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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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重伤闭关,玄陵门弟子分散。那个时候,我率一部分弟子在蓬莱岛西调查堕仙的线索,不在派内;玄一师兄留在门派,主持丧葬之事、安抚门内众人。而玄廿,则主持了三家围剿,联和另两个门派,在整个蓬莱岛内抓捕疑似堕仙之人。”
第五君屏住呼吸,脸色隐隐发白。他僵硬地坐在长凳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玄十,如同一个假人。
玄十忽然就理解为什么少主还没跟小归说这些事情。这些切实伤害到小归的事情,让他们两个生了嫌隙,少主很难开口。
“玄廿他……”玄十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第五君的眼睛,沉静道:“被玳崆山之乱冲昏了头脑,笃定你是罪魁祸首,擅自以玄陵门的名义,对斧福府和见剑监宣布,要抓住你,并且……”
玄十轻轻握住第五君在桌上握起的拳头,怕他承受不住似的,停顿好久,才说出了那句话——
“不论死活,身首异处。”
第五君把手从玄十手底下挪出来,放在自己膝头。
他能感到自己的腿在打颤,无法静止。他的牙齿甚至都战栗起来,只能死死咬住,才没有失态。
从两年前,在蓬莱岛东的喜客来茶楼听到少主出关的那一刻,他做梦都想追寻的真相,压抑不住的猜想,对“少主不想杀自己”这个念头绝望的相信——在司少康死去之后被彻底搁置掩埋,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提起——
却在此刻,被玄十安静地揭开。
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一丝声音。第五君慢慢地红了眼眶。
玄十赶忙去给他找手帕,第五君却豪放地一抹眼睛。
“我就知道,不是少主说的。”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语气,声音却哽咽了,听上去很委屈。
数层楼之上,楼梯转角处。
一直躲在那里观察、听着玄十和第五君对话的齐释青,忍不住握紧了楼梯扶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周五啦!周末快乐!

第88章 心结(九)
见到第五君的反应,玄十心里顿时一紧。他原以为小归只是经历了三家围剿,然后才与少主产生了嫌隙,却没想到他听说了那道要取他首级的命令。
这可误会大了。玄十感到一阵牙疼。这么长时间少主连这都没解释明白,实在是……
然而他瞅着第五君压着眼泪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以为少主要杀自己的小归,这些年心里该多难过啊!
玄十叹了口气,决定把话一次说完,省得之后少主跟小归两个人再互相揣度、说不清楚。
他给第五君倒了水,推过去。
“少主出关后,得知玄廿的所作所为,大发雷霆。”
“肃清玄陵门用了将近一年。少主把支持玄廿的弟子挨个纠出来,外姓门生逐出玄陵门、亲传弟子关进善念堂重罚。那个时候,门内起了内讧。”
第五君低头捧过自己的碗,抿了一口。
玄十等他喝完水,才继续说:“中间的诸多事就不跟你说了,总之少主背负了很大的压力,用强硬的手段执掌玄陵门,叫停了三家围剿,不许所有人再提对你的猜测。”
第五君的手绞紧,眼睛越来越涩。
齐释青作为玄陵门的少主、下一任掌门,明明是最大的苦主——亲生父亲、三位长老、六十八名弟子,为了寻找失踪的自己,惨死于邪咒过境,无人生还。在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堕仙、是欺师灭祖的叛徒时,齐释青却选择相信他。
玄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跟讲故事似的平铺直叙。“最后,玄廿被惩处在善念堂思过二十年。”
第五君大惊失色。
“二十年?!”
