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农户的山居生活—— by山间柳
山间柳  发于:2024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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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乐是个普通的农户哥儿,村里人说他长得好看,要是嫁到镇上去下半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他不觉得。
镇上的日子有镇上的好,村里的日子也不差,无论是山上的树还是村前的草,他都觉得好,更别说山上的野果,菌子,河里的鱼虾,田里的泥鳅,都是美味。
后来他嫁了人,也是个农户人家,但是很疼他,从不叫他做重活,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身边有了不同于亲人的陪伴与爱护。
【攻视角】
顾朝朗觉得自己是个不大幸运的人,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他原以为他会就这样孤家寡人的过一辈子,后来成了婚,他才觉得,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样有滋有味。
农闲了,他要出门做工了,上次给夫郎买的发带夫郎很喜欢,他要再买一个新花色的,他整了整身上夫郎新做的衣裳,走出门去。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两人相伴,终老乡间。
【阅读提示】
1.无金手指,家长里短,吃吃喝喝,温馨种田。
2.最后期生子。
内容标签: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乐,顾朝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闲坐庭前,小夫郎的日子活色生香
立意:勤劳致富,努力种田

七月流火,风里已然出现了一丝凉意,远处山林间也漫上了一抹金黄。
山脚下依稀坐落着些许村落,矮墙浅屋,茅檐土壁,一股溪流自山涧流出来,隔开了两个村庄。
日暮时分,青塘村里家家户户灶房顶上都飘起了炊烟,顾朝朗扛着农具刚从田里回到家,就听到院墙外有人在叫他。
“朗哥,你在家吗?我娘让我来叫你去家里吃饭呢。”
顾朝朗一听头皮都紧了紧,其实他大伯一家对他挺好,尤其是他爹去世后这几年,他大伯几乎将他视为己出。他大伯娘是个怜弱的,人又大方,对也他十分照顾,下到日常吃食,上到衣裳鞋子,都给他做过。
吃食多是自家种的,他厚着脸皮也就收了,可衣裳不同,乡下人家,日常都是穿着麻衣,他们村里是种苎麻的,他家以前也种,只是后来他娘改嫁,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就不再种了。
从苎麻到麻布,要经过十几道工序,脱胶沤渍、搓绩麻纱、上车纺布无一不是累人的活,他以前见他娘织麻,一匹布要织好几天,织好的布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一百多文钱,做成衣裳卖还要更贵些。
他不好意思白要,可给钱他们并不肯收,只说他们是长辈,照顾他是应当应分的,他只能每次去镇上做工的时候,买些东西回来送去,一开始他大伯娘还要给他送回来,他好说歹说她才肯收下。
他大伯不放心他一个人住,想叫他住到他家里去,他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就拒绝了,后来又是一番折腾,才决定让他一个月去家里吃一顿饭。
就这样过了五六年,两家关系越来越亲近,可大抵是长辈都有个毛病,见不得自家孩子到了年纪还孤身一人,他一满十六岁,他大伯娘就张罗着给他说亲,他不觉得成亲有多好,就一直没有答应。
从那以后,他过去吃饭,他大伯娘时不时的就要劝他成亲,偏也不多说,每回念叨上两句见他不松口也就停了,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慢慢挪到门口,拿开门后的门闩,往后一拉给他开了门,“清哥儿,先进来吧,大伯娘怎么还叫你来了?刚才在田里遇着,她已经和我说了今天过去吃饭,我自己去不就成了。”
顾清站在院门口,摆了摆手道:“朗哥,我不进去了。”
又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娘今天怎么叫我过来呢,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做饭了,我们快走吧!”
“行,我先洗把脸,你等我一下。”顾朝朗折回院子里,从水缸里舀了水倒在盆里,快速抹了把脸,用布巾擦了擦,就跟顾清一起出了门。
顾朝朗家在村子最后方,后院外就是山脚,顾清家则在村子中间,不过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两人不过片刻就到了。
院门半掩着,顾清一边推开门一边喊:“娘,我回来了,朗哥也来了。”
“快进来吃饭吧,就等你们呢。”灶房里传出来顾清他娘李秋芳的声音。
两人走进灶房,顾朝朗看到他大伯和堂哥堂嫂已经在桌子旁边坐着,便也拉开凳子坐下,等李秋芳端着最后一个菜上桌,一家人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饭吃到一半,李秋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朝朗,你别嫌伯娘啰嗦,这回让你来是想着商量一下你的亲事。
“你十四那年你爹去的突然,没两年你娘也改嫁了,让你来家里住你不肯,从你十六那年我们就想着给你说一门亲事,这么些年你也不愿意,拖到现在你都二十了,这回说什么也要听我的。”
顾朝朗暗道果然是为这个,他错开了视线,低着头:“大伯娘,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哪能让人家和我过苦日子,这不是害人家吗?”
