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谢琰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你来了。”
四周都是行人，林初霁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此时此刻，他只需要把人劝住，然后慢慢解释。
他这么善解人意，一定可以理解，谢琰这么想着。
伸手想要碰一下，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宛如冰雕。
“网友？”林初霁仍然处于震惊之中。
“是我。”谢琰万分尴尬。
林初霁低着头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又时不时抬头确认。
可是谢琰怎么可能是这位网友呢。
他的男朋友一向坦诚大方，钟情专一。
怎么可能拒绝了自己代替见面的要求，找了一堆理由，只是为了拿着一束花去见一个陌生人？还要言语直白跟人家网恋？
甚至在自己陷入被强吻的紧张时，他一边云淡风轻装不知情，一边大概还在看自己笑话。
肯定不是。
他的男朋友现在正和教授交谈甚欢，才不会出现在这里。
林初霁收起手机，转身就走：“别装，好无聊，我走了。”
谢琰眼疾手快抓住他：“听我解释。”
林初霁转头，看了他将近一分钟，用小号发送了一条消息。
谢琰的手机响了。
“骗子，渣男，大垃圾。”林初霁忍无可忍。
谢琰没忍住笑：“你骂人怎么也这么可爱？”
林初霁面无表情：“谢琰，你完了。”
视线触碰中，他缓慢想起了四天以前的只言片语。
狗东西，知道自己要露馅了，还半骗半哄让自己爽一把，手都磨疼了还不肯歇。
罪加一等，罪无可恕。
谢琰把那束黄玫瑰塞进他的怀里，动了动唇：“花语是道歉，这一系列的阴差阳错，我真的可以解释。”
“磨剪子嘞——戗菜刀——”
有位大叔喊着话从旁边慢慢走过，又好奇地朝着他们俩回头看了一眼。
林初霁微笑叫住，温言细语道：“您好，能买把刀吗，最快的那种。”

大叔顿住脚步，跨着包回过头，教育道：“你要买刀？买刀干什么？可不兴犯法的。”
林初霁脸上没太多的表情，语气也谈得上温和：“不干什么，想买回家放着，镇宅。”
但谢琰听出来了不对劲。
心说这是真被气着了，跟陌生人都能搭上话了，一下就治好了十来年的社恐。
他赶紧出声：“不买，他闹着玩呢，打扰您了。”
大叔的语气一下缓和下来：“我说呢，大白天的买刀干啥，小朋友可不兴买这种危险的东西啊。”
“哎，知道的，祝您生意兴隆，再见。”谢琰礼貌将人送走。
林初霁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周遭人来人往，他的确有很多话想要质问，却问不出口，于是低下头，点开了手机。
谢琰看他一言不发的模样，头一回有点发怵：“我能开始我的解释了吗？”
林初霁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字：“等等，别说话。”
谢琰伸手想要替他把散掉的围巾系紧，又被躲开。
过了没两分钟，手机一通狂震，是林初霁的小号发来的质问。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隐瞒
【。】：看我出丑，逗我很好玩是吗
“真不是。”谢琰刚出声，就被林初霁制止，点了点手机屏幕。
【。】：别说话，不想听，打字
谢琰真的是头一回看到有人面对面，却用手机吵架。
是他低估了林初霁，原以为找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他就不好意思发火，三言两语能够迅速翻篇，没想到居然有了新招数，可爱得要命。
【…】：我确实是一开始就认出你了，但那会儿我们根本不熟，也谈不上非要介绍名字吧
【。】：之后为什么不坦白
【。】：问你洗衣粉的时候
【。】：说室友强吻的时候
【。】：跟我告白完了之后
【。】：包括前几天，我都已经跟你说了要见网友，你还非要搞这么一出看我笑话，是不是！
【。】：看我手足无措很慌乱的模样觉得很好笑是吗
【。】：看个大熊猫还得付费呢，免费就想看个乐子？
虽然他打字的时候表情没太多变化，但字里行间的怨念一句比一句强烈。
谢琰没想到林初霁在线上输出这么强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哪一句。
他微微叹了口气，视线直直看着对方，按住对方还在打字的手，缓声说：“不打字，我直接解释。洗衣粉的时候我压根没觉得我们会再见，如果你是我，是不是也会觉得，有什么坦白的必要？”
