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农户的山居生活—— by山间柳
山间柳  发于:2024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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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乐道了声谢,转身走出布庄,就看见顾朝朗手里拿着根糖葫芦,正站在树荫下,他的眼睛里好像没有任何人,街道上人来人往,他的目光只放在布庄门口的方向。
这是一幅很违和的场景,一个高大的青年,脊背宽厚,他的长相适配所有冷硬的东西,但是此时他手里举着一根鲜红的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说不出的温暖。
顾朝朗见时乐出来,快步向前,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冲淡了所有的违和。
“给你,这串是最大的。”
时乐惊喜道:“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个,我都好久没吃了。”像这样的零嘴儿一般都是家长买给受宠的孩子的,他小时候常吃,长大后就失去了这项特权,他也不好意思混在孩子堆里自己去买。
顾朝朗仿佛被他的开心感染了,微微笑道:“我觉得你会喜欢。”
时乐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后泛起一抹薄红,他甩了甩头,将糖葫芦送到顾朝朗嘴边,小声道:“给你吃第一口。”
顾朝朗本想拒绝,可时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他低头咬走一个,就推到时乐面前,含糊不清道:“你吃。”
两人在树荫下停留这一阵,旁边摆摊的人免不了下意识看向他们,顾朝朗察觉到身旁的视线,虚拉着时乐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已近日中,时乐两人也不急着回家,还要买些菜种,小鸡崽,这些东西多是在镇子外头的空地上摆摊,镇子里摆摊要在固定的地方,摊位费最少两文钱,多的几十文,很多人都舍不得。
镇外则不同,占地小的摊子只需一文钱,多是附近的村民摆摊卖些自家的山货菜蔬,占地大的像卖鸡鸭的,因着有味道,价格也高些,得付上三五文钱,但也远比镇里便宜,久而久之外头也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时乐和顾朝朗在街上四处逛,来到了卖吃食的地方,一整条街道都是卖吃的,大些的酒楼、点心铺、面馆,摆个摊支两张桌子的馄炖摊,包子铺,还有卖糖炒栗子的,卖烧饼的,各种香味混在一起,轻易就勾起路过行人肚子里的馋虫。
这条街对小孩子来说就是快乐的天堂,来这就没有能空着手走出去的,街道里时常传出小孩的哭声,都是哭闹着要买各色零嘴的,导致许多大人带着孩子来镇上都会绕开这里。
两人溜溜达达的走进来,挑了一家人最多的面馆走进去,据说这家面馆开了几十年,从老子传给儿子,现在又要传给孙子了。
两人运气好,刚进去就有一桌人吃完要走,不用和其他人拼桌,要自在不少。
面馆的小二甩了一下布巾给他们擦了桌子,热情洋溢地道:“两位客官来点什么,咱们店里的招牌是阳春面,另有臊子面也很是不错,价格也公道,一个三文一个四文。”
时乐和顾朝朗都是第一次来,便一样要了一碗,小店上菜很快,不过片刻两人已经吃上了。
面碗很大,份量也足,面也很是劲道,汤是用大棒骨熬的,鲜香四溢,不愧是能开那么多年的老店。
时乐饭量不大,吃了半碗已经饱了,顾朝朗端过他的碗两口吃完,招呼小二付了钱,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面馆,两人又去了街道口的点心铺,刚才路过的时候听到里头的伙计在吆喝,今日店里推出一样新糕点,一斤只需十六文,三日内进店购买,一斤还能便宜一文钱,但凡路过的人没有不进去瞧瞧的。
铺子里人声鼎沸,看热闹的多,买点心的也不少,那伙计声音清脆,又响又亮,正在点心架子旁介绍:
“各位进店的客官,今儿店里的上的新点心叫蜂糖糕,是我们铺子里的大师傅新想出来的,用面粉混了多多的沙糖做的,最是蓬松绵软、香甜可口,价格也实惠……”
时乐和顾朝朗在人群后听了,有些意动,今日刚卖了米,有些余钱,买上两斤也不算很贵,便招呼伙计过来,称了两斤,用油纸包成两份。
也不再耽搁,径直往镇子外走,外头的集市是不一样的热闹,到处是叫卖声,砍价声。
两人四处看着,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卖菜种的摊子,摆摊的是一个老丈,发须皆白,身上的褐衣到处是补丁。
时乐蹲在摊子面前,问道:“老丈,您这有些什么种子啊?怎么卖的?”
