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将狼惹怒,曲砚眼前一切颠倒,他被狼甩了出去,毫无防备的跌落在地,脊骨磕在尖锐的石块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忍不住用力咬住嘴唇,但还是止不住呻吟。
陈安乐惊呼一声,上前要来扶他。
“别过来!”曲砚的声音里掺杂着痛意。
狼彻底发狂了,眼瞳变成他最熟悉的赤红色,他紧紧盯着狼,继续说:“你先回去,不要管我。”
陈安乐犹豫几秒,最终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数条粗大的藤蔓从雪地里钻出,爬行的巨蛇般朝狼移动,曲砚下颚绷紧,疼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脊骨已经断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下,藤蔓先是缠住狼的四肢,然后卷上它的腹部。
狼被拖拽倒地,被禁锢住的它发出吠叫,朝曲砚亮出锋利的牙齿,涎水从它的血红色的舌头上淌下,将附近的雪慢慢融化。
曲砚擦掉额头的细汗,看着它的眸子说:“听话,你必须要忍一下了。”
狼的吼声蔓延开,它试图用锋利的牙齿咬断藤蔓,绑住它四肢的藤蔓也一根接一根崩断,对付一只失控的狼没有其他的办法,曲砚只能不停放出新的藤蔓。
雪地上的僵持不断加深,曲砚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濡湿,身体上的疼痛令他的手不停颤抖,大脑则嗡鸣不断,提醒他不要过度使用异能。
被遗忘的花朵们悄无声息地移动,曲砚余光看到一朵花正在抖动花瓣,然后朝狼露出锯齿状的花蕊。
他来不及愣神,当即用藤蔓卷走这株花,仅是一瞬间的功夫,狼就挣脱所有束缚,大张着嘴朝他扑过来。
又一次砸在雪地上,双臂被有力的狼爪踩住,曲砚逆着光看向压制住他的狼,胸膛起伏咳嗽了两声,“燕灼……”
尖牙凑近曲砚脖颈处的动脉,狼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响声,只要解决这个人,就再也不会被妨碍了。
在即将咬下去的瞬间,它突然停了下来,身体里产生某种对抗,它痛苦地嚎叫一声,后退着倒进由浅蓝色花朵聚集而成的花海里。
身体重获自由,曲砚低喘着撑起上半身,手臂传来若有似无的痒,应该是被石子划破了,他无心去看。
狼巨大的身躯被无数株花托举起来,那些蓝色的花朵像被吸引的磁石一样凑向狼,抖动花瓣,露出生着锯齿的花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咬向狼,咬下去的刹那,透明的花瓣泛出些许粉色,随着时间的延长,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变成红色。
它们在吸狼的血!
曲砚猛然意识到,这样下去狼必死无疑,他竭力放出一条藤蔓,想把狼从花丛中拽出来。
但他小看了这些花的力量,它们咬着狼不松口,受到伤害的只有狼。
吮吸血液的声音放大,狼的哀嚎减弱,曲砚脱力地伏下身。
“原来是偷花贼,我还以为是哪只不长眼的丧尸呢。”
过于阴柔的男声自头顶传来,曲砚反应略慢地仰起头,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只知道是一个极高的男人。
“怎么是两个人?”男声略带疑惑。
花丛中的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赤裸的燕灼,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身上满是鲜血,那些花还在啃咬他。
“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们这些偷花贼。”男人语气兴奋,显出几分神经质。
曲砚指尖微动,藤蔓刚蔓延出一点就骤然崩裂,大脑如同被剧烈碾压过,疼得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真不听话。”
抵在后颈处的手收回,曲砚随之落入黑暗。
彻底昏过去前,他听见男人咦了声说:“竟然还有个小姑娘,真不错,算我赚了。”
眼皮沉重,只剩一点缝隙,最后一刻,曲砚看见了陈安乐,和她脸上惊恐的表情。
第71章 跑
模糊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明,曲砚头疼欲裂,只觉浑身无力,眼珠转动两下,十几秒后视觉才慢慢恢复。
他张了张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面前笼罩着一片阴影,是一个带着毛线帽的男人,男人手腕微抬,曲砚随即感觉从手臂上传来一下刺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体内,像是无数只爬虫钻入,他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放心,是止疼药。”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强制性地把曲砚的双眼合上。
曲砚又一次陷入昏迷,这次醒来的很快,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比刚才要强上不少,他尝试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大张,被牢牢绑在一块铁板上。
