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淮转头,从窗户眺望出去,今晚没有月亮,只是冷。
北城的冷深入骨髓。
医院大概是怕有病人不小心掉湖里,几乎两米左右就有一盏路灯,把整片湖的湖面照得像一面巨大的、深渊似的镜子。
傅识均突然抬头往这个方向看来。
二月多的湖水结了冰,冰渣棱棱地支在湖面上,傅识均却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宋清淮冷漠地瞧着,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脸上一凉,好像那个湖水溅到了他的脸上。
人为什么总要为失去的东西努力。
曾经的他和现在的傅识均都这样。
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明明可以平坦地走完这一生,为什么要把这条路走曲折。
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么?
宋清淮攥紧拳头,盯着那平静的湖面,他知道底下暗流汹涌。
傅识均一直没有上岸,也没有任何反应。
宋清淮只要叫一嗓子,就会有人去救他。
可是他突然不想救了。
就这样吧,谁也别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傅识均还是没有上来。
宋清淮闭了闭眼睛,抓起手边的水杯砸了出去,他恨傅识均,恨死这个人了,恨不得杀了他。
“傅识均!”
傅识均静静躺在湖里,他选了个隐蔽的地方跳下去,没有惊动别人,换言之,如果他坚持不下去了,死在湖里也没人会知道。
湖里长了杂草,在他的身边飘浮,其实泡久了,就会觉得湖水是热的,像滚烫的熔岩,在他的身上形成一根根刺,刺得他皮肤发疼。
肺部的氧气很快就消耗完了,但他没有上去的意思。
他想让宋清淮消消气,消消气。
他做了很多很多错事,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他以为……宋清淮会永远是他的。
傅识均张开手,水流从他的指缝流过。
他能感觉到自己慢慢沉下去,能感觉到生命流失的痛苦,他的大脑疯狂想自救,他的四肢开始脱力,脑袋充、血,涨得发疼。
这就是宋清淮的感受吗?
他都做了什么啊。
他活该。
淮淮,对不起啊,我真是一个糟糕的人。
傅识均渐渐沉到了湖底,这样也很好,他的财产早做了公证,如果他死亡,会全部转到宋清淮名下,没关系,有人替他保护宋清淮了。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消失。
再也没有会为了他的死亡而伤心的人了。
他的淮淮已经喜欢别人了,是他的错。
“救人!救人!”
扑通扑通,保镖跳进去救人,宋清淮坐在轮椅上,瘦削的手掌紧紧攀着扶手,死死盯着湖水。
傅识均这个疯子,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几人把他拖出来时,生命体征已经降到最低。
“淮、淮……”傅识均无意识地从喉咙里滚出几个字音。
宋清淮看着他们把他抬上担架,送进了急救室。
他坐在湖边,整个人像空了一个大洞,在这样的日子里,在北城的寒风下,他茫然地望着黑夜。
他没有再过问傅识均的事,只是从保镖的嘴里听到,傅识均差点就没救回来,抢救一半的时候心跳骤停。
医生都快急疯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宋清淮,那颗心脏竟然神奇地重新跳动起来,缓慢地、悄悄地。
一个人怎么能疯成这个样子,怎么能把执念刻进骨血,如果把全部心神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迟早会毁了自己,因为人就是最不稳定的生物。
曾经的宋清淮和现在的傅识均都走入了这个死局。
死局死局,非死不破。
宋清淮没有再管傅识均,他开始高调地出入各个商业场合。
他们都从别的地方听过宋清淮这位宋大少爷的传奇故事。
那天在江南留下的绝唱成了娱乐圈的一大传奇,他的粉丝还在不断增长,哭着喊着求他回去。
但宋清淮直接退出了娱乐圈,进了商场,并且一来就跟李常学打擂台。
城西那块地不少人眼红,但都没有胃口吃下那块地。
李常学从别人口中听到宋清淮打算和他抢标,他嗤笑一声,“果然是宋家人,愚蠢且自大。”
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下这块地,挫挫宋清淮的锐气。
转眼间,拍卖会到了。
“宋清淮,你胆子不小。”李常学和宋清淮一行人不期而遇。
宋清淮掏出烟盒,敲出一支烟,轻轻咬住,“过奖了,城西那块地我势在必得,李总还是看看别的吧,毕竟小偷不就擅长偷鸡摸狗么。”
李常学不会轻易被他激怒,眼里闪过一丝愠色,看来宋家人一个都留不得了。
宋清淮点了烟,没有进会场。
章逸最近充当他的保镖,被赵聘之强行要求保护好宋清淮。
“宋清淮,你丫的不想活了是吧,还抽烟?”章逸夺过他的烟头,直接捻灭了,“你他妈可别死我面前,活久点吧。”