林初霁：“……没有。”
谢琰：“强吻的那天，我确实断片忘了，如果不是你小号告诉我，我到现在也不会想起来半点。你代入我的情况，暗恋男生朋友，但对方是个直男，你会怎么办？你敢坦白吗？”
林初霁：“……不敢。”
谢琰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道：“告白的那天也是同理，我是拿小号试探你了，只是想知道你对于男生的告白有没有反应。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不敢直接莽撞，生怕搞砸，可以理解吗？”
林初霁：“……理解。”
谢琰顿了顿：“所以。”
林初霁接上他的结论：“所以我知道了，是我我小题大做，斤斤计较。你都有你的道理，你的缘由，是我小气。”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谢琰无奈，“你不要曲解我。”
他从来没觉得林初霁这样的性格还能跟人当面袒露出不满的情绪，对这段恋爱来讲，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但是当前来看，显然，还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谢琰抱着那束黄色的花，视线落在对方跟自己同款的围巾上，终于拆开这枚炸弹：“最后，最后的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应该在你说见面的那天直接坦白，而不是想着如何能够逃避躲开，我真不是为了看你笑话…虽然你絮絮叨叨给我发信息的样子真是非常可爱…”
林初霁听着他的话，回想到这几天因为要见网友每天在他面前紧张的慌张样，就觉得丢脸得想死。
可爱是褒义词，应该是可笑吧。
连对方是谁都记不清，因为要见网友而紧绷好多天也实在是有失体面。
原本是因为依赖谢琰，放心把自己的情绪展露与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些情绪都是对方带给自己的。
下一秒，又变得委屈起来，眼睛变得酸涩。
“你真的好烦。”林初霁埋怨。
“宝宝，你别哭啊。”谢琰看着他眼睛起了一层雾气，就开始心慌，“我真的错了，我不该瞒你。”
此刻还宁愿林初霁暴打自己一顿解气拉倒。
他太温柔太乖巧了，这种时候生了气也只是委屈巴巴的模样。
“我的记忆残缺不全，本来就有很多部分的真实都是来自于你的口述，我知道这个网友跟我有交集的时候，真的很紧张。我怕他口无遮拦，把我们俩的事情拿出去到处乱说，才鼓起勇气跟他见了面。”
他说到一半，又飞快垂下眼，“明明你前几天就可以告诉我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谢琰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人，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你要怎么才能消消气？”
林初霁理智回来，伸手推开他一点，表情恢复方才的冷淡：“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你明明知道我会生气，不然前几天为什么非要缠着我用手给你舒服，就知道后面碰不了是吧。”
谢琰：“……”
翻车了，色欲熏心的下场就是翻车，这真解释不了。
林初霁看着他微妙的表情，心里了然：“被我说中了，所以你并没有那么无辜。”
一向能言善变的谢琰此刻也是无话可说。
谢琰点头承认错误：“我不该被你的美□□惑。”
林初霁：“……”
他把那束花扔回他的怀里：“来龙去脉我也知道了，之前有苦衷，但之后也实在是过分，我应该没有冤枉你。”
“没有。”谢琰表情严肃。
两人对峙了好几秒钟，林初霁一肚子闷火，后知后觉察觉到口袋里电话在响。
他低下头，囫囵说：“我接个电话。”
只是手一碰，就按下了免提，专业课教授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出来：“林初霁啊，你再不填写报名表，你的交换申请今天就要截止了，我都替你着急。”
谢琰微微挑眉：“交换？”
林初霁朝着谢琰摇了摇头：“张老师，我说了我不去，真的算了。”
对方还在苦口婆心的劝：“你跟着我做了一学期的项目我能不知道吗，剑桥不是你的第一志愿么，我记得你当时说，要不是你妈妈帮你拒绝，你现在应该早就在英国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林初霁又看了眼谢琰，动了动唇：“我已经决定好了，谢谢您的提醒，祝您春节愉快。”