李秋芳听了眼眶一红,声音微哑:“你这犟孩子说什么呢,别的不说,你家那大瓦房放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这么些年你一有空闲就去做工,钱也不见你花,还能不够娶媳妇儿的钱吗?”
顾大伯也开口道:“朝朗,你听大伯说,当年你才满月你爹就和我说,等你长大要给你相看个好姑娘,夫郎也好,都看你喜欢,可惜你爹是个没福气的,早早地去了,我这个做大伯的要是就这样看着你孤家寡人一辈子,等我去了哪有颜面见你爹啊?你听话,银子不够大伯给你出。”
顾朝朗看着他们,老两口眼眶都红了,看来这回是不答应不行了,他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只得无奈同意。
其实他以前也想过长大后会娶什么样的妻子,他爹去世后,他娘身体也不太好,坚持不到两年就改嫁了。他忙着干活,做工养活自己,也就没时间再想,一个人过了这几年,他也没觉得不好,何必让人家娇养的姑娘哥儿跟着自己受苦呢。
李秋芳听他终于松了口,当即喜笑颜开,赶忙说道:“前两天我回娘家听说,我们村那个卖豆腐的,想给她那懒儿子说河谷村时家那哥儿,据说那哥儿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这能看上他?果然没两天就听说时家拒绝了。”
李秋芳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朝朗,笑着说:“我们朝朗长得好,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伯娘去找个镇上有名的媒婆,看能不能给你说上这门好亲事。”
顾朝朗心想,就这样的好哥儿哪能看上自己,但看着大伯娘这高兴劲儿他也没说什么。
吃过饭,李秋芳换了身衣裳,拎着早就准备好的说媒礼匆匆出了门,顾朝朗则回家继续干活。
正是农忙时节,河谷村外的田地里到处都有人在忙活着,而时家一家子竟是放着农活不顾,都留在了家中,原是今天一大早,又有媒婆上了门。
“时家嫂子,今儿喜鹊迎门,正是你家的喜事儿上门啊!”那媒婆手里捏着一个鲜亮的红帕子,坐在堂屋里,嘴里话语不停,“青塘村的顾大嫂托我来给他侄子说亲,他那侄子今年刚满二十岁…”
时大听到这一下开口道:“这年头二十还没成婚,不会是有什么不足吧,这等人你也敢上我家来说媒。”
时乐是家里的老来子,有他的时候他娘刘香莲已经年近三十,大儿子都十岁出头了,万万没想到还会再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小哥儿。
时乐小时候就生的好,白白净净的,像云朵儿一样,也不爱哭闹,一有人逗他就咯咯咯的笑,最是招人稀罕,从小一家子人都把他当眼珠子似的宠着。
刚满十六岁没几天,就有媒婆上门说亲,他还记得那天,他和乐哥儿他娘恍恍惚惚地将媒婆迎进门,干坐着半晌,又将媒婆送出去。
他才发觉自家孩子已经从一个小团子长成才貌双全的适龄哥儿了,他和他娘都舍不得,硬是多留了近两年,可再舍不得也要相看着,要是十八岁还未成婚,不仅村里有人说嘴,里正也要过问。
他以前只觉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日子过得去就行了,自从开始给乐哥儿相看亲事,他和乐哥儿他娘,愣是想找一个样样俱全的。
父母双全最好,只有一个的也勉强,但是这婆婆不能太厉害,怕磋磨媳妇;兄弟姐妹有一两个的也行,太多不成,毕竟家底儿就这么多,孩子一多能分到的就少;有妯娌的也要看妯娌,毕竟这妯娌也是经常在一处的。
这看了个人也要看整体,不能是那等太软弱良善的,这村子里多得是人善被人欺的,那等太势利的更不行;不仅如此,还要看他是哪个村的,太远了不行,有事儿鞭长莫及;一个村的也不太好,远香近臭的……
时大这头心思万千,那边媒婆又开口道:“时家大哥您先别急,我说媒这么多年,就没坏过一桩亲事,这双方有什么不足的我都是说的明明白白的。