玄十点了点头,“就连大师兄玄一,因为没有及时制止玄廿的行为,也没能力排众议撤下对你的悬赏,被罚在善念堂思过一年。少主当时说的是,若……”
他的话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玄十。”
第五君和玄十齐齐看过去,齐释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的楼梯口。他周身依然泛着冰冷的气场,但第五君此刻却没有任何惧意,他殷切地望着齐释青,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脚甚至都抬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一声令下,他就会冲过去,抱住这个人。
齐释青不着痕迹地看了玄十一眼,目光里带着默许,然后冲第五君勾勾手指。
“过来。”
第五君嗖地站了起来,飞也似地跑了过去,在齐释青身边站好,仰脸看着他。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全程没有再给予第三个人以关注。
独自坐在空旷大厅目送他们的玄十:“……”
齐释青没有抓第五君的手、或者胳膊,他自自然然地双手下垂,在木质楼梯上稳重地走着,比平时的速度还要慢一些。
第五君跟在他后面,虽然哪里都没挨上,但还是贴得紧紧的,手只要稍微晃一晃,两人就能肌肤相触。他的眼睛跟一对小灯笼似的,死死地扒着齐释青的后背。他觉得他的心跳声要吵死了,甚至担心齐释青会听见。
终于,站在房门口的时候,齐释青停下了脚步。第五君没刹住车,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手飞了起来,被齐释青捉住。
他没有回头,就这样牵着第五君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五君脸红得厉害,喉头肌收紧,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呜。”
为了掩盖这声动静,他咳了一嗓子,主动问齐释青:“少主,刚刚玄十师兄跟我说,你把玄廿师兄罚在善念堂,要关二十年。”
齐释青把他带到桌边坐下,沉闷地“嗯”了一声。
第五君眨巴着眼,一个劲儿地看齐释青,想听他再说点什么,然而齐释青却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沉默下来。
二十年的刑罚听上去骇人,可齐释青即使在找到第五君后,仍然在夜里后怕。他怕这一切都是假的:齐归并没有失而复得、没心没肺地在蓬莱岛东当一个破落门派的掌门,而是死在了玳崆山,尸骨无存。
对着第五君期待的眼神,齐释青说不出别的。他太了解他了,知道这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不用说让恶人现世报了,他甚至连找到仇人真凶的执念都没有。他更不想听第五君说什么他能理解玄廿恨他、二十年太长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他出关以后,这种话听得实在太多——无数人骂他识人不清、忠佞不分、心狠手辣、忘恩负义……
可不是么,杀父灭派之仇还未报,他却偏偏要相信最有嫌疑的人,并且袒护到了极致。
知道有人假借少主之名,悬赏齐归项上人头的那一刻,他几乎失去理智。他浑身杀气,单枪匹马立在肃杀的善念堂,唯一庆幸的就是齐归一直失踪,并未被找到。
善念堂里跪着密密麻麻的弟子,有服的、有不服的,跪在最前的就是玄廿,眼里含着无所畏惧和淡淡的嗤笑。
长戟破空,刀刃贴在玄廿的颈侧,齐释青自上而下俯视他,一字一顿地说:
“倘若齐归的尸体在我眼前,杀他的、抓他的、辱他的……我会亲手,让你们身首异处。”
堂下跪着的弟子听见齐释青这句话,无一不胆战心惊。
齐释青将玄廿关进了慈悲堂——这是专门责罚玄陵门亲传弟子的重刑室。
慈悲堂内,没有慈悲。
玄廿所佩的三长老玉佩被褫夺——这本是长老首徒日后继任长老的资格,也是能开慈悲堂的钥匙。只有持玄陵门亲传玉佩者,才能开门。
二十年,玄廿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斗室内自省。
思及那时的场景,齐释青的呼吸略沉重了些,胳膊却忽然一软。
他低头看去,第五君的两只手都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就跟小狗搭过来两只前爪似的。他看着第五君明亮的眼睛,心头蓦地一软,好像扑通掉进了一团棉花里。
“你不累?”齐释青问他。都快两天没休息了,依然看着这么精神。
第五君笑嘻嘻地说:“累。我要沐浴更衣,然后睡个好觉。”
齐释青冷着脸点头,起身要去吩咐外面的弟子送水。他刚站起来,就被扯住袖子,脚步一顿。他低下头,看见第五君笑得灿烂,仰着脸问他:
“少主,你会保护我的吧。”
第五君的语调没有上扬,这并不是一个疑问的句子。他好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要听齐释青再说一次,这样会更加高兴。
齐释青唇角微微提起。他没有忍住,伸手掐住了第五君的腮帮子,轻轻一拧。
“会。”
