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湾—— byneleta
neleta  发于:202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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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阳中学是帝都三大重点中学之一,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的学生中,有三分之一是划片分进来的学生,这是教育院的硬性规定,另外三分之二的学生则是通过层层的严格把关考核选拔进来的。当然,其中也不乏家中有权有势弄进来的学生。元阳中学的学区内有一片居住着帝都金字塔顶层一部分高官的大院子,元阳中学又是教学质量过硬的重点中学,所以毫不例外的,这里的学生有不少是太子党、公主党。
初三一班是重点班,班上就有一位非常的太子党,叫陆关清。陆关清的爷爷是开国高级将领,开国后为了国家的军队事业殚精竭虑,累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陆关清的爸爸秉承了他爷爷忠国爱军的精神,从最底层的军人做起,在最危险的边防线上战斗,一身的伤痕就是他的勋章,为此,他的一条腿差点葬送在边境的雷区。可以说,陆家如今的荣耀是陆家两代人用生命换来的,因为是生命换来的,所以没有因为陆老爷子的“早逝”而有所动摇,没有因为陆家的人丁不旺而有所减弱,更没有因陆关清父亲的年轻而有所更替。在军部,陆关清父亲的地位排在第三位,可见位高权重到何种地步。
不过同学们并不清楚陆关清的家庭背景,也只有校长心里明白,就是班主任老师都不清楚。陆关清的学校档案父亲一栏的名字是:陆战野——他父亲以前在基层时隐姓埋名用的俗名。众人只知道陆关清是高乾子弟,还是出自于军队的高乾子弟,每天接送他的车挂着明晃晃的军牌,想不知道都难。
陆关清有高傲的资本,他本身学习好、模样好、身高好,180的身高在班上算是鹤立鸡群了,而他才不过15岁,以后肯定还有得长。陆关清属于高富帅的绝对范畴。他这样的身世注定他的朋友也都是他那个圈子里的。陆关清对班上的同学都比较疏离,他本人也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所以虽然班上100%的女生都暗恋他,也不乏跟他告白的,但几乎没人能靠近他。
注意,是几乎。既然是几乎,那就肯定有人能靠近他。那个人是谁?就是他的同桌,唐松月同学。
陆关清是高乾子弟,唐松月同学就是绝对的平民学生。唐松月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爷爷。爷孙两人相依为命十五年。唐松月的爷爷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药膳馆,药膳馆很小,而且还只有每天上午营业,下午唐松月的爷爷就回家休息。家就在药膳馆的后面。这药膳馆虽然小,虽然只营业半天,但每天都是人满为患。这家小小的药膳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元阳中学范围内有这样的高官大院,那地理位置绝对得靠近市中心,这市中心高楼大厦多,古楼四合院子也不少。唐松月的家就是一个在小胡同里的小四合院。唐爷爷把四合院一分为二,前面卖药膳,后面居住,小院子里还种着苹果树和蔬菜。
如今的社会,能在帝都有一个四合院,那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不过唐松月家不是这样。这四合院是唐家的老宅之一,民国前就属于唐家了,再加上实在是小,也就没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收走。后来唐松月的爷爷在四合院还没那么贵的时候把院子又买了一次,有了彻底明确产权的房产证,他们就这么一直住了下来。
陆关清是小升初的时候被元阳中学直接择优录取进来的。唐松月呢则是划片分进来的。之所以能进入重点班,是因为唐松月在分班考试的时候成绩着实不错。语文、英语和数学三门,唐松月语文几乎满分,就作文扣了一分。英语满分100分,他也考了90分,数学差一点,85分。但唐松月的语文成绩太突出了,他作文是用半文半白的手法写的,当时批卷子的老师看到他的作文后二话不说给放在学校网站的优秀学生作文里面去了,所以唐松月进入重点班也有那么一点点择优的地方。
可惜,在初一学年结束后,班主任张老师就郁闷了。陆关清,几乎门门满分,给不到满分的语文也是95,绘画音乐都能达到99分。
