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地躺着睁眼看向床边已经坐好的人,眼里很清明,哪有半分沦陷,许冬知瞬间清醒了。
又看了眼身上凌乱的衣服,羞耻感油然而生,真不要脸,陡然冒出来的想法让许冬知抬不起头。
他尴尬又气冲冲地起床换衣服,丢下一句:“我走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他不想回来,反正司空青那里多的是房间留宿。
赵文尘:“嗯。”他正在努力压制住生理反应,把许冬知的恼怒当成了对他强制亲吻的不适。
可惜在帮扶期结束之前,他没办法放弃做这件事,到时候让江副局帮忙再调一间空房出来给许冬知吧。
“你今天怎么了?浑身带刺儿的,谁惹你不高兴了?”司空青倚着大理石桌面,摇晃着手里的香槟,说话有种欠揍的松弛感。
许冬知闻言收敛了一身煞气,一口闷掉杯中的香槟,甜腻的酒香气袭入大脑:“没什么,别瞎问。”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被人嫌弃了而已。
想起赵文尘以往对自己的态度,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也对,如果不是局里要求赵文尘来帮他,赵文尘就可以在一中过完他的高中生活,然后升上一个特别牛掰的学校。
大学毕业后或许会继续考学,或许会回到特物局加入科研组,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他在三中鬼混。
司空青指尖点了下眼角,嗤笑一声:“你说这话自己信吗?要不要我拿镜子来给你照照,不就是一个赵文尘,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吗?”
真是让人恼火,觊觎了十几年的白菜有朝一日被猪拱了,司空青也窝了一肚子火。
要不是现在还没有能力跟特物局掰扯,他早就闯进特物局把赵文尘狠狠揍一顿了。
某种程度上,司空青跟许冬知一样,都是心里没有逼数的妖……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许冬知跟司空青两只妖坐在庭院里喝苦酒。
十句话里面有九句脏话,不是脏话的那一句来自许冬知。
许冬知震惊地上下打量一番人模狗样的司空青:“没想到你喝醉了居然是这个德行。”
司空青:“什么哔--德行,我哔--本来就这样,要不是哔--的管着老子,我一定打得他哔---”
许冬知:“……”他麻木了,并且有点想念赵文尘,最该被管住的不是他,是司空青才对。
司空青喝酒了不大舌头,但是思维很混乱,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事都往外蹦。
“特物局那几个人模狗样的领导,看起来狼心狗肺的,私底下更是不干妖事。”
“我爸离开特物局是对的,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他们根本就是在拿妖的性命做实验。”
“早些年不是没有古神兽,等被发现的时候,那些神兽……”
话说到这儿,司空青像是被自己不负责的言论惊到了,后面的话不了了之,他一巴掌拍在心思重重的许冬知的背上:
“没什么,你当我在说胡话,去我家睡一觉吧。”
此时宴会也快要接近尾声了,全程浑水摸鱼的许冬知完全不知道这场宴会的主题。
满脑子都是司空青没说完的那句话,“那些神兽……”,那些神兽怎么了。
后半截到底是什么?他想不出来。
司空家他是第一次来,家里的阿姨熬了两碗醒酒汤给他们喝,喝完洗了澡躺在客房的大床上。
鼻尖是陌生的熏香味,不是他所熟悉的雪松气味。
这张床包括床上用具都是进口的好牌子,号称睡上去一定会做美梦。
凌晨三点,许冬知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在做美梦的床上光荣失眠了。
入目是自动开了星空灯的天花板,伴随着凉爽的自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像是真的躺在山顶上一般,心里空落落的。
双手摊开成大字型躺着,之前这么睡着,赵文尘总会半夜默默替他调整姿势,他的睡眠浅,其实每次都察觉到了。
今天也是,他还以为赵文尘是口是心非,比如宴会快结束时会来接他之类的。
但是赵文尘没来,他无数次透过人群往门口看,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是,赵文尘就不能稍微纵容他一下吗?
