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霈宁疑惑:“什么怪不得?”
“霍连山最近都忙着填补资金漏洞,出手了很多卓家的产业,我本来想从他手里收购莱盎诗,可是让Aimer捷足先登。如果Aimer的创始人是你的妈妈,那就可以解释Aimer为什么急切收购一家市场竞争处于劣势的珠宝设计品牌,而且出价并不低。”
卓霈宁有些吃惊:“妈妈把莱盎诗买回来了?”
叶时璋笑了笑,抬手摸他的头发:“对啊,她没办法从你外公那里继承的、本该属于她的东西,现在靠自己的实力拿回来了。”
“妈妈真酷啊。”
卓霈宁不禁感叹。想想卓诗筠虽然跟他还是像从前那般亲近,但工作场合里举手投足都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不再是从前那个柔弱抑郁的千金小姐了。
他侧过身抱住叶时璋手臂,又说:“你要见见我妈妈吗?”
叶时璋眼帘低垂看着他,微笑道:“当然,我会好好表现,争取让妈妈满意。”
卓霈宁听到他这个称呼就抿嘴笑了,他故意道:“你怎么也叫妈妈了啊?”
“你妈妈就是我妈妈,我怎么不能叫了?”叶时璋向来如平静深潭的灰蓝色眼眸生出丝丝谑意,嘴角勾起,“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得给我一个名分。”
卓霈宁乐了,遏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说:“放心,我在我在妈妈面前说了好多你好话,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叶时璋问他:“都说了什么好话?”
“我说,我喜欢你啊。”卓霈宁挑眉一笑,理直气壮的样子灵动又可爱。
叶时璋笑着把人搂住,低头亲亲他,分开时顺着他的话说:“那的确是最大的好话了。”
此后两三个星期卓霈宁频频与卓诗筠见面,二十几岁的人也丝毫不掩饰对妈妈的粘乎劲儿。母子俩各自分享彼此缺席那些年的经历,恨不得将失去的时光通通都补回来。
卓霈宁将自己过去经历绘声绘色地讲给卓诗筠听,当然略过他被霍连山下药以及早年进娱乐圈的种种不怎么好的经历——反正现在都挺过来了,他不想再拿那些事儿伤妈妈的心。
他也由此得知卓诗筠得救后的经历。她被救起来后忘掉自己的姓名成了黑户,只能到处打散工维持生计,直至在一家私人订制首饰的小店安定下来,充分发挥所长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她将自己的设计摆到网络上做宣传,吸引了越来越多客户光临,积聚起不少人气。
“老板膝下没有孩子,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就认我做女儿,我也因此上了户口有了新的身份,”卓诗筠说,“再然后我就带着几年下来的积蓄到专业院校学习,还得到机会出国留学。后来就在求学期间认识了贵人,有机会跟着学习,直至创立品牌。”
卓霈宁问她,是什么贵人?
卓诗筠没立即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他:“宁宁你记得我在你小时候不是画了很多设计手稿吗?”
“我记得,后来霍连山那人渣还不问自取,偷你的手稿作为莱盎诗的新品设计,还开发出经典系列。”提起霍连山,卓霈宁就恨得牙痒痒的。
卓诗筠接着说:“当时我把部分手稿汇集成册寄到国外去,寄给一个我特别喜欢的珠宝设计师,叫Augus。那时候我一直在等他的回复,甚至想着也许我能带你一起离开卓家,去Augus所在的巴黎过上另一种生活。”
“该不会就是遇到这个设计师吧?”卓霈宁惊讶,他记得卓诗筠曾经背地里将手稿寄出去。
“就是这样,原来他找过我的,但是那时候我被关进精神病院错过了,后来他知道我所谓自杀还特别遗憾,”卓诗筠苦笑了一下,“的确是很神奇的缘分,他一下就认出我和我的设计,但当时候我失忆,他也觉得不太可能我是那个人。他大概也因为那份遗憾,收我为学生待我特别好。”
几度辗转波折,她还是真正从卓家出走了,依靠自身的才能和热情实现了梦想。不论是卓诗筠还是林晟,身份不过是代号,重要的是她不再作为某某的女儿、妻子或母亲而是她自己而存在。
卓霈宁听得鼻子一酸,竟又想哭了。他在亲近的人面前总是放松又敏感,从不吝惜自己的情绪。
卓诗筠看他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笑容一派温馨,还抬手亲昵地摸摸他的小脸,问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就是很高兴,”卓霈宁竭力忍住眼睛酸涩要哭的感觉,发自内心说道,“妈妈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是我一直希望的。”
卓诗筠嘴角弯弯,笑得特别温柔,给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柔光似的。