“这顾大嫂那侄儿叫顾朝朗,他家之前可是村里有名的富户,可惜他十四那年他爹出意外去了,没过两年他娘就改嫁了。”
媒婆说到这叹了口气,又扬起声接着道:“不过你们放心,他家不是那等穷苦人家,家里有三间砖瓦房,田地也有十几亩。
“这顾家小子身材高大,长得俊不说,还踏实能干,田地里的活计料理的那叫一个好,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去镇上做工,最是勤快。
“我上门前那顾大嫂就说了,嫁去他们家没有婆母妯娌是有些不足,但他大伯一家也能帮衬些,这聘礼给的也厚,比时下的高两成,你们就放心吧,还有……”
只听这媒婆将那顾家小子夸了又夸,真是好一个三寸不烂之舌。
这些年光景好,风调雨顺,像他们这等靠天吃饭的农民,只要勤快些都能有个好收成,更别说日子太平,赋税也交的低,日子就更好过了。
这娶一个媳妇儿聘礼至少十两银子,听说有的地方娶哥儿的要低两成,因为哥儿怀孕要难些,不过他们这里没这个习俗,姑娘哥儿都是一样的。
时乐他娘刘香莲听了面上不显,她家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这点子聘礼家里多积攒两年也就有了,还是要看人品。
她看了时大一眼又转过头对媒婆说:“您说的我们都晓得了,只是这亲事不是小事,我们再商量商量,劳您费心,三日后您再来,无论成与不成都给您一个准话。”
媒婆一顿,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这家人还不松口,当下有些气闷。
这顾家的说媒礼给的丰厚,她也想着尽心尽力,只得开口:“那成,时嫂子你们再考虑考虑,我今日就先回了。”说完就站起了身。
刘香莲也起身道:“我送送您”,将那媒婆送出门去。
时家大郎看着媒婆出了院门口,一下就坐不住了,低声问他爹:“爹,这回这个您瞧着如何?”他刚才坐在一旁可是听得真真的,这媒婆说的天花乱坠,有几分真可说不准。
时大眉头皱着,他总觉得这顾朝朗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听过。还没等说话,刘香莲已经送完人回来了。
刘香莲看着他们爷俩这愁眉苦脸的样,走到桌边坐下来刚要开口,时大突然用手一拍大腿吓了她一跳,只听时大对着时家大郎道:
“大郎,这顾朝朗莫不是前年我们去镇上王老爷家做工遇到的那个大高个?就力气最大那个。”
时家大郎想了想:“爹,你是说那个不说话的?我记得他饭量还大,晌午我看他一点儿咸菜没就都吃了七八个大馒头,我好像是听到有人叫他朝朗,回来的时候走在我们前头,我看着他就是进了青塘村。”
时大点点头,“就是那个,干活的时候那后生在我旁边,很是卖力,不是那等偷奸耍滑的。”
刘香莲听着这意思,就知道孩子他爹是有些满意这个后生的。她对时家大郎道:
“行了,别管是不是明天去看看就晓得了,大郎,你明儿早早地去青塘村,打听打听这顾家,要真是那人,条件也和媒婆说的一样,那这门亲事也过得去。没有婆母妯娌也不全是坏事,要是遇上那等背地里磋磨人的,我们乐哥儿该受苦了。”
说着她又想起上回来说亲的那户人家,愤愤开口:“别像上回那个李家村的一样,是个面上光,婆母妯娌倒是俱全了,人是个懒汉。”
刘香莲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转过头对时家大郎道:“差点儿忘了,你媳妇儿陪着乐哥儿在他屋里,你去给她们知会一声,别叫她们着急。”
时家大郎应了一声,也起身出了门。

第2章 修
厢房里,时乐坐在榻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花,时而还叹口气,煞是忧愁的样子,半晌,他小声说道:“大嫂,爹娘这回不会真要把我嫁出去了吧,这个媒婆待的也太久了些,和以前都不一样。”
