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承把人拦在半路,也不说话,一直拿眼睛瞅着盯着人,半晌就骂了一声:“负心汉。”
看样子,他还真就委屈上了。
秦玖越不为所动,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厉部,我想我们还是将时间花在正事上比较好。”
厉承充分发扬“我不听我不听”的优良品质,继续厚着脸皮胡搅蛮缠,他叹叹气摇摇头,语气伤心:“我懂我都懂,对秦秘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可怜的只是我而已,被睡了还被拉黑了。”
他和秦玖越,到底谁睡谁,到底谁一遍又一遍。
秦玖越熟悉厉承的套路,在外青年才俊人模人样,一到他面前就大耍流氓赖着不走。他难得耐心解释:“那只是意外,大家各取所需不拖不欠,钱是给你看医生的。”
之所以看医生倒不是厉承不行,相反的是他太行了,把持不住弄了几近整个晚上,最后成功磨秃噜皮了,痛得嗷嗷直叫。
厉承脸色当即变了变,秦玖越这钱原来是这么用的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秦玖越的答案好呢,还是把他当鸭子这个原本的猜测更好。
“至于拉黑,”秦玖越面不改色继续道,“这是我的自由,不影响工作就行,如果有需要联系的事,发邮件、公司当面讲或者工作群说都行。”
秦玖越这几句下来,四两拨千斤,将厉承的招一一挡了回去。
厉承看起来没招了,人蔫了,跟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大狗差不多。秦玖越忍住一时意动,冷着心绷着脸问他:“厉部,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谢谢秦秘对我弟弟的关心,”厉承点点头,样子还有点儿莫名的乖,“你走吧,不耽误你了。”
秦玖越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想的是今天厉承出奇的好对付。事实证明这果然是错觉,他刚迈出两步,就听见厉承在背后咳嗽了几声,光听声音觉得这人快要把肺咳出来,都虚弱得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你……”
秦玖越到底没狠下心离开,哪怕知道对方可能演戏,他还是回头查看一下。他想,如果这回厉承是演戏,那他下次遇到相同情况的时候拒绝起来也就有理有据了。
然而并非演戏,厉承确确实实病了,一探额头,烫手的。
怪不得今天比一般时候情绪化,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秦玖越抬手给他探热,他就乖乖蹲下身迁就秦玖越的身高,而且今天他没像平常那样用发胶固定发型,任由柔软的头发在额前耷拉着,摸起来很像手感很好的公仔。
有别于平日张扬锐利,此时Alpha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大高个却垂头垂脑、温声细语,很容易就惹起人的怜爱之心。
“打抑制剂了吗,”秦玖越该死的又心软了,给他用手探热后脱口而出便是关心,“生病还是易感期?”
厉承出身不错,父母皆是银行高管,他很早就开始在外留学独立生活,事业上也是独当一面,行事雷厉风行,但那都是神志清醒的时候。每到了生病或易感期,这哥们就会变得特别娇贵,特别黏人,也特别烦人。
秦玖越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唯有他见识过这样的厉承——过去他不敢求证,现在是没必要求证。
大学那会他俩还在一起,厉承有段时间激素水平很不稳定,易感期时不时不打招呼就来,比一般Alpha都要频繁得多。于是他就搬出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下一套房子,更方便和秦玖越二人世界,不被打扰地度过易感期。
那段时间,秦玖越一边打工赚外快和复习功课,一边在和厉承这段关系里毫无保留地相处,再累再苦也甘之如饴。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将厉承看得和他的前程、和他自己一样重要。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知道,可能是熬夜加班累垮,也可能是易感期,”秦玖越这么一问,厉承好像一下子就回到大学那会,自然而然地用鼻音跟秦玖越撒娇,像极了经不起折腾的娇花,他有点委屈地抱怨,“昨天半夜突然发烧烧到三十九,我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就打电话给你,才想起你把我新号码也拉黑了……”
秦玖越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攒着有好多句冷漠无情的句子,用于应对厉承的纠缠不休,但此刻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他不忍心伤害他的大狗狗。
厉承可能不知道,他耍帅撩人花招百出,全都不如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现他的脆弱和狼狈。
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技巧或浪漫,只需要露出柔软的肚皮,垂下高傲的头颅。
大概也应了那句流行语,心疼Alpha是倒霉的开始。
“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半晌,秦玖越才憋出这句。
“不行,等下还有会,”厉承摇摇头,突然抬眼看着秦玖越,“阿玖,我好想抱抱你,电量不足了。”
这是他俩之间的一个老梗,每回厉承说我要电量不足,他俩就会拥抱亲吻,这是厉承说的充电方式。
秦玖越扫视四周,尽管这里是总裁办公室所在地,不怎么有人来往走动,但毕竟是工作场所,而且走廊抬头不远处即有摄像头正对着他俩。
“下班,等下班以后可以吗?”