那老丈见终于有人问,很是激动,“这位小哥儿,我这种子有白菜、萝卜、葱和香菜,都是一文钱一盅,还有辣椒苗和茄子苗,一文钱一把,都是今早刚挖的,保准能种活。”
时乐其实不太会挑种子,苗倒是看着新鲜,份量也算合适,看着这老丈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还价,便扬声道:“麻烦老丈给我包上吧,白菜萝卜种子各来三盅,其他的各一盅,辣椒和茄子各三把。”
老丈一下笑得牙不见眼的,“好好好,我这就给小哥儿包上。”说话间已经把菜种分别用草纸包上,和苗一起递给时乐道:“一共十四文钱,您拿好。”
顾朝朗站在侧边,伸手接过,时
乐看着面前的手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铜钱,数齐递给那老丈。
乡下人家买东西少有不还价的,那老丈愣了下,笑呵呵的接过钱,又硬塞了半把辣椒苗给时乐。
时乐拒绝不过,只得笑道:“下次我还来照顾您生意。”
两人买完菜种,又绕到另一半卖家禽的地方,来回走了走,见各家摊贩吆喝的价钱几乎一样,便挑了个看着干净的摊子,是卖小鸡崽和鸡蛋的。
约莫有二十多只小鸡,装在一个大竹笼里,上头盖着块麻布防风,小鸡看着都很活泼,在笼子里吃食也都很积极,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时乐问了价,四文钱一只,比鸡蛋贵一文,大的鸡一斤能卖十四文钱左右,比猪肉还略贵一些,只是小鸡不好养活,怕潮湿,不抗寒,还容易受惊,生病,买回去精心伺候着,一次能养活一半已经是上天庇佑。
时乐也不贪心,只要了六只小鸡,想着能养活个两只就足够,过年的时候杀一只,还能卖上一只,又买了十多个鸡蛋,总共六十三文钱,和老板还了半天价,绕去了两文。
买了小鸡放在背篓里,其他东西都拎在手上,今日便算齐活了,两人去看守的地方牵了牛车,时乐坐在车上,怀里抱着背篓,东西放在脚边,顾朝朗在前头牵着牛,两人高高兴兴的回村。
进了村来到顾大伯家院外,时乐从车上下来,背着东西,又将今日买的糕点递给顾朝朗一份,顾朝朗接过后上前敲门。
顾清正在院子里打扫,听到外头的动静上前开门,一看是堂哥夫夫二人,赶忙拉开门道:“朝朗哥,时乐哥哥,快进来坐,你们这是去镇上回来了吗?”
顾朝朗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糕点递给顾清,牵着牛径直走进牛棚。
顾清茫然的接过,看了看往前走的堂哥,又扭头看着时乐。
时乐略微有些无语,这人怎么话也不说,只笑道:“这是今日镇上点心铺出的新点心,我们买了些,送一份给你们尝尝,只不知道味道如何,你接着就是,可不许拒绝啊。”
顾清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也不好再拒绝,笑着谢了,又和时乐约好过两日去找他玩。
顾朝朗将牛车卸下,又将牛牵回棚里,抱了一把草料放在食槽里,拍了拍身上的杂草,转身回到院里,见时乐两人还在说话,他也没打断,只上前接过时乐背上的背篓。
时乐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顾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愣是装没看见顾朝朗的动作,和顾清道别后两人才回家去。
天色还早,两人到家后也没歇着,时乐将今日买的东西放好,又将菜种放到桌上,动作快些今天应该能种上。
顾朝朗拿着耜先去菜地搂沟,之前已经收整过,前些年他种菜都是撒播,翻完地一片一片的撒下去就行,今年时乐说了要条播,先搂上沟再种,采收的时候方便。
时乐装好菜种,手里拎着背篓去了后院的茅屋,里面已经放好竹笼,是之前说要养鸡时顾朝朗抽空编的,今日买的小鸡崽是偏大的,在笼子里养上十几天就能放养。
他从院里抱了一些稻草堆在地上,又找了两块破麻布围在笼子四周,天气渐渐转凉,要给小鸡做好保暖。
安排好小鸡,时乐也没闲着,来到菜地开始播种,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顾朝朗搂好最后一条沟,时乐也播种到了他身后。
种子买的多,白菜萝卜种还剩下一些,等过几日将长成的收去卖了腾出地方来还能再种些。

第10章
哺食过后,顾朝朗出了门,今日在镇上遇见以前招工的行老,说是今日镇上有人家招工,需要的人还不少,他想着去告知大舅哥一声,还有村里的堂哥发小。
夜里,时乐洗漱完坐在床上,拿出针线开始做衣裳,这几日清闲做上两件,待农忙时顾朝朗就能穿上新衣。
顾朝朗推开门,视线里正是这样一幅画卷,烛火摇曳,暖黄色的光雾围绕着正在忙碌的人儿,素手翩跹,牵引着夜归的游人。
成婚多日,顾朝朗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自己当日的回答,他虚握着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向床边。
时乐余光瞟见人过来就站着不动,疑惑抬头,眼前伸出的手里握着一根天青色的发带,“给我的?”