这不是一个安全的姿势,积攒的力气消耗殆尽,他喘着气寻找燕灼的身影。
这里应该是一处仓库,杂物胡乱堆积在角落,铁架上一片狼藉,棚顶的蛛网纹丝不动,陈安乐被被绑在生锈的铁架附近,嘴里塞着棉毛巾,见曲砚看过来,她用力呜呜了两声。
曲砚朝她点了下头,目光继续搜寻,终于在破旧的铁门下面找到燕灼,他仍在昏迷,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垂下来时甚至能到胸口的位置,过于凌乱的发丝遮挡了他的面部,曲砚隔着不近的距离叫他:“燕灼,燕灼……”
突然被推开的铁门堵回了曲砚所有的声音,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子,他的肤色呈现出极不健康的惨白色,衬得瞳孔黝黑,形成两个极端,是一张久病未愈的脸,看上去有些冷漠。
男人用铁栓堵住门,一只手摘掉毛线帽,露出稀疏的头顶,他看见醒过来的曲砚,肩膀耸了一下,从桌上抽出一条毛毯扔到燕灼身上。
“好了,这下你的小朋友不会着凉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曲砚扯唇讥讽。
男人搔了搔脑门处的几缕头发,“你要是想也可以,但我只接受真心实意的道谢。”
他生了副孱弱的模样,面孔寡淡,毫无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曲砚垂眸思量片刻说:“我是越山基地的人,只要你放了我们,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男人弯下腰在铁架附近翻找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上面的杂物噼里啪啦掉下来,陈安乐想要躲远,却被绑着不能移动分毫。
许久后,男人终于找到想要东西,抱着一个铁罐转过身,他咧开腿坐在地上,从铁罐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兴趣,你们偷了我的花,我管你是哪儿的人。”
“我们没偷。”曲砚强调说。
男人咬了口饼干,皱眉想了一下,“你们是没来得及偷,就算如此,我的花也被你们毁了。”
他吐字清晰,看上去比之前正常不少,曲砚却不敢放松,“那些花很漂亮,是你种的?”
“那当然了。”男人说起这个有些自得,“我捡到花苗的时候它就这么一丁点大,还没有小拇指粗,都靠我坚持不懈地杀丧尸来喂它,它才能长得这么大这么多,我看着它们,就跟看着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说,我的花被你们毁成那样,我生气是不是很正常?”
“是,当然是。”曲砚附和他的话,眸色微转,“你说花苗是你捡到的,所以这些花不是你培育出来的?”
“就算不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靠我把它养大的。”男人急了,手里压缩饼干被他捏碎,饼干渣掉了一地。
“你说的对,这些花是你养大的,自然就是你的。”曲砚说他想听的话,接着问:“你认识燕行章这个人吗?”
男人用鞋底搓了搓地上的饼干渣,“燕行章?不认识,那是谁?”
“一个很有名的科学家,你应该认识的。”曲砚对男人的话并未完全相信。
“有名?我最讨厌有名的人。”男人语气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他把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重新放回铁罐里,再转过身时表情大变,眼角吊起,看向曲砚的目光十分轻蔑,“陪你玩了这么长时间你问我答的游戏,现在该到我了。”
曲砚的心蓦地一沉,被束缚的手微微攥紧。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夸奖我的演技。”男人扬声笑道,“让我看看,该和你玩什么游戏。”
他又像之前那样在铁架上制造噪音,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曲砚盯着他的背影,牙关紧咬,必须得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
“找到了!”
男人拿着一只针管转头,透明液体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看上去有些粘稠,“我自认不是坏人,这样吧,你自己选,这个东西是注射给你昏迷的小朋友,还是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几乎在他话落下的同时,陈安乐呜呜吼出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警惕地盯着男人手中的针管,恐惧让她浑身发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瞧瞧,真可怜。”男人用手抚摸陈安乐湿漉漉的脸颊,指腹摩擦她的眼角,“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真是个小姑娘,天真的以为眼泪能解决一切问题。”
指甲陷进掌心的软肉里,曲砚轻吐出一口气,“针管里的是什么?”