“你这孩子…错过了这次，难道你打算考研的时候再申请出去吗？”对方还在最后劝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林初霁轻扯了下唇：“是我个人的原因，不太方便讲。”见他执意拒绝，教授也就没再强求，“行吧，尊重你的决定，开学再见。”
“嗯，老师再见。”林初霁挂断电话。
谢琰盯着他看：“你也向我隐瞒了事情。”
林初霁缓慢地眨了下眼：“这跟你的那个根本不一样，两码事。”
“因为我么，因为在跟我谈恋爱，所以拒绝了是吗？”谢琰淡淡出声。
他并不想林初霁为了自己而放弃什么。
“关你什么事，就是我自己单纯不想去，我本来就社恐，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太为难我了。”林初霁飞快说完，又瞥了他一眼，“不要以为打了个岔我就忘记了刚刚的事，我很记仇。”
话题又绕了回来，谢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消气？折磨我惩罚我都行。”
林初霁轻撇了下唇：“反正考完了，我先回家，至于怎么消气，让我想想。”
他边说着，边自顾自走到街边抬手叫车。
“理解你生气，但能少冷战两天么？”谢琰此刻表情倒是轻松，跟着他挤上车，还在开玩笑，“我会努力哄你的。”
林初霁想起他之前订票的行程，提醒说：“琬琬生日，你不是买了明天的票回雾城？别有了男朋友忘了妹妹，恋爱脑要不得。”
谢琰：“……”
林初霁真是在自己的感染下突飞猛进，两句话就怼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等到回宿舍，看到林初霁干脆利落把冬天的衣服全装进了行李箱，落了句：“好好在老家呆着，开学见。”
他才后知后觉，真把人惹毛了。
把男朋友惹生气了怎么办。
第一次谈恋爱的谢老板是真的有点发愁。
林初霁回到家的时候，詹晚秋正在张罗着让阿姨布置家里。
一眼就看出了他闷闷不乐的模样：“怎么了？放假还不高兴？”
“在宿舍，懒得搬。”林初霁淡声道。
“谈恋爱了吧，跟小姑娘要分开一个假期，所以特别失落。”之前秦之水的事情过去之后，詹晚秋整个人状态轻松了不少，还能有空跟他开玩笑。
林初霁心说，小姑娘快一米九了，还日常骚操作给自己添堵。
他试探地放出了一点讯息：“刚谈没两天就吵架了。”
“有照片吗？”詹晚秋来了兴趣。
“没有，在一起才几天啊，还没来得及拍。”林初霁含糊其辞。
詹晚秋好奇极了，在他旁边坐下：“朋友圈总有吧？哪个系的？怎么认识的？你追的人家还是被动啊。”
林初霁本来也就那么随口一说，现在更是烦躁：“妈，我们还正闹矛盾呢，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詹晚秋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先不问，等你们稳定了再带回家来给我们看。不过，你第一回谈恋爱难免不知道分寸，就算是对方有错，也别倔着，给人家点台阶。”
“台阶？”林初霁听到关键词。
“当然，就像我跟你爸爸也会偶尔闹矛盾，知道是他的问题，他只要态度良好，我也会放个台阶。”詹晚秋提到自己的丈夫，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如果想要好好相处下去，不能一根筋的。”
林初霁垂下眼，开始反省自己方才的反应。
是不是语气太重了。
谢琰听到又要冷战会不会难过？怎么处理矛盾啊，他实在是学不会。
自己一生闷气就躲的习惯还是改不掉，虽然是对方有错在先，但说完就跑实在是非常懦弱。
正在思考，手机震动，收到谢琰发来的信息。
【蟹老板】：去机场了
【蟹老板】：看，路上偶遇的小猫，可爱吗
【蟹老板】：寒假二十天，我会每天给你弹视频的，你想接就接，想挂就挂
林初霁有点于心不忍了。
他拿着手机起身，随意落了句：“今天考试太累，我先休息了。”
然后就仓促上了楼，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给台阶，到底要怎么给，有没有人教教。
【lark】：小猫，可爱
【蟹老板】：避重就轻
林初霁看着这四个字，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品出了一点调侃的宠溺。
【蟹老板】：上飞机了，到了告诉你
【lark】：好
【魏】：很想知道谢琰跟你网友见面后的下场
【lark】：你又知道？？？
【魏】：当然，还是他付费挂号讲给我听的