顾朝朗闷声道:“今日在布庄外头等你,旁边一个摊子上看到的,说是外头进的新色,我瞧着适合你就买了。”说完又往前递了递。
时乐伸手接过,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轻声道:“明日就戴这个,我很欢喜。”
突然他眼波闪了闪,顾朝朗身上的钱是今早出门他塞的,约莫十几文钱,想着一个汉子身上总该有些钱,这发带看着不便宜,看样子是不剩什么了。
时乐失笑出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顾朝朗茫然地看着他,也没问,走到侧边吹熄烛台,上了床榻歇下,又是□□愉。
翌日,顾朝朗早早起来,灶房里时乐已经端着稀饭上桌,他快速吃完,怀里揣着几个水煮蛋就出门了。
虽说昨日问过,但也不知道具体的活计,能不能成,便也没带上昼食。
将顾朝朗送出门,时乐收拾了灶房,回到屋里拿了针线,来到檐下继续做衣裳。
日上中天,时乐来到灶房准备熬猪油,昨日忙着种菜腾不出手处理,只匆匆放了一点盐粒腌上。
将猪板油洗净在案板上,改刀切小,再切上几块肉,备好葱段姜片花椒,锅里加冷井水,倒入板油焯水,捞去浮沫,再倒入少许酒去腥,大火煮开,捞出板油。
洗净锅,再加半瓢水,倒入板油和肉块,中火烧热再抽出些柴火,小火慢熬,纯白的猪油慢慢变得透明清亮,香味开始溢出,从灶房飘向屋外。
板油逐渐变成油渣,颜色焦黄,此时加入葱姜炸干,直至油不再增多,将酥脆的猪油渣捞出沥干放到陶碗里,待锅里的油温渐凉,在油罐里加入花椒,倒入温热的猪油。
猪油渣里已经有盐味,此时再洒上些许,时乐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极致的酥香在嘴里散开,浸入大脑,过上许久依然口有余香,里头炸脆的肉块甚至还要更有滋味。
此时猪油冷却凝固,色泽透白,用来炒什么都好吃,尤其是鲜嫩的青菜,只需一小块油,便能带来别有滋味的鲜香。
时乐估摸着顾朝朗晌午是不回家了,也没有多等,热了早上的稀饭,盛上一小碗刚炸的油渣就着吃。
“有人在家嘛?”
院外传来了陌生的女声,时乐回想片刻也想不出是谁,说不定是今日顾朝朗请了传话的,匆匆放下碗去开门,打开门,却是那日回门时遇到的彭香芹。
彭香芹手里端着个陶碗,里头是一碗酸菜,见是时乐来开门,脸上堆着笑道:“是乐哥儿吧,我是你前头陈家婶子,想着你们小两口新婚不久,给你送点酸菜吃。”
时乐怔了怔,忙笑着推拒了几句才接下,又侧开身请她进来,彭香芹也不拒绝,等时乐关上院门,彭香芹已经来到灶房门口。
这一般人上门都是进堂屋,少有进灶房的,时乐心下疑惑,只得跟在后头进了灶房。
桌上还放着碗筷,时乐也不好意思接着吃,从橱柜里拿出碗倒入酸菜放在桌上,又舀了水洗净,将陶碗放在彭香芹面前,又拿出一副碗筷,嘴里客套的问道:“不知婶子可吃过了,可要再吃些。”
彭香芹也不推拒,直接接过了碗,脸上带着称心如意的笑道:“那婶子可就不客气了,你也坐,饭就不用了,吃上两筷子菜就是。”
彭香芹吃着嘴里还话语不停,又是夸时乐勤快,又是夸做菜好吃的。
时乐不好意思的应了,坐下继续吃饭,桌上只大半碗猪油渣并刚才的酸菜,时乐低着头吃了两口饭,再抬头时桌上的猪油渣已经一点不剩,他愕然地看向对面。
彭香芹嘴里塞满了,艰难地咀嚼完,咂了咂嘴,见时乐看向她,忙笑道:“乐哥儿,你做这菜真不错,是怎么做的,不知可还有,我带些回去学学做法。”
