曲砚和郎栎同时看向他。
曲砚朝他皱眉,郎栎则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一个助手,口气倒是不小,只是以你的身份还没有这个资格。”
“助手的身份不够,那他的爱人呢?”燕灼一只手搭在曲砚的肩膀上,“我是他的爱人,自然有代替他的资格。”
郎栎眉头一抬,接着笑了,“原来是这种关系,怪不得我觉得你们俩奇怪。”
他摊开手,辩驳说:“都已经末世了,爱人算得了什么,你这么想代替他,就不害怕他抛弃你,转头再爱上别人么,说到底,爱人什么的不过是个听起来好听的头衔……”
“郎副队长。”曲砚出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的话有点太多了。”
“抱歉。”郎栎十分没有诚意地道歉,“我这人的爱情观比较独特,二位就体谅一下吧,刚才的话算我多说,这位……助手,你刚才的提议我同意了,你就在心里期盼你的爱人没有骗我吧,不然他离开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说着威胁的话,转身很有礼貌地给他们关上门,“半个小时后出发,给你们一点告别的时间。”
屋内气氛停滞,丧尸狰狞的嘶吼声中实在不适合温情的告别,曲砚轻声叹气,“你现在一点都不听话了。”
燕灼的头发散着,柔软的发丝垂在他脸侧,被偏爱的小狼很聪明,知道如何做才能让曲砚心软,他蹲下身,下巴尖抵住曲砚的膝盖,小幅度地蹭了蹭,“我会很快回来,你要小心蓝因。”
“放心。”没察觉到自己已被轻松拿捏的曲砚放软了语气,“我先试探他一下,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贸然暴露的。”
半个小时后,燕灼跟着郎栎离开,曲砚被之前的女研究员送出去。
依旧是之前那条街,此刻天已经暗了,曲砚拒绝了女研究员送他回住处的提议,自己推着轮椅慢慢移动。
他没有走出多远,身后就多出一个人。
轮椅随即被握住,曲砚被推着向前。
蓝因身上满是烟味,嘴里还叼着刚点燃的烟,抱怨说:“你去干什么了,这么长时间,早知道不等你了。”
一言一行似乎都和蓝因一样,曲砚找不出他身上的疑点。
“你的小情人呢?怎么没见他出来?”蓝因的问题颇多。
“他还有事。”曲砚的假话里掺着真话。
关于燕灼,蓝因没再多问,转而说:“你说见过我的事情,真不是在开玩笑?”
曲砚垂下眸子说:“我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可能是看错了。”
蓝因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然我都要怀疑是有人假扮我了。”
曲砚的心脏缓慢提起,“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顺口一说啊,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蓝因跺了跺脚,“这天气真奇怪,突然变这么冷。”
夜风乍起,确实寒冷。
曲砚感觉血管中血液的流动速度都因为寒冷而变慢,“来邺风之前我和于阳见过一面,他说你再不回去他就要把你的东西全部丢出去,还说再也不会让你住在他那里。”
蓝因呵呵笑了两声,有恃无恐道:“我看他是洁癖病又犯了,扔东西什么的也就是说说,他嫌脏,肯定都不想碰我的东西。”
失去温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这件事是曲砚故意编造的,于阳有重度洁癖,尤其喜欢独来独往,绝不会让任何一人在他家留宿,甚至连和他关系最近的吴浪也不行。
这件事众所周知,可身后的蓝因给出了绝对错误的回答。
“到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毫无情绪。
四周漆黑一片,曲砚猛地转头,“你不是蓝因!”
