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对我说什么?”她语气冷静,问女皇。
理智的态度反而引起了女皇的欣赏,既然如此,她也不再故作姿态。
“第一次来碎片世界?”
“碎片世界?”裘娜冷静地抛出疑问,以获取更多信息。
“就是现在,我们所处的这种地方,有人叫它‘碎片’,有人叫它‘副本’,——你应该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裘娜:“你是说,这种地方还有很多?”
“当然,它可以说无穷无尽。”
裘娜:“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之前,你生活的地方秩序还好么?有没有莫名其妙的失踪案,或者频繁发生的灾害?”
“有过气温升高,森林大火和频繁地震的新闻。”
“这是一个世界开始破碎,不再安全的征兆,亲爱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生活的世界出现了裂缝,很不幸,你从裂缝里掉了出去,来到无边无际的宇宙中,然后就被这个神庙世界用强力捕获进来了。游戏就开始了。”
裘娜道:“游戏规则是什么?”
“活着逃出去。周而复始。”女皇说。
“没有停止的时候吗?怎样算是胜利?”
“当你费尽心思逃离这座神庙,离开了这个世界,就会立即卷入下一个未知的副本,永远不会停止。”女皇笑意残酷。
“为什么要逃?如果我被卷进一个不算太危险的世界,或者掌握了一些可以活下去的方法,不就可以在那个世界里安全地活下去了吗?”
“你很聪明,”女皇打量她的目光再度变化,“可惜在碎片世界眼里,外来者永远是猎物,想要苟活的人未必能比勇敢抗争的人活得长久。你好像是个游戏玩家,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裘娜怔怔望着清凌凌的水面,道:“那我的家乡……那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
“忘记它吧,女孩。我们已经无家可归。”女皇眼中流露出一种可以称得上悲戚的神情:“它既然开始破碎,就会一直崩溃下去,直到也解体成许多个疯狂的碎片世界,就像这座神庙一样。”
也就是说,她回不去了。
刹那间,求生的意志在裘娜心中消失了一瞬,但对死亡的恐惧再度令它复燃。
“也有很偶然的概率,你可以回去。”女皇道:“你知道吗,虽然进入碎片世界是随机的,但人和同源的世界之间,存在微弱的吸引。举个例子,我的家乡是个美丽的魔法帝国,我进入的副本里,至少有三分之一也使用魔法。”
“只要你活得够久,说不定会有一天,会被曾经的家乡所捕获。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怀念的那个地方,变成了怎样的——人间地狱。没准,给你发布死亡任务的NPC,就是曾经的好朋友,那滋味恐怕不太好受,亲爱的。”
裘娜的手浸在冷水里,静静望着自己的倒影,久久没有说话。
听到了这句话的郁飞尘,眼前也浮现出最初那座母舰的形状。
原来……这些世界的真相,是这样的吗?这都是守门人没有说过的。
一片沉默里,裘娜终于开口了:“所以,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想和我组队吗?”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女皇走近,手指亲昵地搭上她的肩膀,“你不想知道更多游戏规则吗?我们有很多人,也有许多过关的经验和技巧,等你变得再强大一点,我们还能教给你,怎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郁飞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女皇。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挖墙脚。
而这个世界上,除了主神和主神的乐园,果然还有其它形式的组织存在,
这些东西原本都在预料之中,可女皇的最后一句话“怎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却不同,是他最在意的那类消息。他屏住呼吸,想听到更多。
果然,裘娜也注意到了那个词,她说:“力量?”
然而,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规律的脚步声,银发教皇神色淡漠,跨入门内,身后跟着小骑士白松。
女皇不再说话,对话被打断,郁飞尘自然也听不到那个他在意的信息了。路德维希回来的时机如此不巧,简直就像故意的一样。
路德维希回房,女皇拍了拍裘娜的肩膀,也离开了。郁飞尘下墙,从正门回去,仿佛刚刚回来一样。只是,他总觉得路德维希陛下进门的时候,若有若无朝自己藏身的方位看了一眼。
这个副本里,他的同伴们一个个,都不简单。
他觉得有趣。神色自然地走入餐厅,大家已经都回来了,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曾经坐满了人的长桌,现在却空空落落,缺了近半的人
女皇那一队今天死了两个——法官,席勒国王。
“我从来没见过像法官这么蠢的人,以为自己活过了三个副本,就可以开始耍小聪明了,”女皇冷笑一下,道,“他想杀NPC,最后被怪物拖进树林,死成了碎片。”
路德维希没接话。
郁飞尘想,教皇陛下这是给他添完了今天份的堵,又回归到自动跟随模式了。
他接过女皇的话头:“你们找到东西了?”
