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李则安记录仪中提取出来的,画面戛然而止,说明后面的部分很有可能暴露他的身份。
或许是脸,或许是声音,或许隐蔽,或许明显……
但不管怎样,谭既来不能让孟桐陆瑶在这个时候得到完整视频。
李则安还在Pest。
他孤身一人。
白天还是晴空,傍晚忽然起雾。
暗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给窗外的风景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谭既来以为Bug被清理掉后自己会很开心,但实际上并没有。
他隐约觉得头上还顶着一坨乌云,未被驱散。
并且科研工作也才刚刚起步。
他们所做的工作,不但与那个女孩的病情切实相关,而且与自然科学的发展紧密相连。
以为是结束,其实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开文一个月整,感谢大家陪我走过这个夏天最热的日子,爱大家~~
陆瑶也拥着枕头吐槽:“我不信他们没有完整版。”
谭既来背对着他们抿嘴一笑,原来0417还编个理由搪塞他们。
傍晚孟桐送谭既来回警局。
1739打了饭,在房间等他。
谭既来扫了一眼饭盒:“又吃炒虾仁。”
1739“啊”了一声:“啥时候吃过炒虾仁?”
谭既来没做声,拿起架在食盒盖上的筷子尝了一口,撇着嘴说:“咦,食堂做的也太难吃了,虾仁不够Q弹,说明食材不新鲜,芡汁勾的太厚,卖相差不说,吃着也糊嘴。”
1739翻了个白眼:“又开始挑。”
这些日子谭既来沉迷学术,不怎么顾得上折腾,以至于1739都快忘了,这位大小姐一贯挑剔的很。
“大小姐”拎着家居服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爪子甩着水珠,一屁股结结实实墩在椅子里:“实验室站了一下午,累死了。”
1739:“你们开始做实验了?”
“嗯。”
“什么实验?”
谭既来抬眼,轻飘飘说:“保密。”
谁还不会保个密。
1739轻哼:“不说我也猜的出来。”
谭既来挑眉。
1739摸出手边的Pad,点点划划翻阅孟桐和陆瑶的资料:“他们两个专业都与医学相关,下午又要前年罗马尼亚那案子的资料……”
他适时止住话头,递给谭既来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肯定与蛊虫有关。”
谭既来想到1739他们会对孟桐的项目感兴趣。
1739向他打听明线的消息,就像孟桐也好奇暗线在做什么。
他目光落到1739手里的Pad:“他们都是医科背景?”
1739夸张地张大嘴巴:“开学一个月,你对你导一无所知?”
谭既来“呵”:“岂止是一无所知。”
别看今天聊的欢,他对孟桐和陆瑶,其实还很陌生……
谭既来眼巴巴盯着1739手边的Pad,后者装模作样矜持了一阵,然后推给他。
1739手肘支着桌面,食指不轻不重地按压太阳穴:“基本资料,你们学校官网也能查得到。”
谭既来滑动浏览,漆黑的眼珠跟着页面上下滚动:“基本资料就够了。”
资料显示,孟桐本科就读于京市医科大学,毕业后考入京大医学院,硕博连读。
博士毕业那年,发生了罗马尼亚蛊虫案。世卫组组织全球专家会诊,孟桐跟随他的导师、也就是国内最顶级的神经内科专家周毅飞到欧洲参会。
去年全球超自然现象科研小组成立,在综合考量之后,选定理工科底蕴深厚、但是名气没大到扎眼的北通大做为国内的合作院校。
而孟桐在毕业后,在周毅的推荐下,加入全球超自然现象科研小组,成为小组负责人,之后顺理成章入职北通大。
他招的第一个学生,就是陆瑶。
谭既来调出陆瑶的资料。
刑事理事会的信息库显示,陆瑶本科专业为流行病学。
考研时她选择报考京大医学院,复试时落榜。
经老师推荐,最终决定跟随周毅教授的高徒孟桐继续深造。
当然这是陆瑶得到的消息……
其实是孟桐看上了陆瑶流行病学的学术功底,转门请人招揽来的。
谭既来看到后眼神一跳,指尖鬼使神差触碰自己的名字。
孟桐选他,又是为什么?
