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梦游后—— by傅云见
傅云见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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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老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有缘再???????
一个红色感叹号。
一句冷漠的提醒。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为什么前一秒还发了一大堆细腻又煽情的文字,扭头就冷漠又无情。
怎么,删之前还不忘做一下备胎安抚么,那可真是贴心至极。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直截了当就问:“林初霁删你微信了吗?”
“他删我干什么?”沈以南觉得莫名其妙,检查了下列表,确信道,“没删啊。”
谢琰隐忍着无语,又看向前排:“你呢?”
“没有啊。”沈以北转过头,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你被他删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也太牛了吧,他怎么这么勇猛啊,我真是五体投地。”
谢琰威胁:“你再多笑一声我把你扔出去。”
“兄弟,我看出来了,你这是追妻火葬场的剧本。”沈以南毫无心理负担地笑到打鸣。
谢琰是真服了。
他指挥道:“你给他打视频,我要直接问他。”
沈以南晃着手机,揶揄说:“你不是要跟他分道扬镳互不打扰么?”
谢琰直接伸手替他拨通,淡声道:“我吧,做事情喜欢刨根问底。”
视频拨打过去,显示正在拨通中,迟迟未接听。
林初霁看到弹出来的视频,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肯定是谢琰在兴师问罪。
他没看那指南吗?不对,就算看了,也不一定能和那晚戴面具的自己联系上,但总归会觉得自己对他意有所图,心有不轨,就很难解释。
而视频的弹框仍然在顶端提醒着。
接,还是不接。
就不能发信息吗,面对面也太要命了,好尴尬。
林初霁脑子乱糟糟地转来转去,手一滑,手机从掌心里滑落出去,啪嗒一声砸进了旁边的下水道。
林初霁:。
挺好的,老天已经帮他给了答案。
沈以南看着通话中断的提醒,憋着笑说:“挂断了,他不想接。”
倒是在谢琰的意料之中。
他滑动着手机屏幕,这会才迟缓点开了方才林初霁发给他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指南,随便翻了翻,表情就松缓下来。
社恐恋爱指南。
怪不得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和语气,原来都是从这里学来的。
懂了,是想隐晦告诉他,替身之旅到此为止。
行,反正自己又对他没意思,没受到半分伤害。
好聚好散,有始有终。
想清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谢琰抬手把车窗放下来了一些,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司机非常及时切了一首很应景的歌:“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他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沈以北伸手拧过转台器:“师傅,师傅,切歌!!!”
师傅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宽慰说:“没事的小伙子,我们都是这年纪过来的,被人甩了嘛,很正常。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谢琰:“……”
他偏过头,按住沈以南手机的对话键,挺洒脱地发过去一条语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补上方才没发出去的后半句。
“那就江湖再也不见。”
游轮是从雾城出发,这里大概是谢琰和沈家兄弟的家乡,但林初霁不是,还得打车去机场。
掉下去的手机也没能再捡回来,幸好身上带了点现金,不至于太狼狈。
等到回京又买好新的手机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詹晚秋拿着那只丑娃娃进来的时候,看着林初霁正头发乱糟糟坐在床中央出神。
她解释说:“你自己找的那家店不行,我又重新找了好几家店重做。这个娃娃太丑,又是劣质手工,坏掉了就很难完全复原成原本的模样,最多只能这样了。”
林初霁盯着那个歪瓜裂枣的残次品:“我在游轮上的时候,不需要抱着这个,也能睡好。”
“那你昨晚睡得好吗?”詹晚秋问。
林初霁摇了摇头:“很差,醒了很多次,一直做梦。”
詹晚秋把玩偶递过去,平静道:“只是舟车劳顿,你喝完牛奶,早点睡,会好的。”
林初霁嗯了声。
听见她踩着拖鞋出去的声音,然后房间门被锁上了。
他一口把牛奶喝完,关了灯,抱着那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玩偶躺下,闭上眼睛。
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感觉心慌得厉害,又回到了从前那种难以入眠的日子。
林初霁这才后知后觉,他在游轮上的那几天虽然社死频出,但睡得极好。
是因为什么呢,因为空气里若有似无漂浮着他很安心的味道,带着阳光似的柑橘的气味,来自谢琰。
“是香水吗?”林初霁喃喃自语。
他在网上搜索关键词,下单了一大堆柑橘调的香水,打算以后用作助眠香薰。
然而在试用了第五瓶之后,仍然没有找到类似的感觉,只觉得难闻。至此,林初霁已经连续失眠了四天,混乱的作息让他精神萎靡到崩溃。
又是一个夜晚,林初霁打开了微信的列表。
来回滑动的时候,回想起当时莽撞的举动,又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删他了,不然还能问问。”
退出APP的时候,无意间点开了他们俩加上的另一个小号。
林初霁的手指划过他的头像上,没注意,轻轻触碰了两下。
你拍了拍对方。
下面显示出一行提醒。
林初霁:“……”
救命,能不能撤回,这产品经理为什么要研究出这么让人社死的功能!