“还要加一点,”她说,“能够自由呼吸,能够自由寻梦,能够拥抱宁宁,这三件事构成了我绝大部分的快乐。”
周末,卓霈宁带叶时璋正式见家长。
叶时璋在长辈面前难得乖巧,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加上本身各方面条件都是万里挑一,卓诗筠作为长辈对这样的儿婿很难不喜欢。
不过,她最看重的不是对方条件如何,而是他必须对卓霈宁一条心千般好。
卓霈宁在叶时璋身边很放松,总是笑容满脸,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两人的互动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密感觉,看得出感情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卓诗筠也因此对叶时璋有了新的认识,甚至相处不过半天也将对方当做自家的孩子。毕竟,她也见过对方的小时候,那时候大人们互相还开玩笑,说卓霈宁要是分化成Omega可以考虑一下跟叶家两个儿子配对——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卓霈宁跟凌燕提前学了几道菜,自信扬言今天厨房就是他一个人的地盘,说要给他们整个九大簋出来,还将试图帮忙的叶时璋和卓诗筠都关在厨房门外,让他们在客厅等着吃就行。
他自诩这招还不错,可以给他们创造充分交流和熟悉彼此的机会。
卓诗筠正巧有事要私下里问叶时璋,趁卓霈宁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她主动问叶时璋,宁宁是不是有事瞒她。
叶时璋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为什么这么认为。
“他刚满十八岁就进娱乐圈,被黑粉冲上台袭击过,被谣言抹黑中伤过,拍戏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更别说早年搭上不好的经纪公司肯定也受了很多委屈,但他这些提都没提。”
“而且,我离开后是霍连山养大他的,他在霍连山手下肯定没少受罪……我很不相信霍连山,尤其是宁宁如果是Alpha就可以继承所有财产,霍连山则一分钱都拿不到,他俩之间是存在利益冲突的。”
卓诗筠早已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白甜千金,她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知道卓霈宁不说必然是有意报喜不报忧,于是也没直接问他。
这么一番话后,叶时璋依然滴水不漏:“宁宁选择说什么不说什么,都有他的考虑,我想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的意思。”
“我知道,可我作为妈妈想知道我的宝贝过去受了什么苦,换作被隐瞒的人是你你也很想知道的,不是么,”她直直地看着叶时璋,突然话锋一转,“霍连山最近负面新闻缠身,很像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听说叶家从中获利不少,就连莱盎诗你最开始也想收购。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叶时璋淡淡回道:“在商言商,有利可图而已。”
卓诗筠却认定了并非如此,她说:“不止这个理由是不是?”
两人沉默对峙,互不相让,就连空气都凝结了,悬在他们触手可及的距离里,目光透过空气短兵相接了好几个回合。
卓诗筠先一步开口,语气和神态里却带着些许疲惫:“时璋,希望你能理解妈妈的苦心,我和宁宁分隔太多年了,差点就阴阳永隔不复相见。”
叶时璋默不作声,就在卓诗筠以为这孩子要守口如瓶到底的时候,他却松动了说话了,略去部分细节,将霍连山和于楚琼喂卓霈宁吃了几年DAH的事儿告诉了她。
“因为这件事,我顺藤摸瓜查出霍连山的罪行,”他说,“我会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卓诗筠听得心如刀绞疼痛万分,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深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就这样静默了许久,到底没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的孩子是无辜的,都说虎毒不食儿,霍连山竟然狠毒到连自己的孩子也下得了手。要是她能成功举报霍连山,要是她能尽快恢复记忆带走卓霈宁,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卓诗筠表面看起来只是默然垂泪,内心却被巨大的痛苦和悲伤淹没。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接下了叶时璋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泪水,然后双手合拢在胸前,随着深呼吸肩膀耸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所有难以接受的内容全都吞咽下去一样。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眸里依然闪着泪光,唇线抿了抿,最终化出一个朦胧而微酸的笑,“谢谢你对他的爱护。”
