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从最初好奇和疑惑,到渐渐习惯叶时钰的存在,甚至一登台就放眼台下观众,精准定位叶时钰所在位置,然后演出刚结束就开始期盼收到一朵桔梗花,像是某种隐秘的美好的期盼。
直至某天,他收到叶时钰送的第九十九朵桔梗花——叶时钰送他的花他一直心里记着数着,尽管不知道为何如此上心,叶时钰终于第一次到后台找他,对他说出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
“今晚月亮很好,我找到一个特别适合观月的地方,要跟我一起去看吗?”
他说话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特别真挚的感觉,一双灰蓝色的眼眸就这么盯着人瞅着人,看久了便疑心这眼眸里是不是藏了整个大海和星辰。
白嘉逸与之对视片刻,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他的突然邀约。
那天明月高悬,清风微凉,叶时钰带白嘉逸在无人打扰的观星台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聊他自己的兴趣和故事,除此之外不提任何关于看演出送花的事,也没做任何逾矩的亲密举动。
白嘉逸心痒难耐,憋了好些天的疑问直至此刻终于忍不住吐露,问他为什么送他白玫瑰,为什么总是来看他演出。
“今天你送我第九十九朵桔梗,也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约我出来。”他浑然不知自己不经意就暴露了对叶时钰的在意。
叶时钰勾唇一笑,却问:“嘉逸,我可以称呼你吗?”
白嘉逸点点头。
叶时钰接着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会整天想着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会一直听你看你的演奏会,甚至听到你的名字也会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就好像过敏了,所以我开始每天来听你的演奏会,送你你最喜欢的花,我在进行脱敏治疗。”
“我告诉自己,如果送到第九十九朵桔梗,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还在,我就要主动找你说话。如果你记得我送了九十九朵桔梗,我就要——”
他故意在这儿停住。
“你就要什么?”
白嘉逸完全被他的话牵着鼻子走,视线也丝毫不离他的脸。
“我就要——”
叶时钰骤然拉近距离,英俊的面容瞬间扩大,近得似乎就要发生一个吻。
白嘉逸并非不经人事的处子,内心却没来由溢满了从未有过的羞赧和紧张,心跳全乱,呼吸停滞,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其实你也是期待这个吻的对不对,心底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声音,精准洞察他冰封边界某一瞬间的松动。那个心里的声音接着说,他看起来那么年轻美好,那么干净温柔,其实你也有点喜欢他的对不对。
喜欢他或者被他喜欢肯定很幸福,那个声音又模仿羡慕的语气感叹一句。
然而期待的吻并未发生,一声轻笑适时响起,叶时钰好看得令人心动的笑脸近在咫尺,他不紧不慢地将剩下半句话补充完整:“我说啊,我就要跟你做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
白嘉逸很轻地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一闪而过的失落之情正清清楚楚地落在叶时钰的眼中。
叶时钰并没有退回到安全距离,他正用一种相当陌生的神情望向白嘉逸,眼眸里有一整片沉沦的夜色。
他是一轮皎洁得令人自卑的明月,也是一只不讲道理的漂亮野兽,擅自闯入搅乱白嘉逸的世界。
“刚才其实很想吻你,可我觉得会吓跑你。而且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擅自这么对你。”
“所以就从朋友开始,我们只做一分钟的朋友。”
“一分钟后,我要吻你。如果想拒绝我,就这一分钟。”
叶时钰声音轻轻的,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敲得白嘉逸本就松动的心门哐啷作响。然后,白嘉逸看到叶时钰抬起手举到他面前,给他看手上的腕表,秒针开始滴答滴答地跳动。
白嘉逸听着自己的心脏跟随秒针砰砰跳动,一下接一下数着节拍。拒绝他,不拒绝他,拒绝他,不拒绝他……他在心里撕着那九十九朵桔梗花,纠结着,倒数着。
在最后只剩十秒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道:“应该有很多人想跟你亲吻吧。”
叶时钰垂眸看他,一双春水泛滥的眼睛此刻深而专注,只映出这么一个他。好像不需要任何言语,光是站在那儿被看上一眼,无论他开口要什么都愿意无条件说好。
“嗯,我猜是的,”叶时钰笑了一下,“但我只想跟你亲吻。”
白嘉逸紧接着又问:“你要吻我多久?多少次?”