再看唐松月。语文、历史、地理、生物……几乎都是满分,满得这几门课的老师看到他就喜欢。再看数学和英语,初一上学期期末考试,他数学考80,英语考80。初一下学期期末考试,数学75,英语75。如果说陆关清是全才中的全才,那唐松月就是偏才中的偏才,他偏科偏得数学和英语老师看到他就想哭。分班考的时候英语明明不差啊,怎么这才一个学期就落下来这么多?对此,唐松月同学表示很委屈,小学英语不学语法呀。
等到了初二,哭的老师多了一位物理老师。从第一次物理考试开始,唐松月的成绩就没上过50分!好在到了初三增加了化学,唐松月的化学成绩让化学老师抹了把冷汗。他的化学成绩很好,能上90。
老师们对于唐松月是又爱又恨,为什么你就是学不好数学、物理和英语呢?!你要能学好这三门,咱班里就有俩牛逼学生了。一个唐松月,一个陆关清。话说,陆关清的语文成绩还不如唐松月,若论单科,唐松月的语文成绩绝对是全年级第一。
为了帮助唐松月,班主任老师把陆关清安排在他的身边,和他做同桌。这么安排,班主任张老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不敢把陆关清跟女生放在一起。现在的孩子早恋的可怕,男生和女生排排坐,绝对早恋没商量,更何况女生们都爱死陆关清了。把陆关清和男生放在一起吧,也不行。陆关清的气场太大,初中的男孩子正是各种敏感的时候,班里不少男生都表示绝对不要和陆关清坐在一起了,压力大不说,竟成陆关清的陪衬了,打死也不要。
左思右想,张老师把陆关清和唐松月放在了一起。唐松月是班上公认的好脾气,对谁都笑眯眯的。这孩子呢心思也没那么重,最适合陆关清这种血脉里就带着傲气和硬气的太子爷。陆关清这人傲是傲,但也不会无故欺负同学。唐松月人缘好,班里还没哪位同学说过他不好,所以两人很配。嗯嗯,没别的意思,别多想。
事实证明,张老师的选择是正确的。初一下学期,两位同学坐同桌,陆关清不理唐松月,唐松月也不烦陆关清。等到下学期要结束了,陆关清会吃唐松月给他的苹果,会带进口的巧克力给唐松月。初二上学期,陆关清会跟着唐松月去他家的小药膳馆里吃药膳还经常打包,唐松月每天给陆关清带大苹果。初二下学期,陆关清会约唐松月去打篮球,唐松月会约陆关清陪他逛书店。初三上学期,陆关清已经习惯了经常给唐松月补课,尤其是考试前;唐松月会因为数理英太难跟陆关清哭。俩孩子的友谊很稳固。
好了,杂七杂八地把俩人的关系说了说,咱这故事也要开始了。开始的源头就是陆关清和唐松月是同桌,是好同桌,还是好朋友。尽管两人对彼此的家庭情况仍旧不是十分的知晓,但这丝毫不妨碍两人的朋友身份。学校里,除了和陆关清一个圈子的人与他走得近外,圈外也就唐松月独一个。
作为好朋友,好同桌,唐松月这几天有点忧心,原因无他,陆关清请假了。请假有一周了。请假前陆关清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家里有事。没说啥事,也没说什么时候回学校。但像这样连续请假一周的情况,作为两年的好友,这还是头回遇见,所以唐松月很担心。而在此之前,唐松月也已经发现陆关清有什么心事,总是眉头不展的。但陆关清不愿意说,唐松月也不能讨嫌地追问。以唐松月对陆关清的了解,那一定是家里出大事了他才会连续请这么多天。陆关清曾说他爸爸身体不是太好,还跟他爷爷要过药膳方子,不会是他爸怎么了吧?唐松月不会认为陆关清是找藉口逃课。陆关清不逃课——因为他爸会抽他——这是作为好友知晓的陆关清的小秘密。
作为好友,唐松月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陆关清问问情况。但若人家正在忙,他这么打过去又容易讨嫌,所以唐松月很矛盾。陆关清的事情,除非他自己说,唐松月从不过问,毕竟陆关清的身份摆在那里,唐松月得把握好一个度,不然会让人家觉得他在拍陆关清的马屁,这也是两人能成为好同桌好朋友的主要原因。同样的,陆关清也从不会多问唐松月的事情,除非对方告诉他。
就在唐松月纠结犹豫要不要给好朋友好同桌打电话的时候,陆关清正在帝都军区总医院的重症病房外搂着哭泣的弟弟独自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病房的床上,躺着他的父亲,陆战烽。陆战烽用他一身的伤疤换来如今的地位,而此刻,这位年仅47岁的军部首脑没有意识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若说伤疤换来了荣耀与地位,但也摧毁了他的身体。深埋在他体内的弹片,一处处的暗伤一年年地侵蚀他的身体,他倒下了,再也挺不下去了。
陆战烽的母亲死得早,父亲在他25岁那年累死在工作中。陆战烽父母那一辈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到他这一代,陆家也只有他一个儿子。陆战烽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陆关清的生母,因为受不了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接到丈夫身亡的消息,与陆战烽离婚去了米国,丢下刚满2岁的儿子。陆战烽结婚晚,32岁才有了陆关清,34岁,他一个大老爷们一方面要拼事业,还要带着年幼的孩子。儿时的陆关清虽说吃得饱穿得暖,但也仅此而已。好在他很理解父亲,也从未因此抱怨过,反而很懂事得让父亲少为他操心。