果然,他也不是莫名其妙撞进这个专业的。
他以为的巧合,其实有机缘。
孟桐今年本来没想招学生。
挂着神学专业的招牌,很多宗教学的学生在调剂时误触。
但是宗教学跟真正的“神学”,八杆子打不着,孟桐一开始没当回事儿。
直到那天他随便翻着调剂生的资料,看到谭既来的信息资料显示曾经取得全国化学竞赛二等奖,顿时来了兴致。
文科生,化竞决赛二等奖。
说牛逼其实不算顶尖牛逼,但肯定是文科生中的翘楚。
神学本无门,但你偏要闯。
那就你了……
谭既来锁屏,不耐烦地把Pad推开。
1739嘴角隐匿着笑:“有何感想?”
谭既来把自己放弃在椅子里,软成一团泥:“感想就是——”
1739洗耳恭听。
谭既来垂下眼皮,半片目光落在食盒里的残羹剩饭。
虽然挑剔虾仁不好吃,但这会儿盒子里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青豆。
他抬眼,1739还在努力憋笑。
谭既来学他一般抛出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既来之,则安之。”
1739膈应地快吐了。
日子久违地平静。
接下来的几周,谭既来朝九晚五,孟桐车接车送。
每晚回到警局的房间,1739等他一起吃饭。
规律而温馨的时光,像海浪席卷沙滩,抚平了一个月前那些糟心恐怖的破事儿。
1739心情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美妙,谭既来不问都知道是Bug案进展顺利。
谭斌和左伊也常来看他,但每次他们来,谭既来都是强打精神跟他们聊天。
看到他俩,总容易想起另外一个人。
一个暂无音讯,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的人。
超研组那边,孟桐和陆瑶研发药物的批文下来,获批研制开发相关药物。
他俩泡在实验室,天天鸡飞狗跳……哦不,据说是在做严谨的病理实验。
谭既来跟生物学医学有壁,他日常抱着电脑,在杨霍两位大牛的带领下,继续搞玄而又玄的高维时空。
物理学界早有相关理论和研究,他站在巨人们的肩膀上……依旧不太顺利。
理论是理论,挪到现实世界当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比如根据模型计算,横穿时空的最重要的条件之一,是当地必须要有具有超强正能量的负质量物质,由此产生反向的引力,才有可能实现时光回溯空间转移。
谭既来抓破脑袋,咋研究超强正能量的负质量物质……
他这边进展不太顺利,次要原因是科研本身的难度,主要原因是孟桐和陆瑶那边实在太闹腾了。
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实验室都得出点儿状况。
这会儿实验室又“砰”一声炸了。
谭既来推门进去时,满地乱窜的小白鼠。
“我勒个去……”谭既来虽然爆了句粗口,但是语气平平淡淡。
稀松平常小场面,不慌。
孟桐和陆瑶先后从地上爬起来,陆小姐的护目镜都碎了半块。
她抠抠脸上的塑料渣子,一脸茫然:“刚刚怎么了?”
“你问我?认真的?”谭既来挑眉,“而且,哪儿来的小白鼠?”
陆瑶表情呆呆地看着他。
谭既来不指望被炸懵的陆瑶跟他说什么。
他环视实验室,目光很快锁定操作台上被炸糊了的金属长方体:“没记错的话,这是昨天新换的恒温箱吧?”
上周炸了一个,昨天刚补的,谁知道这么快又报销了。
而陆瑶眼神迷乱,估计一时半会儿还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旁边的孟桐也像是被抽掉了灵魂,好半天才点了下头。
谭既来结案:“那就是恒温箱退休了。”
满地小白鼠还在欢脱地蹦跶。
其中一只胆子大,溜到谭既来脚边。
俩月前谭既来看到老鼠能吓的飞起来……但是现在,他随手扯了副手套戴上,拎着小白鼠的尾巴提到眼前。
小白鼠眼睛赤红,有些眼熟。
谭既来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它眼睛为什么这么红?”