“告诉你就不好玩了,怎么,你做不出选择?要不要我来帮你?”男人轻松掐住陈安乐的下巴,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她和你关系不算熟吧,不然就选她算了。”
陈安乐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曲砚冷声开口:“不需要,那样游戏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男人的身形微顿,目光游移在曲砚的身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没错,看来你已经掌握精髓了。”
有什么东西紧接着被放到曲砚耳旁,沙沙作响,他偏了下头,发现是一个沙漏,上方的沙粒正在快速坠落。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拿着针管的那只手动作丝毫未变,“要紧迫一点才刺激啊。”
铁门旁的燕灼还未清醒,鲜血布满他整个身躯,看不出伤口的大小,嘴边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轻微地晃动,昭示着他还活着。
另一侧的陈安乐的哭声减弱,只剩下细微的抽泣,曲砚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等着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
怪异的男人摇动针管,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影着仓库里的一切,平静又扭曲。
来自沙漏的声响还未停下,曲砚额头的青筋在一下下跳动,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我选好了。”
耳旁的声响消失,沙漏也在此时停止。
“刚刚好。”男人做出鼓掌状,“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他还是她?”
他分别在燕灼和陈安乐身上点了点。
曲砚看向陈安乐,说:“我选她。”
陈安乐的肩膀陡然松垮,她的眼睛早就失去焦距,却还是望着曲砚的方向。
男人唉了一声,“早知道这样,怎么要折腾这么久。”
他抱怨着走向陈安乐,针头折射出一丝日光。
要走到陈安乐身边,需要绕过曲砚,在他经过曲砚手侧的瞬间,从地下钻出的藤蔓猛地拽住他的小腿。
男人踉跄一下被拽到,另一根藤蔓快速扯断绑住陈安乐的绳子,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陈安乐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曲砚无视男人怨毒的视线,忍着头疼朝陈安乐大喊:“跑!”
得到指令的少女拉开铁栓,一跃而出,冷风灌进仓库,一切重归安静。
第72章 舔舐
陈安乐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冷风裹着碎雪打在脸上,曲砚混沌的大脑又清醒半分,疼痛随之愈发清晰。
他的嘴唇发白,被束缚的双臂止不住痉挛,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
男人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在不断勒紧的藤蔓下只能被迫蜷缩起身体,嘴里喋喋不休的骂声陡然停止,他轻嗤了一声说:“停下来吧,过度使用异能小心爆体而亡哦。”
应和着他的这句话一样,曲砚眼前闪过白光,头颅仿佛被一分为二,巨大的痛苦使他苍白的面孔扭曲变形,喉咙涌上腥甜,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藤蔓感受到主人的痛苦,束缚的力度稍稍放松,男人就找准机会从地上爬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铁架,本就破旧的铁架因他突然的动作轰然倒地,发出一下巨大的声响,尘土和碎屑同时飞扬,曲砚看见燕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再坚持一下,只要坚持到燕灼醒来就好。
瘫软在地上的藤蔓复活一般迅速上前,一条从男人的腿攀附向上缠住他的双臂,另一条狠狠勒住男人的喉咙,男人再次摔倒,后脑勺磕在铁架上,他呲牙咧嘴地求饶:“看在我给你打了止疼药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曲砚堪堪将自己的双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听了男人的话冷声嘲讽道:“止疼药?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
“绝对是止疼药,我保证,仅有的最后一支我用在你身上了。”男人语气逐渐激动,眼眶因为呼吸不顺畅而充血深红,“这个不够的话,我、我告诉你实话,你说的燕行章,我认识他!”