叶时钰不假思索回他:“如果你愿意,直到我死,怎样?”
“唔……”叶时钰想了想,“哪怕我死了,也会变成一阵风,继续亲吻你,我是这么想的。”
夜色无边,四下无人,正适合耳鬓厮磨。十秒钟耗尽,白嘉逸终究向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认输,闭上了双眼,任由叶时钰教他亲吻,由浅至深,分外缠绵温柔,令他舒服得几近落泪,缺氧之际还隐约嗅到了叶时钰周身散发一阵浅淡的气息,如雪山青松般淡雅宁静。
原来,充满爱意的温柔的触碰是这样的,Alpha对Omega的欲望也不一定都是肮脏的。
在撩人月色之下,他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初吻。尽管很奇怪但这确实是他的初吻,白崇勋对他从来只有粗暴的插入和标记,他也极度拒绝白崇勋吻他——这样恶心的关系如同受刑。
“喜欢我的信息素吗?”唇分,叶时钰抵着他的额头,低沉沙哑的嗓音像是灌了酒一样醉人。
白嘉逸被亲迷糊了,诚实点头:“喜欢。”
“那,喜欢我吗?”叶时钰轻声问出这句,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
“喜欢,”白嘉逸抿了抿嘴唇,低着头不敢看叶时钰的表情,“但不能喜欢。”
此情此景他没能抵住诱惑作出越轨之举,但他很清楚,自己配不上叶时钰,他们之间不可能有未来。
他对叶时钰的心只能到此为止。
叶时钰似乎对他的拒绝并不意外,他摸上白嘉逸的脸,让他们对上了视线,他表情异常地叹了口气:“这些天不断有人警告我离你远点,他说你是他的Omega,他说你……嘉逸,我都知道。”
“很脏”那两个字,叶时钰是怎样都说不出口,哪怕只是转述他人的话。
白嘉逸瞬间如坠冰窖,浑身僵直冻结,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时钰。果然,占有欲极强的白崇勋眼里容不下沙子,根本不会允许他和其他Alpha私下来往过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告诉叶时钰这些肮脏的事,为什么连他希望在叶时钰面前保存一点美好的愿望也要狠狠击碎?
眼眸很快便盈满了泪水,白嘉逸忽地猛烈挣扎起来,只想尽快逃离。然而叶时钰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用力地将他搂紧在怀里,强迫他不得不直视,与这无比强势行为形成对比的却是他此刻的表情,眉头紧蹙,眼眶微红,眸里盛满了心疼和悲伤。
不要心疼他,不要可怜他。
叶时钰越是如此,白嘉逸的泪就越是控制不住,他挣扎半天不得,于是只好抬头注视着叶时钰,在他怀里无声地掉泪,视线被一片水泽彻底模糊了。
“别哭,嘉逸,”看到白嘉逸深陷痛苦,叶时钰感觉自己心都碎了,擅作主张就凑近亲吻他的眼泪,用此生最为温柔的语气一遍遍地安抚,“别哭……”
白嘉逸手无力地推阻,不停哽咽着,声音破碎道:“你别碰我,我很脏很脏。”
“那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都不脏!”叶时钰却十分坚定地抱住他,语气一如他的臂膀强而有力,将濒临崩溃边缘的白嘉逸托住稳住,“脏的是给你伤害的那个人,是那些冷漠看你受伤却不阻止的人。”
就是这样,叶时钰伸出他的手,将白嘉逸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回来,用爱、用时间替他抚平身心的巨大创伤。
直到后来,白嘉逸依然很难形容爱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如一池死水的心因为叶时钰重新活过来,品尝到希望和欣喜,体会到心动和安心。叶时钰带给他许许多多前所未有的美好体验,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变得如此神奇,有时候一天像是一秒,有时候一秒却像是一辈子。
叶时钰给了他太多太多,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配得上他的给予,思来想去他决定把仅剩的自己全部给叶时钰。
“时钰,你能不能永久标记我,”他拉着叶时钰双手,笨拙又真诚地向他的爱人献上所有,“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自从生了一场大病,加上年纪渐长,白崇勋作为Alpha的能力明显减退,他无法永久标记Omega。
说着,白嘉逸躺到床上,撩起衣服露出平坦的小腹,摸上生**大概所在的位置,继续款款道:“你会在我这里种下种子,或许我这样肮脏的土壤也能开出花来,时钰你答应我好不好?”