【…】:?
对方不仅在线,抓了个现场,还甩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林初霁脸颊都要红炸了,把头埋在胳膊肘里好一阵,忍过那股害臊,才恍惚抬起头。
不对,谢琰并不知道这个号的背后是林初霁,到底在慌什么。
他按在键盘上,删删改改,斟酌打字。
却因为之前删了人家微信而心虚,迟迟不敢发送。
五分钟后。
【…】:你在对话框里写作文?
【。】:不是……
【。】:不小心碰到了
【…】:突然又想我了?
这话问得好暧昧。
林初霁心里想,谢琰是同性恋,也许这才是自己没看到的那一面,散漫,随性,信口就可以跟别人调情。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靠近你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柑橘的味道,很好闻
【。】:是什么特调香水吗?我也想买一瓶喷衣服上
此时谢琰刚洗完澡,新换上的睡衣上正散发着一股很淡的柑橘香。
他看着林初霁发过来的文字,很轻地啧了声。
分开的第六天,寂寞孤独的夜晚,于是开始在网上钓备胎。
用气味的话题切入,真的段位很高,就这么寥寥几行字,谢琰一下子就回忆起那几天林初霁埋在自己怀里的时刻,肌肤相贴,呼吸交缠,连带着皮肤都变得发烫起来。
他抬手抹了把脸,低声骂了句脏话。
十分钟后,林初霁收到一张图片。
【…】:不是香水,是雾城本地的洗衣粉
【。】:谢谢,晚安,好梦
谢琰心说,明晚又会来吧,再找个别的理由。
但第二天,第三天……林初霁都没有再出现。
林初霁和谢琰再没有在网上聊过天。
他在网上买了谢琰发过来的同款,把带回家的睡袋洗干净,然后每天钻进去,被那股味道环绕着,睡得极好。
一个多月后,京大开学,林初霁把这个睡袋也一并带到了宿舍。
詹晚秋帮他申请了两人寝,生怕他从来都是独居而跟旁人住在一起不自在。
林初霁头一回住宿,难免话多了些,再三确认道:“你答应了我的,我先试住一学期,如果顺利的话,我就不住家里了。”
“嗯,如果你出现任何意外,就取消住读,知道吗?”詹晚秋跟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像是在管教几岁的小孩。
林初霁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先收拾一下。”
他打发走詹晚秋后,把袖子卷起,拿了块布,开始打扫寝室的卫生。
积攒了一个暑假的灰,清理起来的确是很费功夫。但林初霁十分乐在其中,经过那趟旅程锻炼出来微弱的社交能力,想到即将要认识新的朋友,展开美好的大学生活,就快乐得想要哼歌。
他仰着头,准备把衣柜上方的一个台灯取下来,手没拿稳,落下来直直砸在了后背上。
林初霁拧起眉心,别过头想要去看,感觉像是破了皮。
“我妈这嘴跟开了光似的。”林初霁蹲下去,在行李箱里翻找着医药用品。
隐约听到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尾音吞字,咬字也特别,非常像谢琰。
“不客气,应该的。”那个男生说。
林初霁眉心一跳,浑身紧绷。
该不会是因为删除了他专门跑来兴师问罪吧?