叶时璋摇了摇头,语气郑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他给了我一个家。”
卓诗筠微微皱眉:“那你不介意……”
她没把话挑明说出来,在许多人眼里Omega最大的“用处”即是美色与生育,她极度厌恶这样的观点却又无力改变社会大环境,也怕自己的孩子因这些恶臭的观念而受委屈。
叶时璋听明白这话里的深意,他缓缓而坚定地回道:“我爱的是他本人,爱的是他的整体,爱的是他的灵魂,什么都不会影响这份爱。”
“我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什么人。”他说。
卓诗筠与他对视数秒,试图从他眼神里找寻真正的答案,最后又被他过于笃定的直视而渐渐说服了。
“在说什么呢?”卓霈宁像是不知哪里冒出来偷袭的小兔,穿着围裙扑到卓诗筠背后,亲昵地抱住她,黏黏糊糊地撒娇道,“妈妈看上去好严肃啊。”
如同一抹明媚如春光的色彩,不由分说地打破了方才沉闷严肃得只剩单调黑白的气氛。
“哪有啊,”卓诗筠握住他的手臂,侧过脸冲他笑了,“我在跟时璋聊起你小时候,你当年可是一口一声时璋哥哥,第一次见面就嚷嚷着让时璋抱你,说因为哥哥长得帅。”
叶时璋挑挑眉,气定神闲呷一口茶,悠悠道:“宁宁果然从小到大都很喜欢我这张脸啊。”
“可不是呢,”卓诗筠笑着继续道,“宁宁从小就特别喜欢漂亮的,我还记得他说漂亮的东西都像蓝宝石,漂亮的人都叫哥哥或姐姐。”
卓霈宁脸皮薄,经不起他俩一来一回的调侃,唰一下就飞起一层浅粉色。他将半张脸都埋在卓诗筠肩上,闷声控诉:“哼就你们记得,欺负我年纪小不记事。”
“好啦,我闻到香气了,”卓诗筠抬手摸他脸,哄道,“不是说让我尝尝你特意学的几道菜吗,我今天可没吃早餐就是为了吃你这顿。”
叶时璋也来一句:“你之前跟燕姐一直瞒着我捣腾,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做饭给我吃,我可是一直很期待的。”
卓霈宁这就被他们三言两句给哄好了,站起身叉了叉腰摆出架势:“再过十分钟就好了,你们俩都给我乖乖洗手坐到餐桌前,这可是我头一回做都是硬菜的大餐呢。”
他学什么东西都上手快,加上本来厨艺也算有点基础,事前为了这一顿在叶宅跟凌燕练习了好几遍。这次按凌燕给他写好的步骤来,相当顺利完成了几道菜。虽然比不上凌燕的原版,但看起来吃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能最爱的两个人聚在一块,就跟寻常人家一样,卓霈宁感觉自己像在做梦。这梦太过圆满了,总让人担心梦醒之后会被再次从身边剥夺走什么。他知道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很不好,但他依然控制不住,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临走前,卓霈宁不舍地再三回头,然后心底突然冒起一阵冲动,松开了叶时璋的手,小跑过去抱住站在门口目送他的卓诗筠,真心实意道:“妈妈,以后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好不好?下次我再给你做别的菜。”
“当然好,”卓诗筠回抱住他,笑着望了望不远处的叶时璋一眼,“记得带上你的爱人,下次给我讲讲你俩的故事。”
叶时璋走过来,当着卓诗筠的面拉起卓霈宁的手,手指张开复又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微微欠身向卓诗筠颔首,温顺道:“谢谢您。”
这是他方才没说完的话。
饭后趁卓霈宁不注意的时候,卓诗筠特地找他,说今天的事止于他们两人之间,卓霈宁不想让她知道她便假装不知道好了。
“宁宁是我最珍爱的宝石,”卓诗筠双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满是真诚和恳切,“好好珍惜他,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恳求。”
叶时璋很认真回道:“我会的,他也是我的宝石。”