曲砚双眸微微一沉,“继续说。”
男人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脸看向曲砚,话音充满不安和紧张:“他把花苗交给我,威胁我仔细照顾,这些花以血肉为生,已经腐烂的丧尸根本满足不了它们的生长需要,所以他、燕行章会按时送来新鲜的尸体,让我埋在花下面。”
男人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基于前车之签,曲砚只是轻轻颔首,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问话间藤蔓又收紧了一些,男人咳嗽两声,战战惶惶地回答说:“什么时候认识的……具体时间我记不大清,应该是一年前左右,我捡到了身受重伤的他,出于好心把他带回去治疗,没想到他恩将仇报,伤一好就给我注射了一管不知名的药剂,浑身都跟要烧起来一样,我忍不住向他求饶,他说我必须听话他才能给我解药,我就答应了。”
到目前为止男人的话还没有什么问题,曲砚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燕行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这次男人的回答笃定很多,“他说自己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不方便露面,之后来找我的次数会减少。”
“你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他一次都没和你说过自己住的地方?”曲砚故意露出怀疑的神色。
男人肩膀缩了缩,“不知道,这个我哪敢问。”
解开双脚上的绳子,曲砚坐在铁板上喘息片刻,余光瞥到滚到燕灼小腿旁的针管,里面的液体早已静止,透明的颜色看上去十分无害,“针管里的东西是什么?”
“过期的葡萄糖……”男人喏嗫道,“我不敢真的杀人的。”
曲砚发出一声气音,对他的话不予回应。
过低的温度让人一直能保持理智的思考,曲砚对男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相信,等燕灼醒来,可以再向男人问几个问题。
来自头部的疼痛减弱了一点,他的目光落到燕灼身上,燕灼又毫无反应了,好像之前睫毛的颤动只是他的错觉。
被忽视的男人突然开口:“我想起来了!关于燕行章,我还有一件事没说。”
“什么?”曲砚下意识地朝男人看过去。
却见男人脸部鼓起,嘴角含着什么一样,下一瞬,有一个细而长的东西从他嘴里飞出,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曲砚反应很快,偏头躲了过去。
男人则调转方向,朝着燕灼轻咬牙齿。
声东西击!他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曲砚瞳孔一缩,缠着男人喉咙的藤蔓骤然收紧,但晚了,银针已经射向燕灼的眉心。
“哈哈,骗你的……我刚才说的都是骗你的……”男人面色涨红,还止不住洋洋自得。
与此同时,铮的一声,是银针撞击铁门发出的声音。
男人的眼神染上不可置信,他盯着站起身的燕灼不停摇头,“不、不可能……我不会输、不……”
曲砚脸上闪过喜色,“你终于醒了。”
“嗯,我……”破锣般沙哑的嗓子让燕灼皱眉,他垂头看向地上喃喃自语的男人,“要杀了他吗?”
曲砚摇了摇头,“不,带过去给闻奚,看看他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男人对曲砚的话产生些许反应,不屑地狞笑,“想威胁我?不可能,我不会让你们如愿……”
他的话甚至没有说完,就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燕灼弯腰检查了一下说:“是银针,射进他自己喉咙里了。”
单是银针不应该死得如此快速,曲砚问:“上面有毒?”
燕灼点头,“很有可能。”
说完这个,两人的视线相聚,燕灼的头发实在太长了,柔顺的发丝遮掩了他凌厉的下颚,让他看上去异常温顺,曲砚轻声说:“感觉好久没见过你了。”
狼和燕灼不能完全等同,他再一次认识到。
燕灼喉结滚动,上前一把抱住曲砚,赤裸的皮肤贴在曲砚毫无温度的衣服上,他声音压抑地说:“对不起。”
曲砚早就预料到了这句话,连措辞都提前想好,“爱人之间是不需要道歉的。”
爱人……
燕灼的心口因为这两个字而隐隐发烫,他扣着曲砚的腰,双手不自觉地用力,“阿砚……”
曲砚闷哼一声,来自身上的疼痛被重新唤醒。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上身就被摁了下去,衣摆被掀开,听见燕灼说:“受伤了,好多血。”