他被眼前的人糊了心迷了眼,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以及在哪充电,而不是他俩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充电的关系了。
“我想现在,等下还要打仗……”厉承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他双颊有点红,“就一下下,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个口罩,还给自己戴上,闷声闷气继续说道:“我会做好防护,不会传染给你。”
他姿态低到尘埃里,还开出花儿来博取秦玖越一笑。
秦玖越没辙了,拉着厉承到厕所一趟,给他充电。
安静而狭窄的空间里,他们贴在一块儿,藤绕树树缠腾,好像永远不会再有分离一样。
秦玖越数着心跳节拍,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有力搏动。多年淬炼令他心肠变硬,现在已经很少有影响他心跳节奏的人或事——此刻此人是个例外。
他讨厌任何影响他心跳的人或事,但有句话说的是,最讨厌的恰恰是最热爱的,也许就连厉承爱得毫无分寸这点,他心里其实也是喜欢着的吧。
“阿玖。”
怀里的大狗狗终于动了动,哼了一声。
秦玖越难得温柔应道:“嗯。”
“你身上好香啊。”
厉承埋脸在他脖颈间,呼吸和发丝挠得他皮骨肉心都在发痒。
这不是厉承第一次这么说了,以前他就老往他身上凑,说他身上有味,闻久了会上瘾。
秦玖越一直想知道厉承说的香味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喷香水,”他说,“我身上不会有香味的。”
“可我就是闻到了,很香很香,”厉承顽固地坚持己见,就跟个孩子一样,“是一种只有我闻得到的香气。”
秦玖越噗嗤一声笑了,还笑了好一会。他并非爱笑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挂着一张寡淡的冰山脸,和厉承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他笑容最多的时候,因为厉承总有数不尽的花样逗他笑。
厉承定定地看着他,看呆了,然后他大着胆子摘下了秦玖越的金丝眼镜。
秦玖越敛起了笑,他当知道这氛围之下厉承下一步要对他做什么,然而厉承刚把脑袋向他这边凑近了一点,就赶紧又撤回去,给秦玖越重新戴上眼镜。
“为什么不亲?”秦玖越直截了当问他。
“不能亲,我说了不能传染给你,”厉承戴着口罩,只露出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生病很苦,我不想让你苦。”
秦玖越看他这样,心下觉得好笑,他说:“好,那就不亲。”
没想厉承下一句却是:“这一次亲亲就存着吧,等我病好再亲,就这么说定。”
这家伙到底跟谁说定了。
秦玖越本来可以来一句扫兴的话,但话在唇边始终没吐露。
算了,厉承病了,这次就当让他的吧。
峯汇棋高一着,击败鼎声在内多家企业,成功中标拿下C市度假村项目。
招标会结束,叶时璋成了全场最忙的人,忙着接受各方祝贺。这过程中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睛,这班老狐狸无论说什么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给推回去。
“时璋,恭喜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时璋回过头,迎面即是一位高大英俊的Alpha,张开双臂要与叶时璋拥抱庆贺,看起来倒比方才那些人要真心实意多了。
他发型一丝不苟,西装挺括有型,保养得当,丝毫看不出年龄感。明明长着一张与卓霈宁像了七八分的脸,五官纯真又漂亮,笑容却染上几分邪气,像极了一株鲜艳却有剧毒的花。
来人正是鼎声集团的执行总裁,卓霈宁生父霍连山。
“谢谢霍总。”
叶时璋一脸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要与对方握手或拥抱的意思。
“这称呼可真生分,不过也是……”霍连山被怠慢也不生气,依然笑意盈盈,“之前宁宁不懂事要跟你闹离婚,是我这个爸爸教得不好。作为Omega啊就应该顺从Alpha,乖乖听话才对的是不是。”