陆关清4岁的时候,陆战烽娶了第二任妻子。第一任妻子算是有文化有模样的,可是跑了。第二任妻子陆战烽就娶了他驻防所在地乡镇上的一个背景简单的老姑娘,为的主要是帮他照顾儿子。第二任妻子隔年生下老二陆关省(读“醒”)。本以为这老姑娘为人朴实,哪知道这位妻子生下孩子后觉得应该母凭子贵了。今天要陆战烽解决家里谁谁谁的工作,明天托陆战烽给本村谁谁谁家的安排入伍。陆战烽这人脾气暴,第一次第二次,他帮了,第三次他就爆了,离婚!
陆战烽脾气一上来哪里管离婚会不会影响前途,这种老婆不要也罢,过下去绝对是祸害。十万块钱,买断第二任妻子与小儿子的关系,从此再无瓜葛。女人是不能信了,两个儿子一个7岁,一个2岁,回家!陆战烽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帝都。
可能是不需要考虑老婆的事情了,家里的孩子也懂事,陆战烽也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他一心扑在他热爱的军队事业上,加之陆家的底蕴,陆战烽成了同批上将中最年轻的一位,后来又成了军部大佬中最年轻的一位。陆战烽很拼,他的地位与他的拼不无关系,可是现在,他吃到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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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了,又要过年,这篇文的更新不会固定,过年后会稳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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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关清看着病房里虚弱的父亲,强忍悲伤。父亲不在了,陆家就只能靠他了。小时候,陆关清不是没有在心里埋怨过父亲总是不在家。后来,他就理解了。爷爷过早走了,如果父亲再不拼,陆家的荣耀又何以能延续到现在。父亲的部下很多,好友也多,军人的骨子里总会有些血性,即使父亲走了,那些人也不会让陆家就此没落,会支持到他长大来延续陆家的荣耀。父亲是为了整个陆家,为了他和弟弟才这么拼的。
这一层的走廊上站满了从各地赶来的军人,很多都是陆战烽的老部下、老战友,来不了的人也派了心腹前来,并表示会尽快赶来,怎么也得见陆战烽最后一面。陆战烽在军部的地位显赫,政部的高层也派了人过来24小时候命,可以说,陆战烽的生命牵动着许多人的心,也牵动着许多人的前途。
“关清,你还有伯伯。”陆战烽的好战友、好朋友严峻一眼里泛着血丝用力拍了拍陆关清的肩膀。陆战烽在知道自己的情况后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后事,他死后,陆关清和陆关省由严峻一照顾到18岁。严峻一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陆关清用力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陆战烽陷入昏迷之后,严峻一就守在了医院。他和陆战烽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他又在帝都,这种时候他也不需要去考虑工作的事情,只求让老友安安心心地走。医院已经明确表示准备后事吧,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所以今天来的人特别多。陆关清无心去应酬,他又还是个孩子,由严峻一在这里坐镇也最合适。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陆关清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自从父亲病重的消息传出后,他就不停接到与他同年龄段的所谓朋友的问候,也有一些长辈的慰问。陆关清不想接,这种时候他没有心力去应酬,可是很多人都是父亲的忠诚部下,是真正的关心父亲的病情,他必须得接。尤其现在陆家将要面临一段最困难的时候,他更是需要放下身段。
一看来电,陆关清有些吃惊,又有些明了。他按下通话键。
“喂。”
“陆关清?”