下一秒,林初霁自己都觉得好笑。
谢琰现在应该在千里之外的那什么精益求精体校,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市,昏头了。
而窗户下方,谢琰刚帮一个女生把箱子从楼梯上利落拎下去。
他帮过忙,转身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进了最近的一栋宿舍楼,双人寝,并不是自己网上申请的类别。
谢琰边拨通着宿管电话,边大步往标记的位置走。
停在404房号门前,一模一样的房号,恍惚间像是回到游轮上。
“哪位?”对方大概是在嘈杂的地方,声音很小。
“阿姨,我是医学系新生谢琰,我想问问,申请的宿舍是被学校调整过了吗?我好像没有申请双人——”谢琰低头点开公放,边说着,边推开了房间的门。
傍晚的光从窗口倾斜而入,而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一位少年背对着他坐着,上衣被脱下扔到一边,半身裸露,不着寸缕。
他手上拿着一根棉签和碘伏,因为微低着头,修长的脖颈勾出流畅的轮廓,泠冽的蝴蝶骨振翅欲飞似的,后背某一处不知为何撞出了红痕,再往下是劲瘦却不单薄的腰身,而那一截腰上,有一个很浅的月牙疤痕。
谢琰怔住。
跟林初霁实在太像。
肯定是看错了,这个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有很多,何况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谢琰想了想,目光却再一次落在腰侧。
连疤痕也这么如出一辙……
他来找自己了吗?
跨越了铁岭和京市7432公里的距离?太荒谬了。
谢琰滚了滚喉咙,往后退了半步,跟电话那头说:“等等,我晚点再问——”
“谢琰啊,是这样的,你的室友林初霁的妈妈特意加钱帮你换的。”
“她说,他们家小孩怕生,不想要别人,非要谢琰不可。”
电话那头这样回答他,声音在房间回荡。
谢琰连呼吸都要停了。
而此时,他看见那个人把头转了过来,定定地跟他对上视线。
林初霁震惊又羞愤地看着他。
手上的碘伏药瓶没拿稳,从掌心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林初霁的妈妈提供了你们俩的照片,证明你们本来就认识,还一同出去毕业旅行了。”
“正好最近四人寝和六人寝都非常紧缺,所以学校这边就顺水推舟做了调整,大家都皆大欢喜不是吗?”
“既然林初霁同学怕生,并点名非要你不可,那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小林就交给你啦。”
宿管的话一句又一句从电话里出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每多说一句,都像是凌迟。
“听明白了吗?谢琰?”对方还在问他。
“好的,知道了,谢谢。”谢琰淡声道。
林初霁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过这么尴尬到想要自尽的时刻。
他无瑕顾及地上的一地残渣。
脑子里乱成一片,几乎是完全短路的状态。
好一会儿才艰难理清思绪,所以谢琰不仅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即将成为四年的同窗,还被强迫为自己双人间的室友。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发送了社恐恋爱指南,又删了人家微信表示再也不联系之后。
再加上宿管转达的那句“非谢琰不可”。
几乎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仿佛自己对谢琰意有所图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此时此刻,林初霁有万千的话要问,也有万千的话要解释。但所有思绪卡在喉咙里,他又变成了那个社恐的不会说话的哑巴。
最后只憋出最窒息的一句:“你……你不是去精益求精体校吗?”