他眉头皱着摇头轻叹,看起来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还真像个担心孩子成长的寻常父亲。
可不是,的确是好父亲,在卓霈宁刚满十八岁分化成Omega就迫不及待将人赶出门的好父亲,以及涉嫌为争夺家产给亲儿子长期下禁药的好父亲。
叶时璋轻轻一笑,眸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海。
“宁宁不需要懂事或听话,”他说,“他本身就很好。”
如此腻歪的话,到他嘴里说出来却如此自然,仿佛他信奉的天理如此。
霍连山闻言微微惊讶,用发现新事物的眼神打量叶时璋,别有深意一笑:“我听说宁宁最近在叶家赖着不走,本以为是他不懂事打扰你,现在看来是我想得不对了。”
叶时璋淡淡笑了,也不接他这句。
意识到叶时璋待他态度不咸不淡,霍连山也不是爱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他笑笑,转而给出一个特别善意的提醒:“最近你家里的人频频有小动作,我呢因为你和宁宁这层关系,始终不愿意用那种下作手段,就不想搭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时璋可要小心了。”
他扮演起苦口婆心的长辈,拍了拍叶时璋的肩膀。
他俩身高有差,霍连山比叶时璋稍矮,但彼此眼神交锋,一时难分胜负。
短暂对视过后,叶时璋笑了,不紧不慢回一句:“谢谢霍总提醒,代我向齐总问好。”
霍连山也笑:“好啊,改天再来看你和宁宁。”
两人和和气气结束,演起关系融洽的翁婿还有模有样。
霍连山前脚刚走,厉承后脚就来,还假装不经意地往叶时璋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秦玖越的身影。
叶时璋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淡声道:“玖越在门外。”
被戳穿了,厉承也就懒得装了,爽快回了一句谢谢,但人还定在这没走。
“不是要找人?”叶时璋问。
“是啊,不过刚刚看你和前岳父交手几个回合,”厉承挑眉头笑了,显得有些痞里痞气,“他都说了什么?”
叶时璋言简意赅,转述了霍连山方才的善意忠告。
他说:“他看出叶明耀给他的方案是假的,所以今天也根本没有采纳。”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霍连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吃的盐比叶时璋吃的饭可能还要多。那个掩人耳目的方案做得再逼真,也就只能骗骗脑子不太好使的叶明耀,瞒不过霍连山这只老狐狸。
想想霍连山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凭借漂亮皮囊和花言巧语将千金小姐迷得晕头转向,还令老谋深算的卓家老爷子放心将卓家产业交给他打理,直接给卓家产业改了姓。后来为了攫取更大利益,更不顾上流社会流言蜚语,以卓家老总身份与齐文泊联姻,哪怕他俩都是Alpha,哪怕他背地里被讽刺是靠出卖色相一路爬上去。
如此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力也在常人之上,自然并非一般池中之物。
“本来就没打算骗得了他,他这火眼金睛的老狐狸瞒不过,”厉承也不惊讶,他语带讽刺地笑了声,“也就叶明耀会信,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拿到完整的标书,这会估计人都要吓没了。”
他转而把话题扯到霍连山身上,说:“不过你前岳父是真的厉害,今天差距其实不大,要不是我们比他多了一层官方关系,还真不一定能赢。”
“齐家虽然富贵,但能有今天这么富贵,甚至偶尔能和峯汇掰手腕,还真是你前岳父的功劳。”他叹道。
婚后,齐家真正的掌权人齐文泊就因病退居二线多年,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鼎声集团能有今天质的飞跃,全靠霍连山一手操持。就连那本就是落日余晖的卓家,到了霍连山手里也变了个样。
霍连山人不怎样,能力却令人不得不服。
叶时璋默了半晌,才道:“只靠以色侍人走不到到现在。”
挥别叶时璋,霍连山本来笑着的脸慢慢冷了下来。
这时候秘书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齐总来了。
霍连山脸色微变,很快又用玩笑的语气啐了一声:“他怎么跑出来疯了?”