“嗯,是我。”
“你,没事吧?声音怎么那么哑?你一周没来学校了,嗯,家里,还好吧?”
陆关清大口大口呼吸,无法告诉朋友他父亲快不行了。
“陆关清,怎么了?你家里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带着清楚的脆弱,这可把唐松月同学吓了一大跳。这是谁,是陆关清啊。随便一瞥都能叫高年级的学长们打寒战的陆关清啊,怎么可能会脆弱!
“陆关清,你家里到底怎么了?”
电话里的焦急是那么的真切,陆关清进了一间空病房,关上门,多日来的少眠和心焦令他的声音哑得好似被烟熏过似的。
“我爸……”努力咽下哽咽,陆关清说:“我爸,快不行了。”
“啊!”
这种时候,陆关清也毕竟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父亲和弟弟是他仅有的两位亲人,父亲更是家里的山峰。现在这座山峰要到了,陆关清又怎么能不惶恐,不害怕。面对好友的关心,陆关清还是没能忍住,在人前一直忍着的泪水滚落。
“医生已经下了,四次,病危通知,这次,挺不过去了。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唐松月快步跑到楼梯口学生人少的地方,握紧电话:“是,什么病啊?”
“我爸年轻的时候太拼,医生说他这是油尽灯枯,多器官功能衰竭……”陆关清用力擦拭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他以前受过好几次重伤,平时又爱喝酒抽烟,脾气也不好,也不注重养身,又从来不听医生的劝告,现在……”陆关清咬住了牙关,说不下去了。
“陆关清,你别哭。”唐松月用力咬了下嘴唇,“也许还有希望呢。”
“不可能,有希望了……”陆关清痛苦地瘫坐在地上,“全国最好的医生,组成的专家组,这一周都在抢救我爸,没希望了。我爸年初,身体就不大好,他自己又不在乎,天天开会、出差、下基层。他根本就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心里根本就没我和我弟!”
即将失去父亲的悲伤让陆关清把深埋在心中多年的埋怨吼了出来。如果心里有他和弟弟,那为什么又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爸爸难道不知道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他和弟弟就是孤儿了吗!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陆关清,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能放弃。你爸爸现在在哪家医院?”
“军部总医院。”以为对方是要来探望,陆关清说:“你别来。这里很多大爷,你来了也未必能上来。”
唐松月没说他来不来,只又说:“别放弃希望。要上课了,我不烦你了。”
“谢谢。”
虽说对方说的只是安慰的话,陆关清仍感谢对方惦记着他。
挂了电话,上课铃声就响了,唐松月却没回教室。他站在楼梯口上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蹬蹬蹬跑回教室。
“报告!”
语文老师回头:“唐松月,都上课了你去哪了?”
“报告老师,我刚才接了家里的电话,我家里有点事,我得请假回家一趟。”
唐松月是语文老师的宝贝学生,语文老师马上准假了。
“行,你回去吧,记得要和你们张老师请假。”
“是。谢谢李老师!”
唐松月跑回座位前把自己的书本笔袋全部收好,提着书包跑了。唐松月先到老师办公室当面跟班主任张老师请了假。唐松月偏科严重,但他是个乖学生,张老师也很爽快地准了假,还很关心地问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唐松月只说爷爷叫他回去,张老师就不多问了。一路跑出学校,唐松月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学校离家有两站路,但现在他顾不及等公交了。
民居的四合院小巷子深处,有一户的门上挂着“老唐药膳馆”的招牌。这五个字写得狂草,透着一股子飘逸之气。紧闭的门内飘出阵阵的药膳香味,现在还不到营业的时间,正午12点,大门会准时开启。前一天,药膳馆的老板会把隔日的药膳单子放出来。通常隔天的药膳会在当天就被预定完,若是隔日现来吃基本上是没可能有剩余的。这里的药膳,没有预定吃不到。药膳馆每种药膳老板也只准备五份,统共每天也就做三种药膳。
药膳每份都不便宜,200元一份起价。您还别嫌贵,最贵的一份要卖到八九百元。可即便是这样,想吃的人都是络绎不绝,有钱还不一定能吃到。吃过老唐药膳的人都知道,这家药膳不仅正宗,而且对身体是真的有效果。不过老板也不只做“贵”客的生意。每个月他会有两天做些大众的药膳给四周的街坊邻居吃。大家都觉得,药膳馆的老板和他孙子挺神秘的。老板你说他有钱吧,他一份药膳卖那么贵;说他没钱吧,他一天就卖15份药膳,多一份都不卖,出多少钱都不卖。有不少大官出面请他到自己家里做药膳,人家眼皮子抬都不抬,就守着他那个小四合院,不多不少地做他的半天小生意,下午就拿着二胡到护城河边上拉拉二胡,或者跟一众票友们唱唱京戏,怎一个悠哉了得。
出租车开不到小巷子里,掏了车钱,唐松月是拔足狂奔往家跑。一口气都不带喘地跑到家门口,拿钥匙开了门,唐松月奔进去。
“爷爷爷爷!”