背部的伤,可能是被狼甩下去时造成的,曲砚想起身,燕灼的力气却比他大很多,他只能说:“伤口应该不大,我没有很疼……”
话音戛然而止,湿漉漉的柔软之物落在脊骨处的皮肤上,他愣了几秒,意识到是燕灼的舌头。
他在轻轻舔舐伤口,舌尖拂过,曲砚打了个哆嗦,“疼。”
吐出一个字,他攥住燕灼的小臂,又说:“痒……”
痛和痒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清晰一些。
第73章 好漂亮啊妹妹
伤口好像变得湿漉漉的了,曲砚微微弓起上身,皮肤下的骨头也跟着哆嗦,他有点恍惚,不知道正在舔舐他的到底是燕灼还是狼。
掌心的伤口因为用力发出轻微的刺痛,他只能再度叫燕灼的名字,以此来判断他是否清醒。
半晌,曲砚被拦腰抱起,衣服垂落,贴在发凉的后背处。
燕灼的嘴唇水润,红艳艳的,下巴上沾着零星血迹,耳垂也是红的,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
“嗯?”曲砚朝他疑惑地掀起眼皮。
燕灼抿了下嘴唇,“忘了……我不是狼。”
所以才会在看到伤口的一瞬间,伸出舌头舔上去。
曲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提醒说:“你还忘了一件事。”
这回轮到燕灼疑惑。
曲砚看着他茫然的眸子,在他赤裸的胸口摸了一下,“你什么都没穿。”
燕灼僵了僵,手臂处的肌肉绷紧,他重新把曲砚放回到铁板上,蹲下身去脱刚死掉的男人的衣服。
没办法,虽然他也很嫌弃。
动作间他身上的伤口也跟着晃动,曲砚这时候才看清,这些伤口全部呈现椭圆状,指盖般大小,边缘十分模糊,都是那些怪花用锯齿形的花蕊咬出来的。
结痂的伤口看上去有些可怖,燕灼套上衣服,将其遮掩在布料之下,背着身,将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
柔顺的长发散落在他后背,若在黑夜中粗粗看过去,估计会被当成女孩子,曲砚望向暗下去的天色,撑着下巴说:“夜风快起了,先回去吧。”
仓库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燕灼把每个货架都翻了一遍,除却废铁和瓦罐,他只找到一本写着化学字符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林生文三个字,曲砚扫了眼地上僵硬的尸体,猜测说:“可能是他的名字。”
燕灼把笔记本翻了两页,“字迹太凌乱,要辨认需要费些时间。”
“不着急,先带走。”曲砚说着指向滚到角落处的针管,“那个也带上。”
燕灼点头,弯腰捡起针管,接着拔掉尖锐的针头递给曲砚,“这里的生活痕迹很少,不像有人居住。”
男人肯定有别的住处,若是在附近的话,肯定能找出来。
针管内的透明液体倒映着天边绯色的晚霞,曲砚曲起手指弹了一下,神情微变,“里面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粘稠的液体中跳动,肉眼很难捕捉,要极仔细才能看得见。
“黑色的吗?”燕灼俯下身,睫毛都快碰到针管。
黑色的小点在针管里活泼地四处游荡,曲砚眯着眼睛应声:“嗯,你看,它像是有生命一样……”
针管里的东西绝对有仔细研究的必要性,曲砚把它塞进袖口,拿着笔记本趴在燕灼的背上,手指缠着燕灼的发丝说:“双城太远,越山……暂时还不能回去,我想好了,咱们去邺风研究所。”
燕灼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一大半打在他脸上,他甩了甩下巴问:“为什么去邺风?”
曲砚思忖着说:“我一直想不通,你潜进邺风,并未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那为什么在吴浪的调查中,异能者失踪的原因都指向邺风。”
“你还是认为邺风有问题?”
松开手指,发丝有点打卷,曲砚说:“要么是吴浪在撒谎,要么是邺风真的有问题,也有可能是第三种原因,有人在陷害邺风,这些假的线索都是故意暴露给我们看的。”
温热的呼吸在冷空气里清晰可见,燕灼偏过头,“你怀疑那个人在邺风?会是燕行章吗?”
“不确定,说到底以上这些都是猜测,但邺风会欢迎我们的。”曲砚指腹摩挲袖口的针管,眼中闪过势在必得,“这个东西他们一定很感兴趣。”
照旧是两下重一下轻地敲门,门内没像以往两次那样悄无声息,曲砚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开门的人却在瞬间往后退了退。
是因为燕灼身上穿的衣服,曲砚反应过来说:“是我们。”
陈安乐小小地松了口气,侧身让开说:“快进来。”
圆圆跟在陈安乐身后,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两眼燕灼,又往他们身后看,疑惑地问:“狼呢?它怎么没有回来?”