这话秘书可不敢接,这天底下能大大方方当面说、背地里也说齐文泊是疯子,还能不惹怒齐文泊本人的,就只有霍连山。
“齐总今天去医院复诊腿脚,顺道过来接您的。”秘书回道。
“接我……”霍连山哼笑一声。
他没说出口那句是,到底来接他,还是来干他。
他又问:“今天齐总心情怎样?”
秘书想了想,如实禀告:“不太好,在医院里冲帮助复健的护士发脾气,因为小姑娘让他慢点走别摔,他就说对方是在讽刺他腿不行。”
霍连山见怪不怪,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行了知道了。”
他正想向齐文泊那边走去,对方的车已经在路边等着,结果快到的时候视线却突然捕捉到一位有趣的小朋友,于是心血来潮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走去——就在齐文泊眼皮子底下。
反正那疯子今天心情不好,那再添几分不快也没什么的。
秦玖越始终在会场外候着,结果先等来了霍连山。对方一如多年前的初见,岁月似乎格外偏心优待这位美人,就连半点痕迹也不舍得在他身上留。
人人都夸卓霈宁貌美,却不知其生父更甚。
初见霍连山,美人见之不忘,秦玖越深受震撼,没想过这世界上会有这么漂亮的Alpha,一颦一笑跟仙子一样美好。看他眼睛都快掉地上,彼时霍连山就抓起他的小手,往自己那张好看得不真实的脸上捏了捏,细腻的,柔软的。
“小九月,”霍连山冲他一笑,话里带着好听的笑腔,“跟人下棋的时候眼睛要专注观棋局,可不能暴露自己的想法哦。”
可惜,美人有一副蛇蝎心肠。
霍连山大步朝这边走近,秦玖越恭顺低头,叫一声霍总好。
“我记得你,”霍连山露出和善的笑,声音也煞是好听,“秦玖越,叶总的得力助手。”
秦玖越不卑不亢,淡淡回道:“谬赞,很荣幸霍总还记得我。”
“我这夸人可是真心实意的,”霍连山说,“那次酒会你的法语和西班牙语都特别流利,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要是我的秘书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秦玖越还是油盐不进,礼貌道谢。
这时候,秘书接了一个电话回来,面露难色,在霍连山耳边小声道:“霍总,齐总在催。”
“知道了,”霍连山随意摆一摆手,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转向秦玖越时再次展露欢颜,“还有事就失陪了,下次有机会再跟秦秘书聊聊,我对你可非常感兴趣。”
“对了,”他没走几步,突然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下次见面,能叫你玖越吗?以前我认识一个小孩,小名同音就叫九月,我还教过他下围棋,想想还有点怀念呢。”
秦玖越微微笑了:“当然,霍总喜欢就好。”
“就这么说定了。”霍连山扔下这句,潇洒地扬长而去。
秦玖越定在原地,久久望着霍连山的背影在视野里逐渐变小,脸上笑容仿佛冻住一般始终不变,背在身后的手却攥紧了拳头,不住地颤抖着。
亲手摧毁这一切的人,在受害者面前说他无比怀念最初。
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
视线顺着霍连山离去的方向拾级而上,秦玖越再度与那双嗜血阴沉的眼睛遥遥相望,对方落下车窗露出个苍白阴郁的侧脸,眼神冰冷锐利,如同看死人一样朝他这边望了一眼。
秦玖越全身血液几乎在瞬间凝结。
作者有话说:
宁宁:又是没有我的一章,哼。
一个并不真实,却极具象征意味的梦。
熊熊大火燃烧一切,父母双双惨死倒在血泊中,滚烫的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双眼被泪水血水交织的网蒙住了,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拼了命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爸爸妈妈的样子,却被一只沾着血腥的手挡住了,眼前一片无边黑暗。
“九……月……”
“闭……眼……别……看……”
爸爸妈妈的声音响起,那么虚弱,那么遥远。
坠入黑暗地狱前,那双仿佛染了血、淬了毒的丹凤眼,这是他最后的记忆。
这一眼,他要把杀亲仇人牢牢刻在骨血肉里。
“阿玖,别看。”
此刻,又有一双手将他眼前视线挡住,一股温暖的香味将他发冷发颤的身体从背后轻轻拥住,体温互传互送,让他渐渐找回了人间的感觉。
他从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记忆中抽身,恢复理智和情绪,伸手掰下厉承挡住眼睛的手,转过身面对厉承:“我没事,谢谢。”