【lark】：……
【lark】：微妙冷战中，他回雾城了
【魏】：哪用这么麻烦，你打他一顿消消气就翻篇得了
【lark】：我打他？我下不了手
这次不是文字，魏斯然发来了一条语音。
“小朋友，还是太单纯了点，不教坏你了。”魏斯然嗓音带着揶揄。
林初霁简直一头雾水。
【lark】：？？？？
【lark】：正经问问，我妈说，吵架了要给对方给台阶，怎么给
【魏】：自己摸索吧，我的那一套，你不适合
林初霁撑着下巴，觉得这道题可比做过的任何竞赛要难太多了。
只是冷战实在是谈不上，谢琰虽然远在雾城，每天信息和图片接连不断，吵得要死。
【蟹老板】：看，邻居家生了一窝小狗崽
【蟹老板】：程姨今天回老家了，我跟我妹在家好无聊
【蟹老板】：算了算存款，感觉咬咬牙下学期就能把她接过来了
【蟹老板】：懒猪，起床
【蟹老板】：沈以北这个傻逼，打游戏挂机
【蟹老板】：今天学了个新菜，回去做给你吃，先发个图让你馋馋
他的消息乱七八糟，时常前一句和后一句毫无联系，但密密麻麻填满了所有无聊的空隙。
林初霁跟着阿姨在花园里学剪花的时候，看着洋洋洒洒的细雪，才发现真的很想他了。
如果谢琰在身边，一定会热闹很多。
此时已经是除夕前夜。
仍然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那次闷气，他想不出如何给台阶，于是那件事始终卡在那里，翻不了篇。
晚上，林初霁吃过饭后就回了房，坐在书桌前发呆。
玻璃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下午刚打理过的繁花上，压了厚厚一层，不过半小时，目之所及就变成了一片银白色。
他突然想起了初雪的那天。
很遗憾的是，那天的雪仗还没打完，雪人也没来得及堆上一个，就结束了。
林初霁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难得更新了万年空白的朋友圈。
【想在春天之前拥有一个雪人】
他发出去的那一瞬间，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台阶。
他期待谢琰能看到，然后回复自己，会有的，会在春天之前回来，然后陪着自己堆上一个。
原来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依赖他，思念他。
只是等了半个小时，只等到了谢琰一个十分冷漠的赞，再没别的。
倒是别的评论在下面热闹得不行。
【上次让你打雪仗你说你要写作业，后悔了吧】
【看来在家过节很无聊啊，都想着要雪人了哈哈哈哈哈】
【来，三缺一打麻将，血战到底】
【少爷V我50，我给你搞一百个小雪鸭子】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林初霁却只觉得百无聊赖。
他从柜子里拿了件大衣穿在身上，准备出去自己堆一个，打开了门又作罢，嘲笑自己：“好傻啊林初霁，谁会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算了，睡吧。”
他自言自语完，又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在床头，合衣躺下。
想了想，有点气，给谢琰私信发了个微笑脸。
生气了，就不说，让男朋友自己猜。
结果对方没回，更气了。
林初霁索性关掉手机，闭上眼睛，却仍然清醒，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等起床上了个厕所再返回，已经快凌晨两点。
突然，一个雪球砸到了旁边的窗户上，发出一声脆响，啪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引人注意。
紧接着，又飞过来一个，在玻璃窗上炸出烟花一样的画面
像是小时候自己曾经幻想着，孤独的躲在家里的时候，有小伙伴来找自己玩耍的场景。
他疑惑起身，快步走到玻璃窗前，隔着远远的距离，突然顿住，心脏猛然狂跳起来。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大衣，在月光下就那么定定看着自己的方向，笑得眉目清朗，朝着自己随意扔出第三个雪球。
他站在洋洋洒洒的细雪里，旁边是一只不知道什么堆起来的巨大的雪人，脖颈上缠绕着一条绵软的围巾，再眼熟不过了。
闷沉了一晚上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强烈跳动。