叶时钰撑起上半身,深长的眼眸凝视,而后附身吻住了他,温柔得像是一阵微风,分开时他很认真地再次纠正:“嘉逸,你不脏,你是世界上最纯洁的花,最明亮的月。不许这么说自己,知道吗?”
白嘉逸也看着他,点了点头。
叶时钰这才微微笑起来,他低声又问:“告诉我,为什么希望我永久标记你?”
白嘉逸坦诚以对:“我想和你建立最深的关系,想这一辈子都能带着你给我的痕迹生活下去,想成为你的Omega。”
没想叶时钰听罢却摇了一下头,他抬手轻抚摸白嘉逸的脸,说:“嘉逸,你不是我的Omega,你不是任何人的Omega,你永远都是你自己的。”
“我最希望的是,有一天你能够真正自由快乐,不管有没有所谓的永久标记,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献祭给我,嘉逸,我爱你并不是为了拥有你占有你,我爱你仅仅因为你很好很好,唯有爱这种感情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你。”
“所以,我只能爱你。”
这是白嘉逸永生难忘的情话。
白崇勋接受不了白嘉逸的背叛,更接受不了他的反抗。白嘉逸以死相逼不肯就范,为此甚至绝食到被送进医院急救才保住小命,也绝不让白崇勋再碰他哪怕一根手指。
白嘉逸躺在病床上不吭一声,自始至终看都不看白崇勋一眼,像极了他那当年只钟情于穷学生的生母,一样倔强得宛如傲立雪山的青松,一样对他不屑一顾。
白崇勋疯了似的,将跟纸一样薄的Omega压在病床里,掐着他的脖子吼道:“你到底想怎样?我这么爱你!你竟然敢为了叶家那小子背叛我!”
他目眦尽裂,五官扭曲,狰狞得像极了从地狱爬上来索人命的鬼魅。
白嘉逸看着难得这样失态的白崇勋,忽而弯起唇角,淡淡地笑了起来。
“白崇勋,”白嘉逸吃力地说这话,明明气若游丝,每一个字却又异常有力,“你对我不是爱,是不甘心,是占有欲。”
无论如何粉饰,违背个人意志的掠夺和侵犯都不是爱。
他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扯远了,写一写大哥大哥夫的爱情。
第67章 记得
或许是这一阵风太过温柔,白嘉逸神思飘忽一下跑远了,竟想起叶时钰第一次亲吻他的感觉。
无论再过多少年,叶时钰爱他的感觉依然如此深刻地留在他心里,日久弥新,就像叶时钰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蹲在叶时钰墓前,与叶时钰的照片对视,缓缓地弯起嘴角笑了,轻声道:“时钰,我背着你偷偷生下淘淘,你会怪我吗?可是,对我来说可那不是束缚或是枷锁,是幸福,我是心甘情愿做出这个决定的。”
“你要经常到我的梦里来,我会一直想你的。”白嘉逸忍住酸涩想哭的感觉,深深呼吸一口气,又冲叶时钰的照片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调整好情绪后站起身,扶住淘淘肩膀,又道:“淘淘,跟爸爸说再见,我们要回去了。”
淘淘尽管不舍,还是听话摆了摆手:“爸爸再见。”
“你总希望我是自由的自主的,而爱你是我的自主选择。”
白嘉逸曾经这么对叶时钰说,爱叶时钰也好,被叶时钰永久标记也罢,都是他人生至今少有的自由选择。
“所以,永久标记我,从此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他对叶时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坚定。
当年他与叶时钰遭到全世界反对,甚至想过要甩下这个不认同他们的世界私奔到天涯海角。然而尚未成行,叶时钰就先一步离开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再后来,他换了新的姓名,独自走遍他和叶时钰一早计划好的路线,独自做他和叶时钰说好要一起做的事情,开始一个人的放逐之旅。其实也不算一个人的,毕竟淘淘在他肚子里,而叶时钰在他心里。
往后的岁月里,他会一直带着叶时钰留给他的淘淘,揣着叶时钰给过他的爱,自由自在地生活,等他积攒足够的好故事,与叶时钰再度相聚的时候,一定要慢慢地讲给他听。
秦玖越一直在不远处候着,没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相聚,等白嘉逸牵着淘淘的手走过来,他问白嘉逸,是不是过几天就要走了?