今天的配方是“命运女神之眼”。
女皇道:“侥幸。”
说着,她从裙摆下拿出了——一只白色的蝴蝶。
它有人头颅那么大,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雪白的蝶翅,而是蝶翅上凸起的,一对拳头大小,活生生的人眼。眼白里还有细小的血丝。
它还活着,被女皇拿出来的时候,眼珠甚至还转了转,盯着在场的人们。
女皇开始讲述找到它的过程。
确认由他们队执行今天的寻物任务后,学者就把自己角色自带的生物图鉴给了他们。第二件配方的线索,果然也那本书上。
这是一种珍奇的“人眼蝴蝶”,关于它现身的记载,只有寥寥几次——大批量焚烧尸体的时候,骨灰蒸腾在半空,这时候,偶尔才能吸引到人眼蝴蝶翩翩飞来,像在哀悼死者的逝去。因此,这种蝴蝶又被称为“命运女神”。
要吸引到命运女神,就要焚烧死人尸体。于是,法官就动了屠杀NPC的念头。可惜落得了凄惨的下场。
白松到:“那……那你们的尸体是哪里来的?”
“我们找到的。”女皇说。
“这地方还有尸体?”
女皇诡秘一笑,指了指四壁的蜡烛:“神庙的蜡烛是什么造的?”
“油……油脂吧。”白松愣愣道:“这是牛油蜡烛,我以前经常用的。”
“可是你见过神庙里有牛羊吗?在山林里听过动物的叫声吗?没有,可他们却有那么多蜡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话音落下,在座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没有牛羊, 没有其它活物,只有人能提供油脂了。
“不会是用人的尸油炼成的吧?那得多少尸体啊?”白松的反应尤其剧烈,他想吐了。
“想开点。”裘娜仍幽幽对他道:“说不定还有蜥蜴油。”
的确, 后山里倒是还有一种动物, 蜥蜴。
“蜥蜴能炼多少油?再说了, 那些蜥蜴还不是喝血长大的?”白松说。
“别说了。”裘娜道,“再说就要吐了。”
白松:“……”
郁飞尘问女皇, 那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衣服都脱了,堆在一起。里面还有半成品,于是我一把火把他们烧了。要么是修士和修女, 要么就是山下捉来的人吧。”女皇撩了撩头发, 浑不在意说。
蜡烛燃烧时特有的油腻腻的气息又飘了过来, 人眼蝴蝶带来的惊悚感还没有消退, 想到蜡烛可能的来源,他们更加反胃了。偏偏蜡烛还不能熄灭,这关系着他们的命。
女皇道:“说说你们的发现?”
郁飞尘道:“他们再次举行了祭祀, 我们去了。”
说完,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路德维希。
——英明神武的教皇陛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好像没从吃错药的状态中恢复, 被他碰胳膊前,这人好像正在专心欣赏着桌面上那些毫无意义的木头纹路。
橡山收容所的安菲尔德上尉虽说身体病弱, 但也没这么彻底的不在线过,郁飞尘心想。
不过碰了一下后, 教皇陛下倒是自然而然地上线了。他神情淡然, 语气冷静一如往常, 说出了两个字:“割喉。”
“割喉?”