一同回到叶宅,卓霈宁洗了个澡,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衬衣,赤着脚踩在羊绒地毯上,走进偌大的衣帽间里,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正安静躺着卓诗筠送他的代表着他诞生日的蓝宝石项链、象征着叶时璋一颗心的曼陀花吊坠,以及那串承载着旖旎回忆的身体链。
修长的手指慢慢抚过璀璨的宝石,心神却出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直至温暖的胸膛严丝合缝地吻住他的后背,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将没完全干透的碎发往后拢了拢,嘴唇贴着太阳穴亲吻。
卓霈宁问叶时璋,他是不是挺奇怪的。
自从与卓诗筠好不容易重聚后,他享受着母子团圆、爱情美满的双重幸福,却又时不时在团聚之际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有多舍不得就有多害怕失去。
如果爱的人真能够像宝石一样直至永恒,那就好了。
其实他是个特别胆小又贪心的人,痛恨失去,讨厌分离。
叶时璋包容他的任何情绪,贴着他耳边温柔说道,傻瓜,所以才更要珍惜相聚的每分每秒,使劲地乐。
第72章 归宿
卓霈宁默不作声,主动吻住叶时璋,将他慢慢推倒在衣帽间内的地毯上。四面都是色调冷淡的衣柜,橘黄色灯光幽暗地洒落一地,营造出一个格外安全而安静的“格子”,而他们便是藏在这个“格子”的两颗逐渐熟透的果实,外面的春天与此刻的他们无关——他们自有独属于彼此的春色。
亲吻,吮吸或是揉捏,然后在互相厮磨之中榨出丰富而香甜的汁水。
叶时璋有心纵容,单手握住卓霈宁的腰,另一只手撑在身后,露出慵懒而迷人的笑容,他问卓霈宁,想要我?
卓霈宁面泛潮红,却端出很认真的态度问他,那你想要我吗?
回应他这句的是一片柔软而潮湿的黑暗——叶时璋用手掌轻轻盖住他的眼睛,轻柔吮吸,漫长磨人,耐着性子将他的情欲一点点勾出来,再将他仅存的理智全都抽走,只剩一副软得任人处置的躯壳。
“没有不想要你的时候。”
叶时璋轻笑,翻身将他压在柔软的毛毯上,咬住他的耳垂,温热的吐息钻入耳道。他融化在叶时璋怀里,好像冰淇淋融化在阳光照耀的森林里。
随潮浪起起伏伏之间,卓霈宁仿佛看见荒原里开满曼陀罗花,美得人眩晕,迷人又危险。
这一晚上他还真的身体力行实践叶时璋那句“使劲地乐”,根本没数到底共赴巫山看云雨多少回。反正除了意识附在Ryan身上的那三个小时消停了会儿,其余时间全挥掷在彼此身上,直至天边吐白泛起朝霞,他才趴在床上筋疲力竭,被叶时璋抱着睡了个回笼觉。
卓霈宁做了个噩梦,梦见卓诗筠歇斯底里大叫,拼命挣脱,却被两个大汉合力架走——这是他童年里真实发生过的景象,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而霍连山就站在他身后,允许着这一切发生,他漂亮得像个精致雕塑,说出的话却冰刀,一字一句扎着卓霈宁的心。
“妈妈疯了,你没有妈妈了。”
卓霈宁被这一句吓得冷汗直飚,泪流满面,从梦中大喊出来,双手下意识寻找凭借,于是揪得叶时璋胸前的睡衣都变形。叶时璋从睡梦中迅速反应过来,紧紧搂住他,一下一下地拍他后背,贴着他的耳朵安抚:“没事了,不怕,不怕。”
有节奏的拍打安抚了卓霈宁过分急促的心跳,他在叶时璋怀中逐渐恢复平静。小鸟飞过阴暗的曲折的过去,飞过长满荆棘和伤痕的丛林,终于停驻在爱人怀中,终于找到了无论风吹雨打始终不变的归宿。
“宁宁,你以后会有妈妈,也会有我。”他告诉卓霈宁。
如此一句话,轻声说出却重若千金,让卓霈宁一颗心安定下来。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小雨,春天悄然来到身边,润物细无声。他们慵懒地躺在舒芙蕾一般松软的床里不愿起来,中间窝着叶家几只小猫,连同他俩都变成了棉花糖似的的小猫。
向来勤奋工作赚钱的叶时璋一反常态,陪他和小猫们赖床。
如果今天即是世界末日,见完妈妈最后一面,卓霈宁觉得定格在此刻也不错。
他想,前些天他大概是钻牛角尖了。
生命无常,世事如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在哪个清晨或黄昏死去,也不确定自己下一秒到底会变什么样子,那么他就活在当下的每分每秒好了,活在能够呼吸的每一秒钟,活在能够做着演戏之类喜欢的事情的每一秒钟,活在能够深爱他的妈妈和叶时璋的每一秒钟。
卓霈宁眯着眼小憩,明明很累却又不肯完全睡去,偶尔掀起眼皮,确认叶时璋还在他身边。他声音沙哑,昨晚喊累的,开口问叶时璋什么时候去上班。
“等你睡了再说。”叶时璋摸摸他的侧脸,温存至极。
“叶时璋,今晚我等你吃饭,好不好?”睡意渐而侵袭,卓霈宁眯上眼,抓住他的两根手指,喃喃一句。
虽然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亲昵称呼,但他始终最爱叫叶时璋的全名,莫名有种将叶时璋这个人时刻挂在心上、放在唇边的感觉。
“好。”叶时璋话里带着笑意。
“叶时璋,离开之前再唱一首歌哄我睡,好不好?”