听到这个回答,第五君眼里的光亮快要溢出来。他抓住齐释青的手,脸蛋歪进去,笑得如同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初生的太阳。齐释青眸子闪烁,指尖微曲,像是逗弄第五君脸上的软肉似的,揉了两下,然后松开手,走去门口。
第五君笑盈盈地看着齐释青为他要热水的背影,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枚药丸。
——在灸我崖,当他知道齐释青要给他吃化功丸的时候,他就做了两手准备。
他给自己配了解药,可同时,也配了化功丸。
他想,万一之后瞒不下去,他还有这个下下策——把药吃下去,散了自己的功力,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摸出来了。
虽然他的灵脉经不起折腾,此时散掉功力,此后不定能恢复成什么样。可是今时今日解开误会,他知道少主从未想害他,他得到了少主的保证,少主会一直保护他、在他身边,并且——少主信任他。
第五君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满心欢喜地注视着齐释青,在对方转过身前,将这枚丸药送到嘴边,张开唇,吞了下去。
苦味在口腔里化开的时候,第五君心头泛起一丝悸动。
他喝了一口水,将药彻底咽下去,胃内起寒,但心头却是热的。
第五君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去沐浴的房间。
他想,他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第五君在里间沐浴,齐释青在外头坐着,有些心猿意马。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第五君今天心情激荡,而且很欢喜,对他也少了很多提防,有了些小时候的样子。
他就知道第五君不会轻易相信他说的两年未出关,一定会去找人核实,于是才把他一个人留在楼下,默许他跟玄十偶遇,让玄十跟他说当年的事情。
这些事,并非他不想说,而是他知道,即使他说了,第五君也未必会信。
四年未见,再见到第五君的时候,齐释青恍惚间不认识这个人。从小在他身边蹦跳黏人的幼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掌门,还拜过师父收了徒弟。齐释青听过几回第五君说起他师父,几乎觉得第五君将司少康的举止作派学了个十成十,在他身上,再看不到一点自己的影子。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齐释青自嘲地轻笑,如今第五君的缜密心思和不轻信于人的脾性,倒是跟他一样了。
可他不想要这样的第五君,他想要依赖他、信任他、走去哪里都会缀在身边的齐归。
作者有话说:
俺大爷:给你老婆就不错了,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第五君泡在温热的水里,身体却冷得厉害。
化功丸从百会穴开始,一点一点压制了他的灵脉。本来灵气周转的脉络,如同被抽干汁液的枯枝,迅速破败萎缩,变得僵硬而脆弱。
心脏处传来一阵疼痛,第五君在胸口掐了一把,头埋在水下,掩住了一声痛哼。
本就灵脉受损的人,服用化功丸,无异于服毒。但第五君想,横竖这是保他清白的法子,齐释青也会保护自己的,之后再吃解药就是。
周身灵脉归于平寂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齐释青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第五君出来,心里突然发慌。
他叫了两声:“齐归?”
但是没人应他。
他当下就冲了进去,果然见浴桶外搭着一截白皙的手臂,人已经沉了下去,杳无声息。
“齐归!!”
齐释青一把将人从凉水里捞了出来,赶忙去试第五君的鼻息,手指却不稳,一丝气都没摸到。
他顿时慌了。
顾不得别的,他将手中光裸的躯体放在榻上,开始给他按压胸口。
一下,两下……
齐释青眼前瞬间蒙起雾气,嗓音都在颤:“齐归,齐归!!”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第五君喷出来一口洗澡水,然后恍惚地睁开了眼。
他眼前蓄满了泪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齐释青穿着一身黑衣,俯身站在他身边,手还压在他胸膛上。
“少,咳咳……少主……”第五君抬手抓住齐释青的胳膊,被齐释青扶着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顺着自己裸着的胸脯往下瞅了瞅——
第五君顿时耳朵冒热气,他一把抓过榻上的锦被把自己包住,然后缩到床脚。
齐释青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恢复了平常冷漠淡然的样子。
他目光垂下,瞥到一地狼藉——将第五君抱过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水洒了一路,屏风被撞翻,椅子都被踹倒两只。
“……”
那一团被子哆嗦了一会儿,发出了声音:“少主,我……”
齐释青一股怒火顶上来,冲他吼道:“沐浴都能淹死,你可真是出息!”