宋清淮拍了拍他的肩膀,“章逸,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草,别他妈说这么恶心的话,老子把你摁马桶里给你醒醒神你信不信。”章逸看着他病弱的脸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草,这他妈都什么事,他不过出国混了几年,一回来,宋家没了,宋清淮重病。
章逸以前很喜欢去宋家玩,虽然有傅识均这个疯狗挡着,但他很喜欢宋家。
他爹妈关系不好,所以特别喜欢宋家夫妇的氛围。
不过这都是他小时候的事了,长大后大家就渐渐疏远了。
“宋清淮,你别死啊。”章逸最后说了这句话,“你死了,我老婆会难过的。”
“……草”宋清淮骂了他一句,“有病。”
“诶,去帮我干件事,去找人把李常学的车胎扎了,别太明显,最好是半路再……”宋清淮低声交代完。
章逸听完,“你小子真够阴的。”
“去去去。”
宋清淮把他打发走,自己进了拍卖场。
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宋清淮一只手插在兜里,举了一杯香槟,他对于这样的场合并不陌生,游刃有余。
他不想做,但不代表不会做。
为了打起精神,他没有吃药,忍着剧烈的疼痛,带着盛天一群人落座。
城西那块地很快就开始唱标,宋清淮和李常学、宋清泽对视了一眼,露出势在必得的自信。
两方人马一再追逐,很快,那块地超过了盛天的资金。
“宋总,不能再加了,放弃吧。”盛天低声警告。
宋清淮恍若未闻,依旧一千万一千万地向上加,已经超过那块土地的两倍价值了。
“五亿两千万。”宋清淮举牌,他挑衅似的扫了一眼李常学,“loser就算过了五年也是loser。”
李常学眯了眯眼睛,“宋、清、淮。”
“舅舅,别输给他!不就是多几个亿吗?咱们又不是没有!”宋清泽直接拿起牌子,又被李常学拦住了。
李常学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拿下这块地,再好的地,一旦超出价格,都没必要了。
“五亿三千万。”角落的声音响起。
众人被这个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宋清淮循声望去,傅识均来了。
他瘦了很多,五官越发凌厉,周身气势逼人。
宋清淮收回视线,等着李常学的反应。
“五亿五千万。”宋清泽举牌子。
果然,还是上钩了啊。
那块地确实值钱,风水也好,位置也好,可以形成一片商圈,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那是块安全的土地。
宋清淮勾起唇角,怎么办呢,李氏的钱这回全被套住了,一分也没有了。
“恭喜李总,财运亨通啊。”宋清淮指尖轻点。
“五亿五千万三次,成交!”拍卖师一锤定音。
城西那块地有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但宋清淮知道。
因为他祖父当年下海经商时,从别的地方得来了一些消息,里面埋了东西,一般人动不得。
强行动了,估计要脱层皮。
这是一个不流传的秘密,如果不是章逸告诉他,李常学最近想拿下城西那块地,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请君入瓮呢。
事情办成了,宋清淮对剩下的事不感兴趣了。
他特地放出消息,让李常学误以为他真的要拿那块地,他已经摸清了李常学和宋清泽两人的性子,不过是气人有笑人无,自尊心出奇地高。
章逸给他回个消息:办妥了。
宋清淮指尖一动,回复:等着,好久没运动过了。
第103章 有仇报仇(爆更4400+)
宋清淮亲眼盯着李常学签了合同,他把玩着烟盒,好戏要开场了。
所有的罪恶都将走向他们该去的地方。
李常学经过时,虚伪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你也算我的晚辈了,不过商场上无父子,清淮应该能理解吧。”
宋清淮颔首,“希望李总能笑到最后呢,回见。”
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看也没看赶过来的傅识均。
就像他说的,他回不了头了,也不会再回头。
都过去了。
“傅总,既然你也喜欢那块地,那咱们一起做怎么样?”李常学邀请傅识均换个地方叙旧。
傅识均冷冷道:“不必了,我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接连被两个小辈下了面子,李常学再会装,也难免表情不太好看。
他思索着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哪里出纰漏,他总觉得有点不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投资的项目太多,钱很容易就被套牢,资金链断了,问题可大可小。
“舅舅怎么了?”宋清泽疑惑。
李常学摆摆手,“你最近和傅识均关系怎么样?有进展吗?”
