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不知不觉,迫近谭既来和李则安所在的位置。
谭斌后撤一脚,他的刀鞘冲着谭既来脸捅过去。
谭既来“卧槽”了一声,下一秒就被李则安拎着躲开。
刀鞘杵地,戳了个深坑。
谭既来一脑门儿汗,连忙向李则安道谢。
而李则安鼻息一动,倏然心惊。
他低头看着臂弯里的男生,察觉到他身上有股很熟悉的味道。
仔细想了想,他错愕地发现那是他屋里洗衣液的香型。
这么巧?
谭斌孟桐还在打,你一拳我一脚,又瞄准了谭既来。
某位活靶子头皮发麻,疯狂往后挪。
李则安感觉到他在不安,寻了个时机,插手进去,强行把打架的两人分开。
“够了!”
谭斌呲着牙,几乎爆炸,李则安得很用力才能按住他。
而孟桐抹了下嘴角的血,又伸手去抓李则安的肩膀。
这回李则安按着谭斌,没腾出手,闪身的时候被孟桐扯开挂在身上的背包,一个黑色的证件本从夹层掉落。
孟桐弯腰去捡,众人大惊失色,就连离得很远的左伊都大步流星奔过来想要阻止。
但还是晚了,孟桐拇指捻动,翻开了扉页。
他看着手里的证件,呆住,甚至被谭既来劈手抢走,都没能回神。
谭既来扑过去夺过那个黑色证件,得手后看都没看,转手还给李则安。
他知道那是国际刑警证,1739给他亮过两回。
他满脸担心,喘着粗气,以至于证件的主人都愣了一下。
“你……”李则安握着证件,又换了个开头,“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谭既来发现他探寻地看着自己,无意识抬起手,食指来回蹭着鼻尖:“不认识啊。”
李则安微眯眼睛,显然不信。
然而如果认识,那就更奇怪了。
他明明对眼前这个穿破旧皮夹克的男生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这个男生似乎很熟悉他的一切。
他知道他的名字,还会紧张他的身份。
“则安……”
旁边孟桐喃喃叫他。
李则安冷漠地看着孟桐。
谭既来顺几口气,平复下来。
孟桐看过李则安的证件,应该明白他们是好人。
但他还是一脸沉痛,掩藏在眼镜片后的小眼睛被一层薄薄的水雾蒙上,仿佛李则安是个失足少女,令人难过惋惜。
左伊已经赶过来,半张脸都是她冒火的眼珠,看样子恨不能把他们打包灭口。
谭既来知道左伊一贯规矩,刚才他接触了那个证件本,简直就是在左姑娘的雷区疯狂蹦迪。
感受到左伊怒气冲冲的目光扫过来,他扯出个友好的笑,意思是你认真琢磨下,我跟你们一头的呀。
但左伊显然误会了这个笑的含义,以为他在挑衅,一脚下去碎石子夹杂着泥巴扑了谭既来一脸,呛得他一边咳嗽一边狼狈地抹开身上的土。
左伊叽里咕噜一通,越说越激动。
谭斌本来火气就没下去,被一撺掇又炸了。
李则安一手按住一个,生扛住两个被激怒的同伴,逼视孟桐:“带着你的学生,离开!”
孟桐看了眼他手里的黑,大概是想问证件相关,但还没发出音节,就被李则安厉声打断:“少废话!”
这是怕他说不该说的。
孟桐喉结激烈地滚动,捡起打斗时扔在地上的双肩背,昂首说:“我凭什么走,我的科研项目还没有眉目。”
谭斌狂喷:“眉目个屁,你知道这林子多危险吗?”
“是很危险,”孟桐瞪他,冷笑,“这不碰到疯狗了?”
谭斌气的凝固半秒,“唰”的抽出刀,瞬间落在孟桐脖子边。
陆瑶尖叫,又换来左伊一句冷肃的“shut up”。
谭斌眯着眼睛,脸如冰山,语速很慢:“我说,你带着你的女学生,滚,听懂了吗?”
孟桐垂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刀,缓缓找到李则安的脸:“我不会走。”
他顿顿:“你知道的,你该懂的。”
谭既来看到李则安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动摇。
但他眨了一下眼睛,很快把微妙的情绪藏起来,一字一句:“最后一次,离开这里!”