天呐,这是什么智商为零的对话,不会说话这张嘴就捐了吧。
林初霁痛苦闭上眼,头一回懂了什么叫嘴笨。
谢琰挂断宿管的电话,就站在门边上,静静地看着。
林初霁骗了他,正如自己也说了同样的谎,所以才会出现此刻这么荒诞的一幕。
在删了微信,网上撩拨,又消失了一个半月后,此刻再次热情贴了上来变成室友,光着半身坐在那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意识的引诱,他看不懂。
还有那句“非谢琰不可”,几乎已经是把心思摆在明面上了,实在很难让人不作联想。
谢琰不想再猜他还有什么企图。
但接下来的日子是无数个七天的朝夕相处,他决定保持距离,不想再跟林初霁玩这个钓来钓去的无聊游戏。
于是像个普通同学见面那样,淡声回答他的问题:“你不是也没去铁岭技校。”
林初霁小声说:“你还说你考275。”
谢琰回敬他:“你也不赖,288,数学比较烂,只考了23分。”
林初霁的脸火辣辣的疼。
行,彼此记性都好到离谱。
也算是扯平了,虽然是以一种最面面相觑的方式。
“所以,你到底多少分啊?”林初霁此时还不忘刨根问底。
谢琰轻扯了下唇,承认道:“发挥特别好,裸分717,医学系本硕博连读,还有什么想要了解?”
房间安静了一瞬,尴尬无声的蔓延。
这分,差不多得是雾城状元。
当时怎么没想着去网上搜一搜呢,不过就谢琰那副一脸以体校为傲的劲儿,谁能想得到。
林初霁微微叹了口气,心说要死就一口气死透算了。
于是又开启了另一个死亡话题:“那个指南……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歪心思,你别多想。”
谢琰嗯了声,陈述事实:“确实没有,毕竟扭头就把我删了,但如果你此刻把衣服穿好,大概会更有说服力。”
大约是之前的谢琰太友善太好相处,以至于此刻才发现,他冷着脸说话的时候,才让人感觉到藏不住的锋利。
是真的没处理好这件事,让人家生气了,林初霁心想。
他垂眼反省:“我当时脑子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太丢人。你知道的,我性格不好,一慌就容易乱事。”
谢琰一件一件记得清楚:“然后打视频听你解释也不接。”
林初霁表情更苦闷:“因为视频弹出来一慌张,手机掉进了下水道。不仅接不了电话,我们的合照都没了。”
谢琰挑眉,没说话了,好整似暇地看着他。
林初霁不明就里。
“我们的合照,重要吗?”谢琰问。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自己隐约是有点委屈的。
之前被删的时候不觉得。
林初霁用小号找他的时候不觉得。
撩拨了两句又消失也不觉得。
直到此刻。
“重要啊,当然。”林初霁看着他,轻声说,“抱歉,为之前所有的事情,虽然这个道歉,迟到了一个多月。”
谢琰的那点不满被不着痕迹的安抚了。
好奇怪,林初霁总是有这样的办法,三言两语而已。
他大度不再纠缠,低声说:“算了,没关系。”
林初霁松了口气,垂下眼,才迟钝意识到自己还光着,慌乱起身转过去。
无奈他刚脱了鞋,光着脚踩在床架上,周遭都是那瓶碘伏打碎后散开的痕迹,一塌糊涂。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穿上运动鞋,又因为慌乱而差点踩到玻璃渣上,从见面开始就太狼狈,这下连脖颈都彻底红成了一片。
慌里慌张的,谢琰无奈出声:“你是笨蛋吗?”
林初霁低着脑袋不想看他。
余光里看着他大步朝着自己走过来,从脖颈到后背顺着脊椎下去,浑身都变得僵硬。
求你别管我了,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然而谢琰终究是过来了,站在了他的面前,微弯下了腰,视线跟自己平视:“先别穿了,背怎么回事?”
林初霁受不了被这么看着,别过脸,声如蚊蝇:“被台灯落下来撞到了。”
谢琰侧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地上散了一地的碘伏,有点头疼:“我去买瓶新的,你先别动。”
“算了,太麻烦你了。”林初霁干巴巴说。
谢琰瞥了他一眼,回想起之前种种,觉得好笑:“你麻烦我的就这一回?等弄完了再保持距离也不迟。”
林初霁被怼得哑口无言。
看着他大步又出了门,留下自己在空荡的房间,方才的尴尬又再度席卷。
他抬手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头一回主动给詹晚秋打过去电话,朝着社死源头抱怨道:“你怎么把谢琰跟我弄一个寝室了啊?你都不问人家愿不愿意?还出钱给人家换双人间,这作风也太资本主义了吧?”