宋清泽一说到这事儿就生气,傅识均最近都不搭理他了,那天宋清淮倒在舞台上,害得他被人骂成了过街老鼠,宋清淮倒是一炮而红。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宋清泽嘟嘟囔囔。
李常学扫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宋清泽和他爸一样蠢,看得人心生厌恶,但这种人最好用,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拉拢,也最好挑拨。
几人上了车,行驶到半路,车胎突然瘪了。
这条路人很少,今天李常学带的人不多,一下子还真没有这么多备用轮胎换。
天渐渐黑下来了,李常学咒骂了一声,下车抽烟。
宋清泽陪着他,虽然李常学好像很宠他,但他还是很怕自己舅舅生气的,毕竟他的钱全是舅舅给的。
宋清淮躲在角落看着,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木棍,冲一边的章逸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哼。”
两人穿了骑行服,从头包到尾,宋清淮肾上腺素飙升,好久没和这个发小一起干坏事了,这让他不免想起几人在大院里鸡飞狗跳的生活。
宋清淮甩了甩头,和章逸一起摸出去,两人一闷棍砸向李常学和宋清泽。
“草!他妈的!”
其他保镖迅速制住李常学带来的人。
天色灰沉沉下来,宋清淮看不太清,凭感觉挥动棍子。
他用尽了力气,棍子落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宋清淮在他身后踹了一脚,把李常学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草,你们是谁?!”
“别打了,呜呜呜舅舅,好痛啊。”
好痛?痛吗?宋清淮狠狠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腑升起一股满足感,身体像被注入了无数的生命力,令他有些飘飘然。
果然,圣人说的话有时候不能全听。
有仇当场报,能动手别动口。
宋清淮看着李常学像条臭虫一样在地上爬行,他扬起棍子,狠狠砸向他的腿间!
去死吧。
狗杂碎。
“啊!”李常学捂着腿间痛哭流涕,“你是谁?!”
宋清淮这回带了很多人,一瞬间混战成一片,他毫不犹豫又砸了一棍子。
李常学痛得拱起身子,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这样虐打,他痛得呕出一口血。
宋清淮晃了晃脖子,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真兴奋啊,原来当个坏人这么爽啊。
他信步走到宋清泽面前,扫了一眼他的手却没有任何兴趣,废物一个,留着也没什么用,不过这双腿就别要了吧。
宋清淮扬起棍子,眼都不眨地砸下去。
咔嚓一声。
棍子裂开了。
宋清泽连滚带爬,“你是宋清淮对不对?堂哥,我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啊,是啊,你是我弟弟,原来你知道啊。
宋清淮冷冷地撩起眼皮,没有一丝犹豫地重重砸下一棍。
棍子彻底断成两截儿。
“跑!警察来了!”