被子被凶,僵硬了一瞬,然后又哆嗦起来。
第五君裹紧湿透的被子,牙关颤着,扒拉出来一对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对齐释青说:
“少主,我发烧了……”
他浑身冷的厉害,理应去到一个干燥温暖的地方,可是这床湿了的被子又不能放开——他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
齐释青喉结一动。他看着第五君越发红润的双唇,蒙着雾气的眼睛,大手一伸,将一整团被子都揽了过来。
第五君就在床上唰地平移过去。
第五君懵懵地一动不动,大眼睛瞅着齐释青将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会儿温度,然后说:“出来。”
第五君裹紧被子摇了摇头,“我不。”
齐释青就跟听见了“好”似的,直接伸手扯下了他的被子。
没等第五君反抗,他就被兜头罩下一块绵软的布料。
“伸头。”齐释青吩咐道。
第五君条件反射地将脑袋套进衣领。齐释青顺势将他的湿头发捞出来,拿一块干发巾擦了擦。
“伸胳膊。”
第五君乖乖将手伸进袖子。
“另一只。”
第五君伸了另一只。
一套流程做完,他才意识到齐释青给自己穿好了上衣,等对方又淡定地拎过来一条亵裤的时候,第五君打了个颤颤,连忙伸手接过:“少主,我自己,自己来就行。”
正准备蹲下的齐释青斜着眼看他,“你小时候我没少给你穿衣服。”
第五君捏着裤腿往自己这边拽,讪笑道:“这不是,这不是大了嘛。”
齐释青冷哼一身,这才松手。他注视着第五君迅速背过身去,摇摇晃晃蹬上裤子,手放在半空,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扶,最终却忍住了。
这套里衣是他的——在他房里,他顺手就拿了出来,穿在第五君身上大了不少。给他套上衣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看,袖子长了,衣服长了,裤腿也长了不少。
本来那多出来的衣料恰好遮住了第五君的臀部和大腿根,他为了提裤子,把上衣撩了起来——因为不想把它掖在亵裤里。
在这一刻,绵软洁白的姣好弧度,被人尽收眼底。
偏偏第五君本人顾前不顾后,好像转过身去挡住了前面就万事大吉了似的,裤子提上去他整个人都硬气了起来,还有心思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齐释青在后面看得喉咙痛,下身也发紧。他后知后觉自己身上也一片冰凉——刚刚抱第五君出浴桶的时候,他浑身都打湿了。
但他顾不上更衣,等第五君把自己收拾差不多,他没甚耐心地给他拿一床干净的被子裹了起来,送到了另一张软榻上。
第五君将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着齐释青拉开门,对外面弟子交代煎退烧驱寒的药。
外面弟子见少主浑身湿透,衣冠不整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什么都没问,立刻办事去了。
“……”第五君咬着嘴唇,眼睛滴溜溜跟着齐释青转,见他拿了一套衣服也准备换,甚至期待地又从被子里探出来了点。
齐释青冷酷无情地将里间的门合死。第五君失望不已,又缩回被子。
到底是发烧,头脑昏沉,第五君只在干燥的被窝里躺了一小会儿就困得厉害,眼皮闭得紧紧的,脑袋一歪便昏睡过去。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样不经折腾,吃个化功丸而已,竟然会心悸晕倒,然后起了高烧。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乎。天生药躯,就连重伤吐血也就养个两天而已,小伤小病的根本不会隔夜。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试了试他的额头。第五君本来缩着手脚团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那人却非得让他喝药。
“不喝。”第五君不配合地扭头。
“不行。”齐释青的手垫在他脑后,把他的头又扭过来。
第五君闭着眼睛,牙关咬得严丝合缝,跟存心气人似的,齐释青那一小勺药就是喂不进去。
齐释青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啊——!咕嘟。”
第五君的臀*被拧了一把,他猛得睁眼,张嘴呼痛,一勺药就伸了进来。
齐释青坐在他床头,冷冰冰地俯视他。
“醒了,把药喝了。”
第五君被满嘴苦味彻底叫醒。他伸出两条胳膊,颤颤巍巍地把碗接过来,垂死挣扎一般恳求齐释青:“少主,我从来生病都不超过一天的。明天肯定就好了,不用喝药。”
齐释青看了眼药汤,又看了看他,一语不发。
第五君:“……”他脖子一仰,把药灌了下去。
齐释青这才面容松动,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跟小时候比,一点长进没有。”
这退烧药定然是极好的,第五君皱着眉头在嘴里咂了一下,分辨出来几味珍贵药材。他就着齐释青端着的清水碗喝了好几口水,把嘴里的苦味顺下去,立刻就反驳道:“怎么没有长进!”