孟桐跟他僵持片刻,忽然后退,喊:“陆瑶?”
陆瑶扒着树,声音发抖:“老师……”
“我们今天任务很重,得赶进度,”孟桐轻抬着下巴,指向丛林深处,“走吧。”
陆瑶:“……”
您确定吗?
他不再跟几人纠缠,带着陆瑶就要走。
恰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警笛声。
“怎么回事?”谭斌惊愕地扫视众人,“谁报警了!”
谭既来猛的回头,李则安被他动作吸引,也跟着看向远处。
树下陆瑶两手空空,一脸无辜。
谭斌犹在骂骂咧咧。
李则安按住他的肩头:“我们先撤。”
没有孟桐的阻拦,他们仨很顺溜地钻入林子,无影无踪。
其实孟桐不是不想阻拦,是没明白为啥他们躲着警察。
他不解地低下头,问一脸淡定的谭既来:“他们跑什么?”
谭既来嗓音低沉:“动脑子!”
孟桐的小眼睛在眼镜片后轻轻眨巴。
陆瑶看到李则安他们撤离,总算几步跑过来跟孟桐汇合。
她挂着一脸汗珠,喘着粗气,像是吓坏了。
谭既来屏住呼吸,轻轻撸起袖子。
他那位师姐无意间扫过他的手腕,然后怔住,不由自主抬头与红绳的主人对视。
她面无表情,但很快,她笑了一下。
谭既来后背发冷,笑不回去。
“同学,”陆瑶漂亮的眼睛弯弯的,“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谭既来心道还不是托你丫的福。
陆瑶走近一步,谭既来下意识后退。
她转了下眼珠,秀气的眉毛轻挑,敏锐地发现谭既来怕她,虽然她不明白谭既来在怕什么。
孟桐听到林子里慢慢传来警察搜捕的声音,不耐烦地说:“妈的谁把警察招来了,真麻烦。”
陆瑶一派靠得住的样子:“老师放心,我去处理。”
她说完又看了眼谭既来,嗓音温柔:“同学,你是误入这里的吧,我送你出去。”
如果不是想通一切,谭既来还觉得她善解人意。
所谓送他出去,与鬼森林第一夜支走孟桐、把他单独留在越野车里那招如出一辙。
谭既来头皮麻到快脱发了:“不用。”
他边说边退,沿着那仨消失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论身手谭既来真不太行,但是论跑步,他还没输过。
唯一让他没料到的是,这次他循着方向跑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李则安他们仨。
情况不太妙。
谭既来左手掐住手腕上的红绳。
妈的暴露给陆瑶这事儿做的有点草率了。
他不知道陆瑶用什么方式跟Bug联系,也不确定陆瑶是不是已经跟Bug联系了。
但凭直觉,谭既来觉得陆瑶肯定会尽快通知Bug的人来抓他。
上一回他晚上被陆瑶发现这根红绳,第二天一早Bug就来了。
这回恐怕也慢不到哪里去。
谭既来看看天,估计自己最多只有十二个小时。
时间紧迫,他得抓紧自救。
这条路上的其他三个人,早就发现自己身后多了条小尾巴,并且在小尾巴追上他们之前隐匿起来。
他们藏身在几棵古树背后,静静观察着谭既来的一举一动。
不远处穿破旧皮夹克的单薄男生抬头,辨明方向后,直接往鬼森林外围走去。
左伊脸色特别差,叽里咕噜几句,意思是这人很有问题。
他们仨前几天接到Pest的消息,说Bug派了一个人潜入鬼森林。
他们的任务是找到这个人,盯紧Bug的动作,伺机争夺蛊虫。
谭既来表现异常,引起了左伊的高度警惕。
但是要说他是,左伊也觉得不太可能。
这人明显自保都成问题,Bug派他一个人来是来搞笑的吗?