章逸拽住宋清淮往车上跑。
宋清淮听着被抛在身后的惨叫声,鼻尖一阵湿润,他毫不在意地抹掉,他的身体轻盈得好像快要飘起来了。
“淮淮!”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声音,一直在宋清淮的四周环绕,他觉得很吵很吵,紧紧闭着眼睛,不想再听。
陆绪风接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医院,把傅识均拽走了。
“清淮,你好好养病,万事有我。”
“陆绪风,我再警告你一遍,离他远点,他是我的,以前是,以后也是。”傅识均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
他的低声下气只会给宋清淮,面对别人没有一丝耐心。
“傅识均你醒醒吧,清淮不喜欢你了,别告儿我你没看出来。”陆绪风嗤笑,看到傅识均吃瘪的模样他从身到心都爽了。
唯一不圆满的是宋清淮的病,他担心得要命,却不敢在宋清淮面前表现出来,怕增添了他的负担。
“他只是生气了。”傅识均手揣进兜里揉捏烟盒,“陆绪风,你家公司出了这么大事故,你怎么还有空关心别人的男朋友?”
“你爸又逼你相亲去了吧。”
“如果你爸知道你喜欢男人,他会不会气死。”
傅识均垂着头轻嗤一声,“陆绪风,你给不了他想要的,只有我能给。”
陆绪风的笑容伪装不下去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傅识均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宋清淮所有的恨意正是说明了他对傅识均的爱。
自己永远只是个朋友,宋清淮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他的眼里只有傅识均一个人。
“傅识均,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否则我一定会把他带走。”陆绪风冷冷地说,“就算他恨我,我也一定会把他带走。”
傅识均沉默半晌,“谢谢。”
陆绪风拳头紧了又松,两人过了这么多年,短暂地握手言和,但这只是暂时的。
“李常学那边我会拖住他们,我这里有能用的人。”
两人谋划出了一出损招,傅识均送走陆绪风。
回到病房,宋清淮背对着他,傅识均脱掉外衣从身后抱住他,生出一股安心。
外面天儿还是很冷,但确确实实到了春季,是宋清淮最喜欢的季节。
“淮淮,我没有见宋清泽。”傅识均下颌靠着宋清淮的脑袋。
“淮淮,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
怀里的人没有一点动静,如果不是傅识均握着他的手腕,感觉到微弱的跳动,他都要立刻起来检查他的呼吸了。
“你才二十六,说什么一辈子。”宋清淮缓缓开口,“你以后会遇到别人,会喜欢别人。”
“不会!”傅识均收紧手臂,埋在他的后颈处,鼻间弥漫着药香。
他恨医院,医院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悲欢离合,医院是听过最多祈祷的地方。
“淮淮,如果你不在了,允许我当一个懦夫。”
“我在郊区买了两个墓地,淮淮,我没有开玩笑。”
一滴泪顺着眼尾滑入枕头,宋清淮轻轻地抽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在威胁我。”
“是,淮淮我一直是个疯子。”
“你知道吗?从我发现自己喜欢你开始,我每天都想扒光你,扔在床上。”
“你每次和别人说笑,忽略我的时候,我都想把你拷在床头。”
“淮淮,我不是不爱说话,我只是怕吓到你。”傅识均亲了亲他的后颈。
宋清淮:“……”
确实有些被吓到。
“傅识均,我们……”宋清淮艰难地开口。
傅识均眸光发亮,轻轻把他翻了个面。
宋清淮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我们就这样吧,识均,放手吧。”
傅识均一怔,还没来得及为他的突然主动而高兴,笑容僵住,弯成了一个难看的弧度。
“我们曾经有无数个机会,可是我现在不想要了。感情这种事不是加减法,识均,我不喜欢你了。”
“你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性,不应该和我这样的……”
“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在一起。”
傅识均狠狠掀开他的手,“宋清淮!我不可能再放手,我说过,你恨我,你想怎么对我都行。”
“别再说这种丧气话,你不会死的,我会替你找到供体。”
“亲属是不是也可以?”