时乐恍然大悟,原来这送酸菜是假,上门蹭吃才是真啊!他就说他都嫁来快一个月了,怎么今日才突然上门。
他虚笑道:“没有了婶子,这是最后一点儿,我可听说婶子做菜好呢,哪里用得着学,该我去找您学才是,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去您家学学。”
彭香芹笑得有些僵,干巴巴地道:“我哪有什么手艺,今日不早了,我先回了。”说完就站起身要走。
时乐也跟着起身,拿起她刚才送酸菜的碗笑着道:“今年我还没来得及腌酸菜,家里还有点伯娘送来的,也给您拿点尝尝。”
说完径直去腌菜缸前,装了一碗过来递给她,不等彭香芹拒绝就笑着道:“您可别拒绝,不然今晚可真要去您家学手艺了。”
彭香芹干笑了一声,接过碗也不等时乐出来,匆匆出了院门。
时乐哼了一声关上门,他可不稀罕这碗酸菜,今日还了,省得日后还要被说嘴是占她便宜。
这么一闹心,时乐也没心情继续做衣裳了,想着家里的皂角快没了,就拎上篮子出了门。
村子里他还不是很熟,尤其是后山只去过一次,以防万一还是去约了顾清,恰好顾清今日也有空闲,两人便一道往后山去。
山上皂荚树不少,路边低矮处的都被采摘过,两人只带了篮子,只能往树林深处去,也不敢走得太远,在山路周围的林子里转了转。
时乐眼尖,一下就找到了几棵茂密的皂荚树,便招呼顾清过来。
顾清的声音影影绰绰传来:“时乐哥哥,这边栗子树结了好多果,已经能吃了,你快来看。”
时乐大声回道:“你先过来摘皂荚,摘好再过去,不然一会儿筐子装不下。”
顾清应了一声走过来,两人摘了半筐皂荚便直奔板栗树而去。
已是雁来月,板栗逐渐由青转熟,一颗颗饱满的刺球挂在树上,少许的张开了嘴,露出里头青黄色的栗子,地上也掉落了一些。
青栗子和成熟的栗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一口下去,嘴里爆满清甜的汁水,口感像水果一样鲜嫩,待栗子完全成熟,皮变成棕黑色,此时的栗子质地变得紧实,汁水极少,口感更甘甜,更适合煮熟或者炒熟吃。
毛栗子最是扎人,两人捡了两根小树枝,像用筷子夹菜一样把地上的栗子夹起来放进筐里,等回到家再处理。
筐子装满,两人又折了几根结满栗子的树杈小心翼翼的提着,才往山下走去。
来到时乐家门口,两人道了别,时乐回到院里就开始处理毛栗子,今日捡的数量不多,用脚踩剥刺也很快,处理好的栗子放到竹篮里,地上的刺球壳用扫帚扫到墙边晒着,晒干后可以用来烧火。
天色渐晚,时乐想着今早的猪油渣,拿来下面条也很是合适,再配上一把新鲜的青菜。
也不知顾朝朗几时回来,时乐揉好面放在案板上切了,灶台上烧上一壶水,等着顾朝朗回来再煮。
在灶房里坐了半晌,也不见顾朝朗回来,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屋里要点上油灯才看得清。
直至天擦黑,顾朝朗才匆匆到家,时乐倒好热水给他擦洗,将面条下锅煮好端到桌上,顾朝朗顾不上烫,端起碗大口吃起来,等一碗面条下了肚,又起身从锅里盛了一碗,才说起正事。
“镇上新搬来一家人,买的院子房子不够住,要再盖上两间屋子,催得急,今日招工要了近二十个人,说是要三日盖完,工钱也给的多,一日干五个时辰,给八十文。”
镇上招工少有一天要干这么久的,但银钱给的多,知晓这个消息的都抢着去。
时乐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蹙着眉问到:“主家不提供饭食嘛?”