“来搞笑的”那位提心吊胆出了林子。
他其实根本不想出来,因为这个时空按道理来说,还有另外一个他。
如果没记错,三月的他正在京师大的校园里,玩命搞毕业论文。
他拿起手机观察,别说信号,现在根本开不了机。
大概来到异时空,手机无法使用。
想了想,谭既来轻车熟路跑到蒲扇奶奶的小卖铺借电话。
拨通了警局的号码,转接内线01-318时,接线警察说:“对不起,没有这条线。”
“怎么会没有?”谭既来心瞬间下沉,狂搓头发,“您帮我再查查行吗?”
警察:“不用查,01-318这条内线暂时没有被启用。”
谭既来:“……”
警察忽然警惕起来:“您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们内线的?您到底找谁?”
谭既来匆匆挂了电话。
他找1739。
但找不到。
一回头,小男孩正坐在板凳上,手边摊着那本诡异的画册。
“小帅哥,”谭既来熟练地挂上和蔼可亲的笑脸,问,“有纸笔吗?”
小男孩笑了声,蹦蹦跳跳去给他拿。
他翻阅那本熟悉的画册,意识到过去自己陷入了年龄误区。
烫头的阿姨。
小男孩把绿色六棱的铅笔和白色的草稿纸递给他。
他一屁股抢了小男孩的板凳,坐在上面随手勾勒出陆瑶的脸,问小男孩:“画册是不是这个阿姨掉落的?”
小男孩弯着腰,手支在膝盖,稚声中充满惊讶:“叔叔你是神仙吗?”
言外之意,是的。
“是哥哥,”谭既来拿铅笔头敲了下小男孩的脑壳:“哥哥能掐会算。”
不但能掐会算,还能穿越时空……好像是前几天,他还是个孩子。
一眨眼,他在真正的小孩子眼里已经是叔叔了。
他带入自己的视角,认定小男孩说掉落画册的烫头阿姨是Bug雇来的那个卷毛阿姨,没想到这小孩子说的是留大波浪的的陆瑶。
仔细想想,陆瑶确实有问题。
第一回进鬼森林,她支开孟桐,拿走钥匙,还神他妈叮嘱他千万不要下车,如果不是他机警,外加命大遇到李则安,早在几个月前就死了。
她提到过“孟老师早就想去警局看你”,说明她通过孟桐得知自己在警局,才有了警局好几回险情。
她常常问一些谭既来无法回答的问题,怪他自己迟钝,没发现陆瑶问的句句直切要害。
谭既来随即意识到,傍晚那会儿,她不是不知道孟桐有意向他隐瞒生化实验的进度,而是故意透露出他们需要丧尸动物做实验的消息,以引诱自己重返鬼森林。
她了解他,也了解孟桐。
甩开特警,荒郊野外,她身上再挂个定位器或者什么信号装置跟Bug沟通即时位置,谭既来自己都觉得Bug那晚是绝佳的动手时机。
Bug抓了他,灭了孟桐的口,在1739发现异常之前撤离,从此世界之大,又多了一个失踪人口……
他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头皮麻到快脱发”,自己都笑了哈哈哈哈,放心放心,不会让来宝秃头的。
到这里应该能解释为什么来宝第一次进鬼森林,谭斌他们对他态度一般,甚至有点反感,纯纯托孟老师的福……后面关系变好也全靠来宝人好性格好,自己打开了局面~~
再就是孟老师的人设问题,他性格方面的缺点确实存在,设定就是这样。开篇他把来宝直接带到鬼森林,做这样事的人一定是一个自我(自私)、强势、冲动、脾气也不太好的人,整篇就延续这样的性格写下来的。后文会写他和李小时候的矛盾,个人觉得这个更过分。因为孟争议大,有段时间我一脑补这段剧情和评论区可能出现的评论,头也麻到快脱发了哈哈哈,但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写出来,因为这样全篇会完整,会交代清楚为什么李孟不和。
但是我确实没把孟老师往漠视生命、随意牺牲他人这个方向塑造,如果有这样的感觉,锅我背,写作方式的问题吧。我在写的时候,代入他的视角,全文的打开方式应该是:嗯鬼森林有一定危险,但是明线说危险可控,以我武力值可以保护我的学生……嗯嗯陆瑶很靠谱,谭既来交给你……啥?你把他一个人丢车里了??卧槽车毁人无,他人呢?(我们跟随来宝视角看不到)……嗯李说他遇到了谭既来,哦耶他应该是安全的……正好让老秦去找谭既来,说不定老秦能见到李……嗯?谭既来说有人追杀他??卧槽这有点吓人啊,Bug真来了??那我得赶紧把谭既来交给明线警察带出去……啊这,李非要我的学生,行吧给李也一样,反正都是警察……哦耶Bug终于无了我终于可以做实验啦啦啦……卧槽Bug怎么又来妈的逗我呢……