没准赵文尘稍微服个软他就道歉了,为自己发情期的各种麻烦事儿,还有上次鬼市的事情。
烦躁地叹了口气,收回手翻了个身,压住眼角微弱的酸涩。
打开手机,不受控制地搜索南鸣市一中。
还没点进搜索框,就先跳出几个搜索词条。
“南鸣市一中去年的升学率”
“南鸣市一中出了多少京都高材生”
“南鸣市一中的分数线真的很高吗?”
随便挑一个点进去,某度弹出来学校官网,官网有个照片墙栏目,里面放着历届年级榜一的照片。
第一张就是赵文尘。
第三十章 定情信物,知了?
照片上的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蓝白交错的校服领口,额发抵着眉毛露出清隽冷漠的眉眼。
照片下面写着一排小字:xx届中考省状元,高二年级第一。
三中没有这种东西,只有校长的口头奖励还有一万的奖学金。
并不是说差哪儿了,但是没有这种仪式感,都知道一中有个赵文尘,可惜很快就要被三中埋没了。
这是折了赵尘的一身骄傲,如果换成许冬知,他也不乐意转学,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调皮捣蛋的妖。
“你来我家……是来熬夜的?”司空青颇为无语地凝视着许冬知那两个大黑眼圈。
憔悴如贞子,司空青欲言又止,不知道许冬知又在发什么疯。
他们俩的关系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差,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过留宿还是头一回。
许冬知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想说话,敷衍地点了两下头,没什么形象地拿了块面包往嘴里塞。
“小青的同学也在啊,多吃点,别客气。”司空青老爸一整年在家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星期。
今天破天荒回来一趟,发现家里有个儿子的同龄人,长得还挺俊俏的。
不错,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交了新朋友,居然都没听儿子提起过。
“叔…咳!叔叔好!”许冬知吓得被面包片噎住,狂灌两杯水才缓过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司空德一看更喜欢了,这白里透红的乖孩子,长得也忒水灵了。
“不要急,慢慢吃,我们家还有,我记得冰箱有水果,小青你待会儿去拿点来。”
司空德边说边解开领带,他刚从机场回来,浑身都是旅途奔波的味道,不过依旧保持着体面。
“你们先吃吧,我上去换身衣服。”
目送司空德上楼,司空青起身拿了盘青提过来放在桌上:“吃吧,今年刚出的青提,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的。”
许冬知扔了一颗进嘴,水分多且甜,他嚼巴两下咕哝:“也没有很爱吃。”
现在更爱吃赵文尘做的饭,不过赵文尘一般不做饭,除了他累得要死的时候才会大发慈悲做一顿。
司空青也明白,不管是人还是妖,喜好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他也没失望,反而呲牙威胁:
“管你爱不爱吃,今天不吃完你别想出我司空家的门。”
许冬知:“……”他也没说不吃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司空德洗漱完换了身家居服下来,得知了许冬知的身份后,跟许冬知随便聊了两句特物局的事。
得知现在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后便没再问。
“冬知啊,我能问个问题吗?”司空德说话时目光不着痕迹瞥过许冬知的手。
许冬知难得乖巧,看起来有些拘束:“叔叔你问。”
司空德慈爱德笑笑:“你手上戴的那枚戒指,是在哪里得的啊,叔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枚戒指看起来很眼熟,好像之前见过。”
按照年龄来算,许冬知跟司空青差不多大,许冬知思考一下,他的母亲可能也跟司空德差不多大,也许两位长辈之前就认识呢?