时家大嫂杨氏看他这个样子笑出了声,她嫁进门的时候,时乐还是个六七岁的小豆丁,又乖巧又听话,整天乐呵呵的。
她怀孕的时候,时乐才十岁,哒哒哒的跑过来,把他放零花钱的小荷包放在她怀里,说是要给侄儿买糖吃,让她哭笑不得,她婆母听说了也笑,又给添了一两银子在那荷包里让她收着。
她日子过的舒心,本就喜欢这个弟弟,慢慢的也更加疼爱,说是她半个儿也不为过。
她笑着说:“怎么愁成这样啦,爹娘多疼你你还不知道,还有你哥,说不定比你还急呢,他们一定会好好给你相看的,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
话音刚落,时家大哥就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乐哥儿你别急,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这个人,不好咱就不嫁。”他又将那媒婆说的话挑挑拣拣告诉了时乐。
时乐面色微红,放下绣了几针的帕子,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哥我不和你说了,我去做饭了。”说完就一溜烟跑出了门。
杨氏这下笑得更开心了,“看来这回这个爹娘有些满意,不然可不会让你和乐哥儿说这些。”
时家大哥点点头:“娘说让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杨氏收拾了榻上的帕子也站起来:“我去看看瑞儿睡醒没,他这两天有些发热,你也去收拾收拾院子,今儿算是偷闲一早上,下午还得去地里呢。”
厨房里,时乐拍了拍脸,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踢出去,捡了些谷草和干柴堆在灶台前,三两下点着火,随后从水缸里舀了瓢水涮锅洗手,用干净的布巾擦了,又重新舀了水放锅里烧着。
时乐想着,今天下午爹娘和大哥还要去地里收水稻,这活最是累人,得多做些米饭。去米缸舀了两大碗米,淘米上锅焖煮着,又从灶里捡了两根燃的旺的柴搁在另一个灶里,各添了些柴就开始备菜。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菜地,有的种得多不仅够自家吃还能拉到镇上去卖,不过他家种得少只将够自家吃。
他将昨晚摘的白菜拿出两颗洗净,这菜正是鲜嫩的时候,怎么做都好吃,他今天打算煮个汤,只需在锅里少少放点猪油烧热,下白菜迅速翻炒几下加水煮熟就行,汤汁清透,白菜里带着一丝清甜,温胃润肠。
再炒上一盘酸辣土豆丝,酸香可口,拿来下饭最好不过。
他又取了一段今早起来就泡上水的腊肉,洗净切片,这腊肉是年前他爹腌制的,他爹腌肉手艺最好,瘦肉色泽鲜红,肥肉透亮,吃着肥而不腻,瘦而不僵。
起油锅烧热,放入姜、花椒和干辣椒爆香,再倒入腊肉,翻炒两下香味就四溢开来,再配上今早刚摘的新鲜豆角,中和未洗净的那点儿咸味,味道鲜美。
时乐将菜端到桌子上,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放好,走到门口喊了一声,他哥来得最快,“今天这肉炒得真香。”一家人在门口洗了手,进屋开始吃饭。
饭后,杨氏收拾碗筷,时乐带着他小侄子时瑞在院子里玩,他爹娘和大哥则装上农具出门干活。
翌日,天还没亮,时家大郎就出了门。
天上的星子闪着微光,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洒下柔和的光亮,陪伴着夜晚的行人。河谷村和清塘村离得近,中间只隔着一条河和一些田地,时家大郎脚程快,一柱香不到已经走到青塘村外的路口,这个路口直走是去镇上的,右侧就是青塘村。
他四处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田里有一个老翁正在拾麦穗,他快步走到那田埂上,问到:“老丈,请问顾朝朗家是在这里吗?”