顾朝朗抬头笑了声道:“今日匆忙,主家腾不开手,一人只几个杂面馒头,还有一碗咸菜,后两日都是供其他的的,那主家说了只要干得好,饭食也提供上好的。”
时乐这才放下心,柔声道:“那明早多做些,你吃得饱饱的再去上工。”
时乐又将今日捡的栗子拿过来放在桌上,等顾朝朗吃过饭吃,因着明日要起得早,两人吃过饭就早早歇下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乐起来蒸上米饭,又炒了两个菜,配上昨日熬的猪油渣,顾朝朗吃过才去上工。

第11章
流云缓动,山映斜阳,顾朝朗终于干完三日的活计,主家结了银钱,一行人踏上回家的路。
镇上的铺子大多已关了门,巷口只依稀见几个打闹的孩童,连屋顶的炊烟都慢慢散尽。
村口路边,一行人逐渐分散,各自归家。
顾朝朗摸了摸怀里的荷包,脚下越发急切,今日结算银钱耽搁了许久,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时乐在灶房里忙活着,想着今日干完活计估摸着回来的更晚些,他做饭也做的晚,这会还在炒菜,见他回来,将炉上温着的水拎到外头给他擦洗。
前两日熬的猪油渣还剩些,时乐将油渣先热上,往锅里滋了点水,这样才能炸的酥脆又不干硬,配上刚摘的辣椒,加上姜蒜,大酱一起炒了,香辣酥脆,很是下饭。
又煮了个菜汤,就端上桌,顾朝朗拿上碗筷添了米饭,吃了几大口就放下,从怀里掏出装着银钱的荷包,递给时乐道:“这是这几日的工钱,有二百四十文,你收着。”
时乐也没客气,搁在桌上等着晚上收到匣子里,家里的银钱都在他手里,他算了一下,激动地看着顾朝朗道:“前几日去镇上卖米得了四两多银子,虽有些花用,和今日的工钱也差不多,家里现在已经快有十两银子了。”
这银钱在村里不算多,但是他们只有两人,花销也少,手上有了余钱,心里也放松下来。
顾朝朗挠了挠头,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时乐又接着道:“这几日你也歇歇,仲秋节也快到了,那时候集市上人多,把家里的菜收些去卖,给家里添置点大件。”
顾朝朗沉吟道:“秋季多雨,家里只有一件蓑衣,再买把雨伞,你出门也方便,家里烧水的是我爹还在时就买的瓦罐,也换一个,买个铁汤瓶。”
时乐平时习惯喝热水,擦洗也勤,顾朝朗也不好意思不洗,除非特别忙,不然换洗都是跟着时乐来,瓦罐装的少,一日要烧上好几回。
“虽说还早,也可以先备上一个热水罐,等冬日里给你取暖,现在买说不定还能便宜几文钱。”
时乐点点头,又摇头道:“雨伞可不便宜呢,买一件蓑衣就是了,买这个做什么。”
顾朝朗也没应,只说到时候再去镇上瞧瞧。
一连几日,顾朝朗都留在家中,将前些时候编到一半的稿荐收出来继续编好。倚靠在墙角晒着,晚上就能换上新的。
乡下人家舍不得用棉花做垫子,多是用稻草,竹子、芦苇编成席子,像他们村就是用稻草的多,特别不讲究的直接晒干就铺到床上,稍微讲究些的都是编成厚垫子。
编草席是个麻烦且费功夫的活,一床席子得编上好几天,集市上也有卖的,一床席子能卖一百多文钱。顾朝朗也不嫌麻烦,就自己在家编,只他手慢些,这些日子又不得闲,才拖到现在。
编完席子还剩下许多稻草,想着过几日要去集市上卖菜,还能再编上些草鞋去卖。顾朝朗编这个要熟练的多,一天能编四五双,到集市上去卖一双能卖□□文钱。
编草鞋要简单的多,先搓出麻绳,编好草鞋的鞋耳,再挑一些上好的稻草,捶打柔软,就能开始编织。
仲秋节前两日下了一场雨,古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萧瑟的秋风四起,雨过天晴时气候已经转凉。
这日正午刚过,院外就响起顾清欢快的声音,“时乐哥哥,我来找你去捡栗子,你在家吗?”