江副局说过,这枚戒指有可能是他母亲的,那司空德说眼熟也无可厚非。
斟酌了一下,许冬知留了个心眼:“从司空家的慈善晚会上拍卖来的,我看它很漂亮,就找佘老师要来了。”
司空德本想借来看看,听许冬知说就是从司空家出去的藏品,顿时歇了心思。
“这样,你戴着是挺好看的。”
一个戒指,有什么值得问来问去的,司空青没插话,等许冬知吃完亲自把他送回特物局。
“我爸那个人神神叨叨的,不用管他。”司空青单手把着方向盘。
将车停在了距离特物局一百米远的地方:“剩下的路你自个儿走吧,就跑两步的功夫,我就不去那边露面了。”
许冬知:“美得你,以为谁稀罕看见你似的。
司空青完美继承了孔雀一族的所有美德---自恋且爱犯贱。
“你啊。”
“我可去你大爷的。”
嘴贫完,司空青正色下来,今天他特意挑了一套银白色休闲西装,胸前别了个孔雀蓝的宝石胸针,配的车也是酷炫的银色跑车。
骚包得要命。
“说真的,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交换一个联系方式?下次约酒也方便。”司空青指尖下意识点了下眼角。
那出自然生出的绿点印记好几次都吸引了许冬知,不过他心如钢铁。
“不,太麻烦,我不喜欢跟有钱人接触。”
特别是司空家,要问为什么,许冬知也说不出,就是一种直觉:跟司空家扯上关系没好处。
“好吧。”在司空青的意料之中,但难免失望。
顺着街边路回到特物局,深深叹了口气,垮下肩膀,许冬知有些颓丧地抬头,然后脚步顿住。
原本迈开的大步变成试探性的一小步,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几分不可置信。
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正站着一身黑的赵文尘。
紧身的黑色上衣勾勒出他块块分明的肌肉,长袖卷起一节到手肘 露出来的小臂上有两三处淡红色划痕。
“你……赵文尘?你咋在这儿,不会是在等我吧。”许冬知自己都没发觉语气中夹杂的雀跃。
隐晦地期待了一晚上的事情,在此刻勉强算是成了真。
但是赵文尘否认了:“我在修剪树枝。”
佘老师说大门湖边的树枝长得太长了,拜托他来修一下。
或许是这样,但又好像不止是这样。
少年身上皱巴巴的小西装和青黑的眼圈印入他眼睛,赵文尘下意识皱紧眉头,心情不太愉悦。
他见过许冬知作为校霸把别人揍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也见过他懒散穿着校服的样子,唯独没见过这么狼狈没形象的他。
昨天晚上就这么好玩?连条消息也没回过他。
“你去楼上换套衣服吧。”说完,赵文尘垂下的手又重新举起,形状独特的剪刀卡在树枝上。
侧脸轮廓锋利,连余光都没留给许冬知。
后者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难言的委屈生起,他在司空家没有能换洗的衣服,也不想欠司空青人情,所以没能整洁。
还以为赵文尘多少会问一句昨天玩得怎么样,结果就是这样,横眉冷对,好,好得很!
破赵文尘,就该配那把破剪刀,跟那堆破树枝!
看起来纤细的手腕和瘦弱的拳头,在路过赵文尘正修剪的树木时,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
还没活几年的树木,树干上凹下去个明显的坑。
书上正在工作的剪刀剪歪了,砸下来一小根树枝擦过赵文尘的手臂,又是一条红痕留下。
单方面吵了一架后,许冬知在赵文尘家里打了个地铺,离主卧的床有两三米远。
正好现在他的发情期也没怎么闹腾了,也许是之前那次“深入交流”让它暂时安分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用麻烦别人都是好事。
两个本就关系不亲密的人,只要有一方不愿意联系,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真的淡了。
特物局每逢暑假的时候事情是最多的,听佘老师说,赵文尘在特物局里也是有工作的。
许冬知心里跟住了知兔子似的上蹿下跳,把他的好奇心全跳起来了。
但是佘老师讳莫如深,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佘老师就是不告诉他!
从司空青的宴会上回来以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
每天天还没亮赵文尘就出门了,许冬知就是想说话也找不到人,晚上也不一定回来。
他们之间的相处状态又回到了之前的时候,关系再度降到了冰点。
手机被许冬知放在了房间里,他不怎么看手机,那天去宴会没了电,回来也没充上。
这会儿闲得无聊才想起要充个电,等开机的功夫又在屋里随便乱转了会儿。
从五楼往下看去,只能看见一整个大池塘,比门口那个要大两倍,盛夏的夜晚还能听见蛙叫跟蝉鸣。
正发着呆,突然,许冬知的视野里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高,那个长相,就是天天早出晚归的赵文尘。
下意识的,许冬知往回缩了一下身体,只露出半张脸悄悄观望。
赵文尘手里有个白色网兜,那是特物局用来抓小妖怪的一种袋子。
那那个袋子干啥?抓鱼啊,许冬知撇撇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舍不得移开半分。
很快他就知道了,赵文尘在抓!知!了!