林初霁顾不上说话，踩着拖鞋飞奔下楼，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站定。
对视的那一秒，眼眶瞬间就红了个彻底：“谢琰，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两小时前到的，怕回信息吵醒你就没发，准备先堆好雪人再明早叫你起床。”
谢琰眉宇之间带着奔波的疲惫，伸手想要碰他的眼尾，却因为方才触碰了雪太凉，怕冻伤他，又收了回来，“但看到你房间亮了灯，才知道你还没睡着。”
林初霁下意识伸手抓过他冰冷的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心疼得哽咽：“你是傻子吗，大半夜跑来这么折腾干什么…都冻坏了…”
谢琰垂眸看着他的眼睛，思念变成了眼底倒映的月亮，就觉得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因为林初霁说，想在春天之前拥有一个雪人。”
“不想让他等，所以来了。”

林初霁看着谢琰，又看向那只憨态可掬的雪人，心脏被密密麻麻的情绪填满了。
真的会有人因为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吗？
谢琰是真的做到了，在没有预告，在不知结果之前，仍然执意地出现在了这里。
自己却因为他没有回复一句消息而生着闷气，两相对比，显得自己幼稚极了。
此时此刻，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眉目里都是温柔的光。
在零下的天气，连手套都没有，就这么蹲在花园里徒手堆出这么一个巨大的雪人，冻得四肢冰凉，鼻尖发红。
林初霁看着他，心里酸涩得几乎是要落泪：“谢琰，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除了父母，真的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这个人总是轻而易举的，就戳中了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你在想什么。”谢琰抬手揉了下他乱糟糟的头发。
千言万语堵在心里，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林初霁只是止不住帮他暖手，轻声道：“外面太冷了，先进去说，雪人先放在这里吧，不会化掉。”
谢琰垂眸，看到他牵过自己的手，笑着说：“不怕被你爸妈发现啊？”
林初霁动作大胆，却不敢弄出任何动静，轻手轻脚给他拿了双拖鞋：“这么晚了，他们都睡了。”
谢琰点了点头，任凭他牵着，跟着一起走上楼。关了门后，他站在门边没动，林初霁回过头看他。
四目相对着，许久没见，半个多月的时间分开，多少有点近乡情怯的矜持。
谢琰怕他害羞，也没动，只是唇角微勾着，看着他笑。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小朋友就主动亲了过来。
他刚从卧室出来，嘴唇还带着温热，一点一点地覆盖过自己冻得冰凉的嘴唇，唇舌舔舐。
“这么热情。”谢琰笑道，“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早就不气了。”林初霁小声嘟囔着，两只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亲昵蹭着，像是某种小动物一般。
等到明明该在千里之外的人此刻突然出现在了面前，触碰着拥抱着，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念。
于是又仰起头，一点一点主动地啄吻，鼻尖跟他若有似无的蹭着，舍不得放。
好喜欢他，喜欢到想要放在自己身边。
“好粘人，是真想我了。”谢琰的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头发，安静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等到亲够了，林初霁才猛然想起来：“你这么跑过来，今晚就是除夕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谢琰松松环着他的腰：“早上吧，就看你一眼就走，琬琬还一个人在家。”
“这么快吗，还真是匆匆一面。”听到这里，林初霁此刻就已经开始不舍，“可是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那你只能呆几个小时。”