“嗯,本来也只打算回来看一下,”白嘉逸笑着说,“明天就走。”
秦玖越点点头:“那你在外一切小心,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
白嘉逸定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离开,得知他这么快就走,卓霈宁想起他之前担心叶时璋是否会夹在他俩中间为难,便出言挽留。
“其实难得回来一趟,多待会儿也挺好的,这样匆忙淘淘会不会不舒服。”
白嘉逸笑了笑:“已经在这里打扰好几天了,而且淘淘想她那边的小朋友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卓霈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白嘉逸微微含笑,如此又打量卓霈宁片刻才道:“霈宁,我可以叫你吗?”
“嗯,你也可以叫我宁宁。”卓霈宁说。
“宁宁,”白嘉逸选择更为亲密的称呼,“现在看仔细了,总觉得你是等比例长大的,跟小时候特别的像。”
卓霈宁愣住,眨了眨眼:“我们小时候见过吗?”
“唔,但我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白嘉逸回忆了一下,“特别可爱。”
卓霈宁问他:“是在哪里看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啊?”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果然,白嘉逸将其说出口:“以前在时璋那里见到你小时候和长大后的照片,当时就知道他喜欢你,只是那时候碍于还跟我维持着假婚姻,大概也不想以有夫之夫的身份接近你吧。”
“不过现在好了,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有你陪伴时璋也不会再孤独了。”
叶时璋本打算将他们亲自送到机场,白嘉逸婉拒说司机载他们过去就好。
“等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玖越。”叶时璋说。
白嘉逸笑着点点头,又转向怀里的淘淘:“淘淘,跟二叔和霈宁哥哥说再见。”
淘淘张开双臂分别抱了他们一下,甜甜地道了一声再见。
等送走他们,见今日天气晴朗,经历漫长的冬季,春意渐浓,叶时璋牵起卓霈宁的手到花园里散步。
“有话想说。”叶时璋侧过脸,朝他笑了一下。
这人嘴上说猜不出他的心思,但总能在第一时间洞察他的情绪。
卓霈宁闷闷道:“我听说,某人藏着我小时候的照片。”
叶时璋说:“他告诉你的?”
卓霈宁嗯了一声。
“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张,都是霍连山给我的。”叶时璋说。
那时候叶时璋还在上一段婚姻里,霍连山听说叶时璋在聚会上破天荒展现箭术将卓霈宁带走,就已经开始想着将自己的儿子推销给叶时璋,而且起初不过想塞自己的儿子当个小情儿而已。
身为亲生父亲,却跟个扯皮条的老鸨没什么区别,眼里满满都是利益和算计。
“他还是真是人渣,我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卓霈宁不屑地撇撇嘴。
“嗯,所以我把你照片留下来,一方面是出于私心,另一方面我也不想他故技重施把你推向别的人。”
“如果非要把你推向某个有钱人,我就可以了。”
叶时璋搂住卓霈宁的肩膀,垂着温柔笑眼自上而下望着卓霈宁。这是个妙不可言的角度,叶时璋今天留着辫子,是卓霈宁起床的时候闹着要用宝蓝色绸带扎上的,如此欣赏叶时璋这张脸,配合柔和的春日光线,仿若欧洲中世纪古典美人自油画走出来。
卓霈宁恍惚想到,如果叶时璋也喜欢宝石,他十有八九也会为其倾尽所有,只为博他一笑。
“也对,这世上也找不到比你更配我的。”卓霈宁大言不惭道。
叶时璋轻笑,趁虚而入凑到他面前,鼻尖蹭蹭他鼻尖:“宝贝亲一下。”
卓霈宁对叶时璋这种有意无意的撒娇毫无抵抗力,乖乖抬起脸,送上嘴唇。
春日正好,两人就在无人的花园里耳鬓厮磨,投射在地上的人影重叠在一块,仿佛生来即融在一块。
卓霈宁被亲得直喘气,微红着脸看叶时璋,听他说:“其实我不仅有你小时候的照片,我还见过小时候的你。”
这一句把卓霈宁整蒙了。
他小时候和叶时璋见过,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看卓霈宁这表情便知道没记起来,叶时璋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以示“惩戒”,笑着道:“傻瓜,就知道你不记得了。让我忘不了你,转头就把我忘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委屈,卓霈宁顿时便成了撩而不娶的负心汉。
卓霈宁也是理亏,半天才支支吾吾一句:“可能我那时候很小,确实不记得。那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啊?”