傅识均想起自己查过的资料,宋清泽会不会也可以?万一呢,他不能放弃这个几率。
他翻身跳下床,宋清淮靠着床,喘着气说:“我不许你去找我爸。”
傅识均浑身一震,“我……”
他背对着宋清淮,脸上布满了阴霾,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让他安心等着。
“傅识均,你敢动我爸,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宁愿死,也不要。”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你别告诉他,我求你。”
宋清淮靠在床头,眼泪哗哗地流,恨极了自己的没用,他这样的废物不如早点死了,免得拖累身边的人。
傅识均被戳中了最心虚的事,几乎落荒而逃。
“替我办件事。”傅识均打了个电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回头望了一眼病房,随即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宋清泽进了医院,全身是伤,打了麻药。
傅识均悄悄进了病房,打量了片刻,然后跟医生约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你给他安排个检查,看符不符合。”傅识均面无表情地说,看宋清泽的目光像看一头待宰的猪。
“傅识均,你他爹疯了!这是犯法的!你想进去蹲牢子吗!”医生咒骂了他三分钟不重样。
傅识均连眼睛都没抬,“你做你的检查,就当什么事也不知道,出了事我会自己承担。”
“废话,不然我还能替你顶罪?!”医生也有些难受,这违背了他的医德,到底要不要帮这个忙他也说不好。
傅识均这会儿冷静下来了,“算了,我换个地方,还是不要牵连你了。”
医生叫住他,“诶,你真的这么喜欢那谁啊?他到底灌了你什么迷魂汤,你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如果能选,我宁愿死的是我。”
这句话吹散在风里。
傅识均怕宋清泽药效过了会清醒,干脆自己联系了某些不太上的台面的人。
那边承诺很快就会给结果。
他知道自己现在完全就是兵走险招,但他没有办法了,让他看到宋清淮一天天憔悴下去,某天可能再也醒不来,他就快要疯了。
他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合过眼,那根神经紧紧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了。
傅识均回到病房,宋清淮不在病床上,“淮淮!”
“淮淮!”
傅识均心跳急速飙升,“他去哪了?!我让你们看着人,你们就这么看的?!”
“这……宋先生说出去走走,我们给您打电话您没接,有人跟着了。”
傅识均神经质的模样离一个真正的疯子不远了,保镖被他的煞气吓得瑟瑟发抖。
此时,走廊另一头响起慢吞吞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急急地大步走过去,抱住他,“淮淮,你去哪了?”
宋清淮轻声说:“我只是睡不着,走了走。”
“以后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刚刚没电了,以后不会了,我会注意。”傅识均紧紧捉着他的手,直接把他抱回病房。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我出事的那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我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宋清泽接的。”
“他说你在洗澡。”
宋清淮没有抱怨,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阐述,“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傅识均。”
“不是这样的,我,你出事那天,我在Y国,我想把钢琴带回来。”
“我对你说的电话没有印象,但我没有碰过他,我……”傅识均急急忙忙解释。
宋清淮抬手打断了他,“没关系。”
傅识均失力地垂下头,“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在意了。”
“是。”宋清淮没有否认。
他没有再看傅识均,自己翻身卷进被子里了。
傅识均就这么站了一夜。
宋清淮漫无目的地盯着黑暗的角落,耳朵捕捉到属于傅识均的呼吸,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又想起那道士的判词。
一夜无话,天刚擦亮,傅识均接到了机构反馈回来消息,宋清泽竟然真的匹配。
傅识均攥紧手机,他要怎么做?!
骨髓捐赠不能中途停下,万一宋清泽半路反悔,宋清淮就会出事,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如果强来,哪个医院敢接?
傅识均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了一点希望,可是等他追过去,却发现,那希望已经飘走了。
像吊在驴眼前的那根胡萝卜,他不停地跑,永远吃不到。
淮淮,我该怎么办?