谢琰嗯了声，脱掉外面的大衣，坐在床边说：“我看着你睡，呆会儿就走了。”
所以，只是因为自己想要雪人，他就这么跑来了一趟，太辛苦也太心疼。
林初霁翻身躺上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你也躺。”
谢琰低头看了眼自己穿了一天的衣服：“脏的。”
“我不嫌弃，躺吧。”林初霁把他拽下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好像瘦了点。”
谢琰是真的有点疲惫了，他缓慢闭上眼，下巴搁在对方的发顶，很轻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琬琬平时表现得挺不在意，但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特别敏感，也很羡慕别人家热热闹闹的感觉。所以就算家里就我们俩，还是布置得特别有过年的味道。挂了灯笼，贴了窗花，布置全都翻新了一遍，挺累人的…”
林初霁心里听得很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陷入自己的情绪，看到对方发来的信息也总是非常热闹积极的插科打诨，忘了其实这种节假日的时候，他才是最需要关怀的那个。
他听着谢琰均匀的呼吸，的确是累了，话还没说完就睡了过去。
于是翻过身，给谢琬发了条微信。
【lark】：琬琬，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如果我给你买机票，你愿意来京跟我们一起过年吗
【lark】：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珍珍】：这样好吗
【珍珍】：我哥说他今晚过去找你一趟，白天再回
【珍珍】：你要是舍不得他走，没关系的，我自己在家也行
【lark】：不是，我就是听你哥说，你其实很喜欢热闹过年，我们家人也不多，就三个，所以想着大家聚在一起能热闹一点
【珍珍】：如果你父母同意的话，我愿意的
【lark】：好，那我明早就去知会他们，然后给你买票
谢琰睡得很沉，林初霁关掉了他原本要返程的闹钟，轻手轻脚的起床，带上门，去找詹晚秋说明了情况。
詹晚秋倒是很欣慰儿子变得能主动交际，笑说：“好啊，你看下几点飞机，我们开车去接。”
“不用，真的不用。”林初霁想着睡在房间里早就到了的人，一阵心虚，“你们下午该去公司去公司，我去接，晚上见。”
林执松从旁边走过去，慢悠悠道：“你有驾照么，你去接。”
林初霁被噎了下，听到房间里传来响动，猜测是谢琰起了床，紧张得要命：“我打车去就行。”
“你房间有人？”詹晚秋站在楼梯口，随意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眼。
“当然没有，还能有谁。”林初霁心脏都快跳到嗓子口，整个表情控制不住地紧绷。
邀请谢琰来家里跨年是一回事，知道他谈恋爱是一回事。
但大过年的突然跟家里出柜又是另一回事，虽然父母都很喜欢谢琰，但也不觉得他们能毫无顾忌的笑着接受。
詹晚秋想了想，又朝着门口那边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放在你房间了。”
边说着，就边走过去压下门把手。
一想到里面还躺着一大活人，林初霁心都揪紧了。
他连忙跑到门边挡住，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动静：“什么东西啊，干嘛放我房间。”
“一个资料。”詹晚秋狐疑看着他，“挡着门干什么？”
“妈，你……”林初霁话还没说完，门已经被她强制开了。
空无一人。
谢琰呢，明明刚还在床上睡着，林初霁一头雾水，却又猛然松了口气，还好。
詹晚秋进去转了一圈，把书桌上一个文件拿起来，转身说：“果然在这儿。”
林初霁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环顾四周上，床铺上仍然有着刚被躺过的痕迹，目之所及却完全没有半点踪影，总不能是从二楼跳下去逃跑了。
他猛然又想起院子里的雪人，自顾自找补了句：“昨晚我睡不着，跑楼下堆了个雪人，你们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给我撞坏了。”
詹晚秋瞥了他一眼：“你还挺有闲情逸致。”
想了想，又拉开凳子坐下，示意对方坐在对面：“来，我们聊一聊你这学期的学习状况。”
林初霁：“……”
他一边心不在焉回答着，一边用余光四处张望，到底去哪儿了。