“???”许冬知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赵文尘真的拿特殊网兜,抓了半兜子的知了……
“知了知了知了……”地叫个没完。
十分钟后,这半兜子知了出现在了许冬知眼前。
“赵文尘,你抓知了是想近距离感受夏天吗?”许冬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隔远点听还行,近距离听真挺折磨的。
赵文尘抬眼,举着知了没动,许冬知第一次在他脸上读到了无措的表情。
太不明显了,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佘老师说你喜欢知了。”
“知了知了!”半兜子知了适时叫起来,把许冬知的心跳叫乱了一拍。
那半兜子知了放在房间里肯定是不可行的。
真放了晚上他俩都别想睡了,许冬知换了鞋下楼一趟把那些知了全放生了。
经此一事,冷战的状态如融冰一般,自然而然就破了。
五楼的地板真他娘的难睡,咯得他的肩膀脊背生疼,许冬知关了灯,摸索着把地铺卷起堆在床边。
挺高一少年站在床头,纠结了一会儿,推了推仰面躺在床上的男生。
后者眼里滑过笑意,黑暗中没让许冬知捕捉到。
赵文尘支起腿,许冬知顺势脱了鞋,一轱辘滚进床内侧。
空调房内,拉过毯子遮住下巴,还是床上舒服,肩膀和压在心头的心事一同放下。
一夜无梦,醒来后赵文尘照旧不在床上。
睁着眼,白光迷蒙得照进来,许冬知躺着伸了个大懒腰,终于有闲心拿过手机
准备去回一下搁置很久的消息,杨童纪不知道还有没有被死孔雀欺负,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
想想就挺激动,除了马上要迎来的开学考试以外,都挺令人高兴的。
痛并快乐地抹了把脸,再睁眼时吓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消息一连串弹出来。
手机屏幕卡了一分钟才正常,许冬知怀着惊诧的心情一条条点开看。
【班长:冬哥,你在哪儿呢?】
【班长:看见消息了记得回我一下哦,有人找你】
【文娱委员:冬知,你在看手机吗?没什么事发生吧?】
几乎所有班干部都给他发了消息,消息最多的是杨童纪。
【杨童纪:冬哥!哥!我唯一的哥,你去哪了?别吓我啊!】
天知道,杨童纪在发这条消息之前收到了来自赵文尘的电话。
他的第一反应都不是疑惑赵文尘哪里来的他电话,而是赵文尘在电话里说,许冬知失联了。
什么?他冬哥没了?对方说得严肃且认真,他也知道赵文尘不可能开玩笑,他差点被吓死。
【杨童纪:难道是被人绑架了?】
【杨童纪:你是谁?!赶紧把手机还给我冬哥!不然我就报警了!】
这条消息依然没有得到回复,但是估计报警也没成功实行。
【杨童纪:吓死我了,原来你是去参加司空青的宴会啦,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中途应该是有人给他打了电话,也许是赵文尘,也许是司空青。
大概率是赵文尘,司空青宴会上都跟他待在一起,他没见对方打过电话。
不过,有人关心的感觉还不赖,杨童纪跟赵文尘都挺让他喜欢的。
【冬哥:我是谁?怕什么,哪有人敢欺负我。】
姿意盎然的话语,是独属于许冬知的风格。
虽然杨童纪已经从赵文尘那里得到了他冬哥平安的消息了,一颗心始终放心不下,此刻才真正落到肚子里。
【杨童纪:嘤,冬哥你下次去干啥把我也带上呗,要死一起死!】
他的小心脏可经不起第二次吓了。
【杨童纪:要不是赵哥跟我说你没事了我真要去报警了。】
【冬哥:赵文尘跟你说我平安?】
空气中恍惚弥漫起如草莓一般酸甜的气味,许冬知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杨童纪:不止跟我说了,跟班上所有的班干部都说了!】
【杨童纪:赵哥他虽然看起来冷…实际上也挺冷的……但是,冬哥,你有没有觉得,赵哥对你是特殊的?】
【冬哥:怎么说?】
许冬知挑眉,遮盖住的最后一点不爽也消失了,现在是身心舒畅。
【杨童纪:我就没看见他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许冬知试着换了个说法。
【冬哥:夫人,少爷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
【杨童纪:……?】
很好,这拿不出手的霸总文学。
【许冬知:少看点总裁小说】
看给孩子都荼毒成管家了。
……荼怎么写来着?