总之大家看书的感受肯定没错,如果与我最初的想表达的内容有所出入,除了一千个人哈姆雷特外,就是我的写作方式表达方式欠缺火候。我需要在作话和评论区解释我的人设和故事情节,就说明我没有在文中写清楚。我尊重且接受所有的批评和建议,有在反思和学习。
最后还是很爱大家,今晚再撒一波小红包吧~~
第42章 电话
谭既来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试着给赵警官打个电话,毕竟现在唯一有可能联系上的国际刑警就他一个。
然而拿起电话……谭既来踢了一脚青石墩子。
草,赵警官电话没记住。
外面疾驰而来一辆黑商务,猛地刹车以致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叫,骤然停在小卖铺门口。
谭既来在屋里看见跳下来一个白皮大胡子,瞬间脑壳炸裂。
这他妈就撞上了!
他连忙拿着那本画册闪到内院里藏起身。
背靠着墙,他听见白皮大胡子叽里咕噜一通,蒲扇奶奶也叽里咕噜一通。
不知道他们怎么交流的,反正外面叮叮当当半天,最后这伙人上车,伴随着发动机低沉的闷声飞速远去。
谭既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重新走进小卖铺。
蒲扇奶奶坐在玻璃柜台里,正握着一沓红色钞票,兴奋地数着。
她手边还随意扔着两把没拆包装的榔头,谭既来看到把手上的红色光面标签——章小泉。
原来黑衣人的榔头这家店买的。
谭既来轻笑一声。
这小卖铺做了Bug的生意,约等于国际贸易了。
两步踏出小卖铺,他看到那辆黑商务变成个小点,扬起漫天尘沙。
Bug还不知道他离开鬼森林,他目前还算安全。
但是鬼森林里有李则安一行,他们还不知道Bug赶到的消息。
有危险!
他重新吊起神经,一步蹿回小卖铺,又借老奶奶的电话拨到长市警局。
接线警察换了一个,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慢性子:“您好,长市警局。”
谭既来语速飞快:“您好您帮我接赵警官吗?”
警察错愕:“赵警官?”
谭既来:“对。”
警察笑了声:“我们局好多赵警官,你说的是哪个赵警官?”
谭既来被警察悠哉漫谈的语气搞的烦躁:“国际刑警,代号08455。”
警察:“嗯嗯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谭既来叹气望天,“谭既来,既来之则安之的既来。”
警察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大概是在记录:“您找赵警官什么事?”
谭既来都快炸了:“您先帮我接一下行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警察:“……您稍等。”
谭既来心累到抱头蹲下。
他终于体会到1739他们吐槽跟明线对接,能活活被对方的效率气死。
太磨叽了。
接线员大概按了静音,帮他转接赵警官办公室。
大概半分钟后,听筒“滋啦”一声,恢复通讯。
接线警察说:“你电话来的特别巧。”
谭既来狂抓头发:“怎么巧了?”
警察:“赵警官在十秒钟之前,被通知处理一起紧急情况,所以电话无法接通。”
谭既来:“……”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谭既来急的冒火,
想到上次Bug和李则安他们打架的惨烈场景,他就控制不住地紧张。
那次他引来乌鸦,三人才得以脱身,这回遇到没有乌鸦Buff,他都不敢想会是什么情况。
他用手机登上刑事理事会的官网,搜索一圈都没找到什么报案啊提供线索之类的链接,只有一个通用的联系电话。
谭既来抿嘴。
没办法,只能打打看。
电话打过去,是一阵漫长的人工语音,谭既来按了好几个数字,都没找到合适的入口,最后干脆转接人工。
人工通道需要排队,传声筒里音乐优美,但是谭既来无暇欣赏,满心都是快点接快点接,快点接行不行啊啊啊啊……
他等的心力交瘁,急的抬脚猛踹小卖铺门口的石墩子。
不远处一直悄悄观察他的谭斌目瞪口呆:“这人是不是疯了?”