“猜对了。”蓝因吐掉嘴里的烟头,面色带有几分阴骜,“但是晚了。”

第80章 蓝因/燕行章
风钻入墙缝,吹得里面堆积的土粒飒飒作响,周围一切都是寂静,除却风声,只有浅薄的呼吸声。
曲砚盯着蓝因脚边还未彻底熄灭的烟蒂,攥紧的手指微松,“你是燕行章。”
他用的是陈述的口吻,却也有试探之意。
烟蒂上猩红色的火光若隐若现,曲砚的不安感逐渐消失,他意识到刚才的话不过是蓝因故意之举,蓝因想让他恐惧,处于恐惧中的人很容易失去理智。
此处是一条无人的窄巷,向前望去能隐约看见街边路灯的亮光,足以证明这里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点,所以不管这个蓝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都不会在这里贸然动手。
“你很聪明。”蓝因用脚碾灭烟头,帽檐下的狭长眼睛闪过冷光,“但有的时候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
这是承认的意思?燕行章……曲砚无声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和燕灼有血缘关系,容貌应该会有和燕灼相似的地方,只是他现在顶着蓝因的脸,半点也窥不到他的真正相貌。
“你想让我做什么?”曲砚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面前的人,明明他的脸还是蓝因的脸,但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一切都显得怪异起来。
燕灼化狼是场意外,来邺风也是临时起意,他们在邺风的相遇肯定不在燕行章的预料之中,他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燕行章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
燕行章笑了一声,不带什么情绪,“做什么?如果每件事都需要动机,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曲砚此刻有点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照你所说,我杀你只是因为我想杀你,并不需要理由,对吗?”他话中有威胁之意,并未隐藏,对于伤害过燕灼的人,他并不想与之虚与委蛇。
“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你不是很喜欢燕灼么,他可是由我创造出来的。”燕行章对曲砚的话不甚在意。
胃部似乎在翻腾,有些人光是说话就让人产生呕吐的欲望,曲砚默不作声。
燕行章大概把曲砚的不语理解成了赞同,有些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人类因上帝而诞生,所以将上帝称为造物主,若没有我,燕灼如何能诞生?这样算来,我也是燕灼的造物主。”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恶心人的话,那我觉得没有听下去的必要。”曲砚被冻透了,说话时牙齿在打颤,他还是很讨厌寒冷,尤其是燕灼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藤蔓感受到主人的不耐,悉悉索索地朝燕行章爬行。
“你不会杀我的。”燕行章有恃无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说起来,你已经见过了我的杰作。”
藤蔓停在半途,曲砚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来他口中的“杰作”是什么,“异能者失踪一事果然和你有关。”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杀了他们,这明显是错误的,他们并没有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生存,我赋予了他们永生的权利。”燕行章面露痴迷,“和容易腐烂的尸体相比,花朵难道不漂亮得多吗?”
曲砚无视他的诡辩,“我不觉得。”
他无端地想起陈雨宁,如果她在这里,以她的性格,估计会气的跳起来,指着燕行章的鼻子大骂:“说的好听,你怎么不把自己变成花啊!”
曲砚现在也有骂出声的冲动。
“邺风想要毁了我的心血,我要你阻止他们的实验继续。”燕行章的情绪收敛得很快。
“凭什么?”曲砚不觉他有能被燕行章威胁的地方。
燕行章像是对他的话毫不意外一般,“不按我说的做,燕灼就会死呢?”
曲砚眸色微沉,“什么意思?”
“他本来就是一个实验品,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迟早会有坏掉的一天。”燕行章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按时间推算,现在他心底的恶欲已经初露端倪,他会对周围的一切产生恶意,内心杀戮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便会催促他杀死更多的人——包括你,到最后,在他恢复意识时,在他发现自己犯下这么多罪孽,甚至杀了自己最爱之人时,你猜他会做什么?”
曲砚因他的话陷入想象,燕灼那样的性子,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只会做一件事。
“他会死。”燕行章一字一顿,刻意强调。
不,曲砚在心里反驳,他已经见过另一个燕灼的样子,一个充满渴求的小兽,绝不是燕行章描绘中的只会杀戮的机器。
这件事燕行章并不知道,他自大地觉得自己的实验品不会出现任何差错,曲砚意识到这一点,如燕行章所愿地露出急迫状,“可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燕行章对此满不在乎,“一个破旧的产品,只有他的创造者才能让他完好如初,燕灼是我最满意的作品,除此之外,他还是我的孩子,他不会让他死,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是一致的,这足够证明我们可以成为盟友。”
曲砚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我要想一想。”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犹疑的态度才能让燕行章放松警惕。
“时间越久燕灼面临的危险就越大,我相信你会做出让我满意的选择。”
他踩着浸着寒气的石板往出走,曲砚突然出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伪装成蓝因的?”
燕行章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从头到尾呢?”
他彻底消失,狭窄的巷子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空荡,让冷风多了可乘之机。
曲砚的手指敲了下轮椅,一切都明晰了,根本没有什么伪装一说,燕行章就是蓝因,蓝因就是燕行章,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蓝因这个人。
街边的太阳能路灯散发昏黄的光,曲砚展开冻僵的手臂推动轮椅,每一下呼吸好似也是冷的。
燕行章的话绝不可信,他心里清清楚楚,却又不可控制地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虽然另一个燕灼暂时没有表现出杀戮的欲望,那以后呢?谁能预料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在方才的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不如和燕行章合作的念头,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是末世前还是现在,他毫无善心,体内的恶劣基因只有面对燕灼时才会稍微收敛,可这改变不了他的本质。
长街因为孤身一人行走变得仿佛没有尽头,曲砚用一只手撑着额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曾无比自负,觉得除他以外世上之人皆是蠢人,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两样,他也会关心则乱、质疑自己的判断,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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