“识均哥!你在这里是不是?!”宋清泽被人推着过来的,他全身都打了石膏,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们报了警,但是警方没有查到宋清淮的身上。
没想到,有一天连李常学的关系都不顶用了。
李常学已经倒了,他必须找一个新靠山。
宋清淮一直在养病,宋清泽联想到他的病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一直都很聪明,或者说在和利益相关的方面,他一直都有过人的嗅觉。
傅识均锁上病房门,“你来这干什么?!”
“识均哥,这个应该我问你吧。”
“你做的事宋清淮知道吗?不知道吧,你猜,我现在大喊一声,他会怎么样?”
第104章 要潜逃了
傅识均嗤笑一声,他掏出烟盒,抽出里面最后一只烟,蜷起指节点了点,他的动作十分漫不经心,只是眸子中压着浓郁的戾气,“你想怎么样?”
“两个要求,一,给我两个亿,二……”宋清泽忽然暧昧一笑,“陪我睡一晚。”
“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没和你做过,识均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傅识均眼皮向下一瞥,“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脸喜欢你的身材喜欢你的一切,最喜欢的还是你对宋清淮的偏爱。”宋清泽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傅识均语气越发温和,“你是不是太高估他的地位了,他不值我付出这么多。”
“是吗?”宋清泽耸耸肩,“我还以为你很爱他呢,不是还当着媒体表白了么?你们的感情倒是坚不可摧了,我被群嘲,他们都骂我小三。”
傅识均说:“他们误会你了。”
宋清泽算什么小三,他自始至终只是利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傅识均取信宋清泽和李常学的一场大戏,现在大戏准备落幕了,他自然不必虚与委蛇。
“所以你同意我的条件了吗?不同意的话,我现在大喊一声,宋清淮你爸死了,死无全尸,你猜会发生什么?”宋清泽翘起嘴角,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有趣,他最恨的宋徽商死了,宋清淮得了白血病,人生啊,真是有意思极了。
傅识均神色一凛,还没来得及说话,咚的一声,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宋清淮戴着傅识均织的粉色帽子,满脸病气地钉在原地,保温杯一直沿着安全出口的楼梯滚下去,咚咚咚响个不停。
“你说什么?”宋清淮嘴唇嗫嚅,他的心脏打起了鼓,用尽全力喊出来的声音和蚊子叫似的。
他已经瘦弱不堪了,全靠一口气撑着。
“淮淮!”傅识均抱住他,“你别吓我,淮淮,你看着我。”
宋清淮迟钝地抬起眼眸,他的脸颊凹陷,衬得眼睛越发大得吓人,里头盛满了可怖的狰狞。
“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清泽终于看到宋清淮的模样了,爽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明争暗斗了十几年的人居然孱弱成一个孩子都能打倒的地步,他笑着笑着呛出了眼泪,“宋清淮你也有今天啊!宋大少爷,宋天才,你爸死了。”
“被车撞死的,死无全尸啊,法医给他缝好的。”
“哈哈哈哈哈你真该看看,可惜了,你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傅识均一脚把宋清泽踹出了一米远,撞在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咳咳咳呕,咳咳哈哈哈,你敢踹我,有本事踹死我啊,踹死我,宋清淮也要死。”宋清泽双目发红挂着眼泪,疯疯癫癫。
宋清淮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活着。
当初那道士给他断三缺五弊。他出身富贵之家,不缺钱权,所以缺命。五弊他占了两样,孤独,孤是丧父或丧母,独指老而无子。
他生了病,不久于世;父母均离开了人世;他喜欢男人,所以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竟然全部一一应验了。
宋清淮从没这么恨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就因为他这条命,所以害死了父母。
“你早就知道,你瞒着我,你还骗我要照顾我爸。”宋清淮无力地抓着他的袖子,“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傅识均!”
“淮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是怕你会撑不住,淮淮,你不要激动。”傅识均打横抱起他,宋清淮身上的骨头膈得他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