方才是他差点失态了,还让厉承逮个正着。
厉承无声笑了,本想抬手摸摸秦玖越的脑袋,毕竟对方难得在他面前低头,可是秦玖越发型一丝不苟,他到底按捺住冲动。
“骗子,”他骂了一句,“这才不是没事的样子。”
秦玖越被厉承瞧见了狼狈的一面,莫名觉得理亏,他别过眼去,依旧摆出铜墙铁壁:“……就算有事也会没事的。”
无数次噩梦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可以靠自己挺过来。
厉承看他这样子,突然感觉拿他没办法,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
“你叹什么气?”秦玖越瞥他一眼。
“没什么,我不会说我要做你的王子保护你这种土话,因为我知道你必须亲自去做这件事,而且非做不可,”厉承难得正经起来,眼神认真地看着秦玖越的眼睛,一字一句,“但如果你需要刀,我会负责递给你。”
说罢,他将手放在胸前,坚定得像个英勇无畏的骑士。如此幼稚又刻意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不显得虚假,反倒有几分赤诚和可爱。
对于秦玖越的一切,厉承是极少数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人,他自然也无比清楚秦玖越过去经历了什么,以及他现在和未来要做什么。
秦玖越脖子梗着,腰板挺直,整个人始终绷着一根弦似的,就这样定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突然噗嗤一笑,他摇摇头:“可我不需要啊。”
这条路,他自己一个人走就足够了,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我就在这条路的终点等你好了,”厉承也不气馁,“一条路结束后,如果不知道下一条路去哪里,我就当你的领路人,如果你已经想好接着怎么走,我就当你的同路人。”
他朝秦玖越露出一个爽朗阳光的笑,“总之你是逃不过我了。”
不得不承认,厉承长得相当帅气,但不同于叶时璋自带气场和距离感的每,他的五官轮廓深刻优越,即使不笑也流露出活泼生机,更别说他个性张扬、情绪外露,本就英俊的相貌在这种大鸣大放的性格中平添几分说不出的吸引力。
秦玖越被这个笑容慑住了,一时间有些愣神。
他们早在大学那会儿就结束了,至少是秦玖越单方面认为结束了,但厉承这么多年始终抱着非君不婚的念头追逐他、陪伴他,并且在无数次碰壁中越挫越勇。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厉承早就与他同路并行许久了。
而他似乎也在对方一次次明目张胆的进攻过程中,不断将边界往后挪,哪怕每次都只是一点点——或许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清,也是他默许的。
“厉承,”秦玖越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拿厉承完全没办法,他难得流露出无奈之色,“你这人真不要脸。”
厉承哈哈笑起来,这一笑说不出的潇洒,他说:“追男朋友,要什么脸。”
秦玖越:“……”
他转身离开,才不想继续搭理这人。
霍连山慢悠悠地打开车门,屁股刚沾到车后座,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拽一下,下颌被粗鲁握住,狂暴的吻紧随其后,不由分说封住他的嘴唇和呼吸。
两片唇被粗暴地啃咬出血,又和着血柔柔地吮吸了两下,舌头旋即钻入口腔,越发深入,越发放肆。霍连山被另一个Alpha强硬地摁住后脑勺,先是压在车后座上强吻一通,直至整个嘴里都是血腥味,然后又被翻了个身侧压住,扯落了大半衬衣,在后脖子和锁骨处留下深深浅浅的一圈牙印。
雪白肌肤上绽出朵朵花,猩红鲜艳。
车内回荡着又湿又黏的响声,充斥着浓烈的信息素味道,霍连山始终不反抗,予取予求,甚至对方啃咬自己种下无效标记的时候,伸手环抱住对方,轻柔抚摸头发和后背,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拍打。
坐在前座的司机和秘书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将挡板升起来,音乐声量调大。
直至察觉火热铁柱顶在身下,霍连山才伸手反捏住对方的下巴,稍稍拉开点儿距离,染上情欲的声音沙哑又性感,说话跟唱歌似的一样好听。
同为Alpha,论力气他怎么会比不过一个腿瘸了的Alpha。
“好了好了,在外面别发疯,嗯?”