——为了齐释青安心,他都喝药了!明明根本不用喝的!
“有么?”齐释青漫不经心地拿起手帕,又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痕,“这么多年,连根毛都不长。”
一瞬间,第五君恍若没听见齐释青在说什么。
他异常缓慢地推开那只碗,目光移到了桌上,那里已经燃起了火烛,屋内暗了下来,显然已经天黑了。
随后,他迟缓地又将目光移回来,对上了齐释青的眼睛。
“……什么?”
在凝固的气氛里,齐释青翘起嘴角,视线意有所指地放在了第五君被子下的身体某处。
第五君跟着他低头看过去,下一刻,他的心脏就跟停了一拍之后突然加速跳动起来似的,让他几乎缺氧。他脸颊蒸得通红,连脖颈都泛上粉,一只胳膊伸了出来,颤抖地指着齐释青:“少主,你……你……”
齐释青敷衍地“嗯”了一声,唇边的笑意不减,把他的胳膊又掖进了被子里。
“正发烧呢,小心着凉。”

第90章 心结(十一)
这晚第五君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大概是被齐释青气晕过去睡着的。
但他睡得不踏实。
也许有发汗的缘故,也可能被齐释青气大了,总之他一直能听见声音,也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东西。
门开了。
齐释青声音压低,问门外的人:“找到了?”
第五君挣扎着往床边挪,想要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身子沉得挪不动。
外面那人汇报了些什么,第五君听不真切,只听到了“艾草”,还有“云城还在那边”。
他眼睛困得睁不开,头脑也不清楚,到后来什么都没听明白,只记得齐释青说了最后一句:“带回来,明早再说。”
然后门又关上了。
后背衣服汗湿了,粘在身上,第五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呼吸沉沉。
齐释青走了过来,先试了试第五君的额头,然后去打了一盆温水,里面浸了一条帕子。
他小心翼翼地坐上床,把第五君轻手轻脚地抱进怀里,解开了他的衣扣。
烛火摇曳,一室温柔。
睡着的第五君就像一个乖巧的娃娃,面容恬静,四肢绵软,任人摆布。齐释青脱去他湿透的里衣,拿手帕一下一下给他擦着身体。水珠蒸发带走了体表的热量,第五君舒服地伸开胳膊,抱住了那只凉爽的手,捂在自己胸前。
齐释青:“……”
他轻轻动了动手,第五君却抱得结实,他没能抽出来。手下身躯滑如暖玉,齐释青的手僵在那里,过了半晌,仰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像跟回应他叹的这口气似的,第五君忽然挪了挪,更向他怀里埋去。齐释青指缝微张,这一动就夹住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齐释青如同被火苗舔了一口,猛地将手抽出。
这一动幅度太大,第五君“唔”了一声,有转醒之势。齐释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拿过一件新的里衣,哄着人穿上。
重新穿衣服的第五君,身体莫名有些僵硬。但齐释青没有注意,仍然分外耐心地将第五君的胳膊挨个从袖子里掏出来,轻轻地拉好前襟。
他抱着第五君在怀里很久。久到怀里的身躯渐渐又软下来,呼吸清浅,似乎陷入了甜美的睡眠。
夜已深,蜡烛短了一截。
齐释青凝视着第五君的睡颜,越来越靠近,最后很轻、很轻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五君终于不再发热。齐释青松了口气,将人缓缓在床上放好,然后下了榻。
一个弹指,屋内归于漆黑。
齐释青坐在第五君床前,闭上眼睛入定。
第二日清早,第五君睁开眼睛的时候,齐释青已经不在房里了。
他头重脚轻地下了榻,想开门去找齐释青,却被禁制给弹了回来。
厚重木门锁得结结实实,第五君有点懵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为什么少主仍然要把他关在这里?