“好。”
叶时璋给卓霈宁哼唱那首Over the rainbow,卓霈宁闭起眼睛弯起嘴角笑了。叶时璋曾经告诉他,他喜欢这首歌的原因是某个小孩在他生日那天特地给他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却莫名记了好多年。
叶时璋形容那个小孩,说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如果还有更好的,他也会假装不知道,反正那就是最好的。
伴着叶时璋轻柔的哼歌声,卓霈宁终于裹着被子睡过去,最后一丝意识尚存之际,他含糊地又问了一句:“叶时璋,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直至你我呼吸耗尽所有氧气为止。
叶时璋撑起上半身,越过几只同样熟睡的小猫,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在卓霈宁安静沉睡的侧脸烙下很轻的一吻。
“好。”他轻声回他。
好梦,我的宝贝。
霍连山近来并不好过。
丑闻缠身之下,董事会集体决议撤掉他的执行董事职务,法院给他寄来传票,调查组请他配合调查,而他则忙着变卖名下资产填补资金漏洞偿还债务,总之是焦头烂额,从未有过的狼狈。
当年从卓家继承而来的资产几乎被他悉数转让出去,其中就包括卓家最广为人知的珠宝设计品牌莱盎诗。
那玩意对他来说不过赚钱的工具,更何况如今莱盎诗早就大不如前,在他眼里不过是还有点儿剩余价值的玩意而已。
Aimer那一直颇为神秘的创始人说要亲自到场与他签约敲定交易,霍连山提前到场,没想来人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那一位。
在外人面前特别注意形象的他头一回因此失态,他整个人被巨大的震惊定在原地,直至那个极度酷似他死去了的亡妻的人走到他跟前,露出气定神闲的微笑,向他伸出一只手:“幸会霍先生,不对,应该是好久不见。”
卓诗筠走向了她的梦魇,今天来她要亲自跨过这段不堪的往事。
一句话,一个眼神,霍连山无比确认眼前的人正是本该死去的卓诗筠。
震惊不过半分钟他便镇定下来,嘴角一勾笑了笑,而后握住卓诗筠的手:“的确好久不见,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在这里见着你才对的。”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看起来坦坦荡荡,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也对,禽兽终究不同于人类,没有感情,遑论道德。
“对啊,老天有眼,不仅让我活下来,还让我恢复记忆,来找你索命呢。”
卓诗筠轻飘飘回他这么一句,表情如潭水般平静。如今她有了与霍连山平起平坐甚至俯视他的资本,也不再畏惧对方会将她怎样了。
霍连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直接往办公椅上随意一坐,也不急着招呼卓诗筠,摆明了不将卓诗筠当一回事。
卓诗筠并未愠怒,现在的霍连山之于她不过强弩之末,她这次来只想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卓为新不愿意给她结果让人家糟蹋的东西。
难得有傻子愿意上钩帮他高价处理没什么价值的品牌,哪怕是专门来复仇的霍连山也并不在意,反正目的达到即可。两人不多废话,顺顺利利地签下合约,从此卓诗筠便是莱盎诗的拥有者。
卓诗筠定定地看了合约上的签字一眼,却听霍连山讥笑一声:“我以为你大难不死会来个多么精彩的复仇,结果只是把我不要的捡起来。”
“霍连山,你要清楚一点,”卓诗筠看向他,每一个字砸地有声铿锵有力,“这东西本该是我的,不是你还我的而是我自己拿回来的。”
她执意买下莱盎诗,倒不是为了什么人,而是她始终认为那是她的。
“还有,你对宁宁做过的事,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她忽而笑了一下,“不对,你的报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霍连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个不停,笑够了才恬不知耻续道:“别说得好像我有多罪大恶极一样,明明这一切的根源是你的好父亲。没有卓为新歧视Omega非要找个Alpha女婿,没有卓为新非要外孙是Alpha才能继承,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他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相反的,你应该感激我才对,感激我帮你除掉一直瞧不起你的好爸爸卓为新,感激我没有对你的乖宝贝宁宁下死手,感激我这么多年让你们卓家资产翻了好几倍。”