那老翁直起腰,转头看向他:“你这后生找朝朗做甚啊?你是哪个村的?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时家大郎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可不能实话说,这要是亲事不成,可是会影响他家哥儿的名声的。也不能都是假话,这万一之后再遇见可就不好了。
他顿了顿,“老丈,我是隔壁河谷村的,之前和他一起在镇上做过工,这回是有新活计来找他呢。”
那老翁听了点点头,朝朗小子确实是经常去做工的,这河谷村离得近,认识个把人也是正常的,他指了指田埂边的路,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最里头山脚下那户就是了,那只有他家一户人家。”
时家大郎道了谢,又问道:“敢问老丈,不知这顾朝朗品行如何?前头虽说一起做过工,也没说上几句话,这回是那个招工的让我来叫他呢,我就想着打听打听,以免坏了主家的事。”
老丈捋了捋胡子,笑道:“你这后生就放心吧,这顾小子平时闷不吭声,干活是没得挑的,人勤快,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当年他爹去世他还小,丧事是村里人帮忙料理的,他个半大小子愣是一家给背了一捆柴,后头人家有事儿他也是赶着去帮忙的。”
时家大郎听完笑了下;“那我可就放心了,多谢老丈,我这就去了。”说完拱了拱手便往路上走去,不大一会儿就来到顾家门外。
村里家家户户的院墙修的都不高,有的是扎了篱笆,顾家则是修了道土墙,门紧闭着,时家大郎站在院墙外往里打量,院子里收拾的很是干净,不是那等邋遢的,房子也如媒人所说,只不见人。
他也没敢多待,这个时辰正是不少人出门干活的时候,待会要是遇到的人多了也不太好,于是转过身便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人背着稻谷经过,看方向正是这里,他看了两眼没做声,那人抬头看他一眼也没说话,两人擦肩而过。
时家大郎脚下不停,心里却在想,这人应该就是那顾朝朗,面容和之前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长开了些,五官更加深邃,但是这体格变化着实有些大,不过两年多,就从一个瘦高个变成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背上那许多稻谷压着也能看出身材挺拔。
时家大郎看着有些满意,匆匆回了家。
回到家,院子里只有媳妇和乐哥儿在,杨氏见他回来,问道:“回来了,爹娘已经去田里了,这回这个可看出什么来?”
时乐有些羞涩,但又想听,只做忙于打扫院子的样,脚下却不动,谁知他大哥说了句等先问过爹娘再和你们说,就拿上农具出了门,他气得哼了一声,收了扫帚就回了屋子,背后传来他大嫂的笑声,他只作不闻。
晌午,时乐做了饭,三人吃过后,时乐在家带着侄子,杨氏则将分出来温着的饭菜放到篮子里,又去院子装了两捆泡过水的稻草放进背篓里,这是用来捆稻谷的,早上爹娘出门带的不多,这会应该快用完了,时乐从厨房里出来将篮子递给她,杨氏就出门了。
许是心里有事,时乐往常只觉得一天过得很快,今天却慢得出奇,他带着侄子玩了一会儿,直到午睡时间将孩子哄睡,给后院的鸡喂了食,又打扫了一遍,太阳依旧高高的,不见一点向西落去的样子,他又回了屋拿出上次没绣完的帕子继续绣。
终于等到太阳快落山,他迅速做好饭,等着时大一行人回家。
吃饭途中,他心里有些急,想着他大哥现在总该说了吧,结果他大哥一声不吭,只埋头吃饭。
刘香莲看着自家哥儿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开口道:“乐哥儿,今早你大哥去打听,那后生品行不错,你哥看了人说长得也过得去,勉强能配上你,我和你爹想着,要是你也同意,这门亲事就答应了。”
时乐看了他娘一眼,垂着目光道:“我都听爹娘的,只要那人是个好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时乐自小长得好看,村子里那些婶子经常说,他以后说不定能嫁到镇上去过好日子,不用再当个庄稼人。
他没觉得镇上的日子有多好,之前有镇上的人来说亲被她娘撵出去了,她娘没和他说为什么,但是他听到了,那个媒婆说镇上的一个富家老爷要纳第三房小妾,让她相看,那媒婆听说他长得好就来他家说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了他,他们一家都应该对她感恩戴德,被赶出去时还骂骂咧咧的,说他们不识好歹。
时乐不想过那样的好日子,他觉得村里的日子就很好,无论是山上的树还是村前的草,都很好,更别说山上的野果,菌子,河里的鱼虾,田里的泥鳅,都是他喜欢的美味。
三天转瞬即逝。