孟桐没理这茬,猫着腰催促说:“先别废话,赶紧赶紧,把小白鼠都给我抓回来。”
谭既来冷哼,把小白鼠放进备用的笼子。
这场事故的起因是恒温箱爆炸,金属碎片误伤隔壁饲养小白鼠的箱子,才导致实验室变成动物园。
还好这间实验室提前做过改造,什么下水道、通风口,都被特殊设计过,小白鼠顶多跟他们捉迷藏,不至于钻出去。
仨人或蹲或趴,低头专心致志抓老鼠。
十几分钟过去,才抓了一半不到。
“大小姐”忍不了了,一手支着试验台,一手揉着腰:“这得抓到什么时候……要不请警长来吃自助?”
警长是常驻科研院的一只纯黑的老猫,天天趴在实验楼前的花坛晒太阳。
谭既来来了没几天就跟它混得熟,上下班路过,都会跟它打个招呼。
当然做为一只老白甜,警长不懂人心难测,万万想不到天天笑脸相迎的谭既来,准备给它开生物实验小白鼠的餐。
孟桐透过两重镜片,斜着眼睛瞪他:“警长是门口张大爷的宝贝儿子,吃坏肚子你赔得起么?”
谭既来端详着藏身柜子下面、正探头探脑跟他对视的小白鼠。
那只小白鼠眼睛也血红血红的。
这一口咬下去,恐怕不是吃坏肚子那么简单。
好容易全部逮住,三人瘫在地上喘息片刻。
孟桐和陆瑶今天也没心情继续做实验,匆匆关了所有仪器,锁门离开。
陆瑶头发晕,安全起见,去楼下医务室做检查。
办公室里,谭既来看了眼摔进沙发、气若游丝的孟桐:“您确定不需要去医务室看看?”
“陆瑶离得比我近,她没事我就没事,”孟桐小眼睛弯了一下,笑的鸡贼,“她有事我再去也来得及。”
谭既来嘴角抽搐:“恕我直言,孟老师……”
孟老师一脸洗耳恭听。
“当您的学生,八字得够硬。”
孟桐笑到在沙发里抽筋。
陆瑶没啥事儿,很快回来。
她给办公室的花换了水,一脸恹恹的:“要是培养……跟养花一样简单就好了。”
谭既来竖起耳朵:“培养什么?”
孟桐不满地横陆瑶一眼,可惜后者背对他摆弄昨天刚买的红玫瑰,压根儿没看见:“丧尸鼠啊。”
谭既来偏头望向沙发。
孟桐余光看见,不由自主跟他对视,干巴巴解释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哦?”
“上午刚送到的。”
谭既来“嘁”。
他能感觉到,好多事孟桐有意瞒着他。
其实也不是瞒着他,是因为他跟1739为代表的暗线关系好,孟桐担心他会把这边的进度“通报”给暗线,所以连他一起瞒。
但好笑的是,孟桐时不时的,也会有意无意向谭既来打听暗线的行动。
比如前两天,他还问过李则安最近在干嘛。
谭既来每次听到类似这样的问题,都抓着头发说“不知道”。
次数多了,孟桐隐在方片玻璃后的小眼睛露出几丝不悦。
谭既来无辜又无力解释,要知道1739那张嘴就像是上了把锁,还是钥匙丢了的那种,一贯是不该说的事一个字都不吐,他是真不知道……
眼下他控制着鼠标,白色箭头在电脑屏幕上烦躁地转圈。
明线和暗线像并行的船,而他恰好一脚踏一条。
这两条船同心协力也就算了,稍微拉开点儿距离,第一个把他掀水里。
至于下午这批小白鼠,其实是世卫组听说孟桐和陆瑶有了几个新的治疗方案,经过专家们一致审核,觉得说不定有戏,才专门送来供他们实验所用。
欧洲治疗那女孩的生化实验室,提取了那位姑娘的体·液,注入到小白鼠体内,以期小白鼠尸变,供后续研究参考。
可惜送来后,孟桐和陆瑶发现,被感染的小白鼠除了眼睛发红以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这就导致实验很难进行下去,毕竟谁都不知道依据小白鼠症状研发的药物到底好不好使、敢不敢给人用。
孟桐摘下眼镜,捂着脸狂搓:“我他妈都想去抓几只僵尸,养在实验室慢慢培育合适的实验体。”
谭既来嘴角抖了抖:“认真的吗?”