仿佛听见了屋里砰的一声响,门从外面打开,齐释青面若冰霜地站在那里。
第五君看见他,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却在对上齐释青冰冷的视线时僵在脸上,然后缓缓消失。
门外不止站着齐释青一人,还有少言和云城。他们掠过仍站立着的第五君,走进屋里,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又走了出去。
第五君看见桌上的东西,眼睛慢慢睁大了。
那是一束艾草,他买去插在司少康坟边的。还有一块石头,上下平整,第五君一眼就认出来,他在那底下刻了一行字,当作隐晦的碑文——
「司少康与齐归之墓」
齐释青走了过来,在桌边站定,拿起那束艾草,玩味地摸了摸已经干枯的叶子。
“我是不知道,你竟然与你师父,感情好到了这个地步。”
第五君张了张嘴,齐释青脸上的戏谑让他无话可说。
见他不出声,齐释青嘴角提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两指轻飘飘地拎起那块石砖,目光在上面一扫。“怪不得你叫‘第五君’。齐归,原来已经给你师父陪葬了。”
第五君注视着齐释青,心脏如同被鞭打一般瑟缩着疼痛。他试图解释:“三家围剿期间,为了躲避追杀,我……不得不改名换姓。”
“那为什么要叫‘第五君’。”齐释青冷酷地盯着他,语调阴沉。
第五君轻声说:“这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字。”vb偷文浩bi四
“师父给你起的。”齐释青哼笑一声,将那块石砖随手掷在桌上。
“若我没记错,你师父还为你死了,是么?”齐释青挑起眉毛,“真是上慈下孝。”
第五君头又晕了起来,他明明退烧了,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失去灵力,只感到疲乏不堪。齐释青的面容在他眼里有些重影,他想了又想,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给他讲司少康的事,会不会让齐释青的脾气变得更坏。
“真想挖开看看,你这个师父长得什么样子,能让你念念不忘……”齐释青话音未落,就被第五君急切地打断——
“不行!”
齐释青笑道:“不行?有何不行?人都死了,还怕看么?”
第五君头晕目眩,恍惚间想起当年他被司少康捂着嘴,在水泽上听到玄廿说的那句:“肉身不过是一具躯壳。既已死,身首异处又如何呢?”
同样的轻描淡写,同样的残忍。
“不……”
第五君瞳孔颤抖,“我师父已经死了,让他安息吧。”
见齐释青的面容没有一丝松动,他低声道:“……求你。”
齐释青的目光顿时盛满讽刺。
“求我?”
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他惊叹道:“你们还真是师徒情深啊!司少康死了,你是不是还得为他守寡?”
这下,连第五君都惊呆了。
屋内的寂静仿佛能吞噬一切,他看着发怒的齐释青,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齐释青死死瞪着第五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是多么突兀、甚至会暴露本心——他看见那块石砖的第一眼,就恨不能把那座石坟碾成齑粉!齐归怎么敢、与别的男人、一个把他带离自己的男人、同葬一墓——
他唇角微笑不减,胸中燃起了一丝扭曲的复仇般的快意。
“灸我崖原来是这样的门派,除了破落,还盛行断袖之风,师徒乱伦……”
恶毒至极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第五君震惊得像是头一回认识齐释青,霎时间怒火攻心。他一振袖甩出银针,夹在手里,下一刻却猛然记起自己已经没有功力的事实。
手无力地垂下,第五君低下头,胸腔起伏,情绪掩饰得死死的,不欲与齐释青争辩。齐释青看见第五君指尖的银针,目光更是满了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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