他语气里带着诱惑人的笑腔,像是一张网将人的心轻易圈住,说着还扬起优美修长的脖子,在齐文泊薄唇上安抚般又亲了亲。
“你刚刚说话的那个是谁?”齐文泊不买他的账,掐住他脖子将他人再次压在车座上,拒绝霍连山拿亲吻敷衍了事。他眼里漫起一股阴狠的冷意,周身更散发出骇人戾气,“我在等你,你却跟别人说话,还对他笑。”
“那是叶时璋身边的秘书,简单搭个话,”霍连山见状也不怕,反倒把玩起齐文泊别在衣服的宝石胸针,笑道,“之前我为了项目合作都把我那漂亮又可爱的乖儿子给他,结果他不知感恩转头就抢走我的大客户,害我损失了几千万订单。我当知道他不可能让叶明耀拿到真标书,这次就是要恶心他一下。”
“不过是一个连家族内部有二心都摆不平的毛头小子,就是命太好了,生来就在罗马,”他慢悠悠地说着,“文泊,叶时璋的产业,叶时璋的收藏,叶时璋的庄园,叶时璋的团队我都很喜欢很喜欢,我们鼎声什么时候可以扳倒峯汇,那就可以把那些都抢过来了。”
这话说得异想天开,跟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似的,叫人辨不出他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像峯汇这样的庞然大物,旁人要知道霍连山打了吞并的主意,定会笑他不自量力。可是按照鼎声如今吓人的发展势头,假以时日,一切皆有可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生意场上风云变换有时候只在一瞬间,谁又能保证自己能一直处于发展风口,一直屹立不倒呢。
齐文泊直勾勾地盯住霍连山,双目锐利如鹰隼,那眼神像是要往人的肉里、骨子里盯。霍连山也这么对上他的视线,还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语气放柔撒娇道:“喂啊,跟你说了这么多,车都快开回家了,还生我气呢?”
“那就都抢过来,”齐文泊用指腹揉了揉霍连山的嘴唇,布满阴翳的脸上浮起几分奇异的柔和,“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霍连山仰着脖子朗声笑了起来。
两人再度抱在一块儿,腻腻歪歪地亲吻,车内温度再次攀升。
度假村项目进入正轨后,叶时璋找了个天气晴朗的周末,只身一人开车到普爱疗养院,基本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上一趟。
疗养院位于据说风水很好的百灵山半山腰,掩于一片苍翠之中,环境安静风景怡人,硬件和服务都是百里挑一,是A国权贵最热衷的疗养胜地之一。
叶时璋跟负责医生简单了解情况,推开房间的门,风掀起白色窗纱,一个身着白裙的女人正端坐在窗前,一头浓密棕色卷发如海藻般散落,看起来有如同颈项纤长的天鹅,姿态无比优雅。
实在很难想象,眼前面容姣好的女人精神患病多年,如果忽略那双了无生气的蓝色眼眸,以及眼角眉梢掩藏的几分憔悴。
终于意识到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女人转过头来,目光由黯淡一点点聚起了光,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语气无比温柔:“钰儿,你来看妈妈啦。”
叶时璋了然,今天他该扮演去世多时的叶家长子叶时钰。
他习以为常地走向生母赵慕卿,也不应她的话,而是陪她一同坐在窗前,安静看那四季不变的绿山苍林,听她对那些他并未参与的、激不起他任何情绪水花的过往娓娓道来。
在赵慕卿这里,扮演叶时钰是最安全的,倘若被她清醒时认出是叶时璋本人,会招致歇斯底里的谩骂和毒打。
——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赵慕卿嘶吼,来来去去不过这个意思。
当年那场绑架案轰动一时,悍匪为钱为名绑走叶家掌权人叶起云的两个儿子,并在潜逃之时残忍杀害长子叶时钰,次子叶时璋在这过程中受了重伤,差点也把命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