他把自己都说感动了,不仅亲自帮妻子解决掉狭隘的父亲,将家产丰厚不少,还将他们俩的儿子抚养成人,一直苦苦等因为精神病出走多年的妻子回来。
这可真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说完这些,他就放松地坐进办公椅里,翘起修长双腿,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黑咖啡。长的是一张好脸,心肠却是无比歹毒且不知悔改。
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卓诗筠虽然经常生出如此想法,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如果她手中有刀,或许霍连山早就死了。但她也不会真的搭上自己的余生,就为跟这么东西同归于尽,这样不值当。
她盯着霍连山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启唇说话,一个字接一个字往外蹦。
“等着下地狱吧。”
她拿起合同转身出门,头也不回地扎进蓝天与春光,迎来一次彻底的新生。
这场新生源于她在许久之前就开始的无数次出走。
被父亲卓为新贬抑在珠宝设计方面的天赋和热情,她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却被保镖怀里抓回来,被卓为新高高在上地告知Omega使命是乖乖嫁人生孩子。
被判定为疯女人扭送到精神病院倍受摧残,成了被法律意义上的丈夫随意处置的物品,身边没有人帮她信她,她几度逃离又被抓回来,然后接受更为残酷的所谓纠正治疗,始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直至投入大海死过一次,她终于出逃成功,拥抱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在渐渐寻回从前的记忆,找到完整的自我,她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英文名,名叫Nora。
心理医生问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寓意。
“很早之前我看过易卜生的戏剧《玩偶之家》,那时候就觉得我也是另一个为自由出走的娜拉,”卓诗筠回道,“我不是父亲或丈夫的玩偶,我是拥有独立思想和人格的人,我也有我的喜怒我的抱负。”
“对比许多Alpha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获得,我却要九死一生才能获得。但没关系,不论是一出生、二十岁还是四十岁抵达罗马,我还是抵达了。”
现在,她就站在梦想中的罗马,且准备去往下一个新的地方。
第73章 见血
得知最挂念的亲人还好好活着,卓霈宁心里别提多高兴,但一想到导致他们母子分开数年险些阴阳相隔的罪魁祸首,他始终怀着一股怨气,要亲眼看霍连山彻底倒台,他才能卸下这份仇恨。
霍连山种种丑闻被爆出来之后,他在舆论上也受其牵连。再怎么说他都是霍连山之子,在网友眼中,老爸是玩弄股民的万恶资本家,儿子是赚大钱的娱乐圈大明星,怎么看都是沆瀣一气。
卓霈宁并非流量明星,其影迷们平日不怎么积极,关键时候却都纷纷出面维护,展现出颇强的战斗力。
他们都说他刚成年就被赶出家门独自谋生,大学是边打工边读出来的,此后没要霍连山一分钱。相反的,霍连山作为入赘女婿却强占本属于卓霈宁的家产,是名副其实的吃绝户凤凰男。卓霈宁很早之前就说过,自己跟父亲没感情没联系,早就断绝父子关系。
总而言之,都什么年代还搞父子连坐,而且还是早就断绝关系的父子,霍连山自个儿犯的罪怎么就怪到卓霈宁头上来了。
卓霈宁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波舆论,谁让他是霍连山的儿子,名义上是怎样都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