时乐一拍脑门跳起来,前几日去山上的时候就约好今日去捡栗子,结果这些天顾朝朗也在家,他就给忘记了。
时乐放下手里的针线就跑去开门,只见顾清背着个竹筐,腰半弯着,一进门就赶紧把竹筐卸下来。
“我娘听说我要来找你,让我带几个南瓜和毛豆来,她说你们今年肯定没有种豆,让我送些来等过节时煮盐水豆吃。”
时乐帮忙扶着,轻声道:“上回伯娘才刚送过,怎不留着你们自己吃,又送这许多来。”
顾清眼珠子一转,悄声道:“今年我家南瓜长得可好,个头大,数量也多,又甜又糯。可是也太多了,最近天天吃,吃得够够的。”
时乐眨了眨眼,也凑过去道:“等今晚回来,我做南瓜饼给你吃。”
南瓜去皮去瓤,切厚片放锅里蒸熟,等南瓜软烂后压成南瓜泥,趁热加上面粉、糯米粉混匀,再来一勺猪油,活好面团等上一炷香,切成小团再搓成圆饼,锅里放少许油炸熟就成。
颜色金黄,外酥里糯,既有南瓜的甜香,又带着油香。
顾清眼睛一下就亮了,忙笑着应了,“时乐哥哥,我们快走吧,刚才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山去了,我们要是去晚了说不定就捡不着了。”
时乐拉着他走进灶房,给他倒了杯水,从灶台边拿了钳子,这个用来捡毛栗子更方便,又回屋子换上千层底的布鞋,布鞋鞋底厚,毛栗子扎人,得小心些。
收拾妥当,两人顺着后院的小路上了山,前几日才来过,也不多耽搁,直奔板栗树而去。
树下已经有人背着筐在捡,见他们来,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也不上前,各自捡各自的。
刚下过雨,地上落叶多的地方还是湿的,四处散落着毛栗子,有成熟了自己掉的,也有被雨打下来的。
两人将竹筐放在平地上,捡完周围的再提着筐换一个地方,有些咧嘴的毛栗子就当场用火钳扒拉开,只要栗子,外头的刺球就堆在地上。
时乐捡完一边就凑过去和顾清说话,“这几日没遇着你,有件事儿都忘记和你说了,上回去镇上布庄,那个掌柜的说收打好的络子呢,四五文到七八文不等。”
顾清高兴道:“这比货郎收的贵好些呢,下次就去镇上卖。”
他家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他也不缺吃穿,可是今年他快十五岁了,说不得明年后年就要嫁人,他得多攒些体己钱。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捡,一个时辰不到已经装了一竹筐,互相帮忙抱起来背到背上,背着下山去。
家里,顾朝朗正在擦洗推车,推车许久不用,上面落满了灰尘,洗干净晾干预备着明早推菜去卖。
见时乐到回来,顾朝朗上前接过竹筐,将栗子倒在院子里。
“我摘了几个梨子放桌上呢,你去吃一个歇会,这些毛栗子等下我来处理。”
时乐笑着应了,回屋里拿了两个梨子出来,坐在院里看他忙活。
顾朝朗擦完推车过来,时乐将手里的梨递给他,又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歇会。
顾朝朗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接过,沉吟道:“明日卖菜我一个人去吧,早上刮风有些冷,你多睡会。”
时乐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有个照应。”说完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又没说。
时乐以往少有这个表情,顾朝朗有些着急道:“怎么了?还是我惹你生气了?”
时乐没憋住一下就笑了,“没有的事,你想什么呢,我是想着明日能不能做些凉糕去卖,趁现在白日里还有些晒,而且明日过节,大人也舍得给孩子买点儿零嘴。”
顾朝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当然可以啊,你做的好吃,肯定很好卖。”
时乐总觉得顾朝朗在哄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顾朝朗道:“真的吗?你可别哄我。”
顾朝朗坚定地点了点头。
时乐握紧了手,半晌才松开道:“那成,我试试,第一次也不多做,就做五斤米的量。若是家里吃饭用的小碗,一斤米七文钱,能做上十碗不到,红糖一两十二文,化成糖水能有小半盆,足够了,卖两文钱一碗也能赚四五十文,若是卖不完的就村里各家送送。”
顾朝朗想了想道:“家里那个大小的碗只有六个,估摸着应该不够,早上洗碗手凉,咱家后头有竹林,不如砍两三棵竹子做竹筒来装,再做些小竹片当汤匙子。”
时乐也觉得好,三两口吃完梨就起身去了灶房,从米缸里舀出米泡上。
顾朝朗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给院子里的毛栗子去壳后,拿上砍刀去后山砍竹子,竹枝用麻绳绑起来就能当扫帚,也很实用。
日暮时分,两人简单吃过饭,顾朝朗把石磨拎到灶房里开始磨米浆,时乐将顾朝朗这些天编的草鞋都收出来放到竹筐里,准备明日去卖。
收好径直去了后院,明日要卖的菜不多,只有白菜和萝卜,萝卜今晚拔出来用水洗了,看着干净水灵,买的人也多,白菜得明日一大早起来割,这样才鲜嫩,价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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