陈安乐撇过头,燕灼的脸色不太自然,曲砚则笑眯眯地说:“我出来的太久,怕家里人担心,让它回去报平安了。”
这个回答显然相当有说服力,圆圆立马就信了,“那哥哥画的画可以送给圆圆吗?”
勾着曲砚大腿的手臂隐隐有收紧的迹象,狼变成了人,唯一没变的是占有欲,曲砚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燕灼的肩膀,“我再给你画一张好不好?”
有新的画自然是好的,圆圆当即点头,开心地说:“好,圆圆喜欢哥哥的画!”
锅里的面条又加了一点,方形的饭桌上围坐了几个人,乍一看去像是平常的一家人,陈安乐给每个人盛好面条,坐下的时候却对曲砚说:“对不起。”
曲砚用筷子挑起面条,眉头微动,“你不需要道歉。”
陈安乐攥着双手反驳:“可是今天……”
“不,你不需要。”曲砚打断她的话,“今天这样的情况,你没有必要留下来。”
陈安乐张了张嘴,不太明白,“可是你救了我。”
他们俩在说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圆圆都放下筷子看了过来,曲砚继续说:“因为我有救你的能力。你妈妈在笔记本上写的那些话很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她应该还漏了一句,我替她补上,你不需要、也没有义务为任何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陈安乐似懂非懂,这次没再说话了。
燕灼坐在曲砚旁边,第一次拥有长头发的他很不习惯,连低头吃面的动作都有些奇怪,圆圆歪头观察他,突然跳下凳子跑进卧室,不一会拿着一个发圈走出来。
她把发圈塞给燕灼,特别骄傲地指着自己扎着两个辫子的头,“姐姐给扎的。”
发圈上有两个红色的草莓,燕灼看着掌心,有点愣。
“我给你扎。”曲砚指尖勾住发圈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说得容易,其实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做这件事,燕灼倒是信任他,背过身温顺地垂下头,曲砚用手指顺着发丝,两只手上下左右翻折了半天,最后只是扎了个松垮的低马尾。
圆圆盯着看,嘴甜地夸道:“姐姐、不对,哥哥好漂亮。”
她卡了下壳,曲砚又忍不住笑,低头凑到燕灼耳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好漂亮啊妹妹。”
因为这句话,燕灼的脖颈和耳垂红了一片,几乎快赶上晚霞的颜色。
每个人都把碗里的面条吃得干干净净,沉默许久的陈安乐再次开口:“我想带圆圆去你说的基地。”
曲砚没有太多的意外,只问她:“确定想好了?”
“想好了。”陈安乐的回答没有迟疑。
曲砚没有质疑她的决定,“可以,你做好准备,最晚后天出发。”
看着陈安乐点头,他想起来什么,问她说:“今天上午为什么又回来了?”
当时狼发狂,他让陈安乐先回去,她确实离开了,可却在后来去而复返。
陈安乐睫毛垂落,“狼的力气太大,我怕你制服不住它,所以回来拿了绳子。”
原来是这样,曲砚眉心微松,“谢谢。”
“是我要谢你。”陈安乐的目光逐渐坚定,“我没有为任何一个人付出生命的义务,但我还是希望能有力量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圆圆只听懂了一半的话,举起拳头鼓劲,“姐姐最厉害,圆圆也要保护姐姐!”
“这是我爸爸以前的衣服。”陈安乐抱着一摞衣服,在门口敲了敲半掩着的门。
曲砚伏在床头,上身的衣服脱到一半,他听到声音,下意识把衣摆拉下去,燕灼起身去开门。
“谢谢。”燕灼杵在门缝后,从陈安乐手中接过衣服。
房间里黑黢黢的,陈安乐瞄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或许是因为知道燕灼的真正身份,也可能是由于生物的本能,她的内心总是产生恐惧的情绪,甚至在燕灼看过来的瞬间向后缩了一下,连忙摆手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