“祭祀的内容是, 在场的修女割断了修士们的喉咙, 用仪式进行祈福。然后收集血液,最后拖走了尸体。”他道,“同时,修女已经被阴影中的怪物取代,不是活人了。”
白松打了个寒战。又往郁飞尘身边缩了缩。
郁飞尘这次倒是没避开,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松虽然见识还少,但也算是从残忍血腥的橡山收容所和战争中活过来的人,心理素质不能说差了。然而,这个世界的残酷,与橡山收容所的残酷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
橡山收容所是人与人之间的残杀,而这个世界落后、愚昧、怪异,却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所充斥着,那种力量是非人的,甚至是凌驾在人之上的
以命换命的诡异医疗方法、穿心、割喉的祭祀仪式,还有血盐心脏,人脂蜡烛,人眼蝴蝶……仿佛人的生命,只是一种可以随意摘取、捏合的原始材料。
那么摘取、捏合、利用它的,又是什么东西?神庙的祭司?还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正想着,外面的天幕又黑了几分,更显出神庙的灯火辉煌。蹒跚的脚步声照旧响起,斗篷老人来了。
他的面目也依旧埋在兜帽下,看不清五官。
女皇捧上了那只蝴蝶,即将送到斗篷老人手上时,人眼蝴蝶在她手上不甘地扑腾了几下,眼球里的红血丝更多了,黑眼珠先是不甘地转动了几下,然后怨毒地盯向长桌上的人们。
斗篷老人捧着人眼蝴蝶,凑近嗅了一口,陶醉道:“我感受到了……死亡的力量。”
“感谢你们,尊贵的来客们,你们不愧是卡萨布兰最智慧、最渊博、最高贵的人们。现在,享用晚宴吧。”
他转身。
看着他的背影,郁飞尘忽然出声:“明天的配方解出来了吗?”
白松小声说:“郁哥,不是说NPC不会和人对话吗?”
郁飞尘示意他稍安勿躁。NPC或许不会和人进行正常的对话,但是他觉得,这位斗篷老人起码是有一定的自主智力的,不然怎么能判断出他们找到的东西是对是错。连之前的神庙修士修女都会回答一些特定的问题,没道理这种重要角色不会回答。
老人语调中透露着一丝机械的僵硬:“祭祀和修士们保证,每天能破解一条。”
“但是白天寻找的时间越来越短,黑夜却越来越长。”郁飞尘说,“按照正常时间,今天半夜,就能破解第三条。”
他继续道:“一旦破解成功,希望您能够尽早告知我们,以免耽搁白天,影响圣子复活。”
老人没说什么,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桌上的蔬菜沙拉和水果沙拉一如既往地难吃,但蔬菜和水果起码比人血和人肉好一些。郁飞尘命令白松多吃东西补充体力后,自己面无表情进食完毕,开始观察路德维希进食,仿佛审视自己养的宠物状态是否活泼一般。
只见教皇陛下用刀把一块淡而无味的水果切成块,用叉子戳起来,优雅地咽了下去,吃了几块后,放下了餐具。
吃得很少,不过倒也没关系,毕竟自动跟随不需要多少体力。
走回房间,关上门的时候,白松重重吐了一口气:“太恶心了,郁哥,太恶心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蜡烛了。”
“她的话,没必要全信。”郁飞尘淡淡道。
“什么意思?”
“那个胖国王——”郁飞尘想不太起来那位国王的名字了,只记得他体型很圆,“他死了,但女皇始终没提过。”
这说明,胖国王可能不是被副本杀死的。
再发散一下,胖国王体内脂肪不少,事情似乎就更加迷雾重重。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女皇只字不提自己是否进过圣子的殿堂,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没有合作的意愿,那就各凭本事。
比起女皇,他还是对路德维希的兴趣更大一些。
今天下午他确切知道了这世界上存在其他主神或首领,而这些首领也有信徒,那路德维希又来自哪里,他也是某位主神的信徒吗?
不像,路德在这个副本里的逃生欲很不强烈,比起玩家更像个围观群众,如果这是替人办事,态度也太敷衍。
白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郁哥,你在想什么?”
茉莉也小心地站在一旁,问他,骑士长,你喝水吗。郁飞尘摇头,茉莉又说,我给您铺床。
她抬头看着他,目光带着期冀,说:“您今晚是打算在这个房间睡吗?”
郁飞尘点头。
白松却不愿意了:“你不陪教皇啦?”