那他打死不来科研所上班了。
“当然不行,”陆瑶拽下头绳,海藻般的长发散下笑了笑,“这可是市中心,出事真完蛋,上面不会批的。”
谭既来“嘶”一声,很担心按照孟桐的做事风格,说不好会不会真这么干。
要是明天刷卡进门,办公室坐着两只僵尸……妈呀。
陆瑶坐在谭既来对面,手指捻动着近期整理好的资料,声音嗡嗡沉闷:“其实进度快慢对我们搞研究的影响不大,主要是那姑娘,恐怕等不了多久。”
这个谭既来知道,现在全球超研小组最重要的课题,就是保住那女孩的命。
但凡孟桐收到那女孩的最新病况,就会在他们仨人的群里更新。
中午吃饭那会儿,孟桐单手刷手机,转发了一条女孩呼吸减弱的消息。
陆瑶抬起头,眼底蔓延着无力:“救不了她,我甚至感觉是一种犯罪。”
谭既来没她那么感性,然而也一阵胸闷,呼吸不畅。
进度快一点,再快一点,说不定就能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
坐在沙发里的孟桐也沉默,过了会儿又突然发疯,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他一边噼里啪啦打字发邮件,一边嘟嘟囔囔:“还是得给欧洲那边说一声,请他们尽快找到合适的实验品送过来。”
谭既来伸头过去:“合适的实验品具体指的是?”
孟桐没工夫搭理他。
陆瑶最见不得人尴尬,好心解答:“根据以前的记录,僵尸可以通过体·液传播,将正常人感染成新的僵尸。我们的实验就是要取僵尸身上的体·液,注射于实验的动物体内,然后从中筛选出最接近人中招后的那批物种进行病理实验。只要治好被感染的僵化初期的动物,那姑娘就有获救的可能。”
她顿了顿,盯着谭既来的眼睛轻轻说:“目前全世界只有那姑娘一只僵尸……哦严格来说她也不算,专家们将她界定为僵化初期。反正经她的体·液感染的小白鼠,并没有出现僵化的迹象,所以目前我们无法确定是因为她没有死,所以感染不了小白鼠,还是小白鼠这种动物,本身就不会被僵尸感染成丧尸鼠。孟老师研制的药物,也就没办法得到验证。”
“总之,为了救那个姑娘,我们得做实验,做实验就得先找合适的实验品,而合适实验品又需要用僵尸体·液感染,”陆瑶说完,看着谭既来笑了笑,意味深长,“尸变的人不易控制,要是有尸变的其他物种就好了,比如上次我们遇到你时,追杀你的那批诡异乌鸦。”
谭既来舌头把腮帮顶出一个大包。
时差的关系,这边傍晚,那边上午。
孟桐邮件发出去,过了不到半小时,欧洲那边就有了回复。
“草,”孟桐用浏览器翻译成中文看了两眼,开始骂街,“老外真他妈事逼。”
陆瑶:“怎么了?”
“他们同意寻找新的物种,匹配药物研发,”孟桐重重后仰,椅背摇啊摇,“但是得先进行各种筛检、汇报、审批,预计两周后能拿到手续,到时候再跟我们联系……”
陆瑶“啊”了一声。
孟桐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冷笑:“用不着两周,一周他们就能吃席了。”
他说完又开始回邮件。
谭既来倚着靠背,角度能看到孟桐的屏幕。
国际交流用各自的母语,收件人查看时用浏览器自动翻译。
谭既来眼瞅着孟桐发挥地越来越好,那光标也跟开了挂一样,飞一般地窜行。
“孟老师,”谭既来心惊肉跳,“翻译软件会智能屏蔽您这些问候语吗?”
孟桐冲起来是真的冲,没好气说:“这我哪儿知道?”
谭既来看着大方框里,一半据理力争,一半“他妈的”,毛骨悚然。
他决定真人露相:“其实我能搞到实验品。”
孟桐打字的手指僵住:“哈?”