一口气憋出这么多话,是真被气着了。
詹晚秋回答得特别理所当然:“他不是你朋友么,上次视频的时候还答应我说会继续照顾你,为什么不愿意?再说了,我又没让他花钱,还享受了更好的房间设施,他应该谢谢我。”
林初霁被问住。
好,当初的回旋镖终究还是扎在了自己身上。
詹晚秋又问:“你见到他了吗?你们整个假期竟然没联系过。”
林初霁生无可恋回答:“见到了,网上有联系。”
“谢琰这孩子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人很正派,父母还是警察,家里教养在那,总归不会太差,你多跟他交往。”
詹晚秋顿了顿,“至于别的朋友,我希望你仍然和高中一样,保持距离。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性,你永远不知道背地里有什么坏念头。之前秦逸……”
“妈,好了,我知道了。”林初霁打断她,“先挂了。”
后背没涂药,但光着又着实有些不自在,他披了件外套拢着,拿扫帚把地上的狼籍一点一点清扫干净。
刚重新坐回去,谢琰就拿着药回了房间。
大约是隔了一个多月没见面,加上这匪夷所思的再次相遇,林初霁面对他时,又变回了最初局促的模样。
他伸手到半空,又收回:“给我吧,我自己去浴室弄。”
“都抱着睡几次了,现在才想着避嫌?”谢琰说。
“你……”林初霁哑口无言,心说跟一个gay相处真是处处踩雷,小声道,“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事,不要讲得那么暧昧。”
谢琰懒得理他。
拿出两根棉签,还没开始念医学,已经有点了医生的模样:“外套脱了,我帮你上药。”
林初霁扯开衣服,后背对着他,头埋得很低。
他感觉到棉签蘸了碘伏后,很温和地扫在皮肤上,感觉得到动作刻意地放轻,很温柔。
他掌心扣着床沿,小心翼翼开口:“你要是不想跟我住,我们可以去找宿管重新调剂。”
谢琰用棉签在他红肿的地方细致地涂,重复方才听到的话:“不是你非我不可么?除了谢琰谁都不行。”
林初霁大声反驳:“不是我说的!是我妈,她自己胡编乱造。”
“拿妈妈当挡箭牌。”谢琰评价道。
“真的不是,她就是很喜欢你…谁让你上次视频表现太好……”林初霁越说越头疼,觉得还是太强人所难,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学校申请,换谁都行。”
“换不了,我刚问过了。”谢琰把他按回床上,看到他眉心皱起了些,放轻声音,“疼?”
林初霁不耐痛,这会儿也被迫忍着:“不疼。”
药水渗进了破皮的地方,声音有点颤,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而此时,林初霁感觉一阵凉风很轻地拂过撞上的位置,很舒服。
谢琰……竟然帮他吹吹。
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的动作。
林初霁更加局促了起来,手指扣在床边几乎是泛了白,浑身僵硬着不敢乱动。
没有回头,也感觉到谢琰的气息扫在皮肤上,若即若离的存在感。
“好点了吗?”谢琰问。
林初霁嗯了声,算是回答。
他能感觉到谢琰是以虚拢在后背正上方的姿势,一只手臂撑着床,微勾着脖颈,眼皮微垂着,好像很认真又好像漫不经心的模样。
因为靠得太近,他久违的闻到了谢琰身上那股柑橘调的气息。
原来还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同一个品牌的产品,沾染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衍生出独一无二的味道,而此刻,才是他最怀念的正版。
要呼吸不了了,林初霁憋着气想。
谢琰看出了他的窘迫:“上个药而已,你这么紧张?”
“我没——”林初霁刚说两个字,寝室虚掩着的门被推开。
两道声音声先到,人慢来。
“谢老板,你怎么抛下我们把宿舍换这儿来了啊?”