郁飞尘顺手拿起剑柄就是敲了他脑壳一下。这孩子和漂亮少女单独度过了一夜,原来还上瘾了。他感到不满,仿佛自己院子里的野草想爬到别的地方去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暗门动了。
说什么来什么,换好睡衣的教皇抱着他的枕头出现在了暗门通道里。朝这边走过来。
“哦。”白松恍然大悟,“意思是你俩今晚睡这,我和茉莉去那边,对吧?”
郁飞尘冷不丁看着他,道:“那个房间的蜡烛,能收多少是多少。”
说完,又补了一句:“收起来后,吹一吹蜡烛表面。”
虽然不知道哦为什么要吹蜡烛,但白松总算明白了他郁哥的意思。
夜晚变长了,而且今夜会比昨夜更加漫长,这意味着一件事,他们的蜡烛可能不够用——就算昨天已经存了很多。那么为了最大程度节约蜡烛,只能委屈教皇陛下来这张小床上就寝了,毕竟这里房间小,需要的蜡烛也少。
他带着茉莉去那个房间摘蜡烛,一边摘,一边说:“你说,郁哥怎么知道教皇陛下会来的?没见他俩说话啊。唉,我什么时候能和郁哥也这么默契。”
茉莉却咬着嘴唇,眼中似有泪光。
“我们能活过去吗?”她说。
“能的,你相信他。”白松说,“只要别作死,郁哥肯定能带咱们活下去,真的。我很了解他的表情。我和你保证,他根本没慌。这说明什么?说明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
茉莉透过暗门望着骑士长的身影,点了点头。
另一边,郁飞尘却真的遇上了可控范围之外的事情。
“你又要睡?”
路德维希侧靠在床头上,点了点头。
“给我撑住。”他站床边俯视着他,冷声命令道。
教皇陛下勉为其难地抬起眼皮。
“圣子被烛台穿成了糖葫芦,留下了线索,但可能被女皇拿到了。他昏迷前指名要路德维希教皇来解决问题。”
路德维希缓缓道:“教皇代表世俗神权,黑幕降临前是最高统治。黑幕出现后,神庙建立,圣子被称为神明化身。”
郁飞尘思索。
所以,教皇和神庙是不能说敌对,但至少不太友好。
人们信奉神,建立宗教,出现教皇这一统治者,但真正能阻止黑幕升起的圣子却被不属于教皇的神庙找到,这就相当于大家信奉的神在别处显灵了。
既然如此,圣子重伤,却让不同阵营的路德维希教皇来帮忙,意味着他根本不信任神庙。
那么,如果选择相信圣子,就代表神庙是敌人。
但是,所有错综复杂的事情背后,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始终没有现身。
这个副本里,神是真实存在的吗?它在俯视、左右着这一切吗?
郁飞尘:“那神在哪里?”
路德维希在强制命令下微微抬起的眼皮现在又在渐渐合上了,他的声音也变得很轻,郁飞尘甚至分不清,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在说些别的什么。
“不要……相信神。”路德维希说。
“要相信什么?”
路德维系抬起手。
修长冷白的手指,只指尖微微有一点粉。
指腹虚虚搭在了郁飞尘左边胸口。
郁飞尘看着那里,忽然感到了自己心脏的微微跳动。
路德没开口说话,但郁飞尘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
不要相信神,相信你自己——相信你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判断,还有自己的内心。
没想到在破碎的世界里,一群各司其主的信徒间,还能遇到和自己信条差不多的人。
他拍了拍路德的脑袋,道:“可以睡了。”
路德眼睛轻闭,然后——直接就栽进了他的怀里。
原来真的困到了这种地步。
郁飞尘险险把人接住,忽然怀疑,自己刚才勒令路德保持清醒,是否太过残忍。
他微微叹了口气,把路德放平。他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
正在这时候,白松和茉莉抱着蜡烛回来了。
郁飞尘:“你们今天遇到危险了吗?”