天至微明,媒婆就已站在时家院子门口,刘香莲将她迎进门。
“时家嫂子,不知你们考虑的如何,这顾家小子真的是个当夫婿的好人选呐。”媒婆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开口。
刘香莲笑着说:“您可是镇上出名的媒婆,我们还能不相信您吗?只是这儿女亲事总要慎重些,这亲事啊我们答应了”
媒婆一听脸上就笑开了花,她就说嘛,她王媒婆说亲这么多年可没有不成的。
“这可真是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①呐!我这就去顾家报喜,挑个近些的好日子上门来纳彩,我这就回了。”媒婆说完起身,挥挥帕子示意不必送就快步走了。

第3章 改
时下里成婚,三书六礼缺一不可,方可合二姓之好。这六礼包括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但庶人百姓的婚礼多从简,只存纳彩、纳币、请期的仪礼,婚服也没什么讲究,并不穿红着绿,只各做上一身新衣裳,新鞋袜,男方系一根红腰带,女子哥儿则是盖着红盖头。
不过十数日,就已走完礼仪,到了时乐出嫁的日子。
巳时刚过,时家已经热闹起来,院子里是村里来帮忙的媳妇婶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里忙活着,嘴也不停。
“我听说啊,这乐哥儿那夫婿是个无父母兄弟帮衬的,这时嫂子不是最疼这个哥儿吗?怎么找了个这样的。”
“这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可听说,那顾家的聘礼厚着呢,给了十二两银子不说,两匹棉布,一匹可是青色的,比寻常棉布贵上近一倍,三牲也齐全,那两对鸡我见了,一只得有七八斤,猪肉老大一块,那鱼都快有手臂长。”
“哎哟,这可了不得,看来这乐哥儿以后的日子可是错不了了。”
“可不光是聘礼多啊,我跟你们说,我娘家就是青塘村的,上回我回娘家刚好遇到这顾家小子,长得可俊,乐哥儿长得也好,这以后有个娃不知道得有多好看。”
屋子里,
墙上,窗棂上都贴着囍字,榻上放着两床新做的厚棉被,一对鸳鸯枕,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香樟木的箱子,里头装着针线盒,剪刀,绣花鞋,喜梳,两匹布,一个妆奁并一些零碎物件,正是时家早早为时乐准备好的嫁妆。
时乐穿着新做的衣裳坐在铜镜前等着梳妆,旁边坐着他娘刘香莲还有他的发小竹哥儿。
刘香莲听着院里的议论,心里又是开怀又是感伤,她拉着时乐的手,感叹道:“我们乐哥儿怎么就到出嫁的年纪了,娘这心里空落落的,这夫婿现在看着是个好的,你们好好过日子,要是以后他欺负你,你也别忍着,回来告诉我们知道么,爹娘要是不在了还有你大哥呢。”
时乐见他娘这样也红了眼,“娘,我厉害着呢,不会被欺负的,您别担心,和我爹好好的,等着我们的孝敬。”
刘香莲摸了摸他的手,道:“好好好,等着我们哥儿孝敬,娘去看看你婶娘来了没有,娘请了她给你绞面,她日子过得好,手艺也好,最是合适。”说完起身出了房门。
时乐一看竹哥儿也眼眶红红,眼泪都在眼窝里打转,赶忙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你怎么也要哭了,快擦擦,可别引我,我看见你哭我也想哭了。”
竹哥儿声音哑哑地,“我们一起长大,你出嫁我就见不着了,我娘也在给我相看,说不定你下次回来我也嫁人了。”
时乐摸摸他的头;“不会的,就算嫁了人,逢年过节也是要回来的,咱们还能一块儿玩,远的不说,三日后我不还要回门呢,到时候我来找你玩。”
竹哥儿看着他:“那你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
两个小哥儿窃窃私语,说了好一会儿话,刘香莲才和一个妇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后头还有他大嫂杨氏。
这妇人头上戴着支银簪子,手上两只银手镯,圆圆的脸上带着笑容,一进来就在时乐旁边坐下,夸赞了两声,又说了些吉祥话,就开始准备绞面。
她将准备好的粉涂在时乐脸上,拿出麻线挽成麻花状的活套,右手拇指和食指撑着一端,左手扯着线的一头,口中咬着线的另一端,右手拇指一开一合,咬着线的口和左手配合右手,如此套在脸上拉来拉去,嘴里还念着:“一线开当面,二线盖两边,三线生贵子”②。
绞面结束,刘香莲将准备好的水煮蛋在他脸上滚了滚,又用浸过热水的布巾给他擦脸,他大嫂杨氏则开始给他上妆,先在脸上涂上面脂,再傅粉,描眉,涂上口脂,一顿忙活已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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