其他人的消息简单回复一下,许冬知翻到最底下,一个纯黑色是头像,备注不能再熟悉了:赵文尘。
备注后面跟着五条红点。
赵文尘给他发过消息??许冬知愣了好一会,点进去。
【赵文尘:宴会地点在哪里?】
【赵文尘:什么时候回家?我在门口等你】
【赵文尘:发情期不要喝酒】
【赵文尘:在外留宿注意安全】
【赵文尘:对不起,你还在生气吗?】
时间是一个星期前参加宴会的那个晚上,许冬知清楚得记得自己还埋怨过赵文尘为什么不问他。
原来已经问了,是他自己没看见。
一瞬间,愧疚和纠结淹没了许冬知,他由平躺变侧躺,一条手臂搭在脸上遮住眼睛。
眼眶热酥酥的,他吸了吸鼻子,手臂挪开一点,眼珠湿漉漉地看了很久的屏幕,锁屏后又按亮。
反复看了很多次。
手指动了,收藏了“什么时候回家?我在门口等你”那条。
他那天以为赵文尘不会来,跟司空青走了地下停车场,完美错开了。
鼻头有些酸楚,许冬知狠狠按了两下眼角,头向后锤了两下床铺,发出两声闷响。
后脑勺有着微微的闷痛,他舒服多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跑。
“赵文尘!”许冬知没在客厅见着他人。
又往楼梯跑,按下电梯下一楼,电梯缓慢下降,钢铁门缝中透进来几缕略微寒冷的风。
无处安放的心突然生出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绪。
“冬知啊,爸爸出一趟门,不要跟来哦,我们冬知最乖了。”
萎靡不振的中年男人在看着自己亲生骨肉的时候,展现出他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见小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还没长开的脸上挂着惶惶不安。
他突然下不定决心了,一双小小的手攥住他的衣角。
“爸爸,别走……”小小的许冬知瘪着嘴,他比同龄人长得都要更小,像是营养不良。
不管许爸爸怎么想方设法为他搭配营养餐都无济于事。
也许是这孩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没能喝上母乳的缘故吧?
许爸爸叹了口气,目光一寸寸细致地描过小孩身体的每一处。
嘴角的皱纹已经消除不了,这是他长年耷拉着嘴角留下的印记。
空荡的房间里仿佛有一台退堂鼓在敲,一锤一锤敲在许爸爸的心上,他还没来得及扬起的嘴角再度耷拉下去。
“冬知,对不起啊,爸爸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晚上我们多吃点肉好吗?”