白松说,他就守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见音乐声越来越诡异,越来越邪恶,比昨天还要让人害怕。再接着,那些人好像要出来了,他就抱着教皇陛下的衣服躲到了隐蔽的地方,看着修女们用诡异的姿势把修士们的尸体拖出去。看了很久,也没见教皇的踪影,正焦急得像追不上自己尾巴的狗,忽然背后就被人拍了拍,他惊惧转头,看见教皇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背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安然脱身的。
说完,白松补充了一句:“那个场景真的很帅,郁哥。”
郁飞尘若有所思地看向床上的路德。由于白松走到了床的另一边,路德又自发向这边靠了靠,现在正安静地陷在枕头里,脸朝着他。这人周身没有丝毫防备,在这个时候,随便一个人都能用刀划破他脆弱的咽喉。
无法阻止的沉睡就像奇异的诅咒,或许,路德维希在这个副本里跟着他,就是为了寻求保护。
人与生俱来有两种欲望,超越强者,与保护弱者。但当两种情况交织在一起,事情就复杂了起来。
郁飞尘选择在旁边躺椅睡下。
眼不见,心不烦。
半夜,他像一个钟表一样准时,睁开了眼睛。
脚步声响在走廊远处,斗篷老人来了。
其余人陆陆续续也都动了,只有路德始终没醒,当然郁飞尘也不指望他能醒。他让茉莉看着路德,和其他人一起聚集到了大厅。
“尊贵的客人,配方的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的原料已经解出了。这件东西就在神庙里,无须再费力找寻。客人们,明日正午,钟声响起,请务必活着抵达神庙中庭,参加神圣的——复生典礼。”
说完, 老人就离开了。这次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没有再给出回应。
餐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即将燃尽的蜡烛火光在缓缓跳动着。沉默过后, 女皇先开口。
郁飞尘看向她, 烛光里, 她抿着嘴唇,眼神向下看, 这些肢体动作虽然经过了掩饰,但仍然透露出主人的紧张。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
“我们在这个世界里的任务都与复生圣子有关,但需要寻找的材料只有两样, 明天, 复生典礼竟然就要召开了。”只听她道:“通常情况下, 这说明副本的最后时刻要到了。”
白松:“最危险的时候要到了?”
女皇有些奇怪地看了白松一眼, 像是女老师看向一个她认为学得很好却在考试中得了零分的学生。沙狄国王也把目光投向这边。
郁飞尘眉头微蹙,心说不好。女皇好像通过白松的提问发现了什么。
就见女皇唇角浮现一个笑容,紧张的神情缓解了不少。接着, 她阐述了一些副本的规律。
她说,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副本给参与者发布了明确的任务, 比如斗篷老人发布的寻物任务,那么, 只需要按部就班完成所有任务,最后就会迎来胜利时刻。
那么, 他们仅剩的任务就只有一个——按照斗篷老人所说, 活着度过今晚。
“做好准备吧, 诸位。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度过今晚。”她道。接着, 她看了裘娜一眼, 微挑眉,似乎示意她跟上,然后起身离开了餐桌。
裘娜却在原地,没动。
女皇微微回头。
“女皇陛下。”郁飞尘淡淡道。
女皇语气略带倨傲:“怎么?”
郁飞尘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他道:“希望您不要自作聪明。”
女王回他以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希望你也是。”
说罢,笃笃的高跟鞋声响起,她带着那个幽灵般的灰衣男侍回了房间,沙狄国王却也跟上,与女王去了同一个房间。
长桌上还剩下郁飞尘、白松、学者、裘娜。
“这里的蜡烛快烧完了,”郁飞尘淡淡道,“回去说。”
餐厅里的蜡烛和他们房间里的蜡烛长度是相同的,这边的蜡烛如果快烧完了,意味着大家房里的蜡烛也快熄灭。
却听裘娜开口:“我存了蜡烛。”
郁飞尘:“集中起来。”
学者审视着目前的状况,他发现,除女皇和沙狄之外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倒向了骑士长这边。但对于这位骑士长,他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然而,他现在更不愿意当个被所有集体都排除在外的人。思忖片刻后,他也献出了自己存放的蜡烛。
他们站在一起,郁飞尘在前,走近自己房门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声。竟然还是路德维希的声音,这家伙竟然醒了?