“你小时候跟妈妈来过几次叶家,每次都很热情叫我时璋哥哥,缠着我不肯放一定要我抱抱,还给我剥蟹虽然剥得很丑……哦对了,送你的脚链,其实是你自己画好送我的生日礼物,还说等长大就做出来送我。”
叶时璋如数家珍,将他们过去相处的细节都一一点出来。
卓霈宁更加郁闷了,眉头都快纠结成团。他对童年记忆不多且基本都与卓诗筠有关,其他的想来想去都只余模糊一片。
过去的事情都只有叶时璋记得,这不公平。
大概是看出卓霈宁的失落和愧疚,叶时璋无奈一笑,似乎还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人揉进怀里安抚:“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你那时候还很小很小,不记得很正常的,我记得就行了啊。”
卓霈宁伸手圈住叶时璋的脖子,没前没后回一句:“我现在长大了。”
“嗯?”
“我说我现在长大了,我会记得你,记得我们经历的每一件事。”
“那……”叶时璋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伸手点了点卓霈宁的鼻子,“先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卓霈宁腻在他身上,很豁出去给叶时璋来一个买一赠多:“叶时璋,时璋哥哥,老公,先生,亲爱的,Darling,Honey……”
以他平时的个性,这个娇撒得够重量级的。
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做作了,如同吃了一口隔夜奶油的感觉。
影迷都夸他演的角色破碎又诱惑,光是站在镜头前就特别勾人,就连好些导演也这么说他,可惜他一个演戏的,精于业务却荒于撒娇。
不过叶时璋先生情人眼里出西施,特别吃他这做作且腻歪的一套,还觉得这样的他特别可爱,很配合地拖长声音回他:“哎——”
哪怕齐家与叶家相比能量有差,但这并不意味着扳倒齐家全无可能,相反的是,之于叶时璋来说,这不过是相对困难、相对麻烦的闯关游戏而已。
早在和卓霈宁结婚之前,他就动了要吞下齐家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和秦玖越达成的默契和共识,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他素来睚眦必报——这些年,齐家没少抢他的资源,动他的领地。
而卓霈宁的事无疑是加速这一切发生的催化剂。
叶时璋要让霍连山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霍连山从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做尽丧尽天良之事,让他再亲眼目睹得来不易的一切通通得而复失。
这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再强大的对手,也有其阿喀琉斯之踵,没有永远打不倒的强者,”秦玖越说,“现在整个齐家都让霍连山握在手里,齐文泊早就退居二线,但是他俩一个狡诈阴险,一个独裁粗暴,鲜有真心服从的手下,股东会对他们这些年一言堂排除异己的专制领导,对公司建设发展战略确立之类都颇有微词。”
“尤其是这几年间,霍连山利用丑闻将两个跟他对着干的高层领导踢出局,之后又接连在C市度假村项目上竞标失败,在影视乐园投资项目中判断失误且出现工程问题,跟股东会的关系也就更加紧张了。”
“霍连山这人看起来特别狡猾会来事,但实际上也是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跟齐文泊本质是一类人,不过他比齐文泊更会在人前演戏而已。”
叶时璋对他笑了起来:“嗯,之前不是一直都有布局吗,包括跟股东会几个声量最大的人走动,看来现在可以开始收网了。”
秦玖越颔首:“好的。”
当然,他这些年私下里没少撬动齐家的基石,现在也是时候回收成果了。
叶时璋说开始收网,秦玖越积极配合,短时间内就让齐家及鼎声集团损失颇多资源。
齐家及鼎声集团虽然很富贵,但经不起这般折腾,特别是来自体量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叶家的围困,瞎子都能看得出这次叶家来势汹汹,是奔着整死齐家来的。
这是相当冒险、甚至可以说疯狂的一步棋。要知道两家是有利益冲突但大体上和平相处、竞争有来有往,是因为维持如此关系才是最为安全稳妥的。齐家短期内无法对叶家造成太大威胁,虽然比不上叶家,但叶家要吞下齐家也并非容易之事。