“我…我不吃…肉……”许冬知咿咿呀呀好不容易说完一整句话。
可惜没人等着他说完,电梯门在他眼前关上。
一股从地底带上来的寒凉的风拂过他面颊。
那天晚上是他吃的最后一顿肉。
“赵文尘。”许冬知心底的阴影钻出来,他防不胜防,一下子被戳到痛处。
明知道赵文尘离开的可能性不大,还是不由自主感到恐慌。
狭小的空间里,他蹲在电梯角落,大口喘气,浑身都是冷汗。
保安室的监控里,身形单薄的少年紧紧抱住自己蹲在角落,保安立马引起重视。
“哎!你快去单人公寓那边看看,对,就是江副局居住的那一栋,有个小孩在电梯里晕倒了。”
保安紧赶慢赶把晕倒的许冬知从电梯里抱出来送到特物局的诊所去,做了全身检查,没什么大碍,医生暂时给开了个病房把人安顿了下来。
白大褂医生还是上次被许冬知揍的那个,他倒是没有趁人之危的想法,当时确实不痛快。
不过他也没有小心眼到要跟小孩计较的。
正好这个点也没什么妖,医生索性坐在病房里,一边办公一边陪着晕倒的病人。
细碎的小声言语萦绕在病房内,许冬知半梦半醒地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赵文尘。
他现在意识不清醒,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医生扶了扶眼镜,先是走近两步帮小孩稳了一下扯歪的葡萄糖注射液,随后弯腰凑近病床。
细碎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赵文尘……”
赵文尘?医生诧异了一瞬,没说什么,心事重重地取来针管抽了一管许冬知的血出来。
一丝不苟地贴上标记,放在化验盒里准备下午送去化验。
凤凰与清道夫?挺有趣的组合,医生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特物局安稳太久了。
总觉得,这局面马上就会被打破了。
昏迷是意外发生,当年的事情对许冬知的影响太大,特物局没有靠谱的心理医生。
况且,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佘老师从冰天雪地里把许冬知带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许冬知为什么会从人形变回凤凰。
中途又过了接近一百年才又化成人,个中缘由,除了许冬知自己,没有人清楚。
“我真没事了。”许冬知在医院昏睡一下午,精神百倍,看着医生的眼睛都冒火光。
他都清醒了,这该死的庸医还不放他走!安的什么心!
医生第无数次重复:“赵文尘马上就来了,你现在走就要跟他错过了。”
他毫无棱角的面容很难让人生起戒备心,兔子一族每个人都长了一副憨厚可爱的老实样。
大部分都在医院里从事护士或医生的工作,许冬知有幸,被一堆兔子包围住了……
现在离开就会错过?许冬知听到这俩字,立马住口了。
咋咋呼呼的凤凰崽子此刻脸色苍白地靠在病床上的样子,意外地惹人怜爱。
第三十二章 你怎么跟摸鸟一样
鬼市,赵文尘挥剑斩杀了门内所有的鬼怪,一身污血没能污染他坚韧的心性。
他的手中有一樽雕刻着双鱼花纹的青铜小鼎。
这才是尤先生点名要的双鱼鼎,佘老师委派赵文尘在下来一次。
他没有拒绝,确认周围绝对安全后,赵文尘收回了剑。
打开第三扇门,上回遇见的腐烂鬼还在门边倚着,看起来比上回烂地更厉害,半边脑袋已经被蛆虫啃食完了。
“头……七”
它已经能相对清晰地念出那两个字了。
它抬头,腐烂漆黑的眼眶与赵文尘的目光对上,没有眼珠的眼睛仿佛迸发出了光彩。
“头…七!”
一个发现了自己是亡魂的鬼,赵文尘没做犹豫,直接一剑杀死。
任由它腐烂的身体融入,他跟着头七回魂的鬼回了上界。
把真正的双鱼鼎交给了佘老师后,赵文尘转身去特物局内的超市买了些菜和日常用品。
家里的菜快没了,餐厅的菜不适合特殊时期的凤凰吃,这段时间过去,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忙了。
超市的老板是个年纪还年轻的女妖,顺滑的黑长直头发披在身后,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
时不时对视的一眼仿佛混进了蜜糖,每个对视都有情有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正在热恋中。
沿着小路一路走到单人公寓,从楼下往上望去,五楼的家里,没亮灯,问了楼下的保安,说是今天有个小孩晕倒被送到医院去了。
右眼皮重重一跳,赵文尘放下东西过去医院。
“你好,我来找今天下午送来的病人,一个小男生。”低沉夹杂着沙哑的声音。
值班护士抬头,面上闪过惊艳,登记台前站着一个很高的男人,长相是很有侵略性的帅,可惜太冷了,不是她的菜。
她推过去一个本子,又给了一支笔:“在空白处写上姓名和到访日期和时间,我等会儿带你去。”
下午只有一位小男生被送到医院来,护士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人。
这两个人感觉年龄差距不算太大,两个风格的小帅哥,是兄弟吗?看起来感情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