声音传来。
“他说的没错,但我觉得副本无法被概括为明确的几类。”
郁飞尘没听见前情提要,但是路德维希竟然在和萍水相逢的女孩谈论“副本”。女皇谈论副本,是在诱惑裘娜,挖他们队的墙角,这也就算了。但教皇陛下,您又是怎么回事?
“你要记住一件事,无论被置于怎样的境地,都要去勇敢探寻这个世界的线索。当你明白一件事的成因,就会预见它的结果,也会找到离开的道路。”
“可是,”茉莉道,“我害怕。”
“不要怕,它们是一些孤独的碎片。但你也是故乡世界的一个小碎片,你们平等。”
——原来是在安慰迷途的少女。
茉莉在哭:“我还能回去吗?”
“分别只是开端,你要长久地活下去——”
吱呀一声,郁飞尘推开了门。
门内,路德维希银发披散,拥被坐在床上,而茉莉则半跪在床侧。烛光里,路德维希握着少女纤弱的手指,容色温柔,仿佛教导孩子的长辈一般。听到门响的声音,他仍维持着先前的神情,继续未完的话,却也抬头看向门外的郁飞尘。
“……就会等到重新相逢的一天。”
迷途的少女哽咽着握紧教皇的手,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路德维希转向他们:“你们回来了。”
郁飞尘一声没吭。甚至觉得该关上门,让这对半路父女继续他们的温情时刻。
但来都来了,白松把椅子拉开,众人依次坐下,茉莉也抹了抹眼泪,去另一边站着了。
路德望向空着的床头柜,似乎意有所指,然后道:“我忽然醒来,茉莉小姐问我是否已经习惯这种生活。”
裘娜道:“意识到自己没路可走的时候,确实很无助。”
郁飞尘在床头柜上重重放下一杯清水,这骑士长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虽然他才干了两天,但辞职的愿望已经强烈无比。明天典礼过后,他再也不伺候了。
路德维希动作自然,拿起杯子润喉。
郁飞尘简单交代情况:“新任务,活到明天,正午去中庭参加复生典礼。”
“中庭?”路德维希道,“昨天正午,修女在中庭被穿心,今天正午,全部修士在中庭被割喉。”
郁飞尘随口敷衍:“对此我深表同情。”
当然,更应该被同情的是他们这些明天要去参加“典礼”的人。先死了修女,再死了修士。明天典礼上,他们这一行外来者,恐怕就是神庙里仅剩的几个活人了。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其它人显然也想到了。
“第一味药是血盐心脏,第二味药是人眼蝴蝶,第三味药,他们说就在神庙里。”裘娜深思:“有可能是神庙里原本就有的藏品。但根据他们的作风,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白松:“对对对!蜥蜴要喝血,蝴蝶要烧尸体,这两种药的出现,都伴随着死亡发生。”
裘娜点头:“还有那些仪式呢,你说,它们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他们在储物室里翻看的那些书就该起到作用了。
白松豁然开朗:“心脏意味着生命和血液,他们给修女放血,是为了给圣子止血,给修士割喉,是想让圣子会说话!会说话了,就能继续祈祷了!”
郁飞尘看着两个初入副本的新人讨论思路,他暂时比较满意自己所看到的。这两个人的表现已经超过很多懒惰的雇主了。
白松:“那么,明天会献祭什么?我们会遇到什么?”
裘娜:“与其担心明天会遇到什么,不如担心今晚会遇到什么。先清点咱们的蜡烛吧。”
白松指了指床角的一堆蜡烛:“喏。”
裘娜抱着自己存下的蜡烛,想放上去。
郁飞尘叫住了她:“先吹一下,每一根。”
“为什么?”
郁飞尘示意她看了一下自己房间里的蜡烛。
裘娜瞪大了眼睛:“你们房间的蜡烛怎么比我的长?不对,一开始都是一样长,你们的烧得慢?”
——果然如此。看来,这就是今晚他们会遇到的第一个危机了。漫漫长夜,和无法支撑完长夜的蜡烛。
郁飞尘拿出了从白衣修女那里得到的,所谓“火焰蜥蜴粉末”。这种粉末质地极轻,洒在空气里就像烟雾一样,落在蜡烛上,也不会被任何人察觉。他取了一点,吹到一根蜡烛上,然后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