尽管如此,长期被围困对齐家终究不是好事,面对不断流失的资源,股东会那群不听话的家伙趁机作乱,霍连山没沉得住气,借某次商业论坛结束后的聚会,主动找上叶时璋。
叶时璋本不打算出席这次商业论坛,不过听闻与会嘉宾当中有霍连山,顿时改变主意。对于如今老狐狸霍连山是否还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他很感兴趣。
一如他所料,霍连山主动找过来。秦玖越本跟随叶时璋身边,接过叶时璋的眼神后默默退到一边。
叶霍二人论私是等级分明的翁婿关系,论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关系。即便如此,形势比人强,霍连山放下往日端着的架子,换上更为温和的态度:“时璋,齐家最近应该没有触碰到叶家的利益,咱们一直相安无事的,叶家最近的种种举动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些日子外部是实实在在的资源围困,内部是股东会几个不安分的家伙煽动其他股东挑战他的权威。霍连山不是傻子,这一连串异动是相关联的,且都是叶家的手笔。
叶家短期内这么搞就已经让霍连山有些应付不过来,要真有心一直阻挠,不出三四年鼎声集团就会掉出国内发展的第一梯队,甚至很可能被叶家吞并。
他尽可能压住内心的愤怒,好声好气地表示两人还有私下的另一层关系,叶时璋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叶时璋若真要撕破脸皮,霍连山也定会加倍奉还。
听完霍连山好一番看似圆滑实则隐含戾气的发挥,叶时璋漫不经心地抬手整了整蓝宝石袖扣,说道:“宁宁说他没有爸爸,我也就忘了你我还有翁婿这一层关系。”
霍连山咬了咬后牙槽,脸上依然带着体面的笑意:“宁宁这孩子啊,可真让人伤脑筋,都怪我以前工作太忙没顾上他。”
“不过,”他话题一转,唇边依旧挂着笑,深长的眼睛却隐隐透出几分冷意,“倘若仅因为这些小事就处处阻挠,似乎也并不是时璋你一贯的行事风格。”
叶时璋淡淡一笑,看着霍连山说:“当然不止这些,还有DAH、心脏衰退、精神病院、伪装自杀、卓家财产……这些才是原因。”
“再说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丛林法则霍总应该最明白才是。”
原来如此。
霍连山终于不装了,脸色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
叶时璋这话说得明白,他是为卓霈宁复仇而来的,目标是吞噬霍连山的一切。
呵,没想到他当年为了利益将卓霈宁往叶时璋那边推,居然还让他俩真搞成什么狗屁真爱,甚至给自己埋了雷。
“做生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齐家虽然比不上叶家,但是想要就一口吞下去,我担心叶总搞不好把自己噎死。”
见这次是谈不拢了,霍连山当即冷笑,扬起高傲的头颅,眼神布满戾气,本就美得明艳张扬的一张脸如今更是淬了毒,如同极度艳丽却危险的罂粟花。
他一改和气,丝毫不掩饰骨子里的高傲和冷漠,与齐文泊相处久了倒是越来越像他,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类。
“既然叶总要执意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那我们只好真刀实枪对一场,”他笑容里充满了讥讽和不屑的意味,一张明艳至极的脸如杀人刀刃,“至于叶总对我种种不实指控,只能说爱情令人盲目失去判断力,就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更别说需要杀伐果断的生意场。”
“我真心替叶总感到担心啊。”
他摇了摇头感叹,摆出一脸惋惜,好像真就那么一回事。
叶时璋与他目光相对,短兵相接数秒互不相让,叶时璋不怎么在意地勾唇笑了笑,语速慢慢道:“比起担心我,霍总还是先担心自己和齐总吧。霍总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到坐拥商业帝国,出卖了所有能出卖的,几十年奋斗成果很快就要烟消云散,确实挺让人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