“就是,你不知道京大双人寝又称为夫妻寝吗,都他妈是人家两口子住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沈家兄弟闹嚷嚷进门,在看到眼前场景的那一刻,双双石化。
从那个角度,也能清晰看到谢琰从背后拥着一个男生。
因为他体型比对方更宽阔,只能隐约看到露出的一点白皙的肩头和脖颈,大概是在紧张,浑身似乎都在颤抖,暧昧极了。
沈以南震惊:“我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党的光辉里鲜艳的红旗下,你俩竟然行这种苟且之事。”
沈以北痛骂:“我靠,你真被林初霁掰弯后在gay的路上越走越远,那个把你甩了又找了一个?!醒醒吧哥们,你能不能直回来了?”
谢琰转头看他们,十分无语:“我看你们俩应该出门右拐精神病院,最近床位很多。”
因为他的动作,终于露出了方才一直挡住的脸。
清冷,破碎,因为此时被撞破了奸情似的紧张,露出的皮肤上都浸出了一层害臊的粉,很漂亮的长相,也相当眼熟。
兄弟俩相互对视了两秒,在彼此的震惊里,沈以南先出了声:“我靠!林初霁!你不是该去铁岭技校么?怎么出现在这里了!你来京大看老公啊?”
你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鬼东西!
林初霁拿旁边的衣服慌乱挡住脸。
如果早知道今天,他当初一定不会撒那个谎,而不是一遍又一遍被鞭尸。
不,是他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全盘错。
他跟京大就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当初要是硬气一点拿着剑桥的录取通知书远走高飞,哪会有此刻的绝望。
退学,今天就退学。
现在回去办理复读还来得及,明年换清大好了,反正自己才十八,耽误一年也……
谢琰伸手把他的衣服拽出来,打断他乱糟糟的思绪,出声提醒:“可以穿衣服了,找件宽松的,不然会把药蹭掉。”
林初霁顶着一张烫到四十度的脸,也懒得挑了,就近拿了那件上衣飞速套上,才敢直视沈家兄弟。
又花了十秒钟做好心理建设,终于出声解释:“好久不见,我其实……考的学校也是京大,出分的时候就填了志愿。”
沈以南有点失望:“所以不是特地来看我们谢老板吗?”
林初霁维持着面部的平静,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害得我们都不敢暴露,生怕让你自卑了。”沈以北絮絮叨叨,“就体校练的那个,举重跑步啥的,差点把我cpu给干烧。”
林初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了,是欲扬先抑,打算来这给谢老板一个惊喜对吧。”沈以南绝不让话掉地上。
沈以北觉得这个猜测非常合理:“确实惊喜,我都要被震惊到了,太牛了吧。哎,你还好来了,你不知道中间有两天我们约谢老板出来玩,他一脸毫无兴致的样子,真扫兴,多半是想你——嗷——”
谢琰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太吵,太烦。
林初霁看着他们俩手上拎着东西,结结巴巴开口:“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安排,不用管我,你们去吧。我……饿了,我准备去食堂转转。”
边说着,边就要起身往门外走。
沈以南拦住他,把人又拽了回来,热情邀请道:“饿了啊,正好,今天我们有聚会,一起来吧?反正都是同学了,以后会常常见面的,就让我们再续前缘,成为四年铁铁同窗。”
“就是,这也太有缘分了,谁能想到游轮上随机分到一室友在大学又成了室友啊,你们俩这缘分,雷公雷母都劈不开。”沈以北边吐槽着,边已经上手推着人开始往门外走了。
林初霁一身的抗拒:“什么聚会啊…我不去……”
谢琰带上门,也懒得遮掩,轻轻飘飘落了句:“我生日。”
林初霁愣住,他隐约记得谢琰好像不在八月。
不过还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并未到十八岁,而生日就在明天,仅仅一天之隔,也实在是凑巧。
撒谎的人吞一千根针,林初霁真的觉得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
他喃喃道:“那肯定都是你朋友吧,我…我不太习惯跟陌生人……我还是不去……”
“不陌生。”谢琰慢悠悠把玩着手机,两步垫着下了楼梯,回头道,“我外地人,初来乍到没朋友,来的也就是游轮上认识那一帮学长学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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