整个上午,一直在打电话。
打就打吧,好端端的突然发疯。
他看着谭既来单薄的小身板站在小卖铺门口,一脚一脚跺着石墩,举止滑稽,忍不住笑了声。
这男学生……其实挺可爱的。
李则安盯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沉吟几秒:“他会不会在报警。”
谭斌“啊”了一声:“报警?报什么警?”
李则安:“刚才Bug抵达,他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躲了起来,明显知道些什么。”
谭斌震惊地看着李则安:“卧槽他怎么会知道?”
他们都还没跟Bug打过交道。
李则安没说话。
这个男生知道的事情很多,像个谜团。
又想起破晓时分,他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后,这个男生攀着他的胳膊,迷迷糊糊抬了下眼皮,声音又轻又哑,无意识地喃喃一句:“则安……”
他当时就愣住了。
他认识他。
两人身上的设备忽然同时震动。
谭斌掏出特制的通讯工具看了一眼,冷哼着说:“左伊说在那个女学生身上搜索到不止一种信号,她果然有问题。”
李则安抬头,目光又投向远处那个小人。
在警笛声响起的瞬间,这个男生就反应到是孟桐的女学生报的警。
如果不是他目光的指引,他没那么快怀疑一个女生。
但问题是,这个男生怎么会反应这么快?
谭斌继续浏览左伊发来的消息,眼睛逐渐越瞪越大。
他拍了拍李则安,把设备挪过去,嗓音跟见鬼了一样:“你要不要看一眼。”
李则安垂下眼睛,扫了一眼屏幕,同样惊讶地抬起头,跟谭斌交换眼神:“我看错了还是17看错了?”
那边谭既来目光呆滞,都快等的老年痴呆了,电话也没接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排到他,是位女警察。
虽然是警察,但是她一口标准的客服腔:“您好,这里是刑事理事会国内区热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吗?”
谭既来早等的炸毛,一秒钟飞速吐出七个字:“我不咨询我报警!”
那边被他震住,愣了一下:“报警?”
“对,重大跨国案件报警,或者说是提供线索,应该找谁啊?”
女警察声音一下子冷肃起来:“稍等,我帮你转接……”
她话没说完,谭既来握着电话的手忽然被人有力的握住,拉向身侧。
他整个人不由自主被那股力量牵动,踉跄两步转身面对旁边高大的灰色身影。
下一秒,那只手利落地挂断电话。
他错愕地跟灰色身影对视,发现李则安和谭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
“为什么报警?”李则安看着他的眼睛问。
谭既来张开嘴,又慢慢合上。
他报警是为了救他们,但是他们现在安然无恙在村子外面,那就不会有危险。
他很缓慢地转动眼珠,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自己找不到他们。
看来他们一直跟在他身后。
三人组在林子里分工,左伊负责盯住陆瑶,李则安和谭斌跟踪谭既来。
说实在的,谭既来反侦察能力为零。
起初他身后的两条小尾巴还藏一藏,躲一躲,后来发现根本没这必要。
只要保持几十米的距离,前面的小聋子根本听不到背后的异常。
小聋子闷头向前冲,急吼吼地从727地区里钻出来,又轻车熟路找到村子,一头扎进小卖铺。
期间但凡回一次头,就回一次,他们都能提前暴露。
报警电话被挂断,理事会几乎是在下一秒回拨电话。
李则安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从谭既来手中抽出手机,递给谭斌:“处理一下。”
谭斌接过手机,收起落在谭既来身上的狐疑目光。
这男生看到老李后,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
还看得那么……欲语含泪?情绪万千?委屈巴巴?
谭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则安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情绪激烈,握紧他手腕的力道不由得松了两分,问:“你知道什么?”
这回语气温和,已经没有了清晨的冷厉。
其实谭既来可以承受李则安不怎么友好的态度。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扛得住压力,受得了冷语,却经不起几句温言。
一上午的焦急、委屈、烦躁、抓狂,此刻化成一股浓浓的酸意,从心口窜上眼底。
谭既来眨了下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然而还是掩饰不住嗓音里的哽咽。
他声音低哑:“我什么都知道。”
李则安:“你怎么知道的?”