“不就是尸变的动物,”谭既来抓着手腕上的红绳,如同拥有一座矿,“我这儿要多少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朋友记得来宝啥时候吃过虾仁呀~~
乌鸦是本文最大的冤种,只有出场的时候酷炫了一下,其他时候……真的会谢。
当晚九点,谭既来就站在了鬼森林的边缘。
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以为孟桐怎么也能给他回警局收拾行李的时间,没想到越野车在灯口前掉头,打个弯儿径直开往鬼森林。
自从决定继续攻读神学硕士学位,谭既来知道自己迟早得重返鬼森林。
他打定主意,再次来这个鬼地方时,一定得武装到牙齿。
谁知道真回来的时候,他还是连个包都没来得及拿。
十月底天气转凉,夜里小风一过,刺激的穿薄卫衣的谭既来打个冷战。
他抱臂:“孟老师,您不冷么?”
孟桐爽快地把自己的皮夹克脱下来,丢给他。
“走。”他握着手电,帅的很。
陆瑶冲他笑笑,理好双肩背肩带,利索跟上。
谭既来披着孟桐的中古旧外套,看他导就剩个紧身的T,在深秋凉风中大步流星,心道他为了搞这个项目,真是够拼的。
同行的还有两位警察,一高一矮。
这俩表情都不太愉快,满脸都是孟桐下午发邮件时的同款表情。
除了莫名其妙大半夜被赵警官调配来丛林探险的火气之外,刚才在村子里,这俩刚跟孟桐起过激烈冲突。
起因是孟桐重返鬼森林,按规定要跟超研小组总负责人打报告。
那边总负责人知悉后,本着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原则,通知了负责他们安保工作的刑事理事会。
理事会那边又将通知下达给0417,0417接到命令后,迅速请他的下属08455调集了一队人马,保护他们仨的安全。
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直线距离七八公里外的赵警官,终于得知孟桐他们要在傍晚前往727地区。
等赵警官带队,四五辆警车鸣着警笛浩浩荡荡开到科研所时,孟桐早开车带陆瑶和谭既来走了。
赵警官连忙联系孟桐,得到的回复是“谢邀,刚下高速,人在长湖镇”。
警笛声中的赵警官,当时就急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0417交差,电话那头的孟桐又性子急,不愿意浪费时间等他们。
焦头烂额的赵警官只好联系长湖镇当地的警察,终于在那个村儿小卖铺的门前,两名普通民警带着村里一群老少爷们儿,堵住了孟桐的车。
孟桐让他们让开,那俩警察脑袋顶着命令,不可能放行。
两边僵持了好一会儿,火气都挺大。
最后孟桐赶时间,黑着脸妥协,同意赵警官提出的让这俩人跟着他们的方案。
但其实那两个警察,还真没多想去,毕竟这个点儿大家都想回家睡觉。
也因此,孟桐一脸的不领情,在这二位眼里,显得格外欠揍。
五个人莫名其妙凑一车。
陆瑶开车,谭既来坐在副驾,剩余三个大男人挤在后排逼仄的空间里,互相厌烦。
终于摸入鬼森林。
林子里还是熟悉的漆黑和安静。
除了踩碎干枯树叶的脆声,以及人不时的鼻息外,就剩下似有若无的丝丝风声。
这又轻又细的风吹在脑后,怪瘆人的。
再加上忽然炸出的手机铃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卧槽!”谭既来低头,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那俩警察神经也被吊起来,高的那个喘着粗气:“什么情况?”
谭既来卡顿两秒,然后掏出手机:“有电话。”
1739给他打的。
孟桐举着手电,光圈打在谭既来身上:“这么晚了?谁?”
谭既来听出这是不想让自己接的意思,吞了一口口水:“我爸。”
这下孟桐无法拒绝,垂下光圈。
谭既来冲着众人摆手:“我接个电话,你们先走。”
他不管陆瑶满脸的担心,握着手机跟大家伙拉开一段距离,指尖滑动。
1739在那边早等的着急上火,听到接通的声音一叠声问:“今天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回来?”
谭既来说:“喂,哦我周末不回家了,我导师带我去参加个学术会议。”
1739:?
谭既来继续扯:“对,专业相关的,参会的大佬都是不是一般人。”
1739:“不是一般人?你去鬼森林了?”
谭既来:“对,挺近的。”
1739:“怎么不打声招呼?”
谭既来:“下午临时决定,没来得及。”
1739:“有人保护你们吗?”