在厨房里忙活的唐老爷子急忙擦擦手走了出来。
“爷爷爷爷!”
“满九,怎么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一头白发的唐老爷子从厨房里出来,被孙子吓着了。唐松月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不回来吃饭,在学校吃带的便当。这突然跑回来,唐爷爷能不吓到才怪。
“出什么事了?别急别急,慢慢儿说。”
唐松月跑到爷爷跟前,一把抓住爷爷的手就往屋子里头走:“爷爷,我有很要紧的事儿要跟您说。”
见孙子气色没有不妥,唐爷爷放下心来赶忙说:“你去把门关上,爷爷还煮着药膳呐。”
“您今天别安排明天的药膳了,很急。”
“哎哎,好好,瞧你急的。”
唐爷爷好脾气地应了,先去厨房。唐松月把大门关好,进厨房找爷爷。
做药膳,每一步都是关键。药膳都煮上了,单子也早就订好的,唐爷爷不能就这么取消,也不能浪费了这些药膳汤。他看着火候,问:“出什么事儿了?英语又考砸了?没事儿没事儿。”他记得孙子这两天有英语段考。
“不是不是。”唐松月哭笑不得地把斜挎在身上的书包取下来,大眼睛盯着他爷爷说:“爷爷,陆关清的爸爸病危,快不行了。”
唐爷爷拿筷子的手顿住,回头。
唐松月接着说:“我不是跟您说他请假了吗?结果他一个星期都没来。我挺担心他的,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爸爸不行了。”
唐爷爷蹙眉:“什么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多器官衰竭。应该是身体机能损伤导致的。陆关清说他爸受过好几次重伤,有抽烟喝酒的习惯,脾气不好,工作狂。”
唐爷爷的筷子在每一个药膳盅里戳戳,看着咕嘟咕嘟煮着的汤汁,他垂眉问:“你想救他爸爸?”
唐松月锵锵锵地点头,点了七八下。
“陆关清他爸爸死了,他就是孤儿了。他弟弟还在上小学。”
唐爷爷的表情顿时严肃了不少:“你可要想清楚喽。这可是多器官衰竭,必死无疑的。救了他,咱爷俩可就没平静日子了。爷爷倒无所谓,你怎么办。”
唐松月眨巴眨巴他那双水濛濛的大眼睛:“那就叫他们都以为是爷爷您厉害就行了呗。我是爷爷的孙子,会点医术也是正常的啊。再说,爷爷本来就很厉害啊。”
唐爷爷笑了,给了孙子脑门一个轻轻的暴栗。
“那你就不在乎爷爷没平静日子过啦。陆关清家是什么身份,他不说爷爷也知道,那可不是咱这小市民能接触到的层面儿。这事儿管了,咱爷俩一辈子恐怕都脱不开这个层面儿了,你可想清楚喽。你太爷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退隐的。”
唐松月噘噘嘴,重重点了点脑袋:“我想过了,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爷爷,陆关清很难过,很伤心。他是我的好同桌、好朋友,我不忍心不帮他。他本来就没有妈妈,又没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的,他爸爸若再走了,他就太可怜了,就是孤儿了。爷爷您说,如果他爸爸不在了,肯定会有人欺负他和他弟弟吧?”
唐爷爷摸摸孙子的脑袋瓜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宿命吧。以孙子的能耐,命中注定是逃不开安静平凡的。
“爷爷,我不会让太爷爷和爷爷曾经遭受过的事儿再发生的。我想,陆关清和他爸爸也不会让那件事儿再发生在咱们唐家的身上。大不了,咱爷俩儿就躲回去呗,保管他们找不着。”
唐爷爷呵呵笑了,松口:“成,你想救,爷爷就出手。不过咱得把今天的药膳先给订了的客人。还有咱爷俩儿得合计合计,对好口风。他爸爸应该能撑过今天吧?”