谭既来舌头把腮帮顶起个大包,沉默。
他好多话想跟他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奇幻经历,不聊个把小时能说明白么。
两个人安静对视,一个满腹疑问,一个一肚子答案,却偏偏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忽然远处又传来一阵警笛声。
“小心陆瑶,小心Bug,”谭既来飞快把重点交代清楚,手腕从他掌心抽出,轻推他的肩,“快走。”
李则安已经不再意外他知道他们必须躲着警察,谭斌把手机还给谭既来,两人飞快离开。
看见他们钻入村落中没了踪影,谭既来松了口气。
他记得Bug被“拔除”之后,李则安还是要去Pest潜伏。
总之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黑公司全部打尽,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人间行走。
他们从事世界上最正义的工作,却与阳光无缘。
警车停在小卖铺门前。
一个普通民警下车,两步走过来。
“你好,”警察站在门口,伸头问,“刚刚你们这儿谁给长市警局打过电话?”
蒲扇奶奶用蒲扇尖儿指了指门口的小皮夹克。
警察侧首,跟谭既来对视一眼。
谭既来认识他,这是“昨晚”陪他进鬼森林的高个警察。
高个警察打量着他,一本正经:“你打的电话?”
谭既来:“怎么了?”
打电话也不行?
高个警察公事公办:“麻烦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谭既来被带回派出所,又换了辆车,往长市的方向疾驰。
这条路来来回回走过好多趟,每一趟都有不同的心境。
他夹坐在高个儿和矮个儿警察中间,目光放直,透过挡风玻璃落到前面的柏油路面。
中午时分车子驶入警局,坐在前排副驾的警察先下车,不一会儿带了个熟人过来——赵警官。
谭既来坐在车里遥遥看见赵警官过来,轻呵一声。
他也正想找他。
赵警官这次没有之前客气,非常冷漠地接手谭既来。
他话都没跟他说一句,转身给他关到一楼大厅旁的接待室。
谭既来主动跟他攀谈,被一句“我还有会有空再说”给打发了。
谭既来鼻息冲出一阵气流,拉开椅子坐下。
恰好是警局的饭点,赵警官让人给他送了俩菜一碗粥。
谭既来慢吞吞吃完免费午餐,心道食堂做的饭就是难吃。
下午一点上班后,有警察来收拾他的碗筷,顺手给他倒了杯茶。
白底蓝花的一次性纸杯上方,袅娜着白烟。
谭既来吹着热气,慢慢喝完。
这间接待室带卫生间,谭既来喝了一下午水,跑了八百遍厕所。
纸杯的卷边都被他咬了一圈,赵警官还是没来理他。
等过傍晚,天色从深沉的蓝变成漆黑一片。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九点,整栋办公楼都已安静下来。
除了值班的警察,所有人都下班了。
还开会呢?
谭既来转转眼珠,很快想到了原因。
他盯着纸杯轻笑一声,决定逗逗赵警官。
谭既来起身走到门口,拉开玻璃门。
站岗的两名警察听到动静,“嗖”一下抬起胳膊,把他拦在屋内。
谭既来扫了他们一眼:“干什么?”
警察:“抱歉,你现在不能出去?”
谭既来:“我也没想出去,带我来的赵警官呢?”
警察:“赵主任在忙,等他忙完了会过来找你。”
谭既来“哦”了一声,就要关门。
而那门在要合上的前一秒,被人用脚别住。
谭既来抬头。
是赵警官。
他手中捏着记录本,关节泛青,声音冷肃:“你怎么知道我姓赵?”
谭既来强忍笑意——果然逗成功了。
办公室里,气氛冷的谭既来拉起皮夹克的拉链保暖。
赵警官坐在他对面,旁边跟着记录员。
他倚着靠背,人到中年的脸满是严肃,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他:“姓名?”
谭既来捧着纸杯,答非所问:“我犯什么事儿了吗?”
赵警官中年的脸近乎冻住般僵硬:“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