谭既来:“还有外专业俩同学。”
1739:“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等着,我现在就带人过去。”
谭既来想拒绝,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变成了:“好。”
1739鼻息不稳:“千万注意安全。”
谭既来“嗯”。
另外四个并没有先走,都站在原地等他。
谭既来挂断电话,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麻了。
“孟老师,是不是不太对啊?!”
孟桐发出一个疑问词。
谭既来掐着手机,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右上角满格的信号:“之前森林里完全没有信号!”
深山老林,就算偶然被覆盖接收,也不至于满格。
现在信号不但突然有了,而且变得非常强。
孟桐闻言,也拿出手机:“奇怪,今天我也有。”
陆瑶也看了眼自己的,张嘴结舌:“以前都得连卫星才能上网,还时断时续的。”
三人面面相觑。
警察们摸不着头脑,高个儿那个不耐烦地问:“咋的,有信号不好啊?”
孟桐鼻息重重冲出一口气,态度不明。
谭既来:“也许是个好事?”
出事起码能报警不是?
他又开始盲目乐观。
矮个儿警察警惕性稍高,品出三人的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说:“如果觉得不安全,今晚先回去,白天再来。”
调他们来时,上司说这批人是顶级科学家,一定要保证人身安全。
虽然他完全不懂什么科研项目,非得深更半夜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考古队?
谭既来和陆瑶一起把目光投向孟桐,等他拿主意。
孟桐身体轻微后仰,静默了一会儿说:“那女孩时间不多。”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
即使有异常情况,甚至是潜在危险,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谭既来深呼吸:“速战速决。”
猫藤分布在哪里是个玄学。
五个人往森林更深处进发。
周遭的树木越来越高大粗壮,遮天蔽月。
谭既来眼尖地发现了裸露的树根处开始出现熟悉的锯齿叶子。
他手里的光圈锁定一处:“孟老师。”
孟桐的光圈循着谭既来的位置找过去,两重白光交叠,把深绿色照的一片炽白:“你确定会引来尸变的乌鸦?”
“当然,”谭既来抓着夹克缩边的袖口,里面是一圈一圈的诡异红绳,“猫藤受惊,会把乌鸦招来。”
旁边警察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这伙人是不是有大病”的深意。
而这伙有大病的人,也正齐刷刷看着他们。
孟桐主动开口:“两位,你们就在这附近等我们吧。”
陆瑶掏出她的大红头绳,把长而弯曲的头发挽成个丸子怼在后脑,然后一边轻轻顺着头皮捋碎发,一边补了一句:“如果不放心,可以离得再远一点。”
这是个很古怪的说法。
警察接到命令是保护三位科学家。
科学家工作时不喜欢人打扰,请他们远离也没什么。
问题是,“不放心”这个词应该跟“靠近”联系在一起。
这姑娘请他们远离几个意思?
瞧不起谁呢?
两位中高个儿那位年纪得是陆瑶的两倍,他清清嗓子,翘着下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你们。”
“谢谢但我们不需要,”孟桐没心情跟他们纠缠,从书包里翻出他的白色回力镖,飞快地说,“陆瑶既来,我们走。”
陆瑶抬脚跟上。
那俩目瞪口呆,整齐地转头看向谭既来。
谭既来接触到他们复杂的眼神,立马挂上标志性的微笑,唱着白脸:“不好意思啊,我导就这个脾气。”
他心道孟桐对你们够好了,不像对他,怎么坑怎么来,他能活到现在全靠命大。
但他的安抚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俩警察被晾在原地,脸色一个红一个黑,快爆炸了。
谭既来脚步轻快地跟上孟桐和陆瑶,几个人拐了几个弯,跟警察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不远处大概是有一条小溪,在深夜里带着朦胧诗意,哗啦啦地流淌。
头顶古树参天,脚下是一层一层的枯黄落叶,以及纠缠在其中的深绿色猫藤。
一不留神,猫藤就顺着腿脚缠了上来。
谭既来都懒得挣扎,撸起袖子露出缠在手腕上的红绳。
他问:“准备好了吗?”
孟桐和陆瑶一人拎着一只结实的钢笼。
孟桐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