“应该能吧。”
“那咱爷俩儿先准备。”
“好。”

唐爷爷接着煮他的药膳,唐松月回后院他和爷爷的窝。把要带过去的东西先一样样拿出来摆好整好。12点整,药膳馆的门开了。早已等候在外面的食客和接餐小哥全部进来。要带走的,付款,拿上装好的食篮就走。留下来吃的,就坐着慢慢儿吃。不过今日唐老爷子有事要外出,就不留食客现场吃了,一律给打包。打包的汤盅有空就送回来,没空就先放着。
唐老爷子要外出,食客们也没有不满意的,打包就打包。唐老爷子也不收汤盅的押金,收了药膳的钱,在昨日订了单子的客人们把药膳全部带走后,唐老爷子关了门,挂了个“暂停营业,时间待定”的牌子。
端了两份药膳,两盘菜和两碗饭,唐老爷子也回了后院。十月的天,正是秋高气爽呐,唐老爷子把餐盘放在院子中的饭桌上,喊:“满九,先来吃饭。”
“来了。”唐松月从屋里跑出来,说:“爷爷,我要带点苹果过去。”
“你自己看着办,来吃饭。”
“好。”
搬了凳子坐下,等爷爷拿起筷子了,唐松月才拿起自己的筷子。爷孙俩都是食不言的人,不过因为有要事,两人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细嚼慢咽,一碗饭很快就吃完了。
站在窗边,无神地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病床上在苦苦挣扎的父亲,陆关清始终坚强的不让自己在人前绝望崩溃。他的父亲硬气了一辈子,一定也不喜欢看到现在的自己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虚弱地任人摆弄。
不时会有人走到陆关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他几句。陆关清都会表示自己会坚强,不会让父亲走得不放心。15岁的陆关清,在父亲倒下的那一刻,被迫长大。
口袋里手机嗡嗡嗡,对正与自己说话的伯伯说了声抱歉,陆关清离开去接电话。严峻一每天很早就来了,很晚才回去。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他的心里又怎么能好受,端看他这布满血丝的眼睛就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煎熬。
来电又是唐松月,陆关清平静了一下情绪,接听。
“陆关清,我和我爷爷现在在楼下,你方便来接一下吗?”
“唐爷爷也来了?”
“嗯。还有件事儿要单独跟你说。”
陆关清舔舔起皮的乾涩嘴唇,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唐松月来了,他不能把人挡在医院大门外。这时候唐松月和他爷爷愿意跑一趟,他也要承这个人情。至于唐松月要跟他单独说什么,陆关清无心去猜测。
走到严峻一跟前,陆关清小声说:“严伯伯,我的一位好朋友和他爷爷来探望我父亲,我下去接他们。”
严峻一问:“谁家的?”
“不是谁家的,是我学校的同学,也是我的同桌。”
严峻一明白了,说:“你去吧。不要太久,看看就让他们走吧,别让他们乱说。”对于这种时候有无关紧要的人来探望老友,严峻一不是很高兴,但毕竟是陆关清的朋友,他不能多说。
“我会跟他说的。”
“哥,你要去哪?”
陆关省过来了。这一周兄弟二人都没去学校。陆关清摸摸弟弟的脑袋,说:“唐松月和唐爷爷来了,哥去接一下,你在这里。”
“好。”
陆关清经常会带弟弟去吃唐家吃药膳,陆关省认识唐家爷俩。陆关清进了电梯后,一个人的他用力抹了一把脸。
和陆关清约了在医院右侧的偏门碰面,唐松月斜挎着一个方形的青布包,左手提着一个竹质的长形箱子,右手抱着一个大纸袋,里面是一颗颗红艳艳的大苹果。唐老爷子一身藏青蓝的唐装,白色的头发全部梳在脑后,下巴上长须飘逸,眉毛却是又浓又黑,绝对称得上是鹤发童颜。在旁人看来,这位爷爷也太不心疼小孩子了,怎么什么都让孩子拿着呀。实际情